第一百九十章 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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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的焦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季芯澄心下愈发不解，这时在一旁听到商萱名字的商晓月忽然跑过来，抓着顾南的胳膊恳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她因缺少阳光的皮肤透着青白，但因为哭泣双眼通红，在这样的白上两道红红的眼线格外惹人注目，那晶莹泪珠滚得急切，更让人无法轻易不动容。

看到这一幕季芯澄红了眼眶，顾南更不忍拒绝，只是覆上她的手，温声道“好，我去。”

商晓月当即破涕为笑，抱着玩偶又蹦蹦跳跳跟护工到一边玩去了。

顾南哽咽着，目送她的身影转到远处角落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哑着声对季芯澄，“走吧，现在就去。”

季芯澄从没有觉得小叔像眼下这样苍老，不由就出声道，“医生说目前商阿姨情况还算稳定，想接回家不是不可以的，只要家里条件允许，多请一个护工，或者有家人全天陪在身边，就不会有问题。”

顾南大概因这话感到安慰，点点头，与宋杞和季芯澄离开了疗养院，去往商萱的医院。

开宋杞的车，一路上，三人皆无话。

直到下车准备上楼时，顾南才对季芯澄道，“即便是亲生父女，骨髓都不一定能配型成功，我想你们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季芯澄明白，“是的，我听医生说过，但从概率上讲，亲人之间的配型成功率更大，商萱没有兄弟姐妹，自然是您和商阿姨跟她最亲。”

顾南听着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有些冷漠，这一点真叫季芯澄琢磨不透。

因为商萱的特殊情况，医院安排顾南抽了骨髓之后，让他们不要离开，很快就将结果送了出来。令几个人都大感意外地是，“配型率不够高，病人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季芯澄想到顾少泽，没有犹豫很久，问医生，“叔伯之间的堂兄弟可以吗？”

“来试试吧。”

季芯澄闻言，已经准备给顾少泽打电话，却见一旁沉默许久的顾南忽然给顾常打了电话，“我找到女儿了，就是上回司家儿子的婚礼上那个。她现在人在医院，需要合适的骨髓制药，我的配型不够高，你要不要来一趟医院，替侄女做个配型？万一要是配得上，你就是救了她一命。”

季芯澄站在不远处，偷偷听完他们通话，起初，她心下感到安慰，至少顾南会愿意替商萱找家人帮忙，说明他心里也是怜惜商萱的，但是渐渐地，她察觉出不对劲。

顾南对顾常的态度不对。

季芯澄记得，自她第一次见到小叔开始，他跟顾少泽父亲似乎都有些不对付，但那是兄弟之间较常见的意见不一，许多人家的兄弟都是这样，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今天的顾南，自己刚认回的亲生女儿需要亲人提供骨一，他不应该稍稍低一些姿态，态度好一些么？毕竟是拜托对方帮忙，可季芯澄看到顾南对顾常说出的每句话，似乎都带着讽刺与冷笑。

仿佛，商萱变成这样是顾常的错？

那讽刺里，隐约还能看出咬牙切齿的愤恨。

季芯澄不由想到，大概让小叔与商阿姨当初分开的人，是顾常？

想着想着，季芯澄就忘记给顾少泽打电话，直到顾南到外头抽了根烟回来，提醒始终站着的季芯澄，“我让少泽的爸爸过来试试，你坐下来歇着，跑前跑后，别累到了。”

他抽了烟，身上有烟味，特意散久一点才回来，也有意坐得离季芯澄远一些。

季芯澄的怀孕，身为小叔都能这样细心关照她，如此敏感之人，怎么都不像是知道女儿需要骨髓的时候犹豫的父亲。

季芯澄点头笑着坐下来，打算与这位让她感到迷惑的小叔闲聊两句打发时间。

“小叔，你跟爸爸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时候还好。”他简略答道，不太愿意提起的样子。

可季芯澄既然提了，就不打算放过，“那是长大之后才不好的吗？为什么？”她一副随口闲聊的样子，轻松而无害，“许多兄弟是小时候经常打架，但长大之后反而很要好。你跟爸爸，是不是因为爸爸更凶一点？别告诉他啊，我也是从少泽的反应里看出来的，他明显更亲近小叔，跟他爸爸都很少好好说句话。”

听到她这样孩子气的话语，顾南神色稍有缓和，默了会到底还是开了口，“我们性格差别确实很大，志向喜好都不同，但这些并不是问题根源，我跟他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他夺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

季芯澄诧异不已，想知道更多，正组织言语，却见长廓尽头已经出现顾常着急忙慌的身影。

比起顾南的镇定，顾常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

季芯澄压下心头越来越大的疑窦，起身招呼，“爸，这里。”

顾常大步向她走来，看到顾南也只是淡淡一眼，而后问季芯澄，“在哪里做配型？”

季芯澄回头看一眼顾南，他因为顾常的到来，脸色再次变得阴沉，也不看他们，季芯澄便没有打招呼，带着顾常往医生办公室去。

顾常抽完骨髓，依旧与季芯澄回到等候区等结果。

这其间，三人坐在各自的角落里，半句话都没有。季芯澄即便默不作声坐着，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但症结在哪里，她终究不懂。

起身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医生已经站在顾常面前说话。

季芯澄走上前，医生显然很高兴，再次对季芯澄重复，“配型成功，如果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安排手术。”

季芯澄的诧异还没有结束，就听顾常想都不想就点了头，“可以，现在就可以！”

而一旁椅子上坐着的顾南，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唇边一抹冷笑让季芯澄心头一跳，隐约想到什么。但她还是在医生让护士立刻准备的当口出声道，“爸，还是跟少泽说一声吧？”

“救人要紧！”顾常大声道。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对无辜的季芯澄，顾常缓了语气，“我是说，抽点骨髓而已，伤不到我，不用征求他同意。”

季芯澄只好点了点头，看着护士一阵忙后，将顾常推进了手术室。

对着手术室门外一闪一闪的时间表发了会神，季芯澄再赶到先时的等候区，已不见顾南身影。

宋杞打来电话问配型的情况，季芯澄将顾常配型成功的事与他说了，宋杞欣喜不已，感叹道，“血缘这东西真是神奇，没想到亲生父亲的不行，伯伯的倒是可以。”

季芯澄心头疑惑渐渐有了眉目，让宋杞陪着商萱，这头都弄好了她再过去找他们。

结束宋杞的电话，季芯澄转而拨给顾少泽。

顾少泽那头似乎因她这能电话结束了进行中的会议，听他那头椅子拉动的声音响了一阵后安静下来，顾少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好了，你可以说了。”

“我是不是打断你工作了？”季芯澄歉然道。

“没有，也差不多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着。”

“那你有多少时间听我电话？”

“看我老婆想说多久。”他已自动切换到玩笑的轻松语气。

季芯澄笑了笑，很快正色道，“我昨天跟你说商萱的骨髓制药的事，今天我让小叔过来做配型，没配上，没想到爸爸过来却可以，好奇怪啊！他现在进手术室了，我刚才就想给你打电话，他不让，说救人要紧。”

“呵，救人要紧，他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顾少泽毫不客气嘲讽。

但对配型成功率一事却一点也不好奇，季芯澄不由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爸爸的不可以，反而伯伯的可以？而且医生说，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一般除了父母，就是亲的兄弟姐妹才有这么高。”

“嗯，你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季芯澄觉得顾少泽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又道，“还是，你知道什么，没有跟我说。”

“你说说，你都发现什么了？都有什么地方不对？”

顾少泽这么问，季芯澄就更觉得不同寻常了，细想她这一个上午的不明之处，“爸与小叔虽然是双生子，可基因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如果小叔作为亲生父亲与商萱的骨髓配型率不高，那么爸爸的应该更低才对，怎么会刚好相反呢？还有，早晨在商阿姨那里，当我跟小叔说起这事的时候，当时他还很犹豫，更让我想不通的是，爸爸寻常感觉挺冷淡一个人，可他刚刚到医院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这真的有点……怎么感觉，他们俩拿错剧本了一样……”

说到这里，季芯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怎么有种感觉，你爸爸更像是商萱的亲生父亲呢？”

季芯澄几乎已经做好准备，顾少泽在那头会发火，会破口大骂说季芯澄胡说，可意外地是，季芯澄只听到那头良久的沉默，直到季芯澄以为线路异常，问了一声，“你在听吗？”

“在，”只一个字，听不出来他喜怒，但可以确定的是，刚才季芯澄的猜测他完全听到了，也在季芯澄心头疑惑渐渐明朗化时，顾少泽给了她最后确认，“你猜得没错。”

季芯澄在电话这头掩着唇，偷偷看了眼左右，发现没人看着她才放下手来。

好似她刚刚说了什么惊人的大秘密一般，唯恐旁人听了去。

“这，这么说来，商萱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嗯。”又是一个字，但这回季芯澄听出了他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天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小叔跟商阿姨，还有商萱，怎么跟爸爸扯到一起的啊？”

“这件事情很复杂，电话里大概说不完，我想他手术应该差不多了吧？不如我们晚上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季芯澄还沉浸在巨大的情绪转变中，便也答应下来。

季芯澄在心里想过无数细节，这样说来，小叔的反常就对了，小叔那样爱商阿姨，可对商阿姨的女儿却总是矛盾不已，大概也是无可奈何。

可顾少泽的爸爸尽管看起来人不怎么样，但确实不像是强人所难的人。

难道是商阿姨与小叔在一起的其间，对爸爸动了心？季芯澄想到这里很快就给自己否定了，如果真是这样，以小叔的性情，不会等着商阿姨一辈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季芯澄只有按捺下心中焦急，回到手术室等候区等顾常。

商萱是顾少泽的妹妹，那么也就是自己的小姑子了，想到商萱将来可能对着她叫一声嫂子，季芯澄没来由的，自己傻乐了起来，大抵这便是整件事当中唯一一件让她感到开心事情了。

顾常出了手术室，医生给他安排的病房正好在商萱正对面。

才安顿好，宋杞就提着水果和营养品进来看顾常，一顿感谢。

顾常平日待人颇严苛，抑或称得上冷淡，但这时看到宋杞却真是热情得很，请他坐下来说话，两人话起家常，听说他是陪商萱来医院的，也是他在照顾商萱，顾常一叠声的好。

他显然忘记了商萱已经结婚，丈夫是司乾。

心中猜测得到顾少泽证实后的季芯澄，再看眼前顾常的一举一动，就完全说得通了。

只可怜不明就里的宋杞一头雾水，他大抵以为季芯澄的公公是个对谁都和蔼可亲的老好人，对新认回的侄女也关切盛过亲生父亲。

两人聊到下午，直到宋杞学校来电，说学生出了点事要回去处理。

“我爸爸这边都有护工，你可以放心回去处理好再过来。”季芯澄道。

宋杞前脚才走，顾常就问季芯澄，“我能不能去对面看看她？”

季芯澄有些迟疑，顾常看在眼里，竟然很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关系，确实也不太妥。”

季芯澄想了想，最后还是道，“可以的，她知道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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