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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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处？有些人仅仅是让他不痛快，也会让我们觉得痛快，能令我们痛快的东西，可不都是好处么！”季欣然漫不经心，悠然出声，“顾少泽签了手术同意书，但凡手术就没有绝对的零风险，你说是吧？你放心，进这间手术室手续齐全，自然出来也一样，不论手术床上的人，是生是死。”

“……”季芯澄紧紧咬住牙关，才不致冲动而破口大骂。

季欣然如此一面，季芯澄从没有见过，阴狠、决绝，已经没有半点未经世事时的天真烂漫，是季芯澄认不出来的季欣然。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季芯澄试图忍住泪水，但没有成功，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剧烈颤抖，“给他一点时间，他绝不会不管商萱，为什么你们非要这样？”

“呵！”季欣然抱着双臂冷睨季芯澄，满眼嘲讽，“看吧，人心就是如此，你也不例外，没有对你们动手的时候，你们不把别人生死放在眼里，现在知道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了，才知道后悔？没用的季芯澄，有些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不懂珍惜的人一直是你们自己。”

在季芯澄难以置信地注视下，季欣然笑出声，“你说我一错再错，本质上其实都是你们铸成的，你难道还想否认吗？你不去报警，我就不用这样东躲西藏，那么今天的事，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你们自以为光明磊落，实则懦弱又怕死！”

她说完，再不看季芯澄一眼，转身走到背光处，季芯澄再看不见她。

但季芯澄知道，季欣然只是站到了暗处，她并没有走远。

屏幕上显示的北京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季芯澄瞪着那特制的针头深入顾少泽体内，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而后护士手中盛着血的针管渐渐装满，换了一个又一个……

“不要，再抽下去，他真的会死的……”透过镜头，季芯澄只能看到顾少泽半边脸孔，他的表情是安详的，他的眼睫毛很长，一想到这双眼睛可能永远睁不开，她不由自主就失声痛哭，“能不能停下来……拜托你们……”

黑暗中的季欣然无动于衷，季芯澄哭到不能自己，也不能叫她有片刻动容。

不知过去多久，季芯澄简直不敢抬头看那个画面，直到她感到紧绷神经牵扯到小腹，一阵突然的绞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腹中的孩子，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她令自已冷静下来，停止哭泣。

小腹的痛感在她情绪平复之后也得以缓和，季芯澄直觉顾少泽会有办法，因为他一定舍不得撇下她的孩子不管，不为她，也为这个孩子。

视线落在小腹上，不能伸手，季芯澄凭意念抚上小腹，稍后再落回屏幕上的视线变得那般犀利。

“宝贝，你看爸爸多勇敢……”屏幕里只有仪器有规律的提示音，屏幕外更安静，于是当季芯澄镇定后开口，四下里便只有她温柔的说话声，“他其实很怕医院的，之前连发高烧都不愿意吃药的人，因为妈妈，却经常往医院跑，到现在每次的产检也都是他陪着我去的。宝宝，爸爸很爱我们，你要乖乖待在妈妈肚子里，不要出事，不要让爸爸担心，好吗？……”

季芯澄的喁喁低语，虽然隔着她的抽噎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将黑暗中的季欣然吸引了过来。

季欣然带一些讶意将季芯澄打量，确认道，“你怀孕了？”

季芯澄还没能从直播画面中看出点什么来，她只觉得顾少泽的生命在随他被抽出体外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减少，就觉得连呼吸都感到痛苦。

“你难道还会关心吗？”她仰着脸，控制不住满脸的泪水怒对季欣然道，“现在你知道了，大概更开心吧？一尸两命，不，加上他，我们一家三口，或者都能死在你们手里。”

季芯澄眼中显见的凄清苦笑，叫季欣然猛然一怔，便问出来，“多久了？”

“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把我放了。”季芯澄没有回答，只是说出自己想说的，“你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是正在毁掉我们一家人，你别以为你只是帮凶，远远不止如此。”

季欣然紧抿着唇，先时的冷嘲热讽不再，她对季芯澄怀孕这个消息，的确是感到震惊的。

季芯澄没错过季欣然细微表情，继续道，“就当为你还没出生的外甥做点好事。”

隐约被‘外甥’一词蛰了一下似地，季欣然微不可见地轻轻一颤，虽有犹豫，却很快恢复如常冷漠神色，“太晚了。”她摇摇头，侧过脸去，不看季芯澄，“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末一句，像是对季芯澄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季芯澄默然看着季欣然离去的身影，没有再出声。

而季欣然，强作镇定躲开身后那道紧跟的视线后，来到装有感应灯的走廊上，才能正常呼吸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给司乾打电话，接通就问他“你知不知道季芯澄怀孕的事？”

司乾在那头默了半晌，在季欣然不满的一声提醒之后，终于开腔，“这跟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不在乎顺利惹怒季欣然，“司乾，你别忘了，咱俩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不是上下级。”

那头冷道“那又怎么样？”

“这样的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

司乾冷笑，“季欣然，你姐姐怀孕这事，恐怕天底下就你这个做妹妹的不知道吧？你有必要这时候来发善心吗？不觉得是虚情假意？多此一举？”

季欣然气结，“司乾，我只是希望我们合作能够坦诚！”

“行了，这跟我们的计划没有关系，你做好你的事情！”司乾语气里开始有了不耐烦，“盯紧顾少泽，如果他在手术室里耍什么花枪，你当即联系仲凯，让他给姓顾的看她老婆放血的全过程！”

这是之前司乾跟季欣然说过的，季欣然当时也同意了的，可眼下，她忽然反感起来。

“人都麻醉在手术台上了，还能耍什么花枪！”

“让你盯紧你就盯紧，废什么话？出差错我只找你！”

季欣然不解，“这里的监探不是连接到你那边了吗？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大可自己看！”

“我有别的事要忙，季欣然，你耍性子要有个度，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你的通缉令，可不是我逼着你做眼下的事情。”

“我知道，”季欣然语气勉强低了几分，“我就是不想伤害无辜的下一代而已。”

“无辜？没有谁是无辜的，每个人生下来都带着原罪，这个孩子也一样，怪只怪他为什么要做顾少泽和季芯澄的孩子，怪他自己命不好！”

季欣然自知对着这样的司乾说什么也没有用，回到现实中来，想问司乾最终目的不就是要让顾少泽捐出所需要的全部骨髓吗？现在人已经在手术台上，他等着结果就好了，还要忙什么？

但不等她再开口说一个字，司乾那头已经招呼不打一声，径自挂了电话。

季欣然在亮着灯的长廊上来回走了几趟，吸完一根烟，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进到季芯澄所在的空房间里。

顾少泽将录制好的视频通过特殊处理做成直播模式发给对方时，便动员警方和许默两头开始根据接收视频的软件地址寻找司乾的位置。

视频是剪辑的，时长有限，他必须在时限内找到季芯澄。

可时间一分一秒很快过去，两边的队伍里，却还没有丝毫突破。

许默和安子墨，都还在不断的找技术人员加入，几乎闹得圈子里沸沸扬扬都听说了这事，顾少泽才在视频时长过半时得到一个地址，“是一幢还没有封顶的大楼，具体哪一层，还需要实地确认。”

顾少泽接过地址就发给了谢磊，由于司乾警惕性很高，谢磊安排到后勤，便只带着几个同事便衣出警。

重新走到季芯澄面前的季欣然，显然与方才有所不同，季芯澄敏感地察觉到，收住眼泪，对着季欣然调整语气，尽量平和道，“欣然，及时止损，你向来懂得这个道理，你继续眼睁睁看着，顾少泽死了你也是凶手之一，你现在后悔完全来得及，放了我，我可以当作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商萱那边，你让司乾绝对放心，我一定说服顾少泽……”

季欣然面无表情站得离季芯澄有些远，视线偶尔在她脸上，偶尔又移到她小腹上，究竟没有走近，还刻意拉了那把木制的高脚凳，坐到门口，远远守着屋里的人。

仿佛刚才季芯澄那一番话不过是什么背景音而已，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但季芯澄还是看出了她的动摇。

沉默中，季芯澄忽然说起往事，“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她的声音加了力气，在空荡的室内隐约带着回音，让门口的季欣然听着也很清楚。

季欣然诧异，背光侧了侧头，没有回应。

季芯澄自顾自道“我记得自己很小时候的事情，在你没有出生以前，爸爸妈妈都是我一个人的，那种幸福我虽然想不起来具体是怎么样一个形态，可我却记得那种感觉，是完整的，很温暖。但是自从你出生后，妈妈没了，爸爸也因为心疼你幼小，常常把我忘掉，他每次想起我，都是因为我能替他看着你一会儿。我曾经也不能理解，跟爸爸发脾气，说我恨你，那时你还什么都不懂，爸爸就告诉我说，妈妈很爱我们，但是妈妈因为意外去世，只把你留下来，那么你便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对我们爱的唯一延续，我们要好好珍惜，这样妈妈的死才有意义。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发自内心接受这个事实，我要守护妈妈最后的希望，要守护你，我唯一的妹妹……”

季芯澄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清晰又有力地传入季欣然耳朵里，她原本放在屏幕上的视线渐渐模糊，而后移到季芯澄连轮廓也看不到的方向。

“我小时候胆子很小，怕这怕那，可自从你学会走路开始跟在我后边时，并没有人教我，可我知道自己一下子对许多事物都不再有害怕的情绪，我还记得当时的想法，只有我不害怕，我才能保护你。这样的心情一直到我上初中，我自觉自己做得没有很差，可如今才发现，我其实一点也没有做好，我不仅没有做好，还给你的成长造成了阻碍……你说得不错，你变成如今这样，我确实有责任，我不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

季芯澄几乎一天没有进食，有些低血糖，又因为哭了很久，声音哑而涩，可她还是凭意志力让自己坚持振作，“我劝你自首，不是想在你身上证明我多么正义、多么无私，我只是害怕你将来醒悟时，会因这些过错更加责怪自己，更加痛苦。我不认为你永远就是会做这种事的季欣然，这点我必须要澄清……”

她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呼吸有些艰难。

季欣然在她突然地安静中起了身，远远看到季芯澄没有大碍，才冷然开口道，“你不用再虚伪得跟我说这些，真假我心里有数，眼下你还是顾你自己吧！”

扔下这一句，季欣然再次离开房间，片刻后，从走廊外飘进来的夜风里隐隐夹杂着烟味。

季芯澄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缓慢呼吸，视线依旧落在墙幕上，只是这时不再有疼痛，而是紧张与期盼。

就在季欣然出去给司乾打那通电话时，季芯澄通过画面中的光影判断，视频是下午录制的，而不是晚上的直播。

之后通过季芯澄细心的观察，确找到视频经过剪辑的痕迹，才真正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季欣然怀疑，她才苦苦撑下来这一场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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