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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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虚脱的季芯澄靠在椅背上，却不敢让自己歇下来，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顾少泽能像上回那样顺利出现……

她笃定顾少泽不会轻易认命坐以待毙，但季芯澄不确定的是，眼下的司乾在做什么？

如果上回绑架季芯澄是想杀了她，毕竟是借别人之手，暗中操作，但这一次他明目张胆就在医院里对顾少泽下手，且还有医生与护士掩护，季芯澄能想到的唯二解释，要么司乾背后势力已经能够无所顾忌，要么这一次他已经将自己都豁出去了。

若是后者……季芯澄闭上眼，一紧张就觉得小腹阵阵钻痛，只好咬牙以深呼吸缓解。

她安慰自己顾少泽能够发过来录制好的视频，说明他至少是有所准备的。

正在季芯澄忐忑不安胡思乱想之际，顾少泽与谢磊几人已经找到这幢大楼，大楼里用的施工电梯，声音很响，为避免打草惊蛇，几人放弃电梯，利用建筑外围夜照灯散发出的浅淡光线一层一层摸索往上找。

直到第十七层，谢磊才谨慎停下脚步，昏暗中对顾少泽比手势就是这里。

季欣然坐在走道上吸烟，烟雾缭绕中她隐约听见正对面的楼梯口似有轻响，她沉声一咳，走廊上感应灯瞬间亮起，但标着安全出品的楼道里是空的。

那正是靠近的顾少泽与谢磊几人发出的动静，就在走廓感应灯亮起的同时，谢磊眼疾手快将同伴几个攥到季欣然的视野盲区里。

只要季欣然起身，他们便会暴露。

好在季欣然只是盯着那没有门的空旷处，直抽完一根烟，感应灯自动转熄，她都没有动一动。

顾少泽毕竟没有刑侦经验，他以为季欣然单独一个人守门，直接上前将她制服即可，与谢磊眼神交流，谢磊却没有同意，他十分慎重，让顾少泽稍安勿躁。

谢磊不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往季欣然身后一抛，轻微声响在寂静黑夜里格外清晰，尽管没有触发感应灯，但季欣然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站起身察看时，腿碰到椅子发出拖沓声响，感应灯再次亮起。

原来是一小块水泥粒，大约是施工中的墙壁上掉落下来的，季欣然抬头虚扫了眼四周，打算重新坐回椅子上，而黑暗中等待这一刻很久的谢磊一个眼神，当即有同伴趁季欣然背对他们时将她的嘴捂住，把人往后拖到楼道中来。

季欣然发不出声，拼命挣扎，但在认出顾少泽时，动作不由自主停下。

对方有备而来，眼下她再挣扎也已无用……

坐在屋里的季芯澄，眼见走廊上感应灯亮了又灭，不由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头动静。

她看见季欣然从椅子上站起，之后她的身影一角在灯光下激烈一晃就不见了，季芯澄心一紧，不过很快她就松了口气，继而喜形于色。

以谢磊为先的几人先后一入季芯澄视野，左右俱都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让身后的顾少泽往前走，而季芯澄在见到顾少泽的那一刻，眼中泪水毫无自觉急急滚落，嘴角扬起笑意的同时，颤着声道，“阿泽，我在这里……”

在季芯澄出声之前，顾少泽尽管视线尚不习惯房间里的漆黑，但还是很快找到她的方向，奔上前，在谢磊照上来的手电下围着季芯澄身边转了一圈，而后蹲到她身后，替她解去绑缚在椅子上的双手。

“老婆，你忍一忍……”

他动作轻柔，为季芯澄手腕上磨出血的触目惊心痕迹，红了眼圈。

其实季芯澄根本感觉不到疼，变得麻木的双臂，僵硬从肩头延伸到十个指尖，眼下这些细微的疼痛在她看来都已无关紧要，疲惫不堪使五感迟钝，不适在此也显得不那么真实。

顾少泽却只有心疼，将人轻轻拥到怀里，怕触到她痛处，小心谨慎中带着自责，“对不起，我来得这么晚！”

他焦急的呼吸里隐约带着哽咽，季芯澄切切实实听到他的声音就在眼前，才在他怀里安下心来，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得以活过来似地，久久想起还要出声，“没有，你没来晚。”

她勉力自她怀中抬起沉重的脑袋，查看顾少泽伤势，“你怎么样？你在手术台上躺了很久？”

季芯澄没有要哭的意思，可眼中泪水如决堤一般，任她手忙脚乱也轻易控制不住。

顾少泽挡下她左右检查他状况的双手，生怕她手腕上伤口碰到会疼，直摇头，“我不要紧，只是抽了一次的量，医生说对身体不会有影响。”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在那里直播，抽那么多……”

季芯澄的泪流不止叫顾少泽深皱起眉头，柔声道“别哭了老婆，你这么聪明，我以为你一定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剪辑的。”

“嘘，这里可能装有监控……”季芯澄冷静下来，正色提醒。

顾少泽便没有再说话，抬手轻拭去她眼角泪渍，很是爱惜。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更加在意对方的紧张与后怕，语言在此变得多余。

好一会儿后，顾少泽才错了错视线，猛然想起墙上变成黑色的显示屏，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当即对谢磊道，“直播结束了。”

谢磊与几个警员在房间里四处搜查，这时围拢过来，有人报告“装了摄相头，不过线路并没有接通……”

正说着，顾少泽的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众人立刻噤了声。

“关手电。”谢磊出声，左右照做。

顾少泽在众人注视下接起电话，“是我。”

“你在哪？”司乾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因周遭十分安静，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季芯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尽管这时并不会觉得比刚才冷，但可能是缓过劲来的知觉让她渐渐感到吃力，对手腕上两道伤口炙热的疼痛感知愈来愈强烈。

顾少泽在黑暗中看着她，将宽大手掌放在她后背上靠近颈部的位置，轻轻抚摩几下，温暖顺着他的动作自肩头传入季芯澄四肢。

只听他回答司乾的声音带一些含糊，“我刚出手术室，还在医院。”

“哼，顾少泽，你真以为你可以一直把我当傻子？”

司乾冷淡扔出这话时，顾少泽已经牵起季芯澄的手，在谢磊示意下准备撤离这个房间，但听到这话，众人脚步都随顾少泽停了下来。

“你不相信，可以直接打给钟医生，他这会应该在办公室。”顾少泽语气依旧沉稳。

“别再编了！你收买仲凯，发过来的视频都是录制好的，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司乾冷笑，“你在哪里我一清二楚，不过是想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来说。”

顾少泽与谢磊一眼对视，两人的神色都变得谨慎。

在谢磊微不可见点了点头后，顾少泽对着电话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为什么不早揭穿我？”

“揭穿？不，顾少泽，看在你给商萱捐了骨髓的份上，我决定仁慈一点，让你和你老婆孩子能够死在一起，在阴间也有个伴。你难道不因此更加感激我吗？”

从季芯澄的角度看过去，顾少泽喉结滑动一下，黑暗中握着她的手也紧了一紧，但他说话的声音仍然波澜不惊，常人也许会因此感到安定，但季芯澄却不由更加紧张了。

“司乾，你不要乱来，我今天确实只抽了一次量的骨髓，但后续商萱需要制药的骨髓量，我随时都可以在医生同意下配合提供。”

“晚了！顾少泽，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我早就对你说过的，不要跟我耍花招！你以为我这么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捐骨髓吗？你未免也太天真！”

顾少泽沉默下来，问司乾，“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是很得意吗？顾少泽，你分明知道眼下商萱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你还偏跟我拿乔，我都记着，今晚就一起还给你！”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那么，今晚我要是死了，商萱你打算怎么办？”

“所以我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先走一步，就当给她探路！”司乾的声音变得尖细，令人可怖的狞笑声声传来，“我要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

顾少泽没再出声，视线落在谢磊脸上，寂静中，谢磊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主意。

司乾在那头继续笑，又像自言自语“我特地买下这个地方，就是为今天做准备的，顾少泽，给你们一家三口创造死在一起的机会，我可花了不小一笔！还有这个重磅炸弹，只要我手里摇控哭一按，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哈哈！很费我一番功夫才弄来炸弹，你可得好好享用……”

季芯澄断断续续将司乾的话听在耳里，这时反倒冷静下来，被顾少泽紧紧握住的手，已不再发抖。

但一旁听到这幢楼里有炸弹的谢磊和他的同事们却不能淡定了，个个面面相觑，一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顾少泽看了眼季芯澄，再看向谢磊，对手机那头已然失去理智的司乾道，“司乾，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我不是没有跟你好商好量过，顾少泽！”

司乾扬了声，恶狠狠地继续，“你怎么目中无人，怎么不以为然，你大概早已忘了吧？不是什么好运气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落在你身上，老天有长眼！”

他已经有发狂之势，顾少泽吁出一口气，便对司乾道，“司乾，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让跟我一起来的人先走，我留下来，你随便想怎样都行，好不好？”

顾少泽何曾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过话，头一回却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不，只留你一个人怎么够……”

季芯澄上前一步，在顾少泽来不及阻止的炙热目光下，打断司乾道，“我会留下来，我跟顾少泽不走！你放了其他不相关的人。”

司乾一声畅笑，笑过之后才朗声道，“好，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过时不候！”

顾少泽结束与司乾的通话，当即催促谢磊，“你们快离开，走电梯！”

谢磊已经听到司乾在电话里给出的期限，经验丰富的他没有与顾少泽多浪费时间，拍拍他的肩，而后带着同事们迅速离开了房间，往电梯口大步而去。

往电梯走的谢磊，镇定问一旁背着工具包的同事道，“找到炸弹位置没有？”对方手中拿着电子工具，不断调试，神色十分冷静，“大概知道位置，走楼梯！”

几人便又往楼梯方向走，谢磊只留下炸弹组的两名同事，让其余人道，“你们几个迅速离开这里！准备联系救护车。”

只有五分钟时间，他们只能博一博，最坏打算也还是要考虑到的。

谢磊带着众人离去后的房间里，顿时变得异常安静，风声透过没关紧的窗户缝隙挤进来，呜呜作响，季芯澄双眼含泪，用力眨一眨，视线才清明一些。

她抬着脸，近乎贪婪望着顾少泽的眉眼，隐约的灯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像月光。

“我本来是来救你的，没想到却连累你跟我一起死，老婆，对不起！”顾少泽的声音像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到不真实。

仿佛等着他们的不是一个毁灭性的炸弹，而是一场寻常的约会。

季芯澄扯了扯嘴角，到底笑不出来，尽管她多么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不要自责，“不是连累，即便让我走，我也不会走的。要是我老公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呢喃，抬手轻柔抚上他面颊，望进他眼底，留恋不已，“老公，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

顾少泽原来也许是忘了该怎么难过，这时见季芯澄如此，当即便不能自己，将她拥入怀中，已然泪流满面，“老婆，……”

他埋首她颈间，哭到发不出声来，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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