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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顾泣凑近一瞧,钱澧一举将其拦住,又朝着身上随意撕下块衣袍,丢入她怀,“覆着点口鼻,我总觉得这虫子不简单。”

她点点头,捡着衣袍碎步于口鼻处一遮。

苔藓上的虫子仿佛有识人的本事,见着顾泣便一股脑的就朝她爬去,“郡主你先离开点。”

“嗯。”她退后一步,那些虫子便止了步,又漫无目的的于苔藓上四转起来,钱澧有些奇怪,看向顾泣,问道,“郡主今日可否有擦香?”

顾泣点点头,“有,不过,应该不是这个缘故,所擦之香经水荡涤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本郡如今这身上除了汗臭味儿,就只剩这湖水腥臭了。”

“噗—”钱澧见着她那别扭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顾泣当即一个瞠目瞪眼过去,挥起手就是企图一打,却在手落下的那一刻叫他握住,“郡主,受伤了?”

她将手迅速抽回,“不过是个划痕,又没伤血脉,没什么事的。”

捂着手腕,忽而想到什么迅速抬眼,却正对上他眼,又是这样,四周凄寒,四目相对,她舔了舔唇,迅速将头偏转过,“那个,那个,你是不是想说,这虫子喜好血腥?”

“嘶—”钱澧又撕扯下块衣袍,握过顾泣的手,对着血疤便是一扎,“这是谁伤的郡主?伤了都不记得包扎的么?女儿家家若落疤了怎么办?”

接连三个问题,将她问住,顾泣的脑子很乱,一面告诉她,自己很差劲已经在配不得那样的怀书哥哥了,她要将他赶得远远才行,一面又说,看啊,这不就是那个哥哥么?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好看,这就是你等了很多年的那个哥哥呀,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要怕。

“本郡的事要你管?你只管回答本郡的问题就是了,你可是怀疑,那些虫子它们喜好血腥?且有蛊惑人心之功效?”

钱澧将手收回,点了点头,“确如郡主所想,在下不才,曾闻有南边小国鳟兖好行巫蛊,豢虫之数,其虫为附,食血肉可致人昏沌,亦可叫人忆起心底最恐惧之事,旨在摧残人心,叫人苦堪不得。”他止住话,看向她,“就像郡主,方才那样。”

顾泣瞠回,“讲史求说就讲史求说,扯本郡做什么?”

他笑答,“这不是为了证明在下说的极富在理么?要不然,郡主这张口闭口就是打就是杀的,一个不信我要了我的命可怎么办?”

多年不见,他倒是比之之前更会胡搅蛮缠了,“行了,在没出去之前,本郡不会杀你,你既是明白这毒虫来源,又知其习性,那不妨说说看,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他摇了摇头,将手中木柴随手一扔,坐到她的身边,“恐要叫郡主失望了,在下无能,这虫虽厉害,但到底不过是人豢养的,它自己可是找不到出路的。”

“你说,这是有人豢养在这儿的?”

“嗯。是,这虫极娇贵,时而喜阴,时而又好热很是不好养。”

顾泣沉思二三,复又走到那面滑墙前,逮着他话里的信息道,“有人豢养就证明这里另有出路,而这面墙又这样异常,可见其外面就是出路,只不过,要怎么才能挪动这墙呢?”

她回头看了眼钱澧,“啧啧”两声,略带嫌弃,“怎么就和你困在这儿了呢?这肉杆子身躯瞧着还没本郡主身侧的丰晏厉害呢!”

“唉,”他轻叹一声,举着火把照亮那面墙,“郡主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在下么?纵是旁人可以一敌千,但现在与郡主被困在这儿的终究是在下不是?”

“别动—”顾泣突然把住他的手,“把火把朝下压压。”

钱澧听命压下,火光落在那光滑的墙上,瞬间冒出数十个窟窿,钱澧忙将顾泣拉到一边,她心惊未定,那苔藓上的乱爬的毒虫便一个个都煞有规章的填补着墙上窟窿。

“嘎—吱—”只见那石墙旋转半周,空出个大窟窿,他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松的跑出湖底洞穴,跟着那数十只的虫子,穿过一个又一个洞穴,不知走了多久,才觉有星光从远处透过来。

顾泣站在那,呆木的看着那数十只的蝴蝶样的虫子于日光下瞬间化为灰烬,不知是否又是受了那毒虫的缘故,瞬间头痛欲裂,他顺手一揽,将她打横抱起。

那日,她记得最深的是当她揪着他衣袖唤出的那句,“怀书哥哥。”时,染上他眉间的笑。

这一边,顾泣做了好长一个美梦,可长安府里的几个人,却着实坐立难安,如锅上蚂蚁焦头烂额了。

“你快说,将顾丫头弄去哪了?怎么就不见人影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平白无故的消失算哪门子事儿。”

钱箬儿在一侧是坐也不是,站也不对,双眉拧巴着快要哭出,“我说了呀,我只是听说那日里嫂嫂会去芳乐司,就提前让哥哥待在了那,我只是想让哥哥见见嫂嫂,又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嘛!”

丰晏取了块帕子塞到钱箬儿的手中,柔声道,“姑娘快别哭了,先生也是担心郡主安危,口出无礼处还请箬儿姑娘多多担待。”说罢又走到扈席的面前,从挽袖中掏出一方巾帕,“这是郡主独身离去之前塞给丰晏的,丰晏识不得这意思,还请先生多多参谋。”

她接过巾帕,对着烛光照了照,隐蔽的字迹果真慢慢浮现,这小把戏当初还是她交给她的,倒是难为她没有忘记,于危难处还记得留个线索。

“先生,郡主她都说了些什么?”

扈席将帕子叠起收好,“没事了,这事等顾丫头回来再与你们算账,现在天晚了都快点去睡觉吧!你—”她双眼撇向箬儿,“你也去将你的眼珠子敷敷去,肿的跟鸡蛋似的,是想顾丫头回来见到了,来责怪我?”

此时的钱箬儿哪还有一开始遇见扈席时的那番嚣张,只哽咽的站在一边,低垂着头,把玩着腰间玉髓,听扈席唤她一个激灵的抬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她,比兔子还要乖巧的点了点头。

扈席满意的“嗯。”了声后就拂袖出了屋内,丰晏担心顾泣便跟着追了出去。

“放心吧,顾丫头她没事儿,知道你担心他,我这就把她带回来,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丰晏很想问,能不能带她一起去,可仔细一想,不可以,她不能走,她要替郡主好好守着这长安府,半点乱子都不能出,直到她好好的回来。

“如此,丰晏就拜托先生了。”她朝她行了个大礼,头磕在地上发出的响声让寂静寒夜都多些喧嚣。

“嗯,放心。”扈席再次安慰她一声,声落之后是消失无踪。

丰晏站在那,望着挂天孤月,双手合掌祈求,老天爷啊,就换个人折腾吧!为什么偏偏要是她的郡主呢?

一阵风过,树影婆娑,无数梨花遭吹落于地,她瞧着满地梨白无数担忧涌上心头,而此时院外传来阵阵埙声,其声悲壮,如泣如诉,丰晏寻声便追上。

走了好久,抬头一看,鎏金烫镌的几个大字映出眼帘,“平阳王府。”

埙声不止,丰晏思索二三决心继续追上,踏枝辇足,飞檐走壁,耳边有细碎脚声由远及近,她环顾四周捡了个算得上宽大的树梆子侧身俯上,手拨开开挡面枝桠,只见那吹埙者正巧入了平阳王柳百川所在的印花堂内,她一身戎装合襟抱礼,朝着柳百川道了好几句话,隔的太远丰晏听不得很清,只依稀凭风送来几字。

什么“已至”什么“何事”的,她皱着眉猜了许久也没猜个清楚明白,只好暗暗做罢,小声小做的探着头,继续看印花堂间发生的一切。

平阳王柳百川虽年逾四十,但风骨仍在,一身劲气正端坐在主位之上,而不远处跪着的,正是他的儿子,平阳世子,柳序,柳蝉雪。

“你可知今日错在何处?”他左手托举着杯盏,右手捻盖,上下轻碰,搅动浮面茶根。

“儿臣不知。”

自陈林场一别,丰晏已许久没能听到这个声音了,抬眼垂眸见划过一丝惊喜,她趴在那,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揪着心的见平阳王随手抄起一方砚台,直愣愣朝柳蝉雪扔去,未干的墨洒了他一脸,他弯身对着他磕了个头,“父王息怒!”

“息怒?”平阳王像是听到了个极好笑的笑话,拿起桌上已安静放下的杯盏,又是重重一放,铿锵声撕裂夜幕,响彻于整个印花堂上,他走到他的面前,手指向屋里梁上挂的那副字,“这字是当今王上赐给为父的,“忠肝义胆”你可知何为忠肝?又何为义胆?”

柳蝉雪依旧低垂着头,听着平阳王继续道,“为臣者要的就是替君分忧,当今王上迷恋妖色,不知忠能之士,你我等臣子要的就是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道,今次,为父叫你杀了妖女,你都畏手畏脚,来朝,若真有乱臣贼子逼宫,敌兵强将攻城,为父,还能指望你什么?”

此话一落,堂间寂静,堂前池中有零星几个不怕死的早蛙“哇哇—”叫了两声后,他道,“儿臣无能,自是叫父王指望不得。”柳蝉雪抬起头,素日温和的漆黑如墨的眼,陡然淬满狠意,但很快就又被苦笑取代,其速快如光泄,就连平阳王都没能瞧出他的异样,面色依旧如沉水,直到他说,“当然,儿臣也学不会父王的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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