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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平阳王怒极攻心,朝着他的脸“啪—”一声就是打下。
“逆子,你个逆子,莫非也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了么?妖女,妖女啊!”
藏于树上的丰晏见着柳蝉雪挨打,手不自觉抚上眼角,突然觉的好涩,那里盈满了水珠子,山河决堤就在一瞬,可她不能落下,她应过他,不能哭。
世间再牢靠的情感仿佛都会崩溃于一瞬,今次,平阳王与柳蝉雪之间就是如此。
文质彬雅了二十二载,便是平阳王所思有多离谱,所想有多难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尽善尽美的平阳世子柳蝉雪,第一次一反常态,朝着他质声问道,“敢问父王,何为妖女?儿臣记得父王教过,凡事得讲根究据,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算了,那今日,儿臣就问父王一句,父王言辞凿凿讲的皆是泣儿是个妖女,那依据凭证呢?若无凭无据,那就恕儿臣要抗父命不能杀她了。”
其声滔滔,字字控诉皆应了那句话,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轻最后的那根稻草,泰山崩塌也往往只于一瞬。
“啪-”又一个巴掌,意料之中的落下,他僵直着背脊,对上他的眼,“父王就是今日将儿子打死,无凭无据,儿子也不会杀她。”
“为什么?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啊!那个妖女当真就这样好吗?好到让你能不惜与为父反目。”平阳王痛心疾首,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生气又无奈。
他涩然一笑,“回父王话,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护着她,哪怕世间众人皆说她不好,皆容不得她,可儿臣就是想护着她。”
“糊涂,糊涂啊!序儿。”他拂袖坐回堂间,“本王不管,她顾泣你若下的去收最好不过,若下不去手也没关系,芳乐司里有的是人下得去,只不过,届时她还能否留个全尸可就不知道了。”
“父王,错过一遍还要再错么?害死她一个还不够,如今连相似之人也容不下了?”
相似之人?平阳王双腿微颤,朝后略退几步,扶着座椅坐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该听得不该听的,儿子都听到了,敢问父王,这几年也会偶有想起她吗?念起时,又会不会觉得后悔异常呢?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今日偷听父王与母亲谈话,儿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父王竟下过那样一局好棋。
王后她可是父王您的妹妹啊!杀了她,您就不愧疚么?”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王受王上之封护国安邦,对待动摇社稷之人自当处之而后快。”他这话说的痛快又响亮,但柳蝉雪瞧得出,他的父王在说这话事有多心虚,想起那日于窗外瞧见的,与听见的,一夕间只觉讽刺,“父王若真无愧,何故立牌祭位?又为什么会每每于深夜恸哭不止?”
“恐怕父王也知道自己杀错人了吧。
想她一个女儿家就是得了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祸国殃民呢?男儿色起,当今王上受不住便说是她罪过,百官士徒学不了泣儿敢作敢当就说她妖,是非黑白,善恶对错,妖神鬼魅难道就是一人一句说出来的了吗?
当年,只怪儿臣年弱,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没能护的了她,如今,儿臣纵是死,也绝不会让父王再伤害她半寸。”
原来当年害了王后的竟是平阳王么?她捂着嘴,尽量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可抖落的树叶还是叫曾经驰骋沙场之上杀伐决断,耳力极好的平阳王发现了端倪,丰晏还未缓过神就被迎面而来的杯盖击中摔下了树,脚踩空的那一刻她迅速调整好身姿,辇步为诀,翻身于池面,又一个旋身,越到堂前,柳蝉雪的身侧。
她迅速站稳,福了福身,朝他微微一躬,“丰晏参见王爷。”
“姑娘怎么会在这儿?泣儿呢?”他虽疑惑问她,却也在话落后将她掩在身后,面向平阳王,道,“祸不及亲,丰父王不会连泣儿的婢女也容不下吧!”
“怎么会呢?”平阳王自高位而下,走到他面前,掠过他,看向丰晏,笑道,“这姑娘可是本王请来的贵客,虽听了些不该听的话,但既是本王请来的人,本王又怎么会容不下呢?”
丰晏一时愣住,忙抬眼瞧他,果如她所料,他的眼里怀疑胜过惊讶,一阵一阵如惊浪浊天,渐渐将她吞噬,“丰晏姑娘是父王请来的贵客?”
话虽疑问,但她知道,他信了,委屈瞬间袭击心间,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却被误以为知晓了所有,为难的是还不能辩解。
怕说了不是,又坐实了私自潜入的罪名,平白无故又给她的郡主抹黑,她是她的婢女啊,她的锅世人怎会不加盖在她身上呢?
思索良久,只好默声不语,直立在那,听平阳王笑难自掩道,“序儿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姑娘可曾自请命守了王后陵三年,原想这样的忠孝的人该有会有个好下场,结果却是被指去伺候了那脾气古怪的长安郡主。姑娘,没少受罪吧!”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蚊声回道,“王爷谬赞了,昔年若非得王后眷顾拾养,丰晏怕早就不存于世了,陵墓三载不过是为还恩。”
“晓得知恩还报,又是云州丰家的孩子,地位虽比不得我王府尊崇,但平阳王府自来不以身份瞧人,本王独子序儿,如今已及弱冠,就是不知可有福分讨姑娘为侧妃?”
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她惊讶高于喜悦,讶然之余还偷瞄向柳蝉雪,王爷这样说,他是不是又误会了呢?
“姑娘嫌弃序儿?”平阳王又接问道。
“不是。”她昂首一下,瞬间又低落,喃喃接道,“不—是!”她怎么会嫌弃他呢?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啊!庙前初遇,是他从天而降将她于枯井中拾起,庭院欺辱,又是他吓退刁奴,复她清白。
守陵三载,她数着日升月落的盼着想再见他一面,如今,又怎么会嫌弃呢?
可,她咬着唇,扑通双膝跪下,“请王爷恕罪,丰晏不能嫁于世子。”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散,她想,这唇怕是又咬破皮了吧!
忽而疾风起,池里蛙虫争鸣不止,堂内,却静如沉水,未几,柳百川突然大笑起来,遭了拒绝的平阳王没惊没怒的将她扶起,“本王听说这坊间论娶求亲,讲究个三推三纳,像是这样才能显出女儿家娇羞,丰晏姑娘这可是算一次了,本王还能容你拒绝两次,三次皆过,可就不准再闹了。”
她连撤回手,膝跪着退后一步,惊恐着直摇头,“王爷容秉,奴婢实在并非娇羞,奴婢不过是先王后身侧一侍女,地位低下实在不能言语,虽得幸知道了族宗是云州丰家,但奴婢自小便是个丰家弃儿,父亲从未承认,宗谱里也从未有过奴婢的名字,王爷看着起奴婢那是王爷宽厚,不在乎地位之距,贫富之差,王爷有容人之量,可奴婢却不能糊涂了脑袋瞧不清,失了为奴为婢的分寸礼数。让平阳王府蒙羞。”
他收回手,满意的点了点头,“丰晏姑娘这是第二次了哦!”
丰晏还欲脱口说些什么,却被柳百川一下制止住,“本王的耐心只供姑娘推诿三次,这最后一次,姑娘还是掂量着仔细回答吧!旁人不知道你对序儿的情谊,本王却是查了个明白,陵墓三载姑娘祈愿祁的可真是不少,本王是个性情中人,择姑娘为序儿侧妃,未尝不是见姑娘赤忱一片,姑娘可不能辜负了本王的心疼啊!
王府门不好进,姑娘是想踏过这门槛做人上之人,待在心爱人身边,还是想永远做一个人人可欺,人人可践踏的奴才,其中选择,可得好好思量。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失了可就没了。”
这一次,丰晏思考的时间较之之前更为久了些,柳百川的眼里划过意料之中的惊喜,转身回坐到了堂位之上,“姑娘不必急着回答本王,这婚许之事对个女儿家来说毕竟不是个小事,姑娘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有了结果再告诉本王也不迟。
这也快戌时了,序儿你去送送姑娘,记得务必要将其完好的送到长安府啊。”
丰晏混沌的随着柳蝉雪离了平阳王府,长安城的街道上,喧闹如初,她与他并肩行着,却一个字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口,良久,她停下脚步,抬眼瞧着那熟悉的帆布挂饰,道,“世子殿下,饿了么?要不,丰晏请您吃碗馄饨?”
这是第一次,丰晏主动邀请柳蝉雪做什么,于那些旧岁年月里,她唯一做的都是好好的听他的话,听他的吩咐,照顾好顾泣,陪伴好顾泣,以及替他爱着顾泣。
她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主动的随着自己的心邀请他做些什么!这一刻,她泯着唇,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双眉修长没有微皱,好看的眼,澄澈如水。
“行啊!”这世间最简单的两个字叫她心花怒放,她捂住心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压制住笑意,踱步追上。
“二位又来啦,这次要吃些什么?红汤的,还是清汤的?”
丰晏看了眼他,侧转身子朝着小二回道,“两碗清汤,一碗记得不要放香菜,也不要葱,如果可以请多放些卷腐丝。汤汁端上来的时候也记得不要太满,七分即可,汤多了,馄饨就化得快了。”
“得嘞,客官稍坐啊!小二我这就给二位端馄饨去。”
“呵—”瞧着那小二蹦跳而走的背影,丰晏忍不住掩面一笑。
“姑娘思慕在下?”思忖了一路,柳蝉雪终于决定问出了口。
她放下手,端正着身子,与他对视道,“是,丰晏,思慕殿下。如王爷所说,有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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