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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几乎一天,到了傍晚时分风势越来越大了。

气象预报工作组送来消息,今晚七点半开始,大风的边缘地带将抵达佛海县,出海渔船都必须赶紧返程。

于是乘着夕阳余晖,各县渔业指挥部清点了出海渔船,又让队长和小队长们逐级清点人数,收拾起鱼钩渔网开始返程。

赶在风头天气出海捕捞带鱼是绝对正确的选择,渔船半夜出海的时候轻飘飘,此时回归却已经沉甸甸。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他们赶着夕阳降下的脚步回岛,但等着真正看见佛海县主岛的时候,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

冬日的星空总是格外的清冷又清澈,吹来的风像冰棱一样,透明且锋利。

而主岛的码头上灯光雪亮,大灯小灯、电灯油灯俱亮,将码头各处照耀的亮如白昼。

此时在灯光下,堤岸处、码头上都叠放着一筐筐带鱼,银白的灯光照耀,新鲜的带鱼们反射了灯光,显得更加银白光亮。

在鱼筐之间还有其他海货,海鳗、梭子蟹、大黄鱼小黄鱼,堆金叠银,光彩耀眼。

随着渔船不断靠港,随着渔民不断的喊起号子,越来越多的海货堆在了码头上。

有的渔民在忙着卸鱼过鲜,有的在忙着过秤算账,有的吆喝着充冰、补网,有的招呼油船来给自家机动车灌装柴油,也有的是在为水舱加淡水。

从头到尾,紧张又热火朝天的氛围贯穿了整个码头。

相比昨天,今天的佛海县更加热闹。

码头上送下的带鱼更多、进出的船只更多、卸货算账的人也更多。

有民兵队扛着枪出现了,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在港口内外巡逻。

一支巡逻小队十余人,王忆数了数,在他们等候期间一共碰上了五支不同的巡逻小队。

渔船进出飞快,一旦卸货完成就必须得赶紧走,哪怕没有算完账或者出现纠纷那渔船也得离开,船老大或者当家人可以留下继续盘算,其他人得离开。

虽然如今天冷,可带鱼容易腐坏,这几乎是最娇贵的鱼了。

带鱼的品相很重要,它们身上那银白色的鱼皮很容易磕碰破碎或者腐坏。

于是带鱼捕捞上岸后就得立马送入冰舱进行储存,一旦来到码头那得赶紧卸货送入冷库,然后通过来来往往的运输船和货车迅速送往市场开始销售。

天涯二号和天涯三号列队等待,进入港口后又等待了一个半钟头才轮到它们卸货。

一箱箱带鱼搬下去。

力工们推着小车或者挑起鱼篓网箱,以最快速度卸货,一旦有人疲惫不堪就离开,会有歇过来的力工补上空缺。

天涯二号和天涯三号的带鱼进行称重,算账的会计手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后猛的喊一声:

“福海指挥部天涯小队,带鱼总渔获552担!”

552担,27600千克,27吨6!

相比以前的旺年渔汛收获这不算很多,可是对于今年的收货量来说就很可观了。

他们全县渔业捕捞队所有小队里,没有比他们更高的,甚至其他的得三四个小队合计起来才能将将跟他们打平。

船上的社员听到这话后欢欣鼓舞的挥拳,后面的船上顿时响起喊声:“称重完毕算账完毕赶紧走,别耽误时间啊!”

收获好,社员们心情愉快,没人在意这恶声恶气的吆喝声。

实际上他们很理解后面队伍的心情,大家伙都想赶紧卸了渔获好尽量新鲜的保存带鱼。

因为好的带鱼才能卖上好价钱,才能给祖国建设工作多添加几块砖瓦。

再一个他们希望翁洲海域出产的带鱼能锁住鲜味进入内陆人民的餐桌,他们赚不到钱,只想以后去内地走亲戚的时候听到内地人民的一句夸赞。

王忆在领船员的引领下准备离开码头,这时候忽然有人冲他吆喝道:“老板、老板,咱们又在这里相遇了,哈哈,咱们有缘分了。”

听着这吆喝声,他起初没有多想,整专心致志的开船。

王祥海提醒他一句:“王老师,有个力工好像在喊你?是不是你的熟人?”

王忆随口说:“我在这里哪有熟人?”

他扭头看了看,看见码头上有个魁梧结实的壮汉在冲他使劲挥舞手臂——

还真是熟人!

王忆还记得这个力工的名字,他叫毛小方,跟传说中南毛北马中的南派除僵道长毛小方一样的名字。

之前王忆曾经雇佣过毛小方和他的老乡搬运粮食、水泥和桌椅,当时毛小方还想跟他长期合作,但王忆没在意。

结果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王忆扔给他一盒烟,说道:“我们船得走了,你们整个鱼汛期都要在这里上班吧?明天不出海,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毛小方大喊道:“好,王老师,咱们得尽快见面。我们这次过来碰到了个好机会,有国家矿厂正在招工,我们过几天就要去矿厂上班了……”

天涯二号和三号离去。

立马又有渔船补了进来。

王祥海倚在门口吸烟,美滋滋的感叹道:“行啊,王老师,咱们今天捞到了一万两千多公斤的带鱼,行啊,今天好收成!”

王忆拍拍探鱼仪自信的说:“有了这家伙助力,咱们生产队今年说不准能成为全县的捕捞冠军!”

听到这话船上的社员精神振奋:“好啊,要是咱们能拿到全县捕捞冠军那可就太好了!”

“对,有奖状还有奖励的,咱们队参加过那么多次的渔汛会战,就拿到过四五次的捕捞冠军、捕捞模范队……”

“五次,不是四五次。”王真昌说道。

时间往回退二十年,那时候拿一个捕捞模范队要比得到什么粮食工分奖励更让社员们高兴。

这可是一份了不得的大荣誉!

王真昌还挺看得开,说:“这次咱们虽然家伙好,有了这个能在海里看到渔获的家伙帮忙,但咱们机动船太少,王老师又是第一次担任指挥,咱们应该拿不到捕捞冠军。”

王东虎嘟哝道:“主要是前面两天咱们掉链子了,特别是昨天,本来昨天也可以有好收成,结果让那群杂种给咱捣乱了!”

在他们抱怨声中,引导船领着他们抛锚停靠。

因为今晚有大风,诸多船只互相用铁索相连,彼此紧靠在海上铺垫出一片新陆地。

这样尽管渔船停靠在了海上,可王忆他们还是能够步行上主岛,乘船摆渡。

忙活一整天,尽管王忆又是给社员喝奶茶又是给吃饿货棒、牛肉干来补充体力,可现在大家伙依然是饿了个前胸贴后背。

主要是牛肉干和饿货棒都是好东西,珍贵,新奇,社员们几乎都是头一次吃上,所以没舍得吃。

他们压根不听王忆的劝说,都偷偷的给收集了起来,只想着回去给家里老人见见新奇,给老婆孩子磨磨牙、解解馋。

王忆懒得自己造饭,他挥手说道:“走,同志们去吃顿热乎的,找找羊肉汤、牛杂汤之类的摊位,咱们下馆子!”

听到这话社员们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啊,下馆子去!”

“王老师办事就是地道、大方,咱社员跟着他光过好日子。”

“还真把渔汛会战给过成了来度假,哈哈,都带上酒了吗?待会喝个摇摇晃晃回去睡大觉,明天不用早起了!”

穿过码头,他们进入街道。

数百米长的环海街道两旁密密麻麻摆满了摊位,里面人潮汹涌、摩肩擦踵。

开京腔的、说粤语的、操持吴侬软语的,南腔北调,热热闹闹。

摊位上插满了红黄蓝绿紫的五色彩旗,并且冒出了许多海鲜摊贩,摆放着刚上市的银带、鳗鱼和肥美的红膏蟹——全是新鲜货!

还有鱼鲞、虾米、鱼干虾干瑶柱这些东西——全是顶级货!

王忆看到后很感兴趣,今天他正好准备回22年一趟:

刚才社员们的话刺激到了他,既然大家伙想要拿一个捕捞冠军,那就满足一下社员们的需求。

他可以去22年查一下今年的东海带鱼汛捕捞详情,看看哪里出现过大鱼群。

还有王真昌的话刺激到了他:凭什么他第一次带队出征就不能拿一个捕捞冠军?

必须得拿!

因为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参加过的唯一一次渔汛大会战!

后面两年还有会战,但规模恐怕越来越小、收获也越来越少,他那时候应该就没兴趣参加了。

于是他琢磨着既然要回22年,那在这边弄点好海货,特别是大黄鱼小黄鱼的得买一些,毕竟之前他答应过给钟世平弄一批野生大黄鱼来着。

用不着挑选。

这个时候敢来码头夜市卖海货的都带了好东西,只要看价格就行了,没人弄虚作假。

客人太多,而且客人们多多少少都懂渔获优劣常识,这种情况下没法骗人。

谁家要想热卖产品、想赚钱,那就得用好东西来竞争。

王忆混在人群里随意的扫视着这些摊子。

好东西太多了!

特别是他还看到了一样特别好的东西:蟹黄饼。

蟹黄饼就是用蟹黄倒入碗里用筷子搅匀然后连碗入锅蒸熟所得。

它们蒸熟后凝固起来串成串,中间打孔后用绳子来串,一串有多有少,多的有十个蟹黄饼,少的只有三四个。

这可都是野生螃蟹的蟹黄做成的风干饼,在22年珍贵的没法说。

他们队里今年抓螃蟹做过蟹黄饼,都让他送给22年的生产队大灶了。

用蟹黄饼做菜很贵,一份蟹黄饼豆腐汤能卖180元!

王忆看到蟹黄饼后来劲了,说:“先不吃饭了,给我买东西,买蟹黄饼!”

王东虎下意识的说:“王老师,咱们队里不是做过蟹黄饼吗?”

王忆说道:“对,我同学朋友们吃过之后都说好,这不马上要过年了?我给他们邮寄一些当年货礼物。”

王东虎咋舌道:“咱们队里晒的不够?”

王忆摇摇头:“那差远了,这次市场上的蟹黄饼全给我扫干净!”

蟹黄饼跟虾米一样是干货,相比容易腐烂的蟹肉河鲜蟹黄,它可就容易保存的多了。

有社员凑到王忆身边说:“王老师,我看见有卖珍珠的了,要不要买一些送礼?”

王忆说道:“不送珍珠,咱们要送就送渔家的特产,这能显得咱们淳朴也能显示出咱们对人家的感激之情。”

“要是送珍珠,到时候让人家一看咱这么有钱,以后还怎么来资助咱们?”

他随意打发了社员们的询问,开始买起了蟹黄饼。

夜市的海货是真的好,王忆怀疑整个佛海县渔家都把今年积攒的好海货带过来了。

后面他还碰到了金龙胶,他打着手电仔细看了看,这里竟然还有金钱鳘鱼胶!

好家伙,大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买它!

今晚将有暴风雪!今晚将有大采购!

不过卖渔获的相对还是少,夜市主要针对的还是远道而来的渔民、司机、各单位采购商以及这两年开始在市场出现的海鲜商人。

王忆发现现在的海鲜商人很有意思,他们不是什么货都就进购,基本上只买一样也是只有一种产品的卖家——比如卖虾的、卖鱼的、卖鲍的。

可能是刚刚改革开放没几年,大家伙心里还是不踏实,不敢把买卖扩大,就只操作一个项目。

这样被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抓到的时候,好歹更容易开脱一下。

现在市场上最多的是卖热食、厚衣裳、棉被褥的。

海鲜面、蟹黄包、虾肉馄饨、海鲜粥等等,这些东西特别多。

王忆肚子饿了,花五毛钱买了一碗虾肉馄饨,他招呼社员们过来先吃点垫垫饥。

社员们一打听价钱连连摇头:“不吃了不吃了,虾肉馄饨一碗要五毛?杀人呢!”

“就是,咱县里猪肉馄饨一碗才五毛,虾肉不值钱,谁吃?”

王忆听的一愣一愣。

老板挺傲娇的,说:“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猪肉馄饨五毛一碗是什么时候?现在你看看其他家的馄饨多少钱?猪肉馄饨一碗得一块二!”

“再说我家这馄饨在佛海是有名的,四座林子窦家小馄饨,平日里我都不来码头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就去县里卖,卖给城里人吃!”

他的话说的不中听。

社员们不高兴却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人家地盘。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可王忆不想惯他熊毛病,说:“那平日里你猪肉馄饨也卖五毛钱?”

老板说道:“对,不是鱼汛期你过来吃,你五毛钱买一碗猪肉馄饨我送你一碗虾肉馄饨行不行?”

“看看你们过日子过的,这舍不得、那舍不得,都舍不得就别下馆子,自己回去泡饼吧。”

王忆顿时生气了。

好家伙。

你脾气挺火爆,那我必须得办办你!

他掀起衣服露出枪套说道:“同志,你先把手上活停下吧,跟我走一趟。”

“平日里五毛一碗的猪肉馄饨你现在卖一块二?平日里两毛一碗的虾肉馄饨你卖五毛?怎么回事?你这是哄抬物价、牟取暴利的行为。”

“根据我的调查发现你有扰乱市场经济秩序行径,依据《价格违法行为行政处罚规定》第六条规定的情节较重或者情节严重的法则进行处罚,构成犯罪的追究刑事责任!”

他板着脸说这番话,说的很流畅。

因为21年的时候他那边封城来着,楼下小超市直接把所有东西价格翻了两倍,小区居民气不过联合举报,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这番话他在举报电话里说过多次,已经很熟悉了。

老板看到枪套一惊,听到他的话后更是当场哆嗦。

现在的人胆子小、见识少,很好糊弄。

特别是国家刚放开市场经济但又没完全放开,小生意人们不好把握生意尺度,经常有人被查,让他们更是胆小。

因此八九十年代曾经是骗子的黄金年代。

王忆为了加强自己话中的力度,又特别把随身携带的持枪证从挎包里拿出来晃了晃。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到大红的国徽和带有警徽的印章。

老板双腿一软,声音当场带上了哭腔:“别、不是,同同志,不是不是我、我家啊……”

王忆拉起他往外走:“别下跪,我们这是集体上组织的执法行动,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走吧,你得去里头坦诚交代一下子了,你为什么要扰乱渔汛大会战期间的经济秩序?”

棚子里一时之间有些乱。

有些食客怕沾染上麻烦,放下碗筷就要跑。

王忆堵住他们阴沉着脸说:“干什么?不付账想跑?想吃霸王餐呀?都回去坐着,不关你们的事。”

摊位里的老板娘吓得不知道说什么,赶紧把两个小娃娃搂在怀里。

两个小娃娃本来看到父亲跟王忆拉拉扯扯就有些害怕,母亲的反应让他们更怕,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摊位老板已经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他带着哽咽说道:“同志、同志您抽烟,有有有话我这就跟你说,我都交代。”

“我没有扰乱市场经营秩序,现在都是这么个价,前两年就都是这么个价了!”

王忆看到小孩被吓哭后便不想再闹腾下去,就是吓唬老板一把,给他个教训。

这样他便说:“现在你的顾客主要是来佛海参加渔汛大会战的渔民们,他们是在干什么?是在为国家发展、为人民饮食保障供应做贡献!”

“结果他们为国家义务贡献,你们就在这里趁机索取高价欺负他们?这是什么行为?是不是哄抬物价、牟取暴利?”

“我甚至可以怀疑你们有破坏渔民参加渔汛大会战积极性的心思!”

“没没没有啊!”老板吓得打起了磕巴。

王忆说道:“没有最好,这样吧,你先继续服务。”

“我今晚首先对你展开口头批评,以后发现你有店大欺客特别是欺负外地人的情况存在,一定带你走一趟,数罪并罚,牢里过年!”

他松开老板的手出去。

努力迈出正义凛然、为人民服务的步伐。

老板见此顿时松了口气,带着哭腔说:“娘咧,媳妇儿收摊,不干了,赶紧回家去!”

一个正在吃馄饨的老汉翻了个白眼说:“就你这胆量还敢干个体户?人家吓唬你呢!”

老板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没看见,他腰里有这个!”

他伸手指比划了个7的姿势:“而且我看见他的证件了,上面真有国家公章!”

“他真是国家的人!真是来执法的!”

老汉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执法的国家干部拎着十几串的蟹黄饼啊?”

“还有他脚上的水靴、身上的棉衣,他肯定是来捕鱼的!”

老板经过他的提醒才联想到不对的地方,顿时傻了眼:“我草,我被他给耍了?给吓唬了?给玩弄了?”

他老婆弱弱的说:“孩子他爹,算了,别瞎寻思了,这种事信其有不能信没有呀。”

“我就说咱不能跟着其他家乱要价,你贪图那几个钱,就想着趁机赚人家一笔,这能行吗?这次的同志算给你一个警惕,咱这样下去,后面迟早会来真的执法干部!”

汉子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是到手的钱就是到嘴边的肥肉,凭什么放弃它?

于是他最终咬咬牙说:“算逑的,我看出来了,刚才就是个乡巴佬过来吓唬咱们!”

“不用管,不调价格,凭什么其他家都是比平常更高的价就咱家要维持跟平日里一样的价?”

“咱不干!”

夜市饮食摊位上的价格都比平时高不少,王忆最后找了一家服务态度好的牛肉汤摊位,让社员们吃着大饼喝着肉汤香喷喷、暖洋洋的吃了一顿。

等到社员们吃饱喝足,王忆找人把买回来的蟹黄饼和其他干货先行送上船去,然后他说他去邮电局看看夜里能不能办理邮寄业务,好及时把礼物邮寄出去。

这是可以的。

渔汛大会战期间,邮电局24小时营业!

王忆又找品质最好的带鱼、大黄鱼小黄鱼之类的买了好一些。

忙活完了夜色就深了,风也大了。

停靠在海上的这些船里多数有人但没多少人,都是留下寥寥几人负责看守渔具,他们凑在避风处吸烟喝酒说笑,声音随着海风传的很远。

没什么人会注意他这里,王忆便带过来一辆拖拉小车把干货湿货一起给送去了22年的仓库里。

他赶紧给邱大年打了个电话,又自己去了公务员小区上网开始搜索关于1982年佛海海域冬季带鱼汛的资料。

搜出来的资料还挺多。

但不是靠黑心度,靠的是知网。

嗯,这个更黑心,下载一篇资料两块到十块不等。

王忆办理会员后看标题和摘要准备找有用的资料研究一下,结果找着找着,找到这么一篇资料:

《翁洲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佛海县港口1982年1215火灾险情的综述》

看到这标题他当场就愣住了。

1982年1215火灾险情?

根据这个命名方式,说的是不是1982年12月15号在佛海县港口发生过一场火灾的报告?

1982年12月15号……

他娘的,不就是1982年的今天吗?

今天有一场火灾发生在港口?

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赶紧下载这篇文档仔细查看起来。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1982年的今夜将会发生火灾,火灾发生在港口的海上停船区,是由一伙船员吸烟喝酒过程中不小心引发的。

根据事后调查和消防单位的推断,有船员喝酒期间不小心将酒瓶子推倒了,船舱里洒下了高度酒。

然后他们喝的醉醺醺没注意,扔掉烟蒂回船舱睡觉了。

烟头点燃酒后慢慢燃烧了起来,起初船板潮湿且做过防火处理,火焰较小,最终火焰可能被风吹到了篷布上,篷布易燃,很快燃烧起了大火!

偏偏当天风势很大,篷布燃烧后迅速被烧熔,又被风吹到了邻近的船上,这些船上有篷布有渔网有装渔获的泡沫箱,都是可燃物、易燃物。

这就导致火势熊熊,短时间内就控制不住了。

还好船都在海里,发现火情的渔民船员和码头上通宵达旦工作的人员赶紧展开救火工作,控制住了火情,没有让它蔓延泛滥的不可收拾。

不过大火烧的急还是造成了一些破坏:

火灾一共伤及九十艘船——因为这些船都连在一起,直接上演了个火烧赤壁。

九十艘船上的易燃物都被引燃了,有十二艘船的船帆被烧掉了,其他船上的篷布网具泡沫箱几乎全烧掉了。

火灾发生船和周边一圈渔船的木船身燃烧,一共有两艘船报废、十一艘船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二十四人有不同程度烧伤。

最严重的是火灾发生船上的三名船员都喝醉了,等他们发现火情醒来的时候太晚了,三人全部被严重烧伤,其中两人抢救存活,一人最终因感染医治无效而死亡……

王忆想找找火灾发生船的具体船名或者舷号,结果这篇综述里头愣是没有提到!

它用的船主所属地来进行称呼的。

这样就操蛋了!

王忆一看这会时间都快晚上九点钟了,他顾不上继续寻找关于这场火情的报道,赶紧先回到82年。

没有船名或者舷号他没法确定发生火灾的是哪艘船。

他倒是知道船老大的家乡和那渔船的归属地,是一艘来自甬城的渔船。

但靠这点信息很难进行精准定位:

各地到来的渔船极多,且都是周边省市地区的渔船组成船队联袂而来,甬城是渔业航运大城,到来的渔船至少几百上千艘,这样他怎么调查?

再说他又用什么理由来调查呢?说自己在甬城有朋友同学亲戚,然后想问问甬城的渔民认识不认识这些人?

到时候自己帮人家救了火灾,人家真要感谢他找他要了他的朋友同学亲戚信息回去打听怎么办?

这能打听出个寂寞呀!

王忆只能采取笨办法也是好办法——他去码头找了毛小方,让毛小方帮忙去小队所属仓库喊人,把小队的社员喊过来。

理由倒是好找。

就说之前采购年货时候财物露白让不法分子给盯上了!

明天不用出海,这样今晚晚点睡也没问题。

于是他就叫了一些手脚利索的挤进天涯二号船上,说:“咱们今晚给我同学朋友他们采购年货的时候被一些不法分子给盯上了。”

“我刚才回到船上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咱们船的周边转,听见他们说是想要弄咱们。”

“肯定是昨天那些渔霸。”王东虎立马说道。

王祥赖愤怒的说道:“草他妈,昨天就不该让那些杂种轻松的离开,就该吊锤他们!”

“这叫、这叫蛮夷禽兽也,那个怀、怀……”

“怀才不遇?”有人问道。

王祥赖急忙摆手:“不是,夜校里黄老师给咱讲过那啥来着?就是说一些禽兽怕人的厉害而不会怀以……”

“那叫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年轻的王大飞说道,“是砸缸的司马光写的!”

王祥赖急忙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就是这个!”

“这些杂种就是禽兽,咱们就该吊锤他们,让他们害怕咱们,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因为咱们宽宏大量而那个、那个感谢咱们!”

王忆听着他们的话大开眼界:“我草,黄老师教你们这些呢?”

说实话,这句话他都不知道!

这夜校知识点进展的是不是有点快?

他刚教的时候不是教认字、教乘法口诀吗?这怎么直接进展到国学了?下一步要进展到高数吗?

一些社员点头。

这确实是黄有功教他们的知识。

王忆震惊的询问黄有功都教了什么。

然后发现黄有功教的没有什么体系,这家伙好为人师,平时教学生只能教写毛笔字,他估计是觉得不过瘾,犯了说教瘾,所以教社员们的时候就给讲大道理……

他正在询问呢,忽然有人指着前面说:“嘿,好像着火了啊?”

王忆一跺脚:草,光震惊社员们文化知识水平了,忘正事了!

他急忙扭头看过去,看到一片火光‘轰然’一下子就出现了。

《火灾险情综述》里说的不够直白。

这是‘火焰引燃篷布导致很快引发火灾’吗?

这是‘极快引发了火灾’!

他急忙挥手喊道:“快点去救火!把棉衣都染湿了,快点去救火!”

说话之间他脱下身上的将校呢大衣准备泡海水里,可想了想没舍得,他又脱下里面的薄羽绒服,浸水之后踏着船板跑过去准备扑灭大火。

火灾蔓延之快超过他的预期!

这种事光靠几张轻飘飘的调查报告是展现不出来的。

但见海风呼啸,篷布燃烧后被风迅速刮碎了,漫天飘舞,随处落下!

岸上的人现在也发现不对劲了,纷纷大喊:“我草走火了走火了……”

“是他妈走水了失火了!瞎鸡脖子的嚷嚷——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外面船上的都赶紧出来救火啊!”

篷布碎块燃烧四处飘落,其中一处火焰落下后几秒钟变成了大火——

它引燃了风帆,而今晚风太大,没有吹灭火焰反而风助火势,让火情更快的泛滥开来!

火情四起!

王忆头皮发麻。

他第一次经历火灾,这火灾怎么这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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