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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一下子就熊熊!

火焰燃烧的都是篷布、泡沫箱和风帆这种易燃品,而这些东西有个问题就是松散。

本来它们是被固定起来的,绳子绑住篷布、篷布盖住泡沫箱。

如今火焰燃烧、大风呼啸,绳子烧断了、篷布烧碎了,风吹的猛烈很容易就导致它们被吹起来了。

偏偏这会海上来了个铁索连船,周围紧密排列的都是船,火焰落在船上就能有新的易燃物被引燃。

这家伙整个船区四处起火!

王忆头皮发麻本能的想要跑路。

还好他看过报告知道这火最终造成的结果不是它所能展现出来的那么凶残恐怖。

现在火焰大是因为烧了一些松散的易燃物,实际上渔船做过防火处理,不会像是木质建筑一样容易焚烧起火。

社员们不知道这点,他们脱掉棉衣蘸了海水在船上又跑又跳要去展开救火工作。

可是火势凶猛、火场恐怖,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王忆挥臂高呼:“同志们跟我冲!”

“考验我们积极性和可靠性的时候到了,快点去扑灭火焰!”

他硬着头皮就上去了。

社员们一看他上了立马跟着往上冲,王祥赖个子小、长的结实,下盘稳、爆发力强,一马当先跑到了前面喊道:

“王老师你别进去,你外面指挥!我来、同志们跟我来!我们上!”

这会顾不上推让,王忆冲到邻近一艘船上用衣服扑打刚起火的塑料布,几下子把火焰给抽灭了。

此时岸上、船上都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救火啊’、‘走水了’的喊声此起彼伏。

王忆他们最先反应过来、最先深入了火海。

这火势看起来凶猛吓人,其实主要就是篷布帆布都是一层布,它是易燃物,摊开后容易燃烧也容易制造出恐怖的火场景象。

实际上救起火来要比进入燃烧建筑物更容易。

不说别的,现场没有什么烟雾就让救火变成了容易事,火场导致的人员伤亡很多是跟烟雾有关。

现在烟雾全被大风给吹跑了……

王忆拼命甩动湿衣服,感觉衣服轻了就意味着水甩掉的差不多了,赶紧趴船上再去水里摆弄两下子,爬起来继续甩衣服。

王祥赖捡到了一个不知道是毡子还是什么的东西,很能吸水,被他双手舞弄的跟少林寺乱披风一样。

‘啪啪啪’的拍打声连绵不断,他很快把一艘船上的火焰给扑灭又往里推进。

社员们从一边开始推进,王忆喊道:“注意救人、注意火场有没有人!”

“这里有人!”一艘船上响起个惨叫声。

王祥赖跟滚地龙一样‘呲溜’一下子溜过去,一脚将人踹倒把湿漉漉的毡子拍在他身上,将燃烧的火焰给拍灭了。

这人大喊道:“轻点、哥哥轻点,疼啊!”

王祥赖骂道:“命都没了还疼呢!知道疼就是没死、快走、快点走!”

“里面还有人!”汉子哭着喊。

王忆也赶过来了。

这艘船应该就是起火的中心点,它船上火焰燃烧最顽固,因为有一张桌子和靠近的船板燃烧起来了。

王祥海急匆匆赶来,手里抓着个水桶喊道:“王老师你先出去!”

王忆说道:“灭火!”

王祥海要去打水,可船是一艘大船,离着水面有点高,靠手抓水桶碰不到水面。

他见此二话不说跳入海里将水桶灌了水举起来,王忆趴在船上抓住水桶提手拎上来,兜头一桶水在桌子上,火焰立马被压制。

这船上也有水桶。

王祥赖捡了扔给王祥海,王祥海在海里踩着水、倚着船身,给水桶灌水后急忙举过头顶:

“赖子你赶紧!”

王祥赖趴在船板上绝望的挥舞手臂,就差三公分、四公分的能抓到水桶可就是抓不到:

他长得矮,是个五短身材!

这把他气炸了,着急之下本能就想往下跳!

可这会下面有人了,跳下去有什么用?

王忆过来拉住他,趴下抓水桶递给他,这样王祥赖爬起来拎着水桶又去灭火。

又有人从船舱里踉踉跄跄的钻出来。

火焰已经引入船舱了!

王忆见此对王祥赖喊:“先灭船舱里的火!不能让它从里面烧起来!”

王祥海再次举起个水桶,王忆接了递给王祥赖。

三人一个打水一个接水桶一个去洒水。

倒是成了流水线作业,效率很高。

最后又有人从船舱里钻出来,叫道:“我草怎么这么大的雨?不是光有风没有雨吗?怎么倒灌船舱啦?”

先前第一个出来的渔民上去抓住他衣服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吼道:“着火了船着火了!你喝傻了吗?”

又有社员手持湿棉衣上来。

王忆起来抓着他拉到船边说:“海叔在下面,你拉他给你的水桶!”

这时候需要有人指挥。

他是最合适的一个人了!

王忆看着三面火场喊道:“第一组往东、第二组往西、剩下的中央!”

“有什么用什么救火最要紧!”

“能提起来的燃烧物也别碰——别往海里扔、别碰,虎子你别碰,就用湿衣服给拍灭它、不要碰它、不要碰……”

这火场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没有木材、煤炭、油料燃烧,有些东西燃烧的很快,一旦没有引燃四周可燃物或者说被风吹走,那船上火焰就熄灭了。

可问题就是它看起来声势浩大,这把不少人给吓尿了。

岸上的人惊慌失措跑来救火。

但这不是在地面上这是在船上,跑着跑着就散了,跑着跑着就没了——有人一脚踩空掉海里去了……

所以现场特别乱、特别嘈杂。

王忆看的无语了。

他大概知道报告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损失了,无组织救援就跟开玩笑一样,哪怕现在现场氛围紧张他都忍不住笑:

有人在船上绊倒了滚一圈,骂骂咧咧爬起来揉着膝盖往前走又一脚踏空掉入海里!

后面的同伴又忙着救人,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噗通噗通跳下水……

这几人是真倒霉,可这个场景是真有点搞笑。

岸上的干部们意识到救火人群乱糟糟的不顶用,他们开始喊叫着组织人手进行救火工作。

反而还是天涯小队这边效率高。

他们以小组为单位开展工作,彼此配合、工具趁手,很快从一边突入了火场中心,把中心几艘船上的火焰给灭掉后又往外推进。

灭火速度很快。

最终赶来救火的人越来越多,加上火场中心已经被天涯小队给控制住了,火灾终究被扑灭。

王忆累了个不轻。

身上累也心累。

哪怕他知道大火没有蔓延成焚烧了整片码头的火灾,可是看着那么多船着火、火势还那么猛烈,他还是感到惶恐。

另一个他也担心社员救火过程中会出事。

有些人太莽了,看到木桶或者木凳子着火了,他们直接抓起来扔到水里去。

这样很容易被灼伤手上皮肤!

王忆赶紧把人召集起来,喊道:“都过来都过来,各小组的组长把组员召集一下,看看有没有缺了人、有没有缺了人?”

“狗呢?老黄、老黄!老黄在没在这里?”

王东虎喊道:“老黄在呢,你不是让我看着它吗?它一直在我这里!”

王忆说道:“行,你把人看好了。来来来,清点人数……”

“王老师你说的不对,是把狗看好了。”王东虎说道。

王祥海推开他说道:“都到他么这时候了,你上来这股子认真劲了!”

现场乱七八糟。

小组长开始组织点人。

人都在。

不过多多少少出现了点烧伤,有的是手被灼伤了、有的是脸上皮肤灼伤了,火势这么复杂,救火难免有点小伤。

灼伤、烧伤不好治疗。

但王忆在22年买过烧伤药膏和喷雾,都在他小药箱里带上了,他拿出来先用酒精清洗伤口消毒,再往上抹药膏或者喷药水。

他们这里忙活着,孙柏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哎哎,王老师、王老师?”

“最开始救火的是你们的队伍是不是?我听人说是天涯岛的,是你们的队伍是吧?”

他领着县里渔业指挥部的干部踩着船照过来。

王忆打开手电给他照着路,说道:“对,是我们,我们的人恰好在这边,看见有船上起火就赶紧过去了。”

“不过这火是真快,急赶慢赶,我们过去的时候这火势就蔓延开了……”

孙柏跳上他们的船,笑道:“哈哈,行行行,你们干得好、同志们干得好啊!”

他上来拍拍王忆肩膀又去拍邻近社员的肩膀,很用力、很高兴:

“今天你们立功了,立下大功了!谁也没想到这海上会发生火灾,结果它这火灾偏偏还真就是发生了!”

“幸亏你们救火工作开展及时,刚才我在办公室就看见火光了,这火太猛烈了,今晚风又大,要是让它燃烧起来,咱们这里的渔船都危险!”

“特别是那些机动船,你说火要是烧进船的油箱里这怎么办?虽然咱们用的是柴油,是吧,这柴油一般点不燃,可在火场里它能燃烧呀,它一旦燃烧起来、爆炸了,那损失更大了……”

“孙局长,最早展开灭火工作的同志是你们县里的小队吗?”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孙柏回头喊道:“邓科长,是我们县里的同志!魏总指挥来了吗?”

“对,总指挥肯定得来啊,这火灾太吓人了,总指挥刚才就来了,在查看、清点这个火灾造成的损失。”邓科长喊道。

孙柏拍拍王忆肩膀说道:“走,带上同志们跟我走,我领你们去见见市里的大领导!”

王忆笑道:“是魏崇山魏领导吗?我认识他,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孙柏听后并不诧异,说道:“他肯定记得你,你是叶领导的孙子,魏领导跟叶领导关系很好,昨天咱们来到佛海后,他还找我问过叶领导的身体健康状况呢。”

他们踩着船上了火场中心船,这会船上和周围几艘船上密密麻麻站了得有上百号人。

魏崇山正在对几个干部样子的人开训:

“……你们连值班员都没有安排?啊?回来了就回去喝酒睡大觉?”

“特别是你刘成中,你说你酗酒这个毛病改不了了是不是?啊?火都烧成这样了,你还在睡大觉?把你叫醒了你还骂人?”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了,伸手指点着一个中年人就跟要戳他一样。

中年人很沮丧,脑袋垂的很低,几乎是弯下腰了。

魏崇山看着他这幅怂样更是生气,挥手忍不住想要打人。

但注意到这么多干部在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念头。

这样他顺手指向旁边的人,说道:“农学习,你们县渔业指挥部由你来带,这个刘成中我看他是不成器,把队伍交给他我不放心!”

旁边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刚被撸掉的老领导,弱弱的说:“总指挥,我觉得这事是有……”

“我什么我、有什么有?”魏崇山怒视他问道,“你就直说吧,你干不干的了?”

“干得了你给我干,干不了你跟刘成中一起回你们县里,回去等着组织上的审查!”

农学习一听这话急眼了,赶紧昂首挺胸立军令状:“请总指挥放心,我一定好好带队,带领同志们加班加点开展作业,提早完成……”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说有的没的,给我好好干就行了。”魏崇山不耐烦的说,“好歹把这个工作安全负责好,要不是今晚——今晚最早是福海天涯小队最早开展的救火工作是吧?”

“是的!”孙柏乐呵呵的说道。

他领着王忆等人挤上船。

魏崇山借着灯光看见了王忆,脸上露出点笑容:“王老师,还记得我吧?”

王忆说道:“魏领导您这话说的,我们队里每个人都记着您呢,都期待着您能再上我们岛去指导工作呢。”

魏崇山笑道:“好,等你们砖窑厂的机器送到了,等你们砖窑厂开工了,我一定得过去看看!”

“今晚是怎么回事?”他关切的看向天涯小队的队员们,“同志们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王忆说道:“我们本来穿着棉衣的,结果发现起火了,我们便赶紧脱了棉衣蘸水来灭火……”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介绍出来。

魏崇山听到一半脱掉身上大衣给王祥海:“这同志浑身都是水啊!这是冬天、冬天呀!快快快,你穿上我衣服先回去……”

他对一个干部喊道:“杨县长,你们县里的澡堂子现在开着吧?”

干部说道:“领导,现在我们各单位的澡堂都是24小时开放,对外接待来参加渔汛作业的同志们使用。”

魏崇山甩手说道:“那让这些功臣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王老师,你留下吧,其他人跟着杨县长去澡堂子!”

“快快过去,同志们快去泡个热水澡!”

他又对另一个青年干部招招手:“小万啊,你数一数同志们的数目,审批一批军大衣给同志们。”

青年说道:“好的,领导,我明天就打报告。”

魏崇山一跺脚、一瞪眼:“还等到明天干什么?立马打报告,我来签字。把效率提高起来,争取让同志们洗完热水澡就穿上军大衣!”

王忆讪笑道:“魏领导,不用给我们发军大衣吧?我们也只是干了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

魏崇山愣了愣说:“啊?我的意思是审批一批军大衣借给同志们穿,到了你这里成给你们发军大衣啦?”

听到这话。

王忆愣住了。

结果魏崇山一拍他肩膀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你还把我的话当真啦?”

“区区一件军大衣而已,我至于这么算计吗?同志们可是立下大功,奖励一件军大衣不算什么,等我跟其他干部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奖励你们。”

他环首四顾,空气中还有焦糊味。

这让他心有余悸:“今晚的海风太大了,火仗风势、风助火势,这场火从爆发到你们灭火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是吗?”

王忆说道:“没具体掐算时间,不过顶多半个小时吧?”

魏崇山感叹道:“就是风太大了,太危险了,要是这场火闹起来,咱们这里就成火烧赤壁了!”

仅仅从环境来看。

确实有这个危险。

诸多船只为了躲避肆虐的大风全靠在一起、绑定在一起,要是大火烧船而无法控制,真就是火烧赤壁了。

不过现在的船不管是木船还是机动船都有防火设计,材料上跟三国时代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只有王忆知道这场火灾最终影响并不像大家伙预料中那么可怕,其他人不知情,他们只要是看到过当时火情的就会以为这场火灾会很严重。

毕竟当时篷布帆布之类的易燃物燃烧后的场景实在太惊人,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火灾更别说这么惊人的火灾。

火焰铺天盖地的场景让人看后到现在依然心惊胆颤!

他们议论纷纷,心有余悸。

这样在他们眼里,天涯小队可是立下不世之功了。

孙柏作为主管领导更是上纲上线,他感叹道:“实不相瞒,总指挥,我当时透过窗户看见港口上空出现火红色后吓到了!”

“我以为这场大火已经烧船了,咱们太多的船聚拢在一起,还用铁索给固定了,这样要是大火烧船那没办法将它们分开呀。”

另一个干部也说道:“对,我在岸上看见起火后就是怕会烧船,一旦烧船咱们这次的冬汛就算完蛋了。”

“还冬汛呢,这么多船一旦都被烧了,多少人得倾家荡产?”魏崇山严肃的说道,“这里的船属于集体的已经不多了,主要是个人承包或者个人购买的。”

“船老大们有不少是贷款买的船吧?”他放话问四周。

好些人吆喝起来:“对,我贷款一万六买的!”

“我是个人用房子抵押给生产队然后承包了我们队的船,要是这船烧了我全家都得无家可归!”

“这船就是咱们渔民的命根子啊!”

有人喊道:“所以咱们得感谢最早发现渔船起火进行救火工作的同志,大家伙给他们呱唧一下子呀!”

四周顿时响起了鼓掌声。

掌声噼里啪啦,跟放鞭一样热烈。

魏崇山严肃的说道:“鼓掌是应该的、扑灭了火灾高兴是应该的,但是,丧事不能当喜事办!”

“今天火灾怎么引起的?港口的消防工作是怎么开展的?为什么扑灭火灾竟然是依靠了咱们人民群众才成功?”

“这也就是天涯小队的同志们恰好在船上,他们才能第一时间发现火灾展开行动,如果他们没有在船上呢?嗯?!”

受到他的质问,港口的干部和消防单位的干部全低下头了。

他们的苦日子要来了!

有人问王忆道:“王同志,大晚上的起了大风,你们小队的同志怎么没有回去睡觉?”

王忆说道:“因为先前我发现有人在观察我们小队的渔船,我去偷偷探听,听见他们在讨论今晚要趁着大风天给我们制造点麻烦!”

魏崇山听到后眉头顿时皱成川字形:“这是什么人?他们好大的胆量!”

王忆摇头说不清楚:“他们私下里讨论了两句,然后便离开了。”

“这里光线不好,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孙柏问道:“是不是咱们昨天碰到的那些人?”

“怎么回事?”魏崇山问到。

孙柏便把昨天碰到船队来抢他们鱼群的事说出来,特意强调了后面一群人赶来助拳结果被他们报警抓捕的结果。

魏崇山问道:“张广才同志在这里没有?”

有个治安局的干部走上前说道:“魏领导,我们张局正在局里开会,这次冬汛到来后,来到本县区域的人员成分很复杂,犯罪行为增加明显,已经引起了我们的重视。”

魏崇山说道:“这里就有一起明显的犯罪行为,或者也可以说是犯罪未遂行为。”

“所以你回去跟张广才同志汇报一下,这件事不要麻痹大意,必须得调查清楚真相,将犯罪行为扼杀在摇篮之中!”

干部敬礼说道:“是!”

后续统计工作开始展开,所有船只回港后禁止明火留船,特别是没有人看守的渔船,人下船、火种也得下船!

海风越来越大,魏崇山把军大衣让给王祥海了,于是他的秘书就劝他先下船。

魏崇山让王忆下船了,他要了一个离船干部的军大衣,留在船上亲自盯统计调查工作。

王忆这边把事已经干完了,离开码头回家。

他们从夜市街道穿过,一群干部簇拥着王忆,在他前后左右、说说笑笑。

一是因为王忆晚上立下大功;二是他们刚得知这就是福海叶长安的孙女婿。

叶长安跟魏崇山的关系很近,跟诸多高层领导关系更近!

而众所周知,叶长安的亲人里只有一个宝贝孙女……

这么些领导干部从夜市上穿过,难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一处馄饨摊位的帐篷门口走出几个人,老板出来送人。

他一扭头看到了被一群干部簇拥在中间的王忆,然后他盯着王忆看。

突然回去对老婆说:“把价格调回平时的正常价,赶紧调,现在就调!”

老板娘茫然的问道:“你怎么舍得调下来了?”

老板哭丧着脸说:“他娘的,前头那个过来警告咱们的真是国家干部!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咱县里好几个干部陪同在他身边!”

“他娘的,刚才那个老头瞎鸡脖子的装行家,他差点害惨我!下次让我撞上他,非得给他眼睛打肿了不可!”

邻近摊位也有人忙着调价,低声说:“前面还有咱县里治安局的领导,我还从没见过那领导这么热情的去招呼个年轻人。”

“拍马屁呢,能不热情吗?”

“草,码头上刚起了火灾,这些干部就拍马屁……”

“嘘!管住你的嘴巴,不怕被冷风灌一肚子凉气呀?”

风已经越来越大,冬夜也越来越冷。

来到夜市的食客越来越多。

然后他们发现,今晚好些摊位上的食物菜肴价格比前面两天都要便宜。

相传是政府派专员来调查个体户们临时涨价、扰乱经济市场秩序的行为了。

这让渔民们分外开心:让你们这些黑心资本家宰人,就得办你们!

夜里冷,王忆回到仓库后就钻进自己睡袋入睡了。

耳塞一戴,谁也不爱!

大风吹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风还是很大,海浪‘砰砰砰’的往岸上甩。

这种天气下除了千吨以上的巨轮,寻常渔船不敢出海。

今天白天不用出海,王忆寻思着给自己找点事干。

比如去找一下那个叫带鱼候的人。

这家伙好像挺会养鱼的。

正好生产队打算把防空岛和红树岛周边海域都给利用起来,王忆想领着生产队办海水养殖。

他先收拾炉子吃早饭。

早上煮泡面吧,往里多打点鸡蛋,这样吃个豚骨汤泡面进肚子,热乎乎的能量高,而且安全又卫生,多好。

他正在领着人忙活煮面,外面有人陪着笑脸问:“福海天涯岛的王忆王老师是在这里吗?”

正在门口跟老黄打闹的王东虎抬头问道:“你是谁啊?”

这人继续陪着笑脸说:“我、我叫周大圆,是佛海这里的人,我听说福海的王忆老师住这里?我想过来拜访拜访他。”

声音说的挺低的,但王忆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这声音。

他一听是周大圆来了,这不是就是他今天想去找的带鱼候吗?

于是他赶紧出门去问道:“是谁找我?”

门外站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脸上总之挂着愁眉苦脸的笑容:

很奇特的表情,明明在笑,可却总能让人看见笑容背后的苦涩之意。

看见王忆出门,周大圆赶紧点头哈腰,还伸手摘下帽子给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您是王忆王老师吗?那个我叫周大圆,我们当地人给我起了个外、外号,叫带鱼候。”

王忆冲他伸出手。

周大圆手里拎着点东西,见此把东西放下快速在大腿外侧擦擦手,陪着笑脸上来跟他握手:“您是王忆王老师?”

王忆说道:“对,周同志您好,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呀?”

周大圆说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那个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您有本事,您是大学生,您有文化。”

“那个,那个昨天有海洋专家来我们县里,我慕名去拜访他们来着,然后我本家周家一位专家给我介绍了您。”

“周松岭、他叫周松岭,您认识他吧?他说你们谈过,说您对海洋养殖这一块工作很上心,人有眼光、也有知识。”

王忆笑道:“别您您您的了,都是同志,你叫我王忆、王老师、王同志都行。”

“你说的周松岭是一位戴眼镜的老专家?眉头这里有点伤痕?”

周大圆急忙点头。

王忆引他进门,说道:“那你进我们宿舍来坐坐吧,我们这里条件不怎么样,你凑活着坐坐。”

周大圆对于他的招待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谢谢,谢谢王老师了。那个啥,你们吃早饭了吗?”

王忆说道:“还没有呢,正坐着。”

周大圆将带来的网兜递给王忆:“我这里有点墨鱼鲞,那个你们看看,看看喜不喜欢吃,喜欢吃的话可以配合当早饭,这墨鱼鲞是我娘晒的,晒的可好了。”

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能平日里被人嘲笑的太多或者怎么回事,特别不自信,眼神游移,说话容易絮絮叨叨:

“我娘常常在屋檐下晒墨鱼鲞,晒干后,用铁丝串起来吊在屋里的椽子下,不招虫不招老鼠,可好了。”

“这墨鱼鲞晒的绝对好,你们早上要蒸饭吧?把它直接、直接给蒸熟,然后一条条的撕下来下饭,好吃。”

“要不然等中午,对,中午。可以用水浸泡一下切块来红烧,要是肥肉切上几块肥肉,那味道可好了。”

“要不然做成糟墨鱼吧,贮放在瓦罐里,想吃时取一只来蒸煮,这墨鱼鲞晒的好,一上锅起了蒸汽就有香味溢满屋子,很诱人的……”

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突然笑道:“你们早饭做了什么?好香!”

王忆看带鱼候这个样子有点可怜。

他拿了个铝饭盒给周大圆,说:“我们煮了面条吃,来,一起吃一碗。”

周大圆推辞:“我吃过了,在家里吃过了。”

王忆看看他那削瘦干巴的样子,就知道他日子过的不咋样,吃早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一锅泡面已经焖熟了,他给周大圆舀了满满一饭盒。

周大圆点头哈腰的说:“多了、多了,吃不了这么多,一半就够了。”

王忆说道:“吃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周大圆感激的说:“好,好的,王老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过来的早了,嘿嘿,我太心急了……”

王忆说道:“周同志你别客气了,来,咱们坐在门口吃,凉的快一些。”

一锅泡面给社员们很快分完,王祥海把开水倒进去又准备下第二锅。

周大圆看着他从一个大袋子里摸出一个个的面饼扔进锅里,很吃惊:“呀,王老师,这不是面条,这是方便面啊。”

王忆说道:“都是面,来,吃吧。”

周大圆却突然感动起了。

他看了眼王忆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说:“王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好人,好人啊!”

社员们在旁边起哄:“这还用你说?我们王老师肯定是好人!”

王忆挥挥手让他们滚蛋,又笑道:“上门是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来,周大圆同志,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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