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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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芯是被杨柳一声“你在干嘛呢？”给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躲在被子里瞎鼓捣的后背一阵发凉，头皮发麻，被子把整个人包裹住，一下子又挣脱不开，别提多狼狈。

此时，身体的温烫尚且没有褪去，耳中尽是奚愉卿朦胧的嗓音“你抬头看看月亮，我也正看着月亮呢……我们共赏同一轮明月。”

关芯脑子中的弦“啪”地一声断了，怎么会听之任之，竟然跟着奚愉卿的语音就开始瞎胡闹？

关芯手忙脚乱，床桌翻了，耳机被扯掉了，连严严实实的遮光帘也差点被扯下来。

她涨红了脸“你才干嘛？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先发制人，且恶狠狠。她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小羊，狐假虎威，呲牙咧嘴朝炮灰杨柳发飙。

杨柳就站在关芯的床尾，被呛得有些惊讶，一脸讷讷“发什么脾气？”杨柳挺委屈的，平常这关芯不这样啊，“……我这不是等着满心大小姐一同出恭去么。”

余满心也爬下床“谁要跟你一起？谁稀罕。”

但还是等着杨柳。

同学少年，今日好明日吵，谁都没有原则性的问题。

关芯胸膛快速起伏，她迅速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在凌乱的被褥中寻找手机。

嗯，真是太棒了。因为信号不佳，和奚愉卿的视频连线断掉了。关芯庆幸奚愉卿没有看到自己的糗态。

——但是也足够糗了，惊出一身冷汗，却又怦然心动。这大概就是漫画书里的“青春便是羞耻”？

如在大雪纷飞的街角伫立良久，眼前倏然而过一辆人力车，带走雪花的同时，带来沁人心脾的芬芳。（注）

片刻，奚愉卿的视频请求再次传来。

这次关芯选择拒绝“游戏结束了，睡觉！”

关芯用手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她也翻身下床，踩着有些酸软的步伐。

——上课厕所睡觉。哼。谁都不能阻止，谁都不能左右，谁都不能再让她失态了！

背单词的蔡安奈抬头看了一眼她，继续背到“fess，fess，shedid"thavetheuragetofess”（她没有勇气表白）

关芯……

手机叮咚声传来，奚愉卿又过来一条消息，是一条语音，带着没有睡醒的朦胧，又仿佛是刻意的挑逗，轻笑中，她问道“那会梦到我吗？”

关芯选择不予回答，她将手机调成静音，重新放在枕头下面，盖住了奚愉卿接下去的甜言蜜语和胡言浪语。

“我会……深深的想念你。”奚愉卿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就像不愿意放过她的魔鬼，吐着红色的蛇信，就是为了蛊惑夏娃放出潘多拉中的恶魔。

关芯不顾手机的振动，拖着鞋跟快步走进盥洗室，用过分冰冷的水清醒自己。

杨柳刚上完厕所，睨了她一眼“你还不睡觉？用冷水洗脸？”

余满心也跟着出来洗手“是不是忘记打热水了？用我的。”

关芯……

她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啊。

手机沉默了，奚愉卿百无聊赖，她准备也再冲个凉。

手机铃声忽然又大作，奚愉卿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这个铃声是特殊的。

她肃然地接起电话“是。”她说，像是换了一个人，又严肃又认真，“不，我更改了主题，我已经有具体到目标对象……是，我会注意的……请您放心。”

对话不长、简明扼要，但是触及根本。

放下手机的奚愉卿更加凝重，她深呼吸，然后从书桌下面的背包里抽出一个超薄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一个和奚愉卿的生活毫无关系的电子器件。如果有电子产品发烧友在现场的话，会惊呼一声好手笔。

这个超薄本是最新款，且性能极好，自然，价格也不菲。

奚愉卿打开电脑，寻找到自己建立的文档。手指翻飞，她在上面飞速记录着什么。

良久，工作才告一段落。奚愉卿抿抿嘴，忽地又打开一个文档。她盯着文档看了良久，鼠标也在删除键上停滞了良久——她终于还是舍不得。

奚愉卿将那个神秘的文档拖入硬盘深处，她想，留作纪念也是好的，里面有些东西弥足珍贵。

又想，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别人，尤其那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呢？

关芯很忙，但是哪怕仅有一丁点时间能在学校吃口饭，她也必定会去奚愉卿所在的那个窗口。

这是关芯对奚愉卿的爱的表现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好的，仅仅看一眼也是好的。

但是，情感关系就是这样，付出不一定得到回报；不对等就是最平常的状态。

这一次，不对等的那一方换成了奚愉卿。

关芯发现奚愉卿也并不总是闲着，她似乎也有事情要做，更多时候，那个同一个窗口的黄毛少年会吩咐她做事情。甚至有一两次，关芯看见他们结伴着下班，仿佛一同做一些重要的又不可告人的事情。

关芯当机立断，她发消息给奚愉卿“干嘛去？”

奚愉卿隔了半小时才回复过来“我朋友找我有点事。”

朋友？她奚愉卿能有什么朋友？

关芯的鼻孔出气，她气愤难当。早让奚愉卿不要和那些人打交道——那个男孩子，似乎叫方见山的——大概就是奚愉卿口中的朋友，那样油头粉面，那样油嘴滑舌，甚至连头发的颜色——那种漂白的浅黄色微卷的头发——都代表着肤浅。

况且，在奚愉卿没来之前，她曾经无数次看见过方见山在人前背后嘴上叼着一支香烟，不管他自己从事的是食品接触性工作，他一边抽烟一边插科打诨。

甚至，关芯曾经听见他对另一个打工仔说“那么努力干嘛？活是干不完的，活总是那么多——你不干，自然有人干；你干的越多，今后干得就越多。你没听过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油条得仿佛能够挤出来炒菜用。

彼时，关芯多看了这个青年两眼，便记住了他。

优等生关芯看不惯这样的人。

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人也没有。即便是一个食堂打工仔，也可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打工人。拿走自己应得的工资，做自己应该做的工作。而不是——消极怠工、得过且过、甚至是，对不起这样一份工作、一份工资。

关芯不喜欢奚愉卿和方见山在一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喜欢奚愉卿，所以她接受她的学历、她的工作、她的一切，但，并不表示，她接受这样的生活和未来。

对于未来，关芯有清晰的规划，她一边规划自己，一边自然而然，也将奚愉卿放在她的规划中。奚愉卿不善学习，没关系，跟着她的规划走，她们未必没有一个大好的将来。

只是——关芯越想越生气，怒极！奚愉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于她？

一个电话挂过去“不准和他去。”关芯说，“我不准。”开门见山，劈头盖脸。

彼时奚愉卿和方见山坐在公交车上，前方并排的位置。方见山有意无意瞟向奚愉卿手机的显示屏，奚愉卿不露痕迹，又特意走远点，这才接通了关芯的电话。

关芯气急败坏的声音即便在嘈杂的公交车上，也有些突兀。

方见山心一动，他也从前排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奚愉卿附近“谁？”

奚愉卿于是嘴角含笑，捂着话筒对方见山说“谁？还能有谁？客人呗。”

转头却面不改色对关芯道“我知道了，您再考虑下呗。”她说，似是而非的模棱两可。然后她挂断了电话，苦笑着对着方见山说“好容易拉到一个客户，你看，一听要办卡就说我是诈骗……”无奈得很。

方见山被奚愉卿精湛的演技成功骗过，他甚至安慰性质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到时候公司会统一培训……”

而那一头的关芯，又气疯了。奚愉卿果然和那个方什么在一起，甚至……奚愉卿称呼她“客人”她是什么客人？买。春天的客人？？？

奚愉卿在心中画了个十字架，她有正经事情要做，所以，安抚关芯可能要排后了。向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她定然能有收获。

奚功夫不负有心人愉卿微笑着听面前的陆瑶瑶把公司的发家史说的天花乱坠——

陆瑶瑶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前台，而且嘴皮子可以，她不是花瓶。

“咱公司可不是什么野鸡公司，正规纳税的大公司，而且，咱可是有国家正策大力支持的。”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陆瑶瑶甚至领着奚愉卿和另外一个男孩子，走进了多媒体会议室，显示器循环播放着一组自制宣传片。

旁白字正腔圆地宣传道“依托大数据，运营现代化……我们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头，我们努力拼搏、勇立潮头！”

一同准备入职的男孩子叫王正南，大学城某二本院校的大四学学生，涉世未深的他已经频频点头。也是，这个公司的面子工程做的太好，何止是自称的新兴未来行业新星，就直说是全球五百强也能圆过来。

但是，奚愉卿歪着头看着身边戴眼镜一脸好学生样子的王正南——真是傻孩子，他也不想想，如果真的那么棒那么好，照理有的是趋之若鹜的求职者，他们，作为甲方的他们，又为什么对他们这几个毫无竞争力的求职人这样上心呢？

“那咱是纳税大户吧？”王正南已经沦陷，一脸崇拜，忍不住追问陆瑶瑶。

陆瑶瑶笑眯眯“何止，早些年洪水灾害什么的，咱公司都捐款了，还有电视台采访呢，马上给播放了——咱要不是□□大力支持的产业公司，咱能有这么底气？跟着未来走，路虎豪车全都有；加入未来大家庭，早日迎娶白富美！”

“那有kpi要求不？”奚愉卿插嘴。

陆瑶瑶一脸疑惑“k什么？你说方言呢？”

奚愉卿于是笑笑“对，我就是想问问，有硬指标不？我嘴笨，拉不到那么多客户。”一脸踌躇的样子。

陆瑶瑶其实挺稀罕这个俊俏的女生，她生得真好看，比身边这个应届眼镜男身高都要高，要挺拔，要俊秀……她对奚愉卿有莫名的好感，陆瑶瑶很希望能同她做同事。她于是多说了几句“咱有不同的部门啊，你要是觉得销售做不来，可以去做后台的嘛。后台也赚钱，就是要熬夜，要倒班，不过团队合作，没啥压力，你……”

奚愉卿满脸兴趣，有意思，销售是拉人办银行卡，目的未知；后台是团队模式的赚钱新门道……那会不会还有衍生产业？子公司？这个未来财富发展有限公司，盘子铺得真大，涉事人员肯定不少，呵，真是未来有无限可能，太让人惊喜了。

方见山大力拍着奚愉卿的后背，他比奚愉卿还要亢奋“奚总，是兄弟才带你发财，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三个名额，我只能推荐三个人入伙！不是最亲近的兄弟，我还不介绍你来呢！”

哦？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奚愉卿笑了，春风和煦、万紫千红。她的眼中有踌躇满志，有无上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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