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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陆载结束一天的出诊工作,从甘糜村回甘糜城的医馆。
他正叼着一根禾杆子,优哉游哉地走着,一路上还不断和被人打招呼。
“陆小哥回家吃饭呀!”
“是哈哈。”
“陆小哥好呀!”
“嗯嗯好!芳婶最近身体恢复得如何?”
“那很好!”
还有一些老人对他毕恭毕敬驻足喊道
“村巫大人好!”
走到村口的时候,五六个大婶少妇都满怀抱着一卷卷鲜艳斑斓的绫罗绸缎,个个样子异常得意。
陆载打招呼“哎哟,各位婶婶姐姐,这是到城里进货了呀。”
他心里其实有点奇怪村子不算富有,各家娘子都是省吃俭用,怎么突然这么豪横?
那罗婶笑嘻嘻地小声兮兮地说,“这哪里是买的,是捡的!”
她们都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捡的?有这种好事?哪里捡的?”
“马蹄湖边呀!二善和三善也捡到一些,还是他俩先发现呢!”
哦?暂且不说二善,按三善那老实巴交的性子,捡到东西应会想办法归还给失主。
陆载不由得加快回家的步子。
陆载的医馆在城北的香醴长街上,一个临街店铺,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没有庭院,小小的两扇门撇歪撇歪地横在街边。门两边还有红纸黑墨写成的两副字。右边是“知善致善”,左边是“是为上善”。门上横木还挂着一个牌匾,名曰“一善医馆”。
作为悬壶之地,一善医馆不大,必需的东西也算俱全。进门处便是几大柜子药材,一张柜台,几张三脚杌子和四腿凳子。里头的里屋,地也大点,有一间用于问诊接待的房间,一张桌子之上隔着一道帘子,男子起帘,女子落帘。里屋还分隔出几个房间,一个房间放着一个大炕,陆载、三善和四善便是睡在炕上。二善单独一个房间。还有一些小小的卧床,是让一些病人休息的。屋子外面便是厨房,作熬药煮饭之事。
虽说是平凡,但一善医馆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门窗横木上的拱形顶门窗。甘糜城的房子,还有西艮村的窑洞,顶门窗要么是梅花状,要么是盘肠结,或者是最常见的万字锦,可一善医馆的顶门窗却是一个“羊”字。
每逢人问起,陆载就解释道,这和“万字不到头”的万字锦同理。这不是“羊”字,是“善字不到尾”,意为陆载一家每天都坚持做好事。陆载自己的字为陆一善,也就日行一善;二姐叫二善,日行二善;三弟叫三善,日行三善;四弟叫四善,日行四善。
于是四善也为了这个名字,每天都在烦恼如何才能做够四件好事。
陆载回到医馆,站在门口感到奇怪平常医馆的门是全天开着或掩着,家里本来就没什么贵重东西,从不担心别人进来,还能方便夜诊。可现在,医馆的门紧紧闭着。家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声笑语,而是一片沉寂。
陆载一进门,发现三人全盯着一个长长的木箱子,神色凝重。
“不就是捡到一些丝绸吗,有那么好看吗?”
陆载正打笑着,眼光一瞥到箱子,眉头一皱。
这是个镖箱。多年游历经验下,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赶紧走近一看,瞬间呆住了。
这箱子里竟然躺着一个绝色大美女!
陆载的眼珠子一下子入定了。此女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难以用言语形容。
三善赶紧喊两句,“大哥,大哥!”
四善笑道,手肘蹭了蹭三善,“我就说吧三哥,大哥跟我俩一样,肯定看得目不转睛。你输了,明天你可得帮我做一件善事。”
二善没好气道,“你俩还有心情开玩笑?现在这姑娘可是生死未卜!哥,哥?”
她奇怪地看着陆载。他的眼神里除了惊叹,还有着无尽的疑惑。
那表情绝不是被眼前的美貌吸引,而是一种迷离的意外。
“哥!别发呆了,你快救救她!”
二善连推陆载两把,他才反应过来。
他也一下恍然。
真的是因为她的美貌才看入神吗,还是陆载莫名产生一种久远的熟悉感?
陆载问道,“她,是不是巫觋?”
“是!她的东西里确实有一副面具和一些石头。”二善忙问道,“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
陆载用手指探了探鼻息,然后再把了一下脉搏,最后两指按了按女子脑部。
几个动作之间,陆载便细细打量了一番女子。衣着一身白色胜雪的巫服,缝衣博袍,虽是宽大,却是显得她身体的苗条玲珑。外披一件何其华贵罕见的木槿紫毡斗篷,蓬摆两端流苏,还用五色细绳串络上了鎏金的铃铛。铃铛里已经被塞上棉花,让其没有了声音。
尽管惨白至毫无血色,可眼前这张脸实在是惊艳。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来到这个巫觋世界,他都流浪大半生,自命见过的美女如云,可甚少见过如此美丽又英气的女相。她样子看起来像西域女子,然而装束和气质又如中原女子无异。清丽、粉黛、樱桃小嘴等等秀雅之色离她甚远,而是亮黑的眉毛,高挑的鼻子,甚至眉目神情间迸发着神秘傲慢的魅力。
“怎么样,她还有得救么?”二善忙问道。
“四善说得对,她还没死,只是假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陆载说道。
这句话让二善三人都糊涂了。
“哥,你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说人话呀!”二善焦急道。
陆载瞄了瞄正托着脑瓜子苦思冥想的四善,问道,“四善,你跟我学医好几年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刚才看大哥你摸了摸漂亮姐姐的脑瓜子,是不是她根本没有死,只不过被人点了穴位,一时封住了血液,所以才全身冰凉,没有脉搏?”
“对,没错,你很聪明。”陆载欣慰一笑,“那为什么离死不远了呢?”
“哎,经年累月不吃不喝,她还不饿死啊!”
“哎呀你还在教他呀!”二善急切道,“那到底能不能救活?”
陆载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她不但被封了穴道,还吃了一些药,让自己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可惜时间太久了,假死就会变成真死。要救她,恐怕很难。除非······”
“除非什么?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除非她能遇到绝世名医陆一善,否则定然无力回天。”陆载煞有其事地再叹一口气。
三善和四善都被逗笑了,二善则狠狠地捏了一下陆载。
“啊疼!”
“疼?你还知道疼?现在一条人命,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别急嘛,我不是开玩笑。”陆载收起笑脸,正色道,“她真的危在旦夕。”
“那你快点救她呀。”
陆载犹豫了一下,说道,“先把她的东西拿给我看一下。”
女子的东西不多,除了面具,就是宝石和银两。
陆载先是拿起女子的面具。
那是一张半颜面具,呈灰白之色,表面有一些坑洼和暗痕,看起来有点简陋。
“哇,好丑的面具,比大哥你的还丑。”四善喊道。
陆载并没有听进去这句话,而是惊叹于这个面具。
太熟悉了,他对这个面具太熟悉了。
他在梦中无数次见过它。他知道,它是属于一个名唤为“月巫”的巫女。
“难道她就是月巫?可梦里的影子并不是她。”陆载心想道。
他又看了看石头,这些都是极为珍贵,具有强大灵力的宫廷贡品。
“她莫非是昊京方相寺的官巫?”陆载心里想着,口上说道,“二善,你把她的斗篷脱下来。”
二善将斗篷脱下后,递给陆载。
“木槿花,还是紫色的。这料子也是宫廷用品。”
“这是什么?”二善问道。
陆载顺着二善目光看去,那是折叠挂在右腰间的约一丈多长的黛紫色丝绦。
他轻轻扯了下来,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八个字。
三善凑过去一看,念了出来,“受命于天,普济万民。”
陆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天华锦纹紫色组绶,她是昊京方相寺的巫觋。”
“方相寺?她是官巫!”四善问道。
“何止是官巫。而是官巫之上,国师之下,代国师主理天下巫界的王巫大人。”
身份如此显赫的女子,陆载该救不该救呢?
记得卦台山山主苍梧大人多次叮嘱他,若要弟妹好好成长,绝不能惹事生非。
眼前此女,绝色美人,身份显赫,注定是惹事的主。
但因为阆鸣,陆载必须救她。
她肯定是阆鸣的部属,甚至是阆鸣的徒弟。记得阆鸣说过,他有两个女弟子。她或许是其中之一。
若旁落了她,以后可能喝不到阆鸣带来的宫廷美酒,还有在切磋时会更惨。
想着想着,陆载竟然有点挂念阆鸣,毕竟有一段日子不见了,他到底在忙什么,美女徒弟都不顾?
念头一落,陆载马上“啪啪”两下,解开女子“神庭”“百会”二穴。
然后两指按在女子的肚脐上,为指尖注入巫力,用力揉按一下后,慢慢往上身推移。
当推到胸前时,二善三人脸都红了,二善还赶紧掩住四善的眼睛。
当推至喉咙时,女子突然呕吐出来,吐得满脸皆是。
陆载赶紧拿面巾擦拭,只是女子还没醒来。
其后,陆载又拿出银针,准备掀起女子衣服施针。
二善三人又是看得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那女子双目一睁,和陆载正正对上眼;她不容分说,“啪”一声,狠狠地扇了陆载一个响亮的耳光,有气无力地怒吒道
“你,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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