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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载的求生咒,远比白华的求生咒强烈。
咒主生怕陆载求死轻生。每当陆载有一点消沉,那孤松般屹立的背影,就会出现。
此时此刻,他又来了。
“载儿,载儿!振作起来,爬到祭坛那里!”
“我手脚俱断,我巫力全失,我怎么爬?”陆载悲怆道。
“用头,用鼻子,用下巴,一点点挪过去!”
“我也可以选择就此闭眼,永远安息。再也不用为别人除咒,再也不用承受人间伤痛。”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放弃。放弃你唤醒的阿孜与白华,放弃一直照顾你的苍梧大人,放弃一路陪伴你的二善、三善、四善。阿孜和白华心情抑郁,随时都有返咒的危险,而二善和三善还身陷囹圄,四善还寄人篱下,甘糜城和甘糜村的乡亲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父亲沉吟了一下,“如果你能坦然放弃这一切,那你就闭眼吧,那,那也挺好的。”
父亲的语气是如此沉郁。他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感慨。
“很小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懂得悲天悯人的孩子。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品质,同时这也是多么令人心痛的品质。也许,为父让你承担的太多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为父适才妄言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他们本不属于我们,我们又何来放弃一说?呵呵呵呵。”
不知为何,不知触动了心间哪根弦,陆载的泪水汩汩而流。
他的眼前,闪过很多人的面孔。阆鸣、二善、三善、四善、苍梧、白华等等,何止是甘糜城的,还有二十多年辗转各地生活,不断流浪经历里,遇到过的,有所羁绊之人。
人世固然艰难,人间也诚然可爱啊。
陆载睁开眼睛,有一根发黄的草须,正刺得脸发痒。左侧脸贴在黑岩地上,冰凉如抚冰。
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太阳已经落山,天空灰蒙蒙的。再微微抬起头——也只能抬起一点点头——苍凉的戈壁上,也有细草风丝,且毫发皆可见。此般堪比蚁虫的视角,倒令整个世界愈发真实清晰。时光的须臾,也比往常更真切。且天地之间,苍茫夜凉,空寂无声。
在这里沉睡下去,倒也是一番滋味。但陆载已经醒了。他必须要“蠕动”到白虎祭坛!
他脸部所有肌肉都调动起来,一整只头不断拱着泥土,吃力地挪动着。可动了很久,气喘呼呼,也仿佛在原地一动不动。素来身轻如燕的陆载,此刻感到身躯是多么沉重。一种异样的绝望和困乏突然涌上来——原来身体上的无能为力,是多么恐怖的感觉!
眼前越来越昏暗了。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汗珠的晶莹,是眼前唯一的亮光。
就在此时,陆载听到“嗞嗞嗞”的声音,就在耳边!眼角余光甚至能看到一个白色影子!
糟糕······陆载心头一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蛇吐信的声音,而且白色的影子,有可能是白庙蛇!
陆载咽下一口水,慢慢地,慢慢地扭转过头;刚转过来时,鼻子碰到了一个坚硬又粗糙,类似兽皮之类的东西——糟糕,是蛇皮——那蛇向后退了一下,陆载就和一双浑黑而浊的蛇眼对视上了!
陆载脑袋一片空白,一动都不敢动。这雪白的蛇鳞,黑浊的双瞳,身上的鳞片还时不时一张一合,有的鳞片下还睁着一颗惊悚的眼珠!那鳞片仿佛就是眼珠的眼皮!
如此特点,绝对是白庙蛇。一个巫觋,对白庙蛇绝不陌生。它常见于祭坛庙宇,专门吞食孤魂散魄,肚子饿了还会夺人魂魄。刚出生的白庙蛇双瞳清澈如秋水,但随着吸食越来越多的魂魄,双瞳就会越来越浑浊。每吃掉一个魂魄,身上的眼珠子就会多一个,体形也会变大。最大的白庙蛇可巨若山峦,寿命上千年,吞食了数万个魂魄。眼前这只白庙蛇体形不大,估计是白虎祭坛外围的缘故,又或者白虎祭坛有白虎神灵镇守,一般妖兽不敢妄为。
正常情况下(非饥不择食情况),白庙蛇不会对活人有敌意。除非,你犯了一个所有生灵都忌讳的事情——侵入它的领地。
它慢慢地爬动着,爬到了陆载身上,从他的脚爬到他的腰间,又从腰间缠绕到手臂上,又滑溜溜地从手臂爬到耳边。
白庙蛇夺人魂魄之法,小蛇就是从耳边钻进去,然后慢慢地从内吞食眼睛;大蛇则是将人直接吞下去,后会吐出衣物骸骨内脏,除了眼睛。
此刻的陆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条蛇究竟想怎样?应该不会真的要钻耳朵吧······
正生此想法时,陆载耳边突然一种瘙痒,他心下猛然一惊,大力扭转过头!那条蛇果真钻了,幸得没钻成功!白庙蛇马上钻向另一只耳朵!陆载又立刻拧头,可这回来不及,蛇头已经钻进陆载的耳洞里!
陆载惨叫一声,此蛇就要钻进他的脑髓!生死这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陆载突地举起右手,一手抓住白庙蛇,猛地扯出来,狠狠地甩飞出去!
陆载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的右手,右手恢复了?他再用力看看,发现左手和双腿还是动不了。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看到那白庙蛇迅速爬了过来!陆载赶紧用一只手疯狂向前扒行!可怎么够蛇快,蛇马上又缠住了他!它又要钻耳洞了!
陆载横下一心,右手再次抓住白庙蛇,这回是死死摁着蛇头,然后一口狠狠咬了下去!陆载用了仅剩在脖子以上的巫力,一下子将蛇头咬断!
陆载将蛇头吐出去,满嘴是黑色的血。有巫觋说,这是魂魄的血。
若真是魂魄的血,那味道还有点像当代的墨鱼酱。陆载吐了几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陆载继续向前扒。有了一只手,速度快了许多。但拖着一整个身体,依旧是寸步而行。
又不知爬了多久,才感觉来到新的区域。野草越来越少,更加荒凉和冰冷,而且月光越来越明亮。
不,不对,这种微微泛着蓝的光芒,绝不是月光。
就在此时,陆载看到前方有一株株泛着蓝光的蓝色小花,夜风细袭,还会轻轻响起铃铛般的声音。陆载顿时明白了。这种蓝色小花叫蓝铃花,也是常见于魂魄盛聚之地。蓝铃花发出的铃铛声,可以让凡人神智昏蒙,久听者甚至会失魂落魄。而刚好白庙蛇以魂魄为生,所以也听不得蓝铃花,闻之则逃窜。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燕丘之地,白庙蛇那么稀少且短小。真是天生万物,相生相克。
但这时看到蓝铃花,对于陆载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这证明此处孤魂野鬼众多。
事实上,陆载已经进入燕丘第二个区域——幽魂境。燕丘共三个区域,第一个黑岩戈壁,有妖兽出没,是为黑岩境;而第二个蓝铃花田,孤魂游荡,是为幽魂境;过了幽魂境,才是白虎祭坛。
陆载没有发动“窥观”,也没有阴阳眼,在现世众根本看不到魂魄。
但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有无数孤魂野鬼在身边,在头上飘荡着。且他们压抑负面的力量,不断压迫着陆载,陆载甚至能听到、看到他们怨念!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西陇大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那时没有长河,马蹄湖并不存在,只有一望无垠的戈壁和连绵的西艮山。西艮山有一条分岭,占据了现在马蹄湖的地方,就是令丘山。一只巨大的鸟兽——正是骷颙——盘旋在令丘山上。那时的骷颙,甚至比现在更大。
那时也没有甘糜城。人们依山而居,村庄、田地、窑洞遍布在山脚和山腰,仅靠西艮山上的雪水、以及巫觋求雨的雨水为生。令丘山上,还有一座宏大的祈雨祭坛——现在变成令丘谷内的血色祭坛。
骷颙作乱,大地干旱,民不聊生。西乞家与骷颙进行了历日旷久的战斗。三百前的巫觋,巫力虽然但战法单一,人数比今天少得多,巫术和阵法也不如今天五花八门,更没有八卦四象两仪等级之分。他们以各个家长马首是瞻,一拥而上,或轮番攻击,巫力枯竭就以肉身驱武器,战斗极度惨烈。好不容易将骷颙击落至地面,大家纷纷上前袭击时,地面又蓦然生出骨刺,大半数都被生生刺死。
陆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还有不断的挣扎和怒吼,由衷哀然。
这部分怨灵,应该是最多的。
陆载又看到另一个画面。在一座大城里,疯狂的民众正围攻西乞府邸。他们砸着大门,打破窗户,疯狂大喊
“无用西乞,滚出西陇!”
“就是你们召唤出骷颙迫害我们的!”
“万恶的巫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这时,一个如四善般年纪的小巫从外头回到宅子门外,看到这场景吓坏了,正准备逃跑时,被一个锄头砸在后脑勺,跌倒在地。暴民疯狂地涌上来,围殴小巫。那小巫被打得头破血流,还不断念道“凡巫觋者不能与民为敌,凡巫觋者不能与民为敌······”最后这小巫被生生打死。暴民更疯狂了,像疯狗一样扑在小巫身上,都想趁血液未干前,喝一口小巫的血,解解渴。
在那时候,被人打死,人吃人血并不少见,其怨念也就更重了。
陆载还看到,一个高大的西乞家巫觋,正拿着长镰刀,在村落中到处杀人,疯狂杀人!
“西乞震杀人了!”
“快跑啊,西乞家要取活人血炼虫子!”
“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巫觋,拿着一个铜瓮,紧跟在西乞震身后。杀人的鲜血,像流水一般流进瓮里。
陆载还看到,令丘山成为的万民之棘牢。一万个生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全被一条条荆棘死死绑着,他们满身鲜血,但并不致死。祈雨祭坛中央,还躺着一个巫觋。别的巫觋将百姓一个个押上祭坛,一刀刀割下去,让鲜血流尽,凌迟而死。骷颙被击落在令丘山后,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巫马上发动阵法,一万个人马上七孔流血,血流成河,令丘山变成了血山。
这怨念之重,陆载再也承受不了,大口大口地干呕出来。
正是呕得撕心裂肺时,自己的左手也动了一下。左手也恢复了?陆载赶紧掏出面具戴上,并且使出“窥观”!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许多孤魂野鬼,眼前还有很多在飘着。陆载马上想结印,使出“三奇将军阵”驱散一下;但手印结到一半,他蓦地停了下来。
算了,就这样前进吧。
承受着巨大的怨念和魂压,陆载咬紧牙关,两只手不断往前扒拉。也不知道扒拉了多久,终于在日出之时,离开幽魂境,来到一幕悬瀑面前。
过了悬瀑,肯定又是另一番境地,或许就是白虎祭坛。
陆载正要前往时,悬瀑中出现一个影子。
一个雄武的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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