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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冈一战,战况愈烈。
金生水与满常斗上百回合,越发纳闷。
眼前这满常似乎有意隐藏实力,光出拳脚功夫,且虚招频频。
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当耳边响起易斐斐的喊声时,满常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翘。
他避开金生水的攻击,全身往后一退,飞快地结着手印,往地面就是一掌。一瞬之间,脚下剧震,地面倏地崩陷了下去,并猛地突起一根根尖利的土柱,一下子刺死了那峤山帮的乔老大。金生水一惊,飞身跃起,几个踏步间便来到了高锟和蒙啸林的身边,一手抓住一人连连后退,避过土柱。
只见那土柱簌簌乱突,竟在三人面前列成一道屏障如墙的柱阵。
“糟糕!祸娘在松林里!”三人大惊,纷纷跃过柱阵。只见那易斐斐正孤身面对着满常和阿婍两人,满脸惊慌,竟然没戴上面具,手印也是结得七零八乱。三人赶了过来,满常立马转身,掌立胸前,一杖跺地,大喝一声,周围霎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如一道遮目的帘障挡住了三人。金生水忙吐唾液于掌,一手在面具上一抹坎卦,坎卦熠熠发光,金生水鼓起腮帮子一吐,吐出万倾洪水,一下子平息了风沙。高锟和蒙啸林趁势冲了出去,却发现满常已经击倒易斐斐并绑于马上,和阿婍骑马欲逃。高锟飞身奔出,大步跳起,捏起拳头追身砸向满常的胯下之马。谁知那阿婍忽然回身,灵睢剑刺出,高锟毫无躲避之意,另一手欲生抓剑锋,岂料那灵睢剑过于细长,高锟抓而无力,被一剑刺穿掌心,全身力气顿乏,瞬即倒地。
“可恶!快追!”
“蒙将军,我们追!”
金生水和蒙啸林也抓马骑上,正奔驰而去,忽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别追了!别追了!我们没时间了!蒙叔,您给我停下来!”
一听“蒙叔”二字,蒙啸林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勒马骤停。
这边金生水虽有疑惑,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喊者正是祸娘。
“可是嫂子,那易家公子被他们······”
“你们追上去,就能把易斐斐救回来吗?”祸娘指着身后,“我们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三个男人皆回头一看。峤山帮帮众们死的死,逃的逃,此时已无一活人在此;两辆囚车虽有破损,但也被峤山帮落下了;而自己带来的人马也已是疲惫不堪,恐无法再战。
“三位若是追上去了,且不论能不能救下易斐斐,这到富川城还有一段路,若出什么岔子还有谁保护这些民女?别忘了,现在我们是正儿八经地押民女到蜀州,谁都有理由对付我们!”
蒙啸林一听此言,默默地下了马。
“可是祸娘,那易公子可是我们带来的,我们岂能见死不救?!”高锟道。
“而且,若是易家追究起来,我们可是难辞其咎。”金生水道。
“哼,见死不救?难辞其咎?”祸娘冷笑道,“那好呀,你们靖楚党两位当家自己追去。我和蒙叔带领兄弟们继续我们的计划,这见死不救的恶名我祸娘认了,易家人追究起来,所有责任也是我祸娘一力承担!只不过,两位当家可别忘了,我们谋划此事的目的是什么!蒙叔,走!”
祸娘领着蒙啸林毅然决然地往回走,高金二人倒是面面相觑。
高锟猛拍了一下地面,踉踉跄跄站起来,忿忿地往回走。
金生水望向满常逃走的方向。已经听不到马蹄声,两人已经越走越远。
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头纳闷起来这易斐斐和满常何仇何怨啊,怎么就偏偏抓了他呢?他又转眼瞧向祸娘的身影,更加疑惑了。
“这祸娘不是和易斐斐一块躲在松林里的吗?”
······
祸娘一行人在赤松冈整顿一番后,便驱着囚车继续往富川城方向行走。
日薄西山时,车队走到了预定计划的扎营地。
迎着霞光,靠冈驻扎。霞光从头顶照到腰间,看那朗空越来越辽阔。
午时一场动乱,把囚车中的民女们都惊醒了。她们看着刀光剑影,飞沙走石,风雨变色,皆被吓得花容失色,如临绝境。无论高锟如何耐心解释,她们都不相信他们是来救她们来的。
“不如把她们放出来吧。”高锟动了恻隐之心,但又不敢擅自做主意,便征求祸娘的意见。
“不可!高当家,您现在博取别人一点谅解又有何用?万一她们趁机逃了,且不论我们少了诱饵,她们若是在荒山野岭遭遇什么危险,这命是高当家来赔吗?高当家也别跟她们解释什么,免得去到了富川城,还没进胡砺志的地牢她们便祸从口出。”
祸娘的确说得在理。高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一天,高锟终于见识到了祸娘行事果断的利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在祸娘面前也变得唯命是从。
金生水微微眯起了眼睛难怪此倌人可以成为风月头领,可以驱使蒙啸林,可以成为旧部的头领。
但蒙轲对祸娘的看法,却也因这几天的事情,发生了改变。
祸娘自然也注意到了。平常活跃多话的蒙轲,这半天路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蒙轲,为何如此闷闷不乐?因为二善无法全身而退?”
祸娘问起时,几个主谋者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蒙轲。
很显然,这是大家都很关注的问题。
“二善姑娘,根本不需要潜入进去的!”被此一问一顾,蒙轲心中的忿怨不禁迸发,“单我一个人,便足够完成所有事情!她去有何用!现在还困在那!”
“小子!不许用这种语气对嫂子说话!”蒙啸林喝道。
“蒙叔,无妨。”祸娘冷笑道,“蒙轲,你现在是马后炮吗?当初让二善假装被抓潜入进去,这也是你同意的事情。你还誓言旦旦地说,你一定会和二善一起离开。你现在怪在我的头上,这不地道吧?”
确实是。确实是他抛弃了她。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拼命涌上心头。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呐!
他恨不得找到一个桩木,把它打得稀巴烂。
这时刚好高锟一拳击在树干上,忿忿道,“唉,二善这个姑娘!悬了!”
一听此话,蒙轲倏地疯狂喊道,“可恶!我要回去救她!我要回去救她!”
他飞奔出去,一跃上马,却被蒙啸林一手拉住缰绳,生生将一匹高头大马拽倒在地上,蒙轲随骏马重重坠地。
蒙啸林扯住蒙轲的衣服,猛踹了一脚,“臭小子!你给我冷静点!”
“我要去救她!我一定要回去救她!我答应过她的,我不会抛弃她的!”
“但是你已经抛弃她了!”祸娘强硬道,“你现在回去不就是送死吗?”
“那又如何?如果能救她,我死……”
“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糊涂!你死了,她如何逃得出来?你这不是自相矛盾?!”
蒙轲一时语塞,“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提出这个主意······”
祸娘三步作两步跨过去,一掌扇在了蒙轲的脸上。
“你这个臭婊子!你!”
“死小子住嘴!”蒙啸林勃然大怒,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大手如钳制住蒙轲。
“对不住了蒙叔,我帮您教训了一下小儿。”
“不,嫂子教训的是!”
“那易斐斐呢?易斐斐跟过来,也是你有意为之的!”蒙轲边挣扎边大喊道。
一直不说话的金生水又对着祸娘眯起了眼睛。
多了易斐斐这个人,祸娘倒是从来没有向大家提起过。名义上是说保护祸娘安全,但总感觉满常和阿婍就是冲着易斐斐来似的。
祸娘正欲解释,身后的高锟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仰头惊呼。
只觉一瞬之间,霞光湮没,天地昏暗,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头顶上。
“这是什么?大鸟?”高锟喊道。
“哪怕是灵山的灵兽,也没有这么大的吧?”金生水仰头定睛一看,“怎么感觉像是木头做的机关器。”
“木头做的怎么飞起来?”
木头,机关,飞起来。祸娘微微一笑,她已经猜到谁来了。
来得好快,这才半天的功夫。
果不其然,那庞然大物飞至一空地处,慢慢地降了下来,直至落地。
走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为首者器宇轩昂,外披着一件绯色氅衣,衣上那八卦木石纹颇为引人注目。
另一个男子则是穿着沙青色的巫袍,袍上是五行象纹。
而女子则是穿着朱红色巫袍,袍上有南宫家的朱雀纹徽。
三人的身份不明而言。
“蒙叔,你和蒙轲且先回避一下。”
祸娘嘱咐罢,便赶忙和高金二人迎了上去,盈盈一拜,“这位大人,可是蜀山方相寺的执事易大人?”
易难也抱拳道,“正是。您想必就是祸水轩的祸娘吧?”
金生水也忙抱拳道,“既然这位是易大人,那这位肯定是朔风大人,这位便是南宫家的巫女大人。”
朔风和纨素也是抱拳一拜。朔风瞥了一下金生水,眼露敌意。
易难也看着金生水和高锟,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两位应是靖楚党人。”
“果然!靖楚党!”朔风猛喝一声,巫力迸发,一下子逼向高金二人。
金生水也冷笑一声,体内巫力涌动,不甘示弱。
一时风尘刮起,草叶翻飞。
易难轻唤了一声,“朔风大人,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且巫政分开,靖楚党不是由我们方相寺来处理。”
“哼!”朔风收回巫力。
金生水也微微一笑,收回巫力。
“执事大人,是为了易三公子而来的吧。”祸娘道。
易难忙点头道,“正是。此间愚弟可在此处?”
“执事大人来得真不巧。易三公子被峤山帮抓走了。”
“什么!”易难三人一惊。
“果然是你们搞的鬼吗!”朔风怒吼。
“山司大人误会了。”祸娘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事情原由,几位大人都已经从我的姐妹翎君那里听说。这易三公子是我的好姐妹柳梦梁的相好。梦梁担心我出什么意外,无意间和易三公子说了起来。易三公子自己说是易家的巫觋,身怀巫力,便答应与我随行,一路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这峤山帮来了那个满常,见着易三公子便把他抓走了。那满常甚是厉害,逃得又快,我们便追赶不上。”
无意巫学的斐斐真的会说这样子的话?易难不禁狐疑起来。
但当务之急,是找到易斐斐。
“那请教诸位,那满常将愚弟劫往何处?”
“应该就是峤山帮。”
听到此言,躲在暗处的蒙轲心头一动。
易难皱着眉头,回头忧心忡忡地看着纨素。
纨素摇摇头道,“天色已黑,若勉强前行,恐怕只会迷途,反离三公子越来越远。”
祸娘忙说道,“既然如此,几位若不介意,可与我们一同在此处扎营休息。”
“这个就不必了,有劳费心。”纨素道,“鲲鹏自有憩息的地方。”
“原来这木制机关就是大名鼎鼎的鲲鹏。”金生水望向鲲鹏处,由衷赞叹道,“果真是非比寻常,巧夺天工!”
“那是自然的。”纨素脸上难掩自豪之色,“这可是我们南宫家数百年来难得之杰作。今次若不是救姑爷家的三公子,恐怕也不会展示于世人。”
“如此说来,那我们倒真是托了易三公子的福。”金生水又笑吟吟地转向易难,“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执事大人不必多虑。”
易难苦笑不语,躬身告辞。
他手里紧紧捏着易斐斐的傀儡符。
它仅仅是有裂痕,斐斐已经是只受了伤,还没有生命危险。
但它已经有了裂痕,斐斐已经受了伤。一想到此,就令易难心里非常难受。
况且越是强颜欢笑与人周旋,他心里越发是焦急。
他不禁抬头,眺望着烁金流火的天边。
“天命啊,我不介意你待我刻薄,可你千万别再夺走我的兄弟啊!”
······
半夜,一个身影悄悄接近了鲲鹏。
“谁!”一把女声响起,另一个身影一手掐住了来者。
女声正是纨素,来者正是蒙轲。
火光忽然一亮,易难和朔风都跳下鲲鹏,走了过来。
易难示意纨素放开蒙轲,并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来我这里?”
“是不是那边靖楚党叫你来的!”朔风怒道。
“还是说,你是来暗杀我们,破坏鲲鹏的?”纨素怒道。
“不是,都不是,我哪有那么大的想法呀!”蒙轲抱拳躬身道,“小弟是祸娘手下人,特前来托执事大人相助一事。”
“何事?是祸娘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蒙轲沉吟了一下,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请三位大人救出易三公子时,能否再救下一位姑娘!”
“一位姑娘?有姑娘还在峤山帮?”
“不错,她现在正困在峤山帮。”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已经把所有人都救出来了吗?”
“不知为何,那长生教狐门的门主独独把那姑娘留在了山上。”
“哼,又是长生教,又是这狐门!我们方相寺跟他们杠上了!”朔风怒道。
“看你的样子,那姑娘应是你的心上人。”易难微微感叹,“好。她叫什么名字?”
“二善,就叫二善。她皮肤比较黑,眼神很有劲。大人一看见她便知道了。”
“你是说,陆二善?!”易难吃惊道。
“是,大人认识她?”
“我当然······哦,当然不认识的。”
没想到,陆载的妹妹竟然跑来了蜀山!而且还陷入困境!
只不过,现在陆载在陇州地域是通缉犯,自己身为蜀山方相寺执事,也切不可贸贸然说破自己和陆载一家相识相熟。
“好。你快起来吧。”易难扶起蒙轲,“只是此行吉凶未卜,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把她救出来。万一她有什么不测······”
蒙轲又要跪下来,“还请大人尽力而为!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好的,我们会尽力而为。你先回去吧。”
蒙轲言谢,告辞而去。
“二善······”易难叹道,“这真是如何是好?”
“执事大人?”朔风道,“你可曾记得,几个月前,由陇西郡方相寺上报昊京的,有恶巫在陇西一带伤人性命一事?”
“······自然是记得的,一支商队十多人全被这个恶巫杀了,陇州州府还出了缉拿令。”
“那恶巫的名字,好像就是叫陆一善。”
“······不错。”易难叹道。
同属于方相寺,陇州方相寺和蜀山方相寺的消息互通,朔风自然听说过陆载了。
“哼,此等恶巫,我朔风迟早会手刃此贼,让他血债血偿。只是这陆一善和这陆二善有什么关系么?”
“是啊,这也太巧了吧。一个叫一善,一个叫二善。”
“莫非这两人是一家人,那陆二善也是一个巫觋?”
“不知道,看来要去求证了。”
易难眺望夜空,这“空”真是黑得虚无缥缈,又深邃无比。
他由衷觉得,此间的事情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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