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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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如期而至，春知园内鸟语花香。

三锦春的红砖瓦上伸出了一枝出墙的白色使君子，像一支橄榄枝，抛向了伫立墙下的那位风度翩翩的君子。

穿着白色polo衫和牛仔裤的英俊男人，挺拔地站在沉稳低调的黑色奥迪s前，始终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态。像古代诗人仰望山河，旅人仰望星空，眼中充满了虔诚与渴求。

终于，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程海川的目光随之而动。

台阶上缓缓走下的，是一袭白色长裙的蒋微言，在斑驳的旧楼前显得有那么一丝违和，她更像是一个山野丛林中闪现的仙子。

黑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腰间，左耳边别着一个长弧水晶夹，手上挽着一个深棕色旅行包。

程海川将口袋里汗湿的手掌抽了出来，往前迈了一步，眼中洒满柔情“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蒋微言站在阶梯上，视线几乎与他平行，轻声道“谢谢。”

程海川的心蓦然被击中，强烈的爱意不受管控地冒出，他伸出手，试图靠近她。

蒋微言顺着他的手，将视线下移，她几乎认为他是来牵自己的手。

可是，最终这只苍劲有力的手，只是接过了她手中的包。她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了车前。

程海川心猿意马地走到车后排，打开车门，将包放在后排的座位。

上车后，程海川立直了上半身，看向前方，低沉坚定的嗓音在车内回响“我们出发了。”

仿若一道紧闭已久的门，紧实的开关瞬间开启。蒋微言的心忍不住随着汽车的马达震颤起来，随着一句“我们出发了”，那个陌生、危险、迷人的领域彻底被打开了。

回头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启动后，车子先缓慢地由浮云城的中心城区驶向了高速路。

上了高速路后，程海川才开始加速，引擎嘶吼起来，但轰隆隆的噪音都被隔绝在车外。

车内的人，正在享受音响里悠扬舒缓的钢琴声。

程海川往副驾驶看了一眼，蒋微言的头靠在座椅上，出神地看着窗外，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蒋微言一动不动，淡淡的声音从她唇中飘出“我在想他经历了什么，能写出这么纯净和空灵的曲子。不过，也许天才，无需经历什么。”

程海川不急着回应，等曲子结束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我会作曲，我也可以。”

蒋微言转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程海川双手握着方向盘，面带笑意“因为身边有最纯净的灵感。”

三秒钟后，蒋微言反应过来，才红着脸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就是说这些话，从来不脸红。”

“因为都是出自真心。”程海川脱口而出。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表白时机，但这份深埋心底的感情压抑得太久了，逐渐不受控制了。

程海川的右手越过银色的制动档杆，紧紧拉住了蒋微言放在腿上的手，抓在手心“微言，我想告诉你……”

温热的力量，从他的掌心传递到冰凉的手上，蒋微言仿佛被施了魔咒，身体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她低头看向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似乎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与坚持，心蓦然软了下去“你先好好开车，行吗？”

程海川的手心开始冒汗，他松开她的手，克制着答应道“好。”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路程，程海川的内心充满煎熬，简直可以用浑浑噩噩来形容。他驾驶着被誉为“西装暴徒”的奥迪s飞奔着，恨不得立刻飞向终点。

这辆车也名副其实地，犹如它的名号一样，西装革履之下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狂暴野兽，帮助主人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二十分钟，安全抵达终点。

进入林大停车场，程海川稳稳地把车停了下来。

松开安全带后，蒋微言眨着眼睛目视前方，既紧张又期待。可身边的程海川却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蒋微言红着脸，嘲笑自己一声“笨蛋”，打开了车门。

停车场人来人往，如今开车上学的学生不少。程海川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他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走走吧。”他提议道。

蒋微言点了点头，自从去年毕业后，她就没再回来过，她环视着熟悉的建筑，感觉大学四年的时光，恍如昨天。

不远处有学生捧着书本匆匆走过，还有几个女生扎堆在一起，手舞足蹈地说笑着，像是同一寝室的姐妹商量着去哪里吃一顿大餐，那开心的模样实在令人羡慕。

程海川默默地跟在她的身侧，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她。虽然毕业三年了，可他熟悉这座校园，熟悉到不用看周边的环境，就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方——

一块大约三米长，两米高，用砖石搭建的黑板，静静地伫立在教学办公楼前。

黑板上，彩色粉笔绘成了一个个飞舞的艺术框，框内是各式各样的手抄，散文、诗歌、寓言、歌词等等。

蒋微言站在黑板前，注意到一个新设立的创意专栏“寻人启事”。

她忍不住轻声念了起来

“昨日我在南门口偶遇一位身着粉色小猪体恤、牛仔裤和熊猫鞋的短发姑娘，实在忍不住想要表达我对你的一见倾心，望看到此则消息，联系环工班肖君凯。”

此时，程海川就站在蒋微言身后的一米处，克制着上前的冲动，静静地站立着。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她的长发。周围的声音陡然被抽走，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灰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令他几乎要透不过气。

“——你写的东西又上黑板报了。”他站在女孩身侧，轻声说道。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笑了笑，一个字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那个女孩便是蒋微言。

她骄傲、美丽、不可靠近，她根本连自己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就这样走了。

他不记得，那是第几次鼓起勇气和她说话，也不记得曾收获了多少个礼貌的微笑。

“你看，这则寻人启事，是不是很浪漫？”

程海川的思绪被蒋微言的声音猛然拉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黑板上写的东西，低声喃喃道“嗯，以前要是有就好了。”

“怎么？你以前也有想认识的人？”蒋微言回过头笑着问道。

程海川呆滞地看着她的笑脸，轻声说“是”。他的身体动了动，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接走到了蒋微言的面前。

突然而来的压迫感，让蒋微言禁不住想后退。

程海川不等她有所动作，便抓住了她的手，用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她，迫不及待地念出那句似乎酝酿千年的对白“微言，我喜欢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程海川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没想到这样一句简单的告白，竟然历经艰难，才有机会说出口。

蒋微言直视这双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眼睛，轻声问道“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和认识你的时间长短没关系，只和你有关系。只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程海川抓着她的手，固执地等待那个梦寐以求的答案，那个期望从她口中得到的应允。

时间不过十几秒钟，他却急切得像个看着眼前甜美的糖果却吃不到的孩子，几乎想要哭出来。

胸口的情绪逐渐闷得他喘不过气，恨不得一吐为快“其实，大学——”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蒋微言？”

听见声音后，两人同时侧过头去。

几米开外，一个穿着蓝色衬衣、挂着金丝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正抱着几本书歪着头，惊喜地看着她。

“蒋微言，还真是你呀，我以为我看错了！”

“林社长？”蒋微言吃惊道，她尴尬地抽出了手，冷静了几秒钟，才为程海川作介绍“这是我们前文学社社长，林夏。”

“哎，快别叫我社长了，我研究生毕业就留校了，你忘了，我比你高两届呢。”等到程海川完全转过身，林夏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程海川听到“文学社”三个字，脑中的雷达忽然竖了起来。他嗅到了林夏浑身散发的不友好的味道，但还是大方地伸出了右手“你好，程海川。”

“你好。”林夏象征性地和程海川交握了双手。

蒋微言主动开口问道“林学长，你现在当任课老师吗？”

“暂时还只是做生活辅导员，我还在继续考试，拿到教学资格后，就可以申请任课老师了。”

“真好呢，能留在这里教学。”蒋微言发自内心地羡慕他，她也曾有过这样的考虑，只是……

“还好，你呢？听说你在浮云城上班，怎么今天回学校了？”

“很久没回来，想来看看。”蒋微言如实答道。

林夏点了点头，身体侧向蒋微言，轻轻说道“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蒋微言犹豫了一会，转身对身旁的程海川说道“你等我一会，好吗？”

程海川皱了皱眉头，无奈地点点头，在林夏转身前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视他的敌意，转身领着蒋微言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读书亭里。

蒋微言仰起头，感慨万千“这里还是老样子。”

林夏点点头，开口道“嗯，你也还是老样子。”

蒋微言轻笑道“不似当年啦。”她转身面向林夏“学长，刚刚你说有事情要和我说？”

林夏环视一周，视线在不远处拿着手机的程海川身上停留了一会，才面色严肃道“蒋微言，有件事情我想和你道个歉。”

“嗯？道歉？”蒋微言全然想不出林夏会有什么事情向自己道歉的。

“你还记得，以前我担任副社长时，负责收集和整理学生的投稿件吗？”

“记得呀，由你甄选上榜的稿件。”

“你在文学社的时候，是稿件最多的，我专门用一个箱子装了起来，本来打算送给你当毕业礼物的”，说到这里，林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就在你临近毕业时，那个箱子不见了”，林夏眯起了眼睛“有人把它拿走了。”

“拿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会不会是打扫的阿姨不小心当垃圾收走了？”

林夏凝视着蒋微言单纯干净的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是一个大礼盒，是有人故意拿走了，何况其他人的也没有丢。都怪我，我应该锁在柜子里。”

“学长，你别这样想，其实手稿留着也没什么用呢。”蒋微言笑着安慰道，虽然有点遗憾，但她也不希望林夏因此而自责。

“谢谢你。”林夏顿了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学校如果有活动，也可以通知你嘛。对了，校庆你会来吗？”

“我还不确定，到时候再看。”蒋微言拿出手机，顺便朝程海川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她迅速低下了头，惊叹自己竟然心虚了。

加完微信后，她收起手机“学长，我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林夏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急切地喊了一声“蒋微言——”

蒋微言回过头，脸上带着疑问。

林夏欲言又止，几秒钟还是开口问道“你们……在一起了？你了解他吗？”

蒋微言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夏抿着嘴不说话，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去吧。”

蒋微言笑着挥了挥手“再见”，便朝着程海川快速地走过去了。

林夏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和痛苦之色。

程海川用目光迎着她回到身边，顿时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说我以前在文学社的手稿全丢了。”蒋微言慢慢地往前走，与黑板擦身而过，完全没注意到程海川脸上急速变化的表情。

程海川好似晴天霹雳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在她的身后，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声音问“他说了是怎么丢的吗？”

蒋微言摇摇头，侧脸挤出一丝笑容“算了吧，丢了就丢了，不管它。”

她故作轻松的样子，使程海川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他回头看了一眼逐渐缩小的黑板，彩色粉笔字已经模糊不清。

机会是一闪即逝的。

“等会吃完饭，陪我回趟家好吗，我拿点东西。”他们在校园里继续逛了半小时后，程海川忽然建议道。

“啊？这样不好吧？”蒋微言面露难色。

程海川看穿了她的忧虑，失笑道“没关系的，我家里没人。而且，我只是拿个东西，很快。”

听到他这么说，蒋微言大方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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