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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阿美,送走了阴差,纪锦棠打算在椅子上躺下,谁知苏之淮推门而入,眼神里能射出冰晶。

纪锦棠被苏之淮吓了一大跳,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能不能别这样吓唬人?”

苏之淮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房间,桌前的绿植上还插着三根香,地上的铁盆里还有些许没有燃尽灰烬,隐约可以看见淡淡的火星子。

苏之淮刚走上前,想一看究竟,纪锦棠跟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瞬间睡意全无。纪锦棠挡在苏之淮身前:“你要做什么?”

苏之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在房里烧什么?”

纪锦棠言辞躲闪:“没……没什么,就是一些没用的符纸而已。”

苏之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他用诡异的眼神盯着纪锦棠看了几乎半分钟,才缓缓推开他。纪锦棠捂脸叹息,苏之淮半蹲下,捻了捻盆里的灰,灰尘落进盆里时,苏之淮的眼睛一亮,那灰褐色纸灰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白色,一股阴气从纸灰里涌了出来。

苏之淮皱了皱眉,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紧闭的窗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他没有开口问纪锦棠,只是站起身,走到纪锦棠的办公桌前,淡定地坐了下来。

纪锦棠的心跳得很快,不过面对苏之淮,他依旧装大尾巴狼:“判官大人怎么忽然大驾光临,下次来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啊!”

苏之淮想笑,却忍住了:“我原本是来找陆鸢的,她没在,我听见你这里有响声,就进来看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里头有一股莫名的阴气,这才直接推门而入。”

纪锦棠假笑,一个劲地打马虎眼:“哪来的什么阴气,就我一人在房里,我看是你多虑啦!”

纪锦棠一摆手,大爷似的往椅子上一躺:“要不要来点什么茶?”

苏之淮差点被他气死:“锦棠兄,你我二人可以说是患难与共了,我认为我们彼此需要坦诚,你对我总是遮遮掩掩,这不大厚道吧?”

纪锦棠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他闷哼一声:“说到彼此坦诚,小人对判官大人足够坦诚了,但好像判官大人却没有对我坦诚。”

苏之淮纳闷:“此话何解?”

纪锦棠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以一种几乎是审问的姿势盯着苏之淮:“据我所知,任何人死后,魂归幽冥也好,游荡在人间也罢,都是维持着死前那一刻的年龄形态,可判官大人却可以在地府从小孩长成一个帅小伙,为什么?还有,判官大人所使用的招式极其复杂多样,甚至可以操纵月光,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见习判官所拥有的能力,这些请问判官大人怎么解释?”

苏之淮愣住了,因为纪锦棠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能在幽冥成长?为什么自己能拥有一些普通鬼差所不能拥有的能力?

“我……我也不知道……”苏之淮的语气忽然温和了下来,他忽然有一种自己对纪锦棠不坦诚的错觉。

纪锦棠轻笑:“判官大人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强求,不过你我之间的账反正也是算不清,不管是我年幼时期在忘川河边救了你,还是你回到阳间救了我,大家就这么糊涂过吧!以前的事情彼此不想说那就不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今后咱们肝胆相照,你看怎么样?”

苏之淮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可他一想发觉不对,明明是自己质问纪锦棠,怎么变成了自己被他说服,还没有办法反驳,果然这种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是他苏之淮缺乏的,相反,眼前的这个男人倒是轻车熟路。

苏之淮笨嘴拙舌,斗嘴是斗不过纪锦棠了。

纪锦棠的声音募地增高:“哎,我忽然想到个事,当年你还是孩童的时候,你是怎么掉进忘川河的?”

苏之淮的脑子嗡地一炸,顿时呆住了,他的思绪被纪锦棠拉回了二十几年前。

那时候他跟着崔珏学艺,说是学艺,倒不如说是崔珏把他的魂魄给救了。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浓墨之中,四周阴冷极了,耳畔不是传来几声呜咽,他漫无目的地走,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座泉眼边上,这个泉眼很大,泉水很清澈,天边的血月将泉水映得发红。

苏之淮就这么在泉眼边上不知道呆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术士形象的老者找到了他,将他带回了阴律司,教他习武,教他读书认字。他渐渐想起自己名叫苏之淮,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漫长的幽冥生涯让他也习惯了黑暗,趁着师父崔珏不在,溜到忘川河边,坐在河畔,望着水中的鱼儿,欣赏天边的一牙月,仿佛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苏之淮眼睛一亮:“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纪锦棠镇定自若,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被谁推的?”

苏之淮眼眸募地淡了下来,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年我还小,记忆也不是很深,而且我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纪锦棠眉头微蹙,站起身,走到苏之淮跟前,又做到桌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足以说明,你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见习判官!崔珏肯不远千里到黄泉眼边找到你的魂魄,而你又可以在幽冥生长,到最后有人在你尚未完全长大之前,又把你推入忘川河,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我是谁?”苏之淮心急如焚。他望着纪锦棠,很想从纪锦棠的口中得到答案。

谁知纪锦棠大笑:“你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判官了,我想那个藏在地府里,推你入河的幕后黑手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苏之淮点了点头,可他的心里却始终不能平复,本来尘封的记忆被纪锦棠的话忽然打开,很多东西就像是一团浆糊,一直黏在他的脑子里,如今开始渐渐脱落,真相究竟是什么,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揭开。

纪锦棠见苏之淮的心情十分低落,开始逗他:“哎,想不到你们地府里也是藏污纳垢之地,判官大人你这样的清流估计不多。”

苏之淮终于笑了:“锦棠兄你才见过几个地府的人,就下这种结论,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纪锦棠想到被自己贿赂多年的阴差,又想到如今地府里“人人”都工作懈怠,抿了抿嘴角,笑着说:“哪儿用见那么多人,判官大人的胸怀和气度,秉公执法的精神,我想就没几个能比得上。”

苏之淮简直无语,他顿了顿,才开口:“锦棠兄,我一向对犯罪鬼魂都是手起刀落,反而是你比较有人情味,不过我有一点想提醒你,不管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恶鬼也好,还是一直飘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也罢,他们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他们选择了作恶,选择了放弃轮回的机会,那么他们就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

纪锦棠忽然心口有些凉,原来不仅做人无奈,做鬼更可怜。纪锦棠顺着苏之淮往下说:“是是是,判官大人教训的是!”

“锦棠兄今日可以这么淡定从容,恐怕是把鬼魂想得太简单,太美好。不知锦棠兄是否听说过野?”

“野?”纪锦棠一皱眉,顿时心跳加速,“传说中幽冥最肮脏,最可怕的地方?”

“不错!”苏之淮说,“野是幽冥三不管地带,里头住着无数恶鬼,他们没有办法进入酆都鬼城,也没办法进入其他几方鬼蜮,只能躲在野,永世不得超生,一旦有迷路的生魂不小心踏入野,那他就会被小鬼吸干,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地府不去镇压?”纪锦棠疑惑。

“常言道,阎王易躲,小鬼难防,也不是没尝试过,只是每次镇压都会伤亡惨重,后来酆都大帝也就作罢。既然野鬼们躲在野,幽冥大地无边无际,鬼祖大人何必劳心劳力去剿灭一个野呢?”苏之淮说。

纪锦棠觉得头皮发麻。

“我给你说野不是想吓唬你,我只是想说,你没见过真正可怕的恶鬼,所以你对鬼魂总抱着一颗怜悯之心,我不敢说你是错的,但……”苏之淮还没说完,就被纪锦棠打断。

“但什么但,野的恶鬼我大概是一辈子都见不着,就算我死了,也有判官大人开后面,直接把我拉进阎王殿里某个差事,我也没机会被野鬼们吸干呀!”纪锦棠大笑。

“你……”

几日后,电影开机了。

纪锦棠参与过几次,可每次见到顾羽梨和谢南升演对手戏,心里总觉得不痛快,于是索性懒得再去。

直到这天,电影的片场在一家医院里,顾羽梨已经拍了好几场大夜戏了,身心疲惫,她呆呆地坐在一旁,顾羽梨盯着手机屏幕上纪锦棠的号码一动也不动,一个男声就在她的耳畔响起。

“大夜戏很累吧?”谢南升说。

顾羽梨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漂亮的桃花眼里却依旧有迷人的光彩。谢南升仿佛被这莫名的光彩给吸引,大半夜的片场竟然让他生出一丝暖意。谢南升今年也有三十二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此人生的周正,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海鸥线清晰明朗,一张厚薄恰到好处的嘴唇,一张精致的脸,无数女明星对他爱的不能自拔。

然而谢南升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他高大伟岸的身形是他浪荡的资本,换女朋友如换衣服,此刻的他却对顾羽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羽梨,你跟那个看风水的小子是来真的还是玩玩而已?”谢南升问。

他轻浮的表情,透露着一股子瞧不起纪锦棠的样子。

顾羽梨听出了他那鄙视的心思,说道:“你说呢?”

“你不是吧?堂堂当红女明星,你要嫁给一个默默无闻的风水先生?”谢南升惊讶地问,他对于这位圈外的风水先生,打心眼里一万个瞧不上。他觉得自己长得比他帅,也比对方有钱,也和顾羽梨是都是圈内人士,共同语言肯定比那个沽名钓誉的风水先生要多得多。

“谢南升你听好了,那位你说的风水先生救过我的命,在我心里他比任何人都重要,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不懂,我也不指望你懂,还有,我们两个就是这部戏的搭档而已,我跟你没那么熟悉,请你不要对我的朋友指指点点,这样只会显得你非常的没素质,懂吗?”顾羽梨有些恼火,她不能容忍别人言语上侮辱纪锦棠。

谢南升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顾羽梨,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于是灰溜溜地跑去片场等戏了。

顾羽梨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拿起电话看到对方姓名的时候,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的脸庞瞬时间就变得晴空万里,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接起电话后,里头传来温软的声音说道:“你在哪个片场拍戏呢?可以来探班吗?”

原来是纪锦棠,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片场。

顾羽梨巴不得见到纪锦棠:“你是以拍摄顾问的身份来,还是以别的身份来?”

电话里里头纪锦棠撒娇打滚:“哎呀,不要分得那么清楚!”

顾羽梨暗自傻笑,觉得自己和纪锦棠有戏!

“好,一会儿我发定位给你,这里离你家特别远,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待会儿见。”顾羽梨挂了电话后,刚刚无神的眼睛里骤然间就有了生气,她本来就在等戏,嫌弃时间过得慢,这会儿听到纪锦棠要过来,更觉得是度秒如年。

这场大夜戏是电影的一场重头戏,讲述的是男女主在医院里遇到危险,驱魔道士前来和恶鬼斗法的故事。片场在阳城市第三人民医院,这家医院地处相对比较偏僻,医院却大得很,剧组租借了一幢住院部的大楼用作拍摄。

本就是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寒风从窗棂上刮过,呼呼的声音久久徘徊在医院阴冷的走廊里。顾羽梨扯了扯自己的大衣,镇定自若,她深呼吸,平复心情,准备进入演戏的状态。走廊里为了营造恐怖气氛而打出冷冰冰的光,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也许是和纪锦棠呆久了,顾羽梨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她丝毫没有觉得此时的片场有任何诡异的气氛,甚至觉得有一丝可笑。

拍摄开始了,谢南升死死地搂住顾羽梨,两人立马进入惊恐的状态,他们短暂地相拥后,谢南升拉着顾羽梨在楼道里奔跑,后面那个扮演恶鬼的演员披头散发,身体僵直地在后面追。只见他的头发蓬松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惨白的脸上露出一股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阴笑。化妆师的本事极高,演员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底,面无血色,甚至还泛着微微的青。乍一看真的就像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突然,身披黄袍,背着八卦镜,手持桃木剑的道士破窗而入。道士一脚将恶鬼踹飞了出去,扮演恶鬼的演员也是可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道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用朱砂画满整张的黄纸符,上面的图案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只见他将纸符点燃,黑暗的楼道被这火光微微照亮了片刻。随着纸符的燃烧,火焰也越来越高,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摇曳的火光似乎揪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现场导演组的人被这火焰燃烧的效果惊呆了,他们非常满意。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都在夸赞这个视觉效果。

这时候的机位没有带到顾羽梨和谢南升,他俩盯着道士作法驱除邪祟,突然那个扮演恶鬼的演员窜到他俩的身边,把谢南升吓了一大跳。

可顾羽梨发现了不对劲,道士的跟前同样有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随着道士的纸符而舞动着。

导演们发现了监视器内只有道士一人,他仿佛一个人在对着空气演戏,眼前的这个恶鬼并没有出现在监视器上。那一瞬间,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结成了冰,就连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娱乐圈的人都知道,拍鬼片有可能遇见灵异事件,有时候因为自己打扰了某些“人”的休息,又或者是侵犯了他们的领地,于是都会在开机前给他们烧一些纸钱表达自己的诚意。这个剧组在开机的第一天,纪锦棠就打电话和阿美说过了要怎么做,此时还能出现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包括谢南升在内的所有人都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只有道士一个人手握黄纸符,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鬼。

他转过头看导演,心想怎么还不喊cut,黄纸符都已经烧完了。导演组的人都被吓傻了,一群人都仿佛被人点了穴,嘴巴张的老大,眼睛瞪的老圆,眉毛挑的老高。他还不知道那个恶鬼已经渐渐逼近了他。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瞳孔里倒影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张开的大嘴里还渗着鲜血,只见恶鬼伸出苍白的手,晃晃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晃着自己那好像是粘在脖子上的脑袋,头发枯草一般的扎在头上。

道士惊恐地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脑袋可以在脖子上旋转一百八十度,并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给他上发条。这“人”的肩膀像是生了锈,姿势是那么的不和谐,每走一步都发出骨头错位般的咔嚓声。只听见好似是从他的胸腔里传来的闷响,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一时间整个片场寒意四起,一股尸臭味凭空在楼道里滋生了起来。

道士的尖叫声震耳欲聋,只听见他大喊了一声:“有鬼啊!”

所有人就像是听到了运动会的发令枪一样,快得是离弦的箭,整个医院的走廊里一阵兵荒马乱,摄像机等设备被撞的东倒西歪,一时间尖叫声与仪器杂碎在地上的声音相互交织,乱作一团。顾羽梨拉着谢南升一路向一楼跑去,身后跟着一大堆人,漆黑的片场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好像在楼里跑了很久,一路上他们听到了各种奇怪的笑声,那笑声像是订书机一样,死死地钉在他们的耳朵里。明明是穿的很多,奔跑也让两人出了一身的大汗,可身后的脊梁骨莫名的就是生出一股子寒意。那寒意就好像是鬼魅一般,紧紧贴在他们身后。

谢南升跟在顾羽梨的身后,他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这医院密闭的走廊里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一股阴风,让顾羽梨和谢南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起了鸡皮疙瘩。

谢南升脑子里还想着刚刚那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的模样,那爪子上长着长长的指甲,泛着阴冷的白光,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板足够高大强壮,可在那双锋利的爪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纸片人。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奔跑,一瞬间就超过了在身前的顾羽梨。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不断徘徊,他们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脚步混在其中。

可顾羽梨和谢南升谁也不敢回头,谢南升在此时此刻也还保持着他一贯的所谓绅士风度,他并没有丢下顾羽梨,他从顾羽梨身边超车而过的时候顺势就拉起了她的手,拼了老命往前飞奔。

他的这一举动让顾羽梨之前对他的敌意瞬间就消散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抛弃队友的人,就算人品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一瞬间他的形象似乎就高大了起来。

突然间谢南升一声非人的惨叫又把顾羽梨拉回了现实,他们看到前方的楼梯越来越远,墙壁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影子,有缺胳膊少腿的,有没有脑袋的,有的大得离谱,有的又小得可怜,无数奇形怪状的影子浮雕一般的刻在了墙上。

楼道里一丝灯光也没有,竟然也能生出影子。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影子啊?为什么我们跑了这么久,楼梯还原来越远啊?”谢南升气喘吁吁。他那老式火车般的喘气声,就像要把肺给震出来似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鬼打墙吧。”顾羽梨也喘着大气,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将她的长发打湿,贴在脸上,再好看的美女在这个情况下,也好看得有限了。

“纪锦棠不是风水先生吗,他没教你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吗?”谢南升感觉自己跑不动了,而此刻好像又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脚步声,于是他停下来靠在墙上,低头用力地吸了几口气,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顾羽梨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纪锦棠,可她看了看屏幕后,又失望地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

“怎么了?”谢南升问。

“没信号,再撑一撑吧,锦棠应该马上就来了。”顾羽梨语气坚定,她的眼睛里有光,那是一种信任和幸福交织的感觉。

谢南升听到了这句话,仿佛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游泳圈,一瞬间就有了求生欲,然后他一边掩饰自己已经要吓到尿裤子的心,一边装大尾巴狼,挡在顾羽梨的身前:“放心吧,我先保护你。”

“保护你”三个字说得特别重,但依旧遮掩不了他的心虚,凡人在这时候有这个胆色已经是人中龙凤了,顾羽梨笑着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一团巨大的黑雾就从窗户外面挤了进来,玻璃被震碎,散落了一地,黑雾渐渐幻化为一个人形,直直地立在他们眼前。

“快跑!”顾羽梨大喊。

两人刚刚停下的脚步又加速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窗户外就连月光也没有,医院其他的大楼此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仿佛这个被租借的住院部大楼孤独的矗立在云端上。窗户外是一片黑漆漆的浓雾,一眼望不到头,浓雾顺着破碎的窗户飘了进来,是一股死一般的阴气。

他们一边跑,一边用余光扫着周围的墙壁,墙壁上不断变换造型的阴影就像是被泼上去的山水画,甚至有布满脓疮的手从墙壁里伸了出来朝他们抓了过去。顾羽梨尖叫的用手用力甩开那鬼魅一般的手,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或许人到了绝境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这次的事件甚至比初始纪锦棠的车库或者是电影首映礼上漫天飞舞的小鬼来的更刺激,因为身边的人不是纪锦棠,而是那个色厉内荏的谢南升。

两人也不知道在这个楼道里跑了多久,他们鬼使神差地钻进了一个房间里,躲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顾羽梨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暴露位置。

他们只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阵阴笑和千军万马般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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