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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真人望着广楼殿对面金钟山,再三皱起眉,见镜道真人依然沉浸在复仇的怒火中,便提醒道“师兄,此事不如交由门中弟子去处理,我们几人还得看紧封印才是,毕竟此事关乎天下苍生。”
经此提醒,镜道真人才想起自己的责任,只得恨恨咬了咬牙。
陵墓中,连昀飞将柯杳放入石棺中,在这没有活人的陵墓中,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温柔,呆呆地看了她许久,“二师姐,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你,若换了平时,你一定会吵着要挖了我的眼睛。”
“我这般珍爱人间美景,是因为有你,我想告诉你,我去过哪些地方,在那个地方看到了什么,学会了什么,我想将这些全都告诉你,给你暗淡的世界添加更多的色彩。”
“家族濒临灭绝,我不甘被当做繁衍子嗣的工具才来到这里,是玄剑宗的庇护才让我免去了被抓回去的危险,我想如果他们给我安排女子是你,我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滚回去。”
族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忤逆不孝,数祖忘典,他不生气,因为那都是真的,而即便没有他,家族里还有更为优秀的人选。
他蹙眉笑了,看来自己话唠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明知道她都听不到了,他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在棺盖合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朝着石棺内伸出手,取走了她身上的酒囊,苦笑道“二师姐,好歹给我留个念想,等到你我再见时,我亲自来为你斟酒。”
走出陵墓后,他望了望直射陵墓门的阳光,随后背靠着石碑前,盯着手里的酒囊看,以前他时常想为何二师姐会突然爱上饮酒,现下是明白了,四师兄的死足以让她日日借酒消愁,哪怕遭到师父的责罚也不知悔改,如今他懂了,可惜懂得太迟,这一醉方休解千愁的滋味是该轮到他来尝尝了。
他打开酒囊,将剩余的酒灌入口中,冰冷的酒流进他的喉咙,浇灭了他满腔的伤愁。
一人影突然出现,想去抢走他手里的酒囊,却被连昀飞躲开,那人抓空了的手,尴尬地说道“五师兄,这里是先烈们安寝的地方,你怎么可以在这里酗酒?”
借着有几分醉意,连昀飞抬眸瞪着阻扰自己的师弟,“滚一边去,别烦我!”
那弟子看他的模样有些担心,这要是被掌门等人发现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于是继续去抢夺他手里的酒囊。
“长胆子了?敢对你师兄动手?!”连昀飞恼怒,右手出掌袭向师弟,谁知一掌出去柔软无力,对方没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连昀飞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脑袋瞬间清醒了三分。
“五师兄?”那弟子也十分不解,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半点疼痛,像是被挠了一下。
连昀飞恍然大悟,一双猩红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酒囊,“这酒——”
月桂树下,花不语缓缓睁开眸子,她似乎做了个梦,梦中她掉入了悬崖,粉身碎骨……
“花不语,你再过来救我,我就真的要死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只见苏言坐在靠在树上,胸前还插着剑,此时正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看着那柄熟悉的剑,花不语恍如大悟,刚才的梦境是真的。她连滚带爬地来到苏言的身前,双眸盯着紫偃剑,想拔又不敢拔,拔了以后万一出血不止就真的完了,可不拔又不是个办法。
望着眼前那对水汪汪的眸子,他起了逗弄之心,双手一撒,摊开了身子,“你如果再磨磨蹭蹭,我真的就要死了,可怜我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拉过,就要英年早逝吗?天妒蓝颜啊~要不你现在就给我摸两下,我也不算枉来人间一场。”
“你占了我这么多便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花不语无语望天,这人哪有半点要死的样子,分明是戏弄她,上次落水后她昏迷了好久,指不定她的身子已经被这厮上下其手摸了个遍。
苏言脸上的表情一僵。
“果然!”花不语鼓起小脸,然后不带一丝拖泥带水拔出了紫偃剑。
苏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捂住了伤口,这丫头还真是经不起逗趣,他的目光触及到她手中的,不禁沉下眸子,如果她真的变成无情无爱之人,他们恐怕不会如现在这般了。
花不语丢开,看着依然存在的同心契,内心一片迷茫,她真的忘不了白衣少年,可若是忘不了,她就没有办法活下去,只要心中还有邪念,心魔便无处不在,每一次走火入魔,都伤害身边的人,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真的要忘了他吗?她的白衣少年啊……她不由望向苏言,嘴角慢慢扬起,忽然笑了。
她转身走入山洞,从里面端来一盆清水,蹲在了苏言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并说道“大师兄,等会儿你就离开这里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言挑了挑眉,这就打发他走了?也不想想刚才若不是他以命相博,她哪会清醒过来。
他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了救你差点死掉,你竟然还想赶我走,过河拆桥的事你还真做得出来?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她摸着心口,感受到了那颗心脏在有节律的跳动着,她知道这颗心脏与寻常人不同,她宁愿它是石头做的,不用受七情六欲的困扰,可是偏偏它有血有肉,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变化。
不小心遗失掉的的记忆还可以重新捡起,但失去的人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的白衣少年只存在记忆中,可若是她的白衣少年被彻底从记忆中抹去,那她就剩下了现在的他了。
见她又落入伤心处,苏言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的长发,柔软地说道“丫头,我会陪你一起忘掉他,陪你一直看到同心契消失。”
“好……”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任由着他抱着自己……
红彤彤的太阳升起,花不语勤学苦练,剑法快如无形,刚松懈下来时,便被一把戒尺打中了手背,顿时火了,“你干什么打我!”
“你说为什么?杀气那么重,又不是要你上战场杀敌!”
她瞪着眼睛,看着那张让人火大的脸,咬了咬牙,忍住了要去撕烂那张脸的冲动。
秋桂绽开将京城染成了一片金色,百姓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丹桂节,京中贵族相约赏菊,佳人才子吟诗作对,京城双姝少了一姝让整个节日黯然失色了不少,舒雅素来与秦绾绾交好,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京城最美的风景,可惜如今她的身边少了一人,但她的身上也不缺乏爱慕的视线。
她见其中的白雪绿梅较为罕见,便吩咐侍女说道“去将菊花送给秦小姐,她定会喜欢的。”
侍女道了一声是,便伸手去端那盆白雪绿梅,同时,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准备端走这盆菊花。
一碰到侍女的手,夜鸦忙吓得收回了手,随后抬头看向舒雅,作揖道“舒小姐,王爷有命,让我将此花给秦小姐送去,不知舒小姐可否忍痛割爱?”
闻言,舒雅看向独立于廊桥之上俊美无俦的男子,见他也正巧看向自己,便对他行了个礼,然后对夜鸦说道“不过是一盆花,你拿去便是,也省得我再差人跑一趟。”
白雪绿梅的颜色清新脱俗,也因为在一片五彩缤纷的菊花中,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夜鸦捧着花盆,一路跑到廊桥上,邀功似的将白雪绿梅递给言狄,并笑眯眯地说道“王爷,借花献佛,这事还得您亲自来。”
言狄低目看着他手里的花盆,挑了挑眉,不悦地说道“你是嫌自己多长了这两条腿?”
夜鸦吓得双腿一软,忙开口解释“王爷,您亲自去送花才显得自己的心意啊,您想想看,以前都是你让我去送礼物,可结果怎么样?秦小姐对你还不是一样的冷淡,我可听说了,几日前秦小姐吃庐阳山顶新鲜石榴,那玄剑宗的弟子可是亲自去摘的,据说秦小姐欢喜得不得了,两人还互相喂食呢……”
见夜鸦越说越详细,言狄直接黑下脸,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花,抬步就走。
临到相国府,言狄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手里的花看了许久,一张脸变得难看至极,想他好歹是一国亲王,位高权重,怎么能如此放下身段来讨好秦绾绾,但如果不去送花,岂不让姓言的小子继续钻空子!
左右权衡之下,他拧着眉头踏进了相国府,而在他踏进相国府的那一刻,藏在暗处的黑袍人勾起了唇角。
庭院里,秦绾绾手里正剥着石榴,茴香拿着帕子候在身边,几度想去帮忙可被拒绝,于是忍不住说道“小姐,这种粗活交给我就行了,你想吃多少,我都给剥。”
秦绾绾笑笑,当将最后一粒果子放入盘中后,用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凡事亲力亲为方显心意,我要吃的话当然会让你剥给我,只是这盘是给他的。”
茴香嘟着嘴,不禁为秦绾绾抱不平,“小姐十指纤纤,为他染了一手的汁液,言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换了我,铁定感动极了。”
秦绾绾眸中闪过失落之色,莞尔道“但我必须珍惜下去。”
他是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换来的人啊,无论怎样,她都不能放弃努力,总有一日,她要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言狄入府,无人敢阻拦,下人见了他都老老实实地让开了路,当见到庭院里心心所念的身影时,他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拿白雪绿梅博去美人一笑。
离不开相国府,秦绾绾如一只被囚在笼里的金丝雀,因为得不到自由而渐渐失去笑容,金丝笼看似华丽,却让她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能让她甘心于此便只有一人。
她看着言狄送来的花,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艳,手不自觉地去抚摸它的花瓣,可谁知手刚碰到花瓣时,一道剑光从眼前闪过,只见那一盆开得正灿烂的白雪绿梅被斩成两半,言狄见自己送来的花被毁了,勃然大怒,冲着持剑之人大吼,“言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了本王的花!”
言陌不理会她,几步上前,抓住秦绾绾的手,快速地在她的手臂各处点了点,随后立即用两指按住那串涌向手臂的黑气,将其慢慢逼向指尖,直到那团黑气完完全全离开身体。
秦绾绾惊愕于那团黑气,问道“这是何物?”
言陌眯了眯眸,看向瞬间枯萎的白雪绿菊,沉声道“是妖毒!”
言狄见他意指那盆白雪绿菊,当即冷下了脸道“姓言的,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本王会害绾绾吗?!”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能提炼出如此纯质的妖毒的人屈指可数,以王爷的本事未必能
找到这种能人异士。”
“你!”言狄见他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感觉胸口被一口气堵着,想发火却没有足够的理由,当着秦绾绾的面,他若再斤斤计较只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只好瞪着眸子,不敢再有异言。
千里之外的昆仑境,某人把玩着戒尺,在她的身边转悠着,并振振有词地说道“你的身上杀气太重,一点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剑法虽快,却软弱无力,重练。”
花不语盯着那把戒尺,咬了咬牙,忍了!
瞧着认真练剑的花不语,苏言笑了笑,所谓严师出高徒,他不是好忽悠的‘师父’。
不知不觉中,月桂树挂满了金灿灿的桂花,散发出沁人的香气,素衣女子身轻如燕,广袖拢着点点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而飞洒出来,手中的长剑点地而起,激起一地的落叶,剑起时,与对方的剑擦过,发出刺人的剑光,相碰的剑气掠起她的衣袖,露出了洁白无瑕的手臂,显然同心契已不在。
她勾唇一笑,拱手道“大师兄,承让了。”
苏言摸了摸鼻子,道“小师妹功夫见长,日后,师兄若是被人欺负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花小姐扬起了笑脸,说道“那是!谁敢动我大师兄,我便将那人打趴下。”
她低眉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或许,断情绝爱只是种说法,若真是变成冷血之人,又怎么会记得要断情绝爱,她倒是觉得现在的自己看开了许多,只想将自己投入到万千世界,敛去自己的气息,将自己当做凡尘中的一花一叶。
苏言收起了剑,一屁股坐在她时常打坐的石头上,嘴里催促道“去,给师兄做饭去。”
她斜视了他一眼,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置于脑后仰躺了下去,无所谓地说道“大师兄要是饿了自己去做饭,反正我不饿。”
苏言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去,只是他用一只手支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她,并用另一只捏着她的鼻子,笑道“小师妹真的越来越不可爱了。”
她捏着苏言手背的皮,将其狠狠甩开,毫不留情地回击道“大师兄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要脸皮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你说对不对,小师妹?”
“大师兄有两张脸皮,难道……”她转眸突然袭向他的脸,想要撕下他脸上的面具,当她的手指刚碰到面具时,却被他一个闪身躲过。
他站在她身前,轻笑一声,“小师妹对师兄的样貌如此感兴趣,可是师兄怕吓着小师妹,不如等到天黑了,师兄让你摸个够。”
说完,他眨了眨眼睛,特意抛了个媚眼过去。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吼道“谁要摸你了!”
不让看,却给摸,这大师兄脑子果然有病。
“你看大师兄我多大方啊,摸可比看要来的有价值多了。”
“我可以选择打吗?”
说罢,她突然起身,抓着身边的剑,冲向对方。
两人打闹时,一个不速之客突兀地出后山,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子站在洞口,望着前面两道矫健的身姿时,捋了捋长须。
注意到站在洞口的身影,花不语停下了与苏言的打打闹闹,朝着清虚真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不语,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为师很是欣慰。”
苏言看了一眼他,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便直言问道“师叔,你来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清虚真人审视着苏言,只觉得这人仿佛能看透人心,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所思所想。在这几个月里,他每次来后山,都会敛去气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当看着她一次次的走火入魔,苏言一次次的唤醒她,哪怕伤痕累累也不曾放弃,便知自己没有做错选择,万千人中,只有苏言才是最合适陪在她身边的人。
收回目光,他再次看向花不语,说道“不语,你的五师兄下山调查杀害你二师姐的凶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为师想让你——”
花不语脸上的的笑容僵住了,急急打断了清虚真人的话,问道“师父,你说什么?二师姐她怎么了?!”
苏言蹙了蹙眉,下意识看向花不语,柯杳被害身亡在玄剑宗早已不是秘密,可对于她来说,却是个意外的消息。
“你二师姐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害了。”在道出事情前,清虚真人考虑了许久,他清楚纸包不住火,她迟早该面对现实,这个时候将事实告诉她,也好试探她的心疾是否已经痊愈。
花不语秀眉紧皱,目光一沉,嘴唇颤抖着,“不可能,二师姐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被人杀害!”
这时,她不由想起了那个梦境,梦中二师姐浑身冰冷还少了一只手,可想梦境是真的,二师姐恐怕死得极为凄惨,思及此,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心魔降临便可知真假,她为什么不早点意识到这一点。
想起柯杳在梦境之中的模样,她紧紧握起了拳头,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师父,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二师姐,我去替她报仇!”
清虚真人见她没有发作,才放下心下来,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是谁杀害了柯杳,但隐隐觉得此事与连昀飞的失踪有关,于是说道“你五师兄的失踪想必与幕后凶手有关,据门内弟子调查,你五师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京城,只要你能找到他,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我这就下山去!”说罢,她抬脚饶过清虚真人往洞内快步走去,身上散发出极强的杀气。
苏言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反问清虚真人,“玄剑宗弟子众多,师叔为何要独独选中小师妹,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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