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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时,她立即用两指扣住他腕上的命脉,双眸夹杂着含糊的杀意逼视着他,“姓韩的,少给我耍心眼,说!你有什么目的?!”
指甲刺入肌肤传来了刺痛,韩卓涛抬了抬眼皮子,语气无奈道“我若要害你,早在你进宫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禁军将你围住了,我虽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并不是小人。”
“我花家愧对雷家,你却利用雷家遗孤来逼我就范,你还敢说你不是小人?”
韩卓涛摇头叹息,即便是无奈之举,那件事依旧是扎在他心头的刺,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残忍的一天,罢了,自己欠下的债,到底要亲自偿还。
他将被扣住的手又往她面前移了几寸,如墨眸中一片赤诚坦荡,“那日我挑断你手筋,你若是觉得解气,便废了我这只手,我绝无半句怨言。”
随着他的动作,花不语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尤其在对上那双不参任何其他东西的眸子,她松了松对他的钳制,对当年的事情也释然了,“我若断了你的手,大晋皇朝只会多个残废罢了。”
韩卓涛笑道“你对我尚且狠不下心,对那些无意伤害你的人又如何下得去手,所以,我相信你,你是个明辨是非之人。”
花不语挑了挑眉梢,“此话何意?”
物是人非,这宫城的每一片砖瓦都经历了漫长的风霜,见证了一代又一代帝王业的兴起衰弱,斜阳西挂,孤雁南飞,身居庙堂之高的他该是见惯了起起落落,可是两年多前的那一场天降神罚,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相信,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忆深刻,恍如昨日。
换做任何人一个人都无法忘记血海深仇,他相信她不可能原谅当初害死花家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当初降旨将花家满门抄斩的废帝,可导致一切悲剧的是秦家,废帝只是受到了蒙蔽,她无法确定他清楚还是不清楚。
他望着隔了两道宫墙的那一座冷宫,只要他们到了那里,一切都会结束,他收回目光,看向花不语,开口道“花小姐,我曾是废帝的左右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年花家的案子,你要知道真相,或许该问问我。”
见他突然提起花家的案子,花不语的心仿佛被割了一刀,冷笑渐起,“秦家已灭,以满门之血祭我花家亡灵,但这远远不够,我会查清楚当初还有谁要致我花家于死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作为旁观者,有些事看得比其他人还要清楚,“当年废帝收到霁王的书信时,确有推迟案件审理的意思,可秦家带头施压,故意挑起民愤,废帝那时已经中了毒,神识失常,在他人怂恿之下才降了圣旨。”
霁王手握重权,他若回京,必然能保住花家,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花家能幸存下来,他们自然等不及要处死花家的每一个人。
“如你所说,废帝是无心之失,那晋丰帝呢,你与晋丰帝狼狈为奸,难道要害我花家的人就没有他吗?!”
若不是途径岭南,意外认识了南伯候,她永远不知道真正要害死花家的人或许就是这位幕后操控一切的‘先帝’。
闻言,韩卓涛垂下了头,答案呼之欲出。
半晌无声,韩卓涛看似无言以对,重新抬头的瞬间却揭露了更多的内幕,“其实当年并非是必死之局,殿下早已在黄泉路前打开了一条生门,可有人重新关上了那一道门。”
“叶非虽被困在霁王府,却奉命逃出王府去制作人皮面具,以他的手艺足可以假乱真,我也奉命在死牢中选出了合适的替死鬼,一切本该按计划进行,可是在关键的时候,那人切断了我们所有的后路,我和叶非被囚,而殿下重伤昏迷,你若真要报仇,更应该去找那个人。”
提起那人,韩卓涛的面容一瞬变得冷漠,倒不是有深仇大恨,而是唾弃那人卑鄙无耻的手段。
她心下细思,空口白话谁人不会说,于是说道“你若道出那人的姓名,我便信你一回。”
无论是谁,她都能寻到些蛛丝马迹,若他所言皆为事实,那人定是隐藏极深的敌人,以致于这些年她全然没有察觉到。
“那人你也认识,甚至是十分熟悉,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当年皇上对你起了杀心,是那人及时出现并以纳兰家和整个江湖势力威胁皇上,所以,你才可以走出天牢。”
他的一席话如晴天霹雳,花不语猛地一颤,身子摇了摇一个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我跟他们说,若他们再敢伤害你,就准备与纳兰家族乃至整个江湖武林为敌!’
曾经最为感人的话犹然在耳,却不想这句话沾满了她花家满门的鲜血了,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一肚子的恶心。
她一直以为,当年阿殊无奈之下才选择袖手旁观,却不想他也曾插手其中。
见花不语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韩卓涛只觉得她可怜,他本不想告诉她真相,至少他看得出那纳兰家主对她是真的在乎,也相信他能保护好她,可她执意要查出所有的真相,这件事肯定会牵扯到殿下,为了殿下,他也要道出事实,哪怕会撕开她心口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有的人用那双早已洗干净的双手将沾满血的屠刀藏在身后,问心无愧地笑着,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人看,花不语现今算是明白了,为何他对当年的事没有解释过半句,原来他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一丈高宫墙的另一边,晋丰帝面色沉重地朝着冷宫出口的方向走去,那些侍卫也随在他身后离开。
韩卓涛带着花不语避开了晋丰帝等人来到了那一处还参着血腥味的别院里,院子地面上残留着一滩血,凋零的枯树飘落的黄叶,说不尽的凄寒。
花不语死死盯着地上的那滩血,紧紧咬着牙关,双眸猩红,厉声质问道“你说纳兰殊骗了我,可你们呢?这算什么!”
院内,除了血腥味,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她从踏进这个院子就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哒哒哒……
随着对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猛然抬起头,对上他了深邃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质问道“你说过不会牺牲纳兰凡的。”
他从不愿牺牲无辜之人,就如当年在所有人保护秦绾绾时,只有他逆风而行,不顾师门的指责为自己撑开保护伞,她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着的。
面对花不语的责问,言笙伸出手,将下巴放在她的头上,用宽大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为她遮风避雨。
同时极富磁性的声线如潺潺流水丝丝淌入她耳中,“我很庆幸能来找我,至少说明你还愿意听我解释,我不想守护天下苍生,只愿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你也好,纳兰凡也好,我至始至终都不改初心。”
“可这血……”她看着地上的那滩血,疑惑不解。
此时,叶非褪下了带血的手套,从密道中走了出来,十分不解风情地嚷嚷道“殿下!人我可是保住了,关于涨工钱的事你可别忘了。”
韩卓涛一时无语,这厮什么时候都惦记着那点银子。
在晋丰帝的人全部撤离后,他们将言烨移到了密道内,对伤口尽快进行缝合,地上的那滩血自然也是言烨的。
花不语见叶非在这里,再看看地上的血,瞬间明白了事情,她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跟着言笙进入了密道,见到了昏睡的纳兰凡,也见到了只剩下半条命的言烨。
看着如此一幕,她大概了解了经过,但对言笙独自做出这样的计划感到不满,抱怨道“为何要瞒着我?你就不怕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若不是真的懂你,我怎么敢这种风险。”
论揣摩人心的本事,她今日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他算是摸透了自己的性子,才敢如此行事。
言烨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但看花不语笑靥如花,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他艰难地想站起身,可伤口因为他的动作扯动了一下,顿时疼得流汗,见状,舒雅忙去扶他。
“对不起。”
他在舒雅的搀扶下,募地一跪,这一跪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言烨这一跪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睛,其中包括了花不语,她只想到言烨最多只会为当初的错误抉择表示道歉,可没想到他会下跪。
“我早已知道了内情,心中虽有恨,但我清楚,并不能全怪你。”
言笙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会如此坦然,不由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韩卓涛轻咳了一声,插嘴道“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与花小姐说了大概,抱歉啊,殿下,你要解释的话我全替你说了。”
再不说,他都快憋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花不语的话啪啪打脸,“韩卓涛说得再多,也是片面之词,若说一切都是阿殊做的,我有些不信。”
初初听到韩卓涛所说的话,她确实是惊呆了,也对他十分失望,但回想起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会变得面目全非。
叶非蹦跶了出来,嚷嚷道“花小姐,我也算当事者,我可以作证,当年殿下确实已经安排去救你父母,可是纳兰殊与苏先生合谋算计了殿下,害得我们错失了营救你父母最佳的时机,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她,我没有理由去诬陷他,所以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非喜欢殊颜从来不是个秘密,早在很久之前,花不语就已经知道了,当叶非都站出来指证她,她隐隐感觉到她的阿殊确实有问题。
舒雅也听说过当年的惨案,但她并不了解,只知道花家蒙冤而死,而导致一切都是秦家的陷害,但听他们几人都指控是纳兰家主所为,自觉地想起了这次被利用的事情,于是勇敢地站了出来,“花小姐,虽然我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但是我很明确一件事,这次让我将凡凡送去东宫是他的主意。”
花不语一直以为设计这件事的是言笙,经由舒雅这么一说,顿时看不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们联合设的局?”
“花小姐,若不是殿下及时发现他的阴谋,哪还有时间精心布局让陛下误以为他们父子皆亡,纳兰殊是要借用舒小姐的手让你误会殿下,到时候陛下真的处死了纳兰凡,你还不得跟殿下反目成仇啊!”见她还不明白,叶非急死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就是看不懂呢,纳兰殊摆明了要陷害殿下,离间他们俩的感情。
花不语蹙了蹙眉,侧首看向言笙,“当真?”
此计甚毒,令她一时茫然。
言笙微微颔首,答道“舒雅的外祖在济南,附庸纳兰家,他便以此威胁,当初父皇突然降旨赐婚,也是他刻意促成,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被纳兰殊盯上了。”
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舒雅身上,问道“是什么让你冒着得罪纳兰家的风险来帮我们?我不相信你会将自己的外祖家拿来做赌注。”
“因为……我不想昧着良心。”别说花不语,就连舒雅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理由太过牵强,但她知道,如果哪一天,他知道自己曾助纣为虐,一定会很失望。
无论过多久,无论发生了什么变故,她都希望自己还是他心中原来的那个舒雅,就像在她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
宜州,纳兰府一切如往昔正常,左倾倚在高阁之上,眺望着万里碧空之下的宜州城,指腹轻轻摩挲着锦盒。
家主,你究竟何时才能回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一筹莫展,若不是它能重见天日,这个秘密将永远埋藏在地下,若不是她耐不住好奇心,这个秘密只会被丢在角落中被时间封存。
具有年代感的宣纸上微微泛黄,落在上面的娟秀楷体笔迹清晰,像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纸上的内容多是伤感之词,她只略微浏览了一遍,便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心中没由来一阵不详的预感。
于此,她再也耐不住性子,立即让洛氏给自己准备一匹快马,赶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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