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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当~”

“咣当当~”

火车一路不停,沿着京城至郑城再到长安。

从长安再到金城,再到油城,再到哈密,最后到乌城这条线前进。

现在就是这么一条路线,而且就这么条路线还不敢保证一定能顺利通过。

京乌全线贯通李学武记得是在今年,具体哪个时间不记得了,但绝对不是现在。

这条线跟后世进边疆的路线也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李学武也搞不清楚。

不过调度既然敢把车发出来,就说明后面的板车和箱车里的东西一定能送到。

总不能让他们这几个小趴菜扛着以吨为单位计数的东西挺进边疆吧。

上车的时候李学武看了,车头就是蒸汽机车,车尾的也是。

按照这个时候火车的构造速度和模数牵引力勾算这一趟超长列车的运载质量,李学武估摸着运行时速能干到60多公里左右。

这还是在不停站的情况下,要是算上加水或者其他业务,到乌城怎么也得27号了。

他正躺在床上计算这趟“乌龙车”的运行时间时,就听对面儿床上传来了稀稀疏疏声音。

李学武早醒了,他就是没起来。

起来干啥,这种路线,这种任务,他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待着,睡觉。

听起来很爽,其实最无聊。

巴掌块儿大的地方,站在这头儿放个屁那头儿都能闻得见。

虽然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已经照在了他的脸上,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早晨了。

可李学武毅然决然地拉上被子,来了个视而不见。

对面儿的声音不停,不大一会儿,李学武就听见自己的头顶有呼吸声。

“咱们那事儿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我特么!滚!”

李学武一掀被子,从地上捡了鞋对着往门口跑的姬卫东喊道:“来!来我告诉你!”

“嘘!”

姬卫东则是嬉皮笑脸地把着门对着李学武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李学武则是不耐烦地把自己的鞋当飞镖对着姬卫东就扔了过去。

“砰!”

不用想,就依姬卫东的身手,怎么可能让鞋砸身上。

在李学武做出扔鞋的动作时,他就把门关上了,这是鞋砸门发出的声音。

站在走廊上的姬卫东又恢复了调查部“大佬”的风范。

先是在车厢前后转了一圈,看了值班日志。

随后用电话给前后车通话问了安全情况。

电话一个小时要打一次,一是确保车辆安全,二是确保电话线路安全。

不过这都是常规操作,这种车辆出现事故的概率都能堪比火星撞地球了。

站在卫生间洗脸的姬卫东眼瞅着路过的一个火车站上有人站岗确保列车通过时站台上没人呢。

昨晚李学武起来好几次查车,姬卫东自觉地跟李学武排了班儿。

再看了一眼外面飘着的煤烟,转身去了前面的值班区。

“来来来,闲着也是闲着,赢你们点儿”

完成工作的姬卫东又暴露了本性,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扑克。

这还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为的就是排解火车上的寂寞。

不然还能怎么排解?

像你们想歪的,先前李学武听见的那阵稀稀疏疏声?

男人的孤苦不一定非要女人来解救,也可能是其他的事儿,比如工作劳动。

“傻柱今天咋了?”

“我哪知道!”

刘岚来大食堂这边调材料,看见木着脸在案台边上用劲儿的傻柱不由的一愣。

这小子平时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做饭也都是那个德行。

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二厨刘师傅不知道,刘岚拉住了走过来的马华。

“马华,你师父咋了?”

马华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对着刘岚说道:“不挺好的嘛,不招灾不惹祸的,可不就是大家想看到的嘛”。

“去你的!”

刘岚推了一下马华,道:“我瞎啊,不正常看不出来吗?”

“呵呵”

马华一声冷笑热哈哈,拢了拢手里的白菜说道:“让我师父能放在心里的,可能就只有阿诗玛了”。

“谁?”

“滚蛋!活儿不多闲的蛋疼是吧!”

这会儿傻柱也听见身后两人嘀咕自己了,转过头骂了徒弟一句。

随后对着刘岚说道:“要啥自己去库房拿,拿完找老郭写条子”。

就这么两句话,随后又转过头忙活手里的面去了。

可刘岚看傻柱的动作好像跟这面团有仇啊,捶的案台“哐哐”作响。

马华对着刘岚撇撇嘴,小声道:“一上午骂我们的次数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了”。

刚说完,马华见师父又要瞪眼睛,赶紧拎着手里的白菜去切片儿了。

刘岚则是一脸好奇地走到傻柱边上,看着正跟面团较劲的傻柱问道:“对象黄了?”

傻柱一脸厌烦地看着好奇猫似的刘岚,冷声道:“找茬儿是吧!”

“稀罕~”

刘岚一瘪嘴,眼睛抹哒了一下傻柱,随后边往后面走边说道:“狗咬吕洞宾”。

傻柱也是上眼皮一打下眼皮,继续手里的动作。

昨晚从李学武家出来他也没去倒座房,他怕。

他怕别人问起他的婚事。

他怕别人可怜他的婚事。

傻柱在正房自己屋里坐了一宿,眼睛也是看着贾家的方向看了一宿。

直到今天早上秦京茹出来洗漱,这才出了屋。

秦京茹自然不待见傻柱,见着他出来一转身就进屋了。

傻柱嘎巴嘎巴嘴,干哑着嗓子直接出门上班了,就连饭都没有去倒座房吃。

其实就是他自己放不过他自己,太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了。

能说他闲话的就那么几个闲人,还都是他看不起、看不上的。

白上这个火,白较这个劲。

要不秦淮茹怎么说他钻牛角尖了呢。

如果不是以死相逼,傻柱还不愿意面对现实呢。

这会儿一上午的忙碌他心情算是舒坦了不少,可厨房里这些人懊滔了。

无缘无故的,凭白当了傻柱的出气筒。

当然了,也有不惯着傻柱的。

“傻柱,东西我拿走了啊!”

刘岚拎着一袋子调料,走过傻柱的时候知会了一声。

没等着傻柱的回复,刘岚放下调料又回来了。

走到傻柱身边轻声说道:“姐单身了,要不跟姐凑合凑合?”

“你要不要跟面团凑合凑合?”

傻柱一转头就是宁死不从的死亡凝视。

“哈哈哈!”

离了婚的女人就是这么的肆无忌惮,逗了傻柱一句,哈哈笑着拎了地上的调料出了门。

傻柱的眼睛一直目送着刘岚出了门,这才对着过来帮忙的马华问道:“她什么时候离婚的?”

“您不会真想跟她凑合吧!”

马华这会儿三观和节操都要被师父砸碎了,瞪大着眼珠子看着傻柱。

“滚蛋!”

傻柱轻声骂了一句,随后将揉好的面团分了徒弟一半,两人开始做馒头。

马华见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便小声说道:“您小心着点儿吧,这娘儿们看着不像好人”。

“用你教我?!”

傻柱瞪了一眼徒弟,道:“她就是寒碜我来了,你以为她真想再找啊,浪罢了”。

“啧啧啧”

马华也啧声道:“真了不得,为了进步家都不要了”。

“哼!”

傻柱哼了一声,随后说道:“她们家那位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马华攥着手里的面团,仰脖儿斜上四十五度仰望着虚空,道:“这结婚还有个什么劲”。

这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站在一边的傻柱听见了,站在招待所前台的张松英也说到了。

这会儿正看见刘岚拎着袋子脸上带着笑容进了厨房。

秦淮茹怼了张松英一下,道:“找茬儿干仗呢?”

“我管她!”

张松英一扭身子跟着秦淮茹进了办公室。

“从一大早上来就跟这个说单身了,跟那个说离婚了,切~”

秦淮茹看了张松英一眼,问道:“你自己呢?”

两人也是“好姐妹”关系了,有些话也是能直接说出来的。

“我怎么了~”

张松英就是看见解放了的刘岚想到了自己,这才这么多怪话的。

秦淮茹一边看着账本一边问道:“你们家那位没跟你缓和关系啊?”

“他?呵呵~”

张松英一撇嘴,道:“一辈子不说话才好呢”。

秦淮茹抬起头看了看她,道:“有家没家可是两码事儿,她离婚可不是没家,孩子和房子可是给她了”。

“我又没孩子,房子不就是那回事儿嘛!”

张松英抱着胳膊依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阳光说道:“我那哪里是家啊,都没有这办公室温暖,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

感慨了一句自己,又转头问向秦淮茹道:“你妹妹那事儿怎么办了?”

“唉~”

张松英不问秦淮茹还能假装忘了,可这么一提起来也是一肚子火。

“还能咋样,拖呗,拖到她自己靠不住,或者她家里靠不住呗”

张松英扭过身子趴在椅背上,翘着两条大长腿一晃一晃地说道:“你妹妹想找啥样的?何雨柱看不上可以给厂里别的人介绍介绍嘛”。

“甭惹麻烦了”

秦淮茹抬起头说道:“院里傻柱我是知根知底儿的,要是外面的,是介绍了,结婚以后出了问题我二叔还不过来找我麻烦啊”。

自从秦京茹说了家里对她的看法,秦淮茹就不大想搭理她们家的事儿了。

包括现在秦京茹的问题,她也是消极处理着。

不让傻柱直接去家里提亲,就是怕秦京茹在她这儿出事儿。

有一个傻柱就够热闹的了,再来一个,她不用干别的了。

“唉~”

跟着秦淮茹叹了一口气,张松英又小声问道:“他最近怎么这么忙啊?听机关的说又跟李副厂长出差了”。

“拐了这么大个弯儿,你是想他了吧?”

秦淮茹这会儿才听明白,这娘儿们东拉西扯的,东一耙帚西一扫帚的,为的就是打听李学武啊。

“哪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张松英扭回身子背对着秦淮茹嗔道:“瞧你,这么说我成什么人了”。

“不像好人~”

“去你的~”

两人也就是在办公室里斗斗嘴,平日里可不敢这么说话。

秦淮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活土匪倒成香饽饽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

可不是嘛,张松英刚惦记完,在办公室的谷维洁又开始惦记了。

“李副处长出差前没有安排武裝部这边的工作吗?”

“额……处长说武裝部有您在,不会出问题”

听着谷副书记的质疑,于德才倒是会说,可谷维洁不大买账。

“要是所有的处级领导都这么学,把工作都丢给我来做,那要他们做什么?”

谷维洁说着话的时候并不是很正式,也不是很严肃,似是认真似是玩笑的样子。

反正于德才听着话儿是不对味儿,可面儿上是挑不出来说道儿的。

这会儿看着低头看资料的谷副书记,于德才也是没法。

他今天来是催促这边借调函进度的,稽查股现在已经迪化了,活儿忙不过来了。

尤其是机床车间搞出来一个安全生产标准化项目出来,稽查股更有劲头了。

总不能查人的标准由着干活的人订吧!

现在稽查股急需人手参与到标准化的项目里面去,达到引领和主导作用。

谷维洁现在看的就是于德才带过来的,关于安全生产标准化的项目说明。

先前借调函走到她这里就卡住了,她给厂办的回复是鉴于武裝部现处的特殊形式,要保卫处提供具体的业务和人员需要条件。

得,还没等于德才想辙呢,车间那边先把枕头递过来了。

看着厂生产管理处、设计处和保卫处联合提供的立项说明,谷维洁也拦不住了。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让秘书找出了那张借调函,拿起钢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项目不错,好好做吧”

“是”

于德才拿起那张借调函就要出门。

谷维洁努了努嘴,随后对着于德才说道:“李副处长不在家,让丁学波主任协助你们处理业务吧”。

于德才猛然定住了身子,转回身向谷维洁看去。

这会儿谷维洁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说道:“武裝部的干部早晚都要并过去,正好借着这次借调融合一下”。

“是”

于德才不敢说别的,更不敢以李学武不在家为由决绝谷维洁。

因为谷维洁是厂领导,李学武只是保卫处的当家人。

李学武给谷维洁下了绊子,前脚儿离开,后脚儿保卫处就被插了钉子。

这丁学波于德才知道,不是个老实的,这会儿长脑子的都知道谷维洁要干什么。

答应完,于德才见谷维洁没别的指示,再次转身出了门。

谷维洁在于德才走后扔了手里的笔,眼睑下垂地喝了口茶。

她并没有针对谁,而是觉得保卫处在座的都是……

秘书见副书记没有事儿,便蹑手蹑脚地拿着笔记本出了门。

这会儿谷维洁才算放松下来,用手搓了搓脸,长舒了一口气。

这小子实在难缠,找关系约他却是阴差阳错被他躲过去了。

谷维洁本想着一次跟他谈明白的,要么说服他,要么下来收拾他。

可现在面儿都没见着,又搭上了韩殊的人情关系。

现在这个事儿就复杂了,要说服没机会,没时间,要收拾他有韩殊在中间,轻了重了都不是。

这也是她明明知道董文学在保卫处,却一直都没有用这种关系的原因。

她是准备拿这条关系当杀手锏的,可没想到那小子属泥鳅的。

现在把丁学波安插进去,并不是要做什么,就是给李学武和董文学提个醒,她要支持。

可她没拿丁学波当回事儿,董文学和李学武这边更不会拿她当回事儿了。

于德才从谷维洁的办公室出来,并没有急匆匆回去报信儿。

而是将借调函的流程走完,这才不急不缓地回了保卫楼。

电话是按照李学武的要求直接打给钢城董文学的办公室的。

董文学听了于德才的汇报冷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媳妇儿以前的这位领导,可也没想着顾情宜,给面子。

“调到了保卫处就是保卫处的砖,哪儿有需要往哪儿搬嘛~”

董文学轻巧巧的一句话,直接决定了即将到来的丁学波的位置。

协助处理保卫处业务?

巧了,李副处长在走前就指示了,训练场管理处因为大量训练人员和驻扎人员管理需要等原因,要提半级,按照副科级管理制度执行。

这丁学波不就是科级干部嘛,按照单位合并惯例,降半级使用很正常的嘛。

“丁学波按照正科高半级安置训练场,就这样”

董文学也忙,没时间说太多,一句话下了命令,这边就会按照程序给还没报道的丁学波做岗位命令了。

要不怎么说李学武心眼子多呢,早给这些人挖好坑了,就等着他们往这边跳呢。

调到训练场并不是训练场所有的事情都归丁学波管了。

李学武走前挖的坑已经标明了,是训练场管理处,就是做后勤工作的部门。

食堂、服装、器材保养、住宿卫生等等琐事都归管理处管理。

这可真是大熊猫点外卖,损到家了。

去训练场上班,放假回趟家跟特么取经似的,肠子给你颠出来。

中午食堂放饭,一大爷很是意外地在窗口看见了傻柱。

“柱子,你没去啊?”

傻柱一抬头,见是一大爷,点头道:“啊,没去”。

一大爷看了看傻柱,端着饭菜走了。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哪里有时间给他们两个细说这个事儿啊。

傻柱眼神躲闪着,一大爷也没有自讨这个没趣。

倒是二大爷好讨这个闲话,走到窗口前,对着傻柱问道:“柱子,一大爷跟你说什么了?”

他倒没想着关心傻柱的事儿,刘海中还以为一大爷要让傻柱给他使坏呢。

可傻柱不这么想啊。

啊,我没娶上媳妇儿,你乐呵了呗。

想到前两天二大爷家刘光天老往秦京茹身边凑合,傻柱一股子火儿就上来。

“管得着嘛你!”

傻柱一扬手里的勺子,指着二大爷说道:“吃不吃,不吃滚蛋!”

他这句滚蛋一上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这会儿心烦着,见着二大爷找骂,逮谁跟谁来了。

二大爷看见傻柱耍驴也是不干了。

要是在院里,大家都知道傻柱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就没人跟他一般见识了。

可这会儿食堂这么些人呢,二大爷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傻柱!你骂谁呢!”

二大爷手指着傻柱说道:“我我我可告诉你,不给我道歉,我上你们领导那儿告你去!”

傻柱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横着眼睛说道:“知道老郭的办公室怎么走不?不知道我告诉你!”

他在食堂都狂习惯了,哪里会在乎二大爷的告状啊。

这会儿拎着勺子比划着嚷道:“不吃赶紧滚,给后面的同志让道儿”。

这后面排队打饭的也是着急,可看热闹的心更着急,恨不得饭都不吃,看着两人真打起来。

二大爷手里拿着饭盒,瞪着眼珠子要跟傻柱掰扯两句。

还是一大爷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对着傻柱比划了一下。

“赶紧干活儿”

说着话就去拉二大爷。

“老刘,别跟他一般见识”

二大爷这会儿看了一大爷一眼,用手指点着一大爷恨恨地说道:“行,老易,你行,让傻柱落我面子是吧!”

说着话也不顾周围人的眼神,一甩袖子出门去了。

一大爷则是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又看了无所谓的傻柱一眼,无奈地回座位吃饭去了。

要不怎么说老好人难,做一辈子的老好人更难。

“我特么就是大冤种!”

闻三儿目送同来那人下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车票,低声咒骂了一句。

京城这会儿白天暖和的时候都不用穿棉袄了,可特么他要继续往北走。

从进了山海关开始,这车厢里的温度是眼瞅着的往下降。

昨晚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差点给他冻感冒了。

这会儿列车再次启程,他却是不敢再睡了。

这个时候可没有车票管理制度,到站了就是列车员扯脖子喊一嗓子,坐过了哭都找不着调儿。

闻三儿别看会吹牛,他可是没坐过这么久的火车的,现在屁股都硬了。

人家的小朋友都有人接了,他下了车可没人接。

钢城站,还是那个破破慥慥的模样。

周亚梅等在出站口,眼睛踅摸着出站的人群。

心里想着电话里描述的形象,与出来的人一一做对比。

也不是没有想过弄个接站牌子,可想到电话里的叮嘱,周亚梅只能依靠自己的眼力。

突然,一个身着青色棉袄,手里拎着个大行李箱的女人映入她的视野。

“应该是了”

周亚梅攥了一下手套,走到这个女人身前轻声询问道:“是京城来的吴同志吗?”

“我是”

这女人转过头仔细打量了周亚梅,随后问道:“是周同志吗?”

“跟我走吧”

周亚梅笑着点了一下头,伸手去接“吴同志”手里的箱子。

可这位明眼是很在乎这件儿行李箱的,侧着身子躲闪了一下。

“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

“不客气的”

周亚梅微愣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带头往车站下面走去了。

吴同志则是拎着大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神更是轻松淡漠,并没有表现出对这座陌生城市的探究。

周亚梅下了站台,摆手要了一辆客运三轮车,由着吴同志先上了,随后跟车夫说了地址也上了车。

这并不是什么电动的或者豪华的出租车,就是这个时候等在火车站门口的倒骑驴。

前面是车厢,后面是半台自行车。

前面的车厢能坐人,也能拉货,很多没有工作的年轻人都在从事这种体力劳动。

并不是公私合营就完全摒弃这种微小个体经营的模式,在大环境的寒冬下,总有几只小蚂蚁可以存活的嘛。

人民有需要的,就是这种模式生存的土壤。

倒骑驴直接把两人送到了关山路周亚梅的家里。

吴同志看了一眼这座二层小别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她家以前这种的都不稀得住,没有能跑马的院子也叫别墅?

吴同志倒是对这个风韵十足的少妇很感兴趣。

来时的路上听说这边有人安排,还想着方不方便呢。

没想到接待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一个……身材高挑、相貌温婉、蕙质兰心的女人。

这杀千刀儿的混蛋!

“请进吧,随便坐”

周亚梅也看出了这位吴同志眼里的探究了,混不在意地拉开门客气着。

吴同志一进屋,还没等说什么呢,就见一个小男孩拎着一把她特别熟悉的小手枪坐在楼梯上看着她。

儿……儿子!

“妈妈”

“哎,叫吴阿姨”

周亚梅关上门,对着儿子交代了一句。

付之栋打量了一下这个吴阿姨,随后站起身走下楼梯。

直到跟这位吴阿姨的视线一平,这才问道:“吴阿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之栋!”

周亚梅给儿子使了个眼神,示意儿子不能这么没礼貌。

可身边的吴同志却是一副呆呆的表情,随后看了她一眼。

“小朋友,你几岁了?”

付之栋看着这位奇怪的阿姨,随后对着她妈妈问道:“我能说吗?”

“来,您先屋里坐”

周亚梅抱起儿子先进了屋,对着站在玄关处的吴同志说道:“我一个人照顾不来,就想着送他去幼儿园”。

等到了客厅,看着走过来还是一副惊讶面孔的吴同志继续解释道:“可幼儿园只要6岁的孩子,我只好让他说自己6岁了”。

解释完对着儿子说道:“告诉阿姨,你几岁了”。

付之栋站在壁炉前,看着吴阿姨说道:“我四岁了”。

实锤了!

这女人说了,她一个人。

那小混蛋四年前就是因为这种事情跑路的,这个一定是他的孩子了。

怪不得没人知道这件事儿呢,感情他们家把人送到东北来了。

以前看前院儿的李顺叔是个谦逊厚道的良医形象,没想到啊!

没想到李顺叔是个狠人儿啊!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气质、样貌。

嗯,没错了,是他喜欢的类型。

是他喜欢的小姐姐!

再看壁炉前站着的小男孩儿,越看越是李家的种。

这眼睛,这鼻子,这耳朵!

太像了!

周亚梅见着呆立在那儿的吴同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从一见面开始,这位就对自己表现出了一丝丝敌意。

等进了门以后更是表现出了这种错愕的情绪。

这人是李学武安排来的,她又不能不接待,可现在也是一时不知怎么是好了。

“我叫吴凤贤,从京城来,近日要打扰了”

“客气了,学武已经交代过了,您在这儿就像家一样”

吴凤贤刚提起来的气就被这一句“学武”给打散了,还像家一样……

“谢谢”

拎起地板上的行李箱,再次看了那个叫“李之栋”的小男孩儿一眼,随即问道:“能带我去房间吗?”

“好”

周亚梅现在巴不得这个人赶紧上楼休息呢,她真怕这位在这儿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二楼,就是李学武上次来时住的那个房间。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一定累了,您休息吧”

周亚梅把人送上楼,客气了一句便下去了。

今天她是请假出来接人的,本来以为是顾宁呢,没想到又是一位红颜。

她不确定这位到底是不是李学武的红颜,但看这位倔强的眼神,还是能感受到攻击性。

周亚梅没想着解释,她并不在意这种眼神。

倒是站在壁炉前独自玩着的付之栋有些不自在。

“妈妈,这个阿姨好奇怪”

楼上的吴凤贤哪里放心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在周亚梅走后她便跟了出来,这会儿正站在二楼楼梯处听着下面的谈话呢。

“嘘!”

周亚梅示意儿子噤声,随后抱起儿子坐在了沙发上,轻声说道:“阿姨累了,坐了很久的火车”。

说着话拿着水杯让儿子喝了水。

“你想想咱们以前去京城,你不也是很不高兴的嘛”

“我有吗?”

付之栋眨了眨眼睛,见母亲的心情还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妈妈~”

“嗯”

周亚梅给儿子理了理衣服,看着儿子手里的小手枪笑了笑。

“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京城啊?”

“为什么要去京城啊?”

周亚梅听见儿子的问题便有些难过,可还是忍着用一个问题回了儿子的话。

付之栋也看出了母亲眼中的落寞,可他就是忍不住嘛。

“因为……因为爸爸在京城,我想爸爸了……”

周亚梅一下子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跟儿子说过付海波在京城的,也没有说过付海波的下落。

那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不仅是周亚梅惊呆了,二楼的吴凤贤也呆了一下。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李家三叔就在东北,李学武四年前走的,李学武来过钢城,现在孩子很像……孩子还说爸爸在京城!

那……不用再听了。

吴凤贤走回房间,将行李箱一脚踹倒,然后趴在了床上。

这混蛋,怎么敢把自己安排到这儿来,拿自己当什么人了!

“你们拿我当什么了!”

丁学波现在很不高兴,上午谷副书记找他谈话,要给他安排新的工作。

这是好事儿啊,武裝部马上要面临合并,现在能提前安排,那是有后台的待遇啊。

想到先前的殷勤,丁学波觉得是领导到任后,自己第一个向谷副书记汇报工作起了作用。

在听见是要分配到保卫处时,丁学波并没有很意外。

这种带有目的性的合并,他这种科级干部去保卫处是很正常的。

在谷维洁的办公室,丁学波可是下了好一番保证和表明心迹。

一定会围绕谷副书记的指示开展工作,要在武裝部与保卫处合并过程中,为部里同志蹚出一条转型的路。

他说的好听,谷维洁当然愿意了。

见过抢钱的,没见过抢着挨揍的。

丁学波是谷副书记送过来的,早有准备的于德才在会议室给谷副书记一行准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在干部欢迎会上,谷副书记强调了大局,强调了发展,强调了团结。

由于主持工作的李副处长不在,于德才作为综合科主任,对谷副书记的支持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代表李学武感谢谷副书记为保卫处送来了急需的中层干部,送来了具有战斗力的精兵强将。

同时保证,做好调入干部的服务工作,让来到保卫处的干部享受到家一样的温暖。

依照董处长、李副处长的指示,把这批关键的青年干部用在刀背…刀把…刀鞘上!

丁学波当时高兴极了,都说这保卫处各个都是奸猾之人,这保卫楼是龙潭虎穴。

今天一见,也不尽然嘛。

同志们很客气,欢迎的掌声很热烈,看自己的眼神也都带着祝愿和期盼。

干部欢迎会结束后,于德才先是送了谷副书记下楼,随后又上楼继续开干部任命会。

丁学波听见要开任命会,还是很惊喜的。

他都做好在保卫处蹲冷板凳的准备了,没想到来了就有岗位。

于德才进屋跟丁学波握了握手,随即当着几位科长和股长的面儿宣布了董文学确认的干部任命文件。

“任命……训练场……副科长……”

宣读报告的于德才是抑扬顿挫,听报告的丁学波是脑瓜子嗡嗡的。

训练场在哪?

他没去过,也不知道,不过据说在大山里。

“丁科长?”

“啊?哦!”

命令都宣读完了,丁学波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于德才提醒了一句,这才回过神。

可现在他看向下面保卫处一众人的眼神,却没了刚才的善意。

什么特么不尽然!

保卫处的人没一个好饼!

这个跟自己客气的于德才就特么是奸猾之辈!

自己现在就身处龙潭虎穴啊!

谷副书记!慢点走!

我要回去!

至于这些保卫处的干部,特么的,客气都是装的,掌声都是假的。

这么欢迎他为了什么,他现在明白了。

感情是自己这个大傻子来接盘去山区,他们才这么高兴的。

眼神里的祝愿和期盼可能是真的。

祝愿他在训练场工作顺利,期盼他永远扎根在训练场!

“丁科长,送您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于德才很是愧疚地说道:“训练场突然增加了几千人的入驻,管理处干部和工作人员疲于奔命”。

给丁学波交代了训练场所面临的困难,讲明白了他工作的范围和权利。

于德才握住丁学波的手恳切地说道:“训练场急需一名有经验,有谠性,有决心,有干劲的干部去主持大局啊!”

码的,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丁学波现在就是跪着,也得把这个岗位顶了。

至于以后,那就得是这段时间忙完了才能再说以后了。

如果忙不出来,做不出成绩,他就没有以后了。

他也看出来了,保卫处不欢迎他,在这里待的更不会自在和轻松。

倒不如去训练场那处广阔空间,去大有作为。

他也是想瞎了心了,这次李学武可以把训练场管理处提半级,他当一把手。

可下次李学武就不能再给训练场管理处提半级,安排个正科长吗?

丁学波是高高兴兴调过来,落落寡欢调走了。

在保卫处任职总计用时一个小时,都没把保卫处的人看全就被送上了去往红星村的吉普车。

于德才是个讲究人,当然不能让新来的干部寒了心,亲自陪同,送去红星训练场上任。

要不怎么说一损损一窝呢,李学武做事一套一套的,这下面的干部也都带着蔫儿坏。

不止李学武的下属蔫坏儿,他还教着身边的兄弟蔫坏儿。

“我特么你是三舅啊!”

闻三儿背着包,站在吉省林城市火车站的长长地站台上茫然四顾。

这地儿他真不熟啊,夸嚓一杆子直接给他支到这里来了。

就告诉了他一个地址,说是杨二孩儿介绍的。

特么的能不能靠点儿谱儿啊!

二孩儿那个小不点儿四九城都特么没出过一次,在这儿的名声能顶用?

如果不是李学武让他把所有的钱都带出来了,他严重怀疑李学武要做掉自己了。

理由他都为李学武想好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

这个理由不太恰当,闻三儿决定回头再帮李学武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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