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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心中是一片茫然。若论本心,他其实并不想做和尚。毕竟也无慧根,这些年光荤戒都不知破了多少次。但一想到就此离开少林,不免还有许多舍不得。这时山风吹来,好像迷了眼睛,眼角几滴泪水滴落下来。

复行百余步,听见一片吵杂声响,似乎山下有一大群人正向山上奔来。玄空跃上树顶一望,见走在前面的人正是“慈悲苦难”四僧,后面还跟随了一众武林中人。想来方丈大师得到讯息,邀武林正道之人赶回了少林寺。

玄空经历这场大战,心中甚是烦乱,也不愿与群雄相见,遂跳进树林当中,走小径下山。这时他更加快了脚步,在林中奔行如飞。

又行一会儿,瞧见这条幽深小路之上,还有一人运轻功而行。玄空心中一动,暗想:“这人有些可疑。他不走大道,反而绕远走小路下山。况且这条小路十分隐秘,非少林中人极少有人知道,这人没准儿还是个奸细。”

心念及此,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越走越近,看着前方那人背影有些眼熟,再一细想,这人可不就是当年的少林叛徒刘玄国吗?此人一向觊觎少林绝技,自反出少林寺就一直混迹于邪魔当中。想来他得知二十四鬼攻打少林,一定偷偷摸摸前来分一杯羹。又想昨夜藏经阁起火,或与此人有不小的干系。玄空心中一阵冷笑,暗道:“好!真是老天开眼,让你碰见了我。由昨晚到今晨,不知了却多少人的因果!我师父、师伯、师叔,数位玄字辈师兄,还有二师兄玄澄,你刘玄国的事也在今日算一算帐好了!”他随即飞身一跃,已然跳到刘玄国的面前。

刘玄国昨夜潜入少林中浑水摸鱼,果然收获不小,这时正在沉浸在窃喜之中,又害怕少林有追兵赶来,是以匆匆向山下赶去。突然间眼前一花,见有一和尚站在面前,着实也吓了一大跳。刘玄国停下身形,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认不出来是谁,心想绝不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但看其样貌,年岁不大,却是威风凛凛,因此也不敢小觑。

刘玄国心中虽惊,面色未改,问道:“阁下是何人?”玄空道:“我叫玄空!”

自昨夜之后,“玄空”二字已不再是默默无闻,刘玄国闻听对手报这名号,心中登时一沉。昨夜一战他自己虽并未现身出手,但也略知一二,少林之所以能战退群魔便是得益于眼前这个僧人。

一瞬间,刘玄国脑海中浮现诸多念头,犹豫是否该先下手为强。转念一想,这玄空名义上与自己是师兄弟关系,实则却相互从未见过。因此,此人未必认得自己。想到此节,刘玄国道:“在下与尊驾素未蒙面,不知为何拦我去路?”

玄空打了个哈哈,道:“刘玄国,你这少林寺叛徒臭名远扬,天下谁不知晓?此番你上山想必没做什么好事。”

刘玄国见对手不仅道出自己名头,更是出言不善,心中又惊又怒。若在平时他早就出手,但今时不同往日,玄空闯下的威名实在太大,让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微微沉吟,才道:“我听闻尊驾也被少林派逐出师门,如今跟在下一般,都是孤魂野鬼,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枉自替少林出头?”

玄空闻言,冷笑一声。刘玄国阅历极丰,只听对手一声笑,便知是不怀好意,当即双掌拍出,随之身形急退。

玄空袖袍一拂,两记刚猛掌力便好像被一阵风刮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刘玄国心中一凛,暗道:“此人果然有些门道!”由此更不敢久斗,转身就跑。

玄空如腾云驾雾,纵身一跃已然追到刘玄国背后,右手探出抓向其后背。

刘玄国侧目一见,这竟是少林龙抓手,他出身少林简直再熟悉不过,就算自己不会,也与同门师兄弟拆解了无数次。于是乎转身使“握石掌”招架,不料两只手掌尚未接触。刘玄国的手臂已经被无形虚劲缠住,他暗叫:“不好!是妖法,果然着了这妖僧的道!”

玄空念及此人罪孽尚浅,只拍出一掌印在他的后背上,不过光这一掌便消去他不少年功力。只见刘玄国面色惨淡,趴在地上,也是无话可说。

其实似刘玄国这等,已经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魍魉二鬼犹有甚之,这些人纵然面对绝顶高手也不至于三招两式就拜下阵来。只因玄空这“黑袈裟神功”实在怪异,令人防不胜防,倘若事先知晓还好,若毫无所知,任谁也必着道。

玄空看着刘玄国那一幅顽固不化的神色,胸中有气,心想灵悔禅师怎么教出这一个徒弟?想起自己师父灵痴,又是一阵神伤。一会儿后,向刘玄国说道:“你师父灵悔禅师已圆寂了,你不去上山拜祭拜祭?”

刘玄国听闻灵悔身死,脸色微微一变,转瞬间又恢复神色,只是上颌紧咬着下嘴唇。良久之后他才道:“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与灵悔老僧的事与尊驾无关!”玄空看着他的模样,摇了摇头。又想自己也只是个寻常人,在寺中修行多年任一点佛法也没沾染,比他没强上多少,何必故作高尚在此教训于他。

这下两人也不再对答,玄空从刘玄国包裹一翻,果然找出许多少林绝技。他稍微一扫,见有般若掌、摩柯指、袈裟伏魔功等十余本,此外还有一本当年盐龙帮帮主华辉的“玄光流矢”的手抄本。玄空啧啧点头,又深深瞪了刘玄国一眼,心说:“你可真是好贪啊!瞧你的年纪也年过六旬了,等你全练完也快进棺材了吧。”

刘玄国见自己费尽心机拿到手的少林绝技,尽数被玄空拿走,心中大为不甘,脸上的肌肉颤动不止。奈何技不如人,又毫无办法。

玄空把这些秘籍放在了自己身上,心想今日不想复上少林,等有时机再将秘籍归还。随即点了刘玄国周身穴道,将其绑在了少室山正路旁的大树上,这才下山而去。

正午时分,玄空来到了洛阳城中。他并非刻意来此,只是一直向西行便到了这里。走在这热闹的街道之上,看着周围行人脸上灿烂的笑容,玄空却是面含苦色,他此时的心境与这里繁华是格格不入。

“我该去哪里?”一种彷徨而失落的情感油然而生。玄空长叹一口气,心道:“刘玄国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如今我也只是个孤魂野鬼。之前我在少林寺中大放豪言,说道天下间自有我去处,可现在又该去哪里?少林寺再如何拘束,总也是个住处;山下家中再如何简朴,总是一个归宿;如今我是有寺不能归,有家不能回。”

烈日炎炎只把玄空晒得头脑昏沉,他揉了揉眉头,再晃一晃脑袋,想到:“要不还去南少林寺装一阵子住持?反正也该回南少林寺瞧瞧。”刚有此念,又自言自语道:“不好!”如今自己已是二十四鬼的首敌,随时都可能被人跟踪,孤身一人自然不惧那些妖人,但若将他们引到南少林寺可就祸事了。一边走一边想,突然闻到一股香气,侧目一看,见街旁的小二正在舀酒,弄得酒香四溢。这可引逗起玄空腹中的馋虫,他咽了咽唾沫走进了酒馆之中,便想大吃大喝一顿。所谓今日有酒今朝醉,想那么长远干嘛?

小二见来者是个大和尚,也不甚在意,将他让进店来,说道:“大师,店里有精细的素面,管叫您吃的习惯。”

玄空道:“小二哥,素面有什么好吃?给我上二斤牛肉,一只肥鸡,店里拿手的小菜各上几碟,不分荤素。对了,你刚刚舀的酒给我上一坛子。”

小二闻言一怔,心神一动,暗想:“和尚怎么还喝酒吃肉?别我一上菜,你又说吃素来耍我。”于是说道:“大师您不是消…,开玩笑吧。”他本想说消遣,可又怕冒犯到玄空,话说一半又改了口。

玄空见小二迟疑,当即摸了摸那鼓鼓囊囊的钱袋。这口袋原来是刘玄国的,此时已经挂在玄空腰际,其中银两富余,足以供他挥霍一段时间的了。倘若省吃俭用,那花上数年也都足够。他从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小二,道:“这些银两够了吧。”小二收过银子,立即转变出一幅笑脸,说道:“好嘞!马上就给您备齐。”

一会儿时间,桌前酒菜已齐,玄空大口吃菜,大口饮酒,便想将烦心事都抛在脑后。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一坛酒水下肚,那些愁事又重新涌上心头,有时想到悲伤之处,他不禁还要哽咽几声。周围的人见这大和尚喝酒吃肉,出手阔绰,更一边吃一边哭,无不诧异。

玄空原本是千杯不倒,可眼下心烦意乱,喝上一坛已经酒劲上冲。他拎起酒坛倒酒,发现其中已是涓滴无遗。这便嚷嚷道:“小二哥!再上两坛!”说话间拍出一粒碎银。

这点碎银其实付不了两坛酒钱,但小二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可不敢违逆,只得乖乖端上两坛酒上来。

太阳落下,玄空由正午一直喝到了傍晚,这时数坛酒水下肚,已是酩酊大醉。他举起酒碗,胡言乱语道:“师父啊!师父!想您老人家百岁高龄已经是世上罕有了。不过您老活这么大岁数一口酒都没喝过,实在可惜!来,今日弟子敬您一碗!”他一边说一边端起碗来,不知不觉已用一股无形虚劲也将对面那酒碗托起。两只碗碰了一下,他把自己碗中酒一饮而尽,而对面那碗酒则倾洒到地上。

这一碗喝完,玄空又自言自语道:“好!好!好!师父好酒量,弟子佩服的很!再敬您一杯!”他所练那“黑袈裟神功”几乎到了一种常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一股无形虚劲又生,将酒坛托为两只碗倒酒,随后又干了一碗。

旁的客官见他的模样本就颇为忌惮。此时又见他展示这等奇术,令那酒碗、酒坛围着身旁漂浮,都看傻了眼,纷纷退到一边。

中原腹地卧虎藏龙,这中州洛阳乃是武林高手聚集的场所,一条街上往往有个把武林中人。眼下,这酒馆之中就有两位当地八卦刀门的弟子,两人见这醉和尚妖异的很,骇然相视。其中一人低声道:“大哥,此人莫不就是一日之间名震江湖的妖僧玄空?”另一人微微点头,道:“兄弟,我看就是!听说这人极不好惹,咱换个地方再叙吧!”两人起身而去,妖僧玄空在醉仙楼饮酒的消息也由此不胫而走。

又过一阵儿,数十人气势汹汹而至,只见这些人身穿黑袍,各个面露凶相,有些脸上还带有刺青,稍稍打量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那为首的老者面色狠戾,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颇有枭雄气势。旁的客官见这伙人冲进来,连忙都退了出去。小二心中惧怕,也躲到了后堂。

这伙人一进来就径直走向玄空。玄空则是醉眼朦胧,仍是自斟自饮,毫不在意。

那老者初入时十分谨慎,待见了玄空这幅醉样心下一宽,随之是大喜过望,暗想:“真乃天助我也!任这玄空的武功传的多么邪乎,如今此人喝的烂醉如泥,又能发挥出几成?”这老者闯荡江湖数十年,真醉假醉一看便知,这时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几声。随即又深深看了一眼,心道:“小子,这可怪不得老夫趁人之危,谁叫你身怀武林至宝,还敢如此招摇!”

老者坐在了玄空桌旁,又怕找错了人,便先问道:“你就是妖僧玄空?”玄空迷迷糊糊没听清楚,口中含糊道:“啊?”老者又重复了两遍,玄空才听进耳中,边呼着酒气,边道:“玄空就是玄空,什么妖僧,在下现在…可不是和尚啦,哈!哈!哈!”

老者心想果然是这厮,遂森然道:“本座玄火教夏天成,想向小友借一样东西!”若在平时,听到这名字玄空也该有所反应,玄火教教主夏天成也是老牌邪派高手,在江湖名不小。但今日他已是醉生梦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老者夏天成言罢,陡然出手点向玄空胸前膻中穴。他这一手招式狠辣,意欲一击毙命。眼见就要得手,猛然间感觉手指仿佛戳进一面柔网中,挺进半尺便半点后劲也无,再想收招也是不能。夏天成骇然失措,心想:“据说少林寺奇功金刚不坏体练至最高境界,周身有一层无形罡气,莫非此人武功已经修练到如此地步?真若如此,我可是托大了!”想到这里他脸都白了。

江湖中人往往自视甚高,又信奉“险中求富贵”的云云。这夏天成巧经洛阳,刚刚得知玄空的消息,便匆匆赶到。他虽闻听玄空本事不小,但毕竟耳听为虚。又想武林之中徒负虚名之人也不少,加之自己若巧施奇计,或突然偷袭,并非没有机会。怀有这些想法,夏天成遂仓促出手,这时已是后悔莫及。

他正慌乱间,又感觉自己周身已经布满了对方的内劲,实在想不出这妖人是如何隔空施法。顷刻之间,他的五官四肢都不停使唤,不由得更是惊惧。玄火教众教徒见教主出手之后又突然停手,大多疑惑不解,不明其意。此时又不便相问,只得一旁围观。

玄空头脑迟钝,良久之后,才听进去夏天成先前的话,随即含糊道:“借东西,好啊!你陪我喝酒,我再借给你。”说话间自己端起酒碗开始继续饮酒。那夏天成已被玄空虚凌内力所控,身不由己,也同时端起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两人连喝数碗,全是一干而尽。

众教徒见画风急转,两人出乎意料的罢手言和,紧接着喝起酒来,皆相顾愕然。其中几位护法更为诧异:“教主素来是不饮酒的,怎么今日甘愿破例?”但见夏天成喝到第五碗,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搐,显然是十分痛苦。

几位护法瞧在眼里,心中一凛:“难道这妖僧有如此神通?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教主摄魂了。”片刻后,几人纷纷掏出暗器掷来。玄空左手微微一翘,那些暗器刚飞到他身前便一齐落下。众教徒观之如此神技,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

待两人干了第八碗,夏天成不胜酒力,被酒水呛得几乎要落泪。众教徒中有几位夏天成的亲传弟子,这些人终于看不下去。一位年轻汉子先行发难,他抽出一把弯刀,照着玄空头顶砍下,同时喝道:“着!”

这一瞬间,众人见到似乎有某种怪力作祟,夏天成连人带椅挡在了玄空身前,那蹬腿在地面磨出“呲啦”的响声,分外刺耳。年轻汉子见状,急忙把刀头一偏,顺着夏天成头侧一毫划过。刀锋闪过,砍落一绺白发。

再瞧夏天成,原本因喝酒而通红的老脸瞬间又吓白了。他缓过神来,狠狠瞪了先前那年轻汉子一眼。那人不敢直视,退回到人群当中。众人投鼠忌器更不敢有所作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玄空逼迫夏天成喝酒。

第九碗、第十碗、…,两人喝道第二十碗,夏天成终于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带他腹中未消化的事物,混同酒水一齐吐到了桌上。登时弄得酒臭气冲天,甚是难闻。

玄空醉醺醺地道:“你酒量太差!还不如我师父,扫兴,太扫兴了!”随之把虚凌内力一收。

那夏天成身子一直绷着,突然不受力了,一下高高跳起,又重新落回到椅子上。他从来没有饮酒的习惯,今日能连饮二十碗完全是靠深厚内力相撑。这时身得自由,仍感觉腹中胀痛的很,于是“哇哇”又吐了好几口。这些玄火教教众从来没见过教主如此狼狈,均感觉场面太过尴尬。另有几人对夏天成颇有怨言,平时又不敢表现出来,此时便在内心中暗暗叫好。

夏天成咳了良久,才缓了过来。他怒目而视,眼珠中仿佛燃起火焰,指着玄空的鼻尖道:“你!…你欺人太甚!”玄空眼神涣散,磕磕巴巴地道:“你…酒量…太差!”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夏天成虽怒不可遏,但也明白自己奈何不得玄空,只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待这些人都走后,玄空换了一个座位,他将小二唤上来又讨两坛酒。小二见那么人都这醉僧折服,当下更一点不敢怠慢,乖乖上了酒菜。

月渐西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申时。若按往日的规矩,酒楼早该打烊,但今时有这么一个凶人在此饮酒,小二也只得强挺到了现在。这其间又来了好几伙人物,全都是冲着玄空而来,有些是邪派妖人前来寻衅;也有正派中人不明事理,听闻有妖僧现世,来除魔卫道;这些人来到不久,均被玄空轻易打发。

眼下又听见人声嘈杂,新来七八个人进到店里就将玄空围在了中间。小二早已习以为常,这时连躲都不躲,稳稳当当坐在里面等收拾残局。只见这几人面相年轻,二十多岁的长相,看打扮也分不清是正派还是邪派。这些人不由分说,围成一圈扑通跪在了地上,为首之人朗声道:“在下李三,这位是陈二,…”他指着周围七人,说了一大串名字。又道:“我兄弟八人混迹于江湖之上,从无得名师指点,未臻武学上乘境界。今日特来此拜见大师,望大师念在我等心虔志诚,肯收为座下弟子,传下神通!”

玄空爬在酒桌上哼哼唧唧,缓了良久才听懂,这些人要拜自己为师,哈哈大笑道:“你们竟要拜我为师!我有什么本事能传给你们?”这些人道:“大师的事迹早已传遍江湖,我等只盼能尊您为师,学到您十分之一的本事也就知足。”玄空摇了摇脑袋,一会儿又点了点,才道:“好!今日谁能再陪我喝上二十碗,我就收谁为弟子?”

这些人闻言面面相觑,早知拜师之前必有难题考验,或验胆色,或验忠义,可谁也没想到竟是陪他喝酒。这事是难也不难,不难也难。若说难,总比让你去杀人放火、以身犯险简单的多;但若说不难,可寻常人还真喝不下二十碗。毕竟这些人内功稀疏,平常与之先前的邪派高手夏天成不可同日而语。眼下这些人都觉有些为难,可又一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怎么也该吃些苦头。于是这便纷纷点头,各要来一只酒碗,随着玄空饮酒。

咕嘟咕嘟,连喝三碗已经有人醉倒于地上,随后每喝一碗,便有一两人醉过去。待到喝上第十碗,先前那李三也眼前一黑,晕倒过去。玄空摇头道:“不行,不行,酒量太差,这样怎做的了我的弟子?”言罢,他仍不停饮酒,直到喝了第二十碗,身子向后一仰,只感觉天旋地转,终于沉沉睡去。

小二见状,硬支起眼皮,强忍睡意起身收拾,捡起地上二十余个空酒坛,又打扫了一遍,最后关上了店门。

第二日清晨,玄空酒醒一半,仍是晕头转向,恍惚间听见周围鼾声如雷,异常烦扰。昨夜之事,他是一点也记不得了。这时睁开朦胧睡眼,见自己身旁有八个人正自酣然大睡,不禁心生诧异,暗想:“这些人都是谁?难道我昨晚跟他们一同喝酒?”他揉了揉脑袋,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具体怎么回事。

放纵一夜之后,那迷茫感又浮上心头。玄空开始踌躇今后自己何去何从,心想:“要不我去投奔汤枫大哥?眼下就是洛阳,想找丐帮应该还算容易。”心中立马又否定“不行!二十四鬼早就盯上丐帮了,近来丐帮已是十分低调,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暗中发展,以此休养生息。我这一去,丐帮又成了集矢之的。”

随即他凄然想到,这世间我还有哪个亲朋好友。蓦然间,头脑中浮现出两道倩影。玄空一拍大腿,心道:“对啊,我就去找薄扬和苏念!这时她俩一定在藏剑阁,那里地势隐蔽,且有百剑殿的剑阵,谁都闯不进去。也不怕妖人来袭”想到这两位佳人,玄空心中一阵甜美。他酒劲未退,平时不敢想的事,这时俱在脑海中痴想连篇,暗想“此时是宋朝,我如今又不是和尚,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原属常见。这两个姑娘,我就一齐娶了,天下间又有谁敢说不行!”他这一厢情愿的妄想,虽忽略了两女子的感受,却让自己十分振奋。想到这里,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收拾行囊就要离去。

小二见这凶人醒了,也不敢再睡,跟着站了起来。玄空又掏出一大锭银子,递了过去,道:“烦劳小二哥再给我装几囊酒水,路上解渴。剩下酒钱就给你当辛苦费了。”小二见那银子足足有二十两,连忙接道了手中,欢然答应道:“好嘞,这就给您准备!”心想,自己也真没白白伺候了一晚。

小二得了银子,办事是十分麻利,一会儿时间准备了十多个满满当当的酒囊,各个有二十余斤。玄空轻飘飘拎起百斤酒水,迈步而去。

洛阳城此距琊剑山数千余里,玄空买来一架马车,缓缓而行。此间长路漫漫,他一边饮酒一边赶路,倒也十分自在。

行了数日,已经赶到了贵阳附近。此地山路蜿蜒崎岖,道上坑洼不少,马车行驶十分颠簸,这一来行进速度更慢了许多。待走到一处的山径拐角,但见这里地势狭窄,仅能容纳数骑并过。然前方却挤了黑压压一片人,看情形分两团人马相互对峙,更有一男一女各持道剑在当间拼斗。这些人是由北向南而行,玄空则由南向北而去,他们既堵上了道路,马车便驶不过去。

此时玄空没完全喝醉,头脑一半清醒,暗想:“这些人可别是妖人打扮的,故意在此做戏拦路,我可得仔细一些。”他一时并未声张,勒停马车,在旁静静观看。见这些人全是道士打扮,举手投足间带了一些呆气,到真不像是常在江湖上走动之人。且一方全是坤道士(女道士),另一方则全是乾道人(男道士),两边都全神贯注地瞧这中间两人比斗,压根没留意自己。这样看来,到似不像冲着自己而来。

玄空心中一宽,又回思起,一路之上似乎见许多道士都向东面赶去,心想:“莫非天下道门有什么集会?”再听这两人边打边说,坤道士言道:“陈道兄,明明是我上清观先来此,你们神霞派后至却要先行,这可有些蛮不讲理了。”那乾道士道:“唉?你我二人并骑而至,你怎说是你们先到?再者家师南华子已然先赴东海住持大局,我们正着急赶去帮忙,张道长就不能先让一步?”南华子是当代道门三尊之一,在道门乃至整个武林都享有极大的威名。那坤道士闻听南华子之名显然有些忌惮,但又不想因此让步,才道:“莫要抬出南华真人的名号吓唬我等,难道他老人家让你们仗势欺人的吗?”乾道士冷哼一声,道:“那就不要多费口舌,你我剑法上见真章儿!”

玄空听得明白,这两伙人竟然只是因谁先行路起了争执。这就可奇了,道家向来以清静无为作为宗旨,这神霞派与上清观皆是道门大派,因为这点小事打了起来可着实有失道家风范。再瞧这两人功夫不高不低,勉强能算一流高手,道家武学以绵柔为主,要分出胜负或许要等待多时。

玄空没了耐心,跳下马车来,说道:“二位这是要斗到什么时候?我可有些等不及了,要不先停手,让我过去你们再打。”一众道士见迎面走来一个醉酒大汉,都没有如何在意。坤道士趁机说道:“这位施主等了良久,陈道兄你领人后退,让他过去吧!”乾道士道:“你让我后退,你怎么不退?你退一步,我就退一步。”两人说话间又拆了数招,谁也没又让步的意思。

玄空摇了摇头,把手中酒碗抛出。这只碗在半空中“呜呜”作响,所击之处正是两人下一招交兵的方位。两人见这碗破空而来,风声有异,想必劲势非同小可,这便不敢轻易持剑相触,只得收招。

两人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玄空,见他头发极短,面上胡茬稀稀疏疏,衣服破烂,模样十分狼狈。但瞧他刚刚露那一手功夫,臂力就非凡人所有,可见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两人各打一稽首,道:“得罪了。”

玄空抱拳道:“两位道长何必为争这一步便利而大动干戈?”那两人欲言又止,似乎有着什么秘密不能告知外人。半晌之后,乾道人才道:“张道长,你我现在各退一步,让这位施主先过,你看如何?”坤道人点头首肯。

随之两人领着人马一齐后撤,玄空的马车这才从这窄窄的山路上过去。他刚一走过,这两拨人又蜂拥而堵,相互争斗起来。玄空把这事细细一想,猜出个大概,应该是东海之地出了什么道家的至宝,这才引得全天下的道门齐齐赶至,神霞派和上清观还没赶到就先起了争端。他此时一心想见二女,对旁的事毫无兴趣,这便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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