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琊剑山如一柄劈天之刃,横亘于苍茫大地之上,这山脚下的风景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变化,仍是那般的苍凉而雄劲。

时隔多年,玄空又重新站在这里,不禁感慨往事如昔。犹记的当初,自己与薄扬相斗、相识、相知、相好,一起在这谷中过了不少快活的日子,心念那张俊美的脸颊,再看那苍劲的大山仿佛也变得可爱许多。

又想当日,假如自己没有跑出谷,陪着薄扬一直留在谷中,现在又会是怎样?那么过去的数年都将改变,不会有汤枫这个结拜大哥,这不免有些可惜。更不会遇见苏念,这可不行!想到这里,玄空又庆幸又后怕,暗想幸好我疯疯癫癫碰见了我的好妹子,一时间又浮想起张秀丽的小脸。

两张各俱风情的俏脸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变化,不由得又回到了原来那个问题。这两个姑娘,自己究竟更心仪哪一个?他总是考虑这个,其实并不是想真弄懂哪一个才是最爱。而是怕有一天自己妄想成真,同娶二美,左拥右抱,那时若真对两人中哪个有失偏颇,不免委屈了她。殊不知他这样想的同时,便已经是把两人看的一般重。

常闻天下间的痴情儿女,若彼此有情,便是一心一意,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同时对两人都有意,既喜欢薄扬的俊美大方,也喜欢苏念的娇憨秀丽,既想为薄扬做牛做马,也想为苏念掏心掏肺。

这些时日,他每每稍微清醒便在想:“等见了她二人,我该说什么?说我如今无家可归投奔你二人?总不能直接说以后你们两个都跟着我,这未免太厚颜无耻了。”时至今日,他早已经想明白了,当日薄扬之所以劫走苏念,一定是怪上了自己。等到自己真正见了二女,场面一定尴尬。想到这些,他不禁又有些畏惧,只得拼命灌酒为自己壮胆子。

玄空站在琊剑山前犹豫一阵,又喝了不少酒水,这才大着胆子按辔徐行而入。这山下的谷中谷他只来过两次,但次次记忆深刻,这时故地重游可谓轻车熟路。

不多时,那藏剑阁那古拙而恢弘的楼阁已然呈现在他的面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喧闹声。此时他为酒精所激,心情激动的很,已经无暇感受着古阁的意境,走到门前大模大样地扣门。

一会儿时间,一丫鬟把门开了一个缝,稍稍探头望了望。五年的光景,玄空身形早已大变,这丫鬟自然认不出。她瞧见这门外站了一位醉酒大汉,十分诧异,暗想此人莫不是认错了路,误入谷中吧?遂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大哥,你找谁呀?”

玄空酒劲上冲,他恍恍惚惚从包裹中掏出那柄“天丛剑”递给丫鬟,随后磕磕巴巴地道:“在下是阁主的朋友,来此求见,你将这剑交于她手中,她就知道。”

那丫鬟接过宝剑,又仔仔细细记下了玄空的样貌,这是以免谷主问起时自己答不上来,随后才匆匆回禀。

藏剑阁一层是百剑殿,庄/严而肃穆;二层幽深而静谧,三层则是热热闹闹。此时两个极美的女子正各持宝剑,在楼台上比比划划。一位素衣白裙,芳若芝兰,正是苏念;另一位艳衣红裙,灿若春华,便是薄扬。

那一日,薄扬将苏念哄骗的这谷中,两人相处已有月余。这期间她旁敲侧击,慢慢知晓了其中的事。原来过去五年里,玄空一直是精神失常,由这叫苏念的小姑娘一直照看,也是近日才恢复神智。由此渐渐放下了对玄空的恨意,也淡化对苏念的敌意,但一想到三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就又觉得有些不舒服,所幸就专心练剑。她先前所言传苏念武功,倒也没真亏待她,确实是精心传授,更将苏念当自己练剑的对手,正好两不耽误。

苏念自小生于官宦世家,后来家道中落,又流落到大辽国境地中,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接触过武学。初时她练起剑来十分辛苦,全靠的心中一股韧劲撑了过来。近些时日渐渐于学武一道茅塞顿开,加之天资聪颖,成果着实不小,凭着学来的两三套剑法已经勉强能算作江湖上的二三流水准。

眼下她二人正练一套无名剑法,这剑法是由薄扬所创,许多变化后招都还未完善,两人一边比划拆解,一边揣摩。但见苏念正摆其中一式,单脚点地,长剑飞挑。她保持这姿势已经良久,这时有些支撑不住,口中说道:“姐姐,好要多久啊?我有些挺不住了!”

薄扬双眉微蹙,道:“别吵,别吵,你一说话又把我思路打断了,练剑怎么能吃不了苦!”她沉思一会儿,又道:“假若敌人欲双掌齐拍,你剑刺他掌心劳宫穴!”

苏念应声而动,连点两下,出手轻盈稳准。薄扬看在眼中,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倘若对手不仅掌法极强,指力又是不俗,他这时又用双指夹你剑尖怎么办?”苏念脚下实在酸软,这时放下来剑,笑道:“姐姐,你这个假想敌怎么总是玄空大哥!”薄扬脸上一红,故意绷起脸道:“胡说!天下间同会掌法指法的多了去,少林寺的老和尚就有许多,你怎么总想此人?不许乱动,快出招式。”苏念轻哼了一声,揉了揉脚踝,才又摆了回去。

薄扬五岁学剑,如今练了十五年整,她天赋超群,已经将天下半数剑法包揽在胸中。这时心念稍稍一转,又想出数招变化,便让孙念依法而施。两人又摆弄一阵,这些招式虽精妙,可总觉得离剑法最高境界好差上些许意思。

良久之后,苏念累的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这便收了招式。薄扬仍在冥思苦想,过会儿才叹道:“可惜我武功尚未大成,想要创出这门绝学还是有些勉强,仍需多领悟一些前人高招才是。”苏念道:“姐姐,你不是说天下剑招有九成都在这里。我们就再找一些古籍剑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融于你这剑法之中,不就能尽善尽美。”

薄扬闻言眼神一亮,暗想到:“这丫头倒是个修剑的好胚子,她这番见解深得我心,只是想法虽好,想要实现还需下些苦功。”随即她微微摇头道:“没有那么容易,阁中是藏了好些剑法,亦有不少绝世高招,但可斟剑法最高境界的却是没有,许多都没有领会剑法真谛。譬如三百年前,大力神尊所创剑法‘断江河’,通篇上下全是内力修炼法诀,剑法来来去去就只一招生劈硬砍,这又算的什么上乘剑术?早已背离剑道。”

苏念心中信服,连连点头。又听薄扬继续说道:“当世之中可称剑法最高境界,就只有两门,其一是为‘天弈剑法’,此剑术以天筭为要义,非常人能驾驭,须得一息千念。可笑你那蠢哥哥,当年他有幸见识到这门剑法,看了三天就着急要走,到头来只记得几百招。要是我,非要将那天奕剑法看全不可。”

这时苏念听薄扬又在贬低玄空,心中不服,反驳道:“玄空大哥的武功本来就很高,用不着学那剑法!”

薄扬听苏念语气,便知她又要讲玄空在草原上慑服鞑靼人的事,每每听到她二人纵马驰骋,自己心中便不舒服,忙继续说道:“第二门剑法,便是蓬莱仙宗的‘夺天三剑’,传闻乃仙宗最后一任掌门蓬莱仙人,感悟无形大道,所创的剑法,具有极高深的剑意。”

说到这里,薄扬问道:“今日是初几了?”苏念不知她怎么突然问起日期,想了想才道:“初五了吧。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吗?”薄扬道:“嗯,再有十日东海将有一场大退潮,那遗迹蓬莱仙岛将浮于海上。这可是五十年一次的良机,我师父临终前嘱咐我一定不要错过。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见识见识那仙境,或许真有机缘能观摩‘夺天三剑’。”苏念口中道:“原来是这样。”心中却想这是武林中的大事,或许玄空也能到场,那时就又能相见了。

两人正自说话,丫鬟匆匆走上楼来,禀道:“阁主,门外有一人求见,他还送来这柄宝剑。”说着双手托着剑呈了上来。

薄扬一眼认出是天丛剑,登时心中一颤,暗道:“难道是他来了?真讨厌,人家正专心练剑,又来搅局。”这些年来,每想起玄空,她只感觉心不能静。睡梦之中常有那一幅画面,自己袒露着肩膀,被玄空抱在怀中。玄空呼出的气息打在颈肩热乎乎的,他又不停吮吸着自己锁骨上那一寸肌肤。这一刻,只感觉身上滚烫,由内而外仿佛燃烧起来。如此一来,还哪有心思练剑。

尤其是得知玄空失踪之后,薄扬更是牵肠挂肚,难以束心,于剑道的进境也拖慢许多。直到月前,她终于亲眼看见玄空安然无恙,悬着五年的心才落下。再将玄空身旁那俏生生的苏念带在自己身边,更感觉安心无比。

今日,倘若只薄扬自己一人,玄空来此,她定然笑逐颜开。怎奈此时身旁还有一个苏念,她不禁在想:“这小子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这个丫头?”

正当薄扬思虑之时,苏念也走上前来。她瞧那柄剑有些眼熟,便拿在手里细细察看。回想起来,这不就是那日自己与玄空大哥吃饭时,小二送上了的那柄剑,随之心中一喜,那张小脸也是绽颜一笑。

薄扬侧目微睨,暗道:“不好!怎么让这丫头也看见了!”立时出手夺剑。然她这夺剑与拆解的手法已然传给了苏念。苏念学以致用,下意识便使出了破解手法。以薄扬如此身手,这一招竟没夺来。

她嗔道:“臭丫头,谁让你乱动的?”苏念却没理她,反而冲着那丫鬟道:“琥珀姐,外面那人可是身高七尺,眉如剑挑,两眼炯炯有神?”那叫琥珀的丫鬟道:“不错!正是那一位,原来是阿念的朋友啊!”

苏念闻言已是大喜过望。她对着一枚小铜镜稍整妆容,就要下楼。可刚一抬步,只感觉后背一麻,随即浑身都动不了了。

但听薄扬在身后嗔道:“你剑还没练好,要去哪里?”苏念急道:“玄空大哥来找我,我要去见见他!”此言一出,薄扬气的反而笑了出来,言道:“谁说他是来找你的,琥珀你说说门外那人怎么说的?”琥珀应了一声,道:“门来之人说来求见阁主。”薄扬得意的道:“你听见了吧!是来求见阁主,你是阁主还是我是阁主?”

苏念一张小脸气的鼓了起来,道:“那我自己去见见他怎么不行!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见他?”这些时日,薄扬常常拐弯抹角打听玄空过去五年的事,苏念也借此旁敲侧击询问玄空年少时的事。时间一久,她也隐约察觉这位姐姐与玄空大哥关系十分不一般,或许还有几分情愫。再一想,那她以传授武功为名将自己带到这里,多半也是想将自己从玄空身边分开。

但听薄扬蛮横地道:“我是你师父,总之我不让你见,你就不能见!”苏念眼眸转了转,说道:“姐姐不会是打算自己去见大哥吧?”

这句话正好说到薄扬心上,薄扬脸色一沉,言道:“胡说!我去见他作甚。今日谁也不许见此人!”她如此安排,也正是因为心中也有所犹豫。与其说不见,或该说是不敢见。设想假如见了玄空,他问自己当日为何劫走苏念,自己怎生回答?若他仅仅是来见自己一面,然后要领走苏念,自己能拒绝吗?又凭什么拒绝?难不成说自己不愿你们相处?这样的话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丫鬟琥珀问道:“阁主,那我怎么答复他呢?”薄扬道:“你也不准去!”琥珀心中清楚,这些年来便只有那一人能让阁主如此失态,这便也猜出门外那人的身份,遂微微一笑就退了出去。

阁外,玄空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回话,百无聊赖之际,只得横卧在马车之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谷中的风景。他醉意上涌,心思却还缜密,想起适才那丫鬟的神情,便能推测出薄扬此时尚在谷中。暗道:“你不想见我,我就在外面候着,等个十天半月,等个一年半载,你总该出来看我了吧。”

阁中,两个女子正自赌气,一时间谁不说话,大殿了静的有些可怕。薄扬再也无心练剑,把宝剑丢在一旁,板着脸坐在位上,心中也不知想些什么。苏念穴位被点,一点动弹不得。她身子纤弱,眼下小腿已然站麻了,可她内里性子执拗,这时强忍住怎么也不服软。

一晃一个白天过去,薄扬见苏念一日不吃不喝,只得给她解开穴道,两人共进晚饭,却谁也没说话,饭后各自回房间休息。玄空早在屋外酣然而睡,更不知此间之事。

夜近三更,苏念爬起身来,她从窗栏间的缝隙向阁外望去,果见玄空在马车坦胸露怀而睡。她看着玄空的身影甜美一笑,随即蹑手蹑脚取来一张被子,向着楼下走去。这藏剑阁二三层幽闭,想要出阁只有一层百剑殿那一条路。好在她已然弄清这里机关奥秘,这时出阁也没费多大力气。

然而,她睡不着,薄扬自然也睡不沉。薄扬听见隔壁有异响,当即身披一件薄纱便跟了出来。这一瞧,见苏念捧着一张被子,向外走去,心中吃醋:“呦!果然是温柔可人、体贴入微,难怪把那小子迷的晕头转向。”这时又不禁暗暗自怨,怎么自己就从来记不起这些琐碎之事。

两人一前一后已然走到殿外。苏念轻轻打开门扣,“吱呀”一声推开一道门缝,随即探出头来。

玄空久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向来警觉,便是有人在侧稍稍挑眉,他都能有所察觉,这时闻听推门声,立时就坐了起来。他眼神一凝,见那门缝中探出的小脸,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苏念,心中大喜,说道:“阿念,我总算找到你了!”苏念听他声音不小,脸色一变,连忙做嘘声的手势,却不知薄扬早已经站在她身后。薄扬闻听玄空的话,心中起了怨气,伸手把苏念扯了回来,随即摔上了门。

玄空看的仔细,那探出的手臂轻纱皓腕、指若葱根,自己又怎么能忘怀?立时急道:“薄扬,你为什么不见我?”却听里面传出一声轻哼,声音幽怨,良久之后又无动静。玄空双耳极聪,知道两人未走,仍在门内,遂说道:“你不开门,我可要跃进院里了。”听里面那清脆的声音,嗔怒道:“你敢!”玄空素知薄扬的性子,听她这语气,当时就心虚了,只得回道:“好好好,我不进就是了。”心中不禁自嘲:“若干年前我还笑话峨眉掌门司徒荆,笑他枉为一流高手,竟被这不足丈高的院墙挡在外门。咳!今时我自负武功绝顶,远胜司徒荆,不也是如此?”

片刻之后,从院中飞扔出一张被子,玄空接在手中,感觉心里暖暖的。又想:“她二人果然还是对我极为关心,薄扬既不愿见我,我就一直等下去吧。”随即又听里面脚步细碎,声音越来越远,想是两个女子已然进殿。他这才重新躺在马车上,安然入睡。

第二日清晨,丫鬟琥珀早早送出一份早点来,玄空接过连连道谢。又听琥珀道:“少侠,阁主让我传话,说只允许你见她与苏姑娘之中的一人,你想见哪位?”此言一出,可将玄空难住了,他沉吟良久也不知如何回答。琥珀见他想的怔怔出神,就又问了一遍。玄空搔了搔头发,最后才说道:“我不知道。…”心中则想着,若是如此,那我就在这院外一直守着她们好了。

却说琥珀匆匆回禀。薄扬听了这回答,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愤怒。原本她还担忧玄空钟爱苏念,不再心属自己。这时才确认,毕竟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不轻。可转念又气愤,难道这浑小子还想左拥右抱不成,真是反了他了!

正在这时,苏念也从房中出来。当她瞧见薄扬桃花粉面、朱唇皓齿,盛装动人,比之往日更添几分艳丽,不禁也为之一怔。暗想到:“姐姐今日的妆容显然是细心打扮过,可真美!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这谷中还有何人?这不正是给大哥看的吗?她果然是对大哥有情!难怪总是为难于我。”两人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纷纷侧过头去。这当也都无心练剑,各自在殿中或静坐或踱步,也不知在等着什么。院外,玄空独自一人也在消磨着时间。

这一等,一上午的时光又匆匆而去。下午时分,但见一朵乌云飘在当空,本来晴朗的天空登时刮起了大风。稍时,一滴滴雨水飘落而下,起初是牛毛细雨,转而便变成黄豆般大小的雨水。苏念见状,就吵嚷着要去给玄空送伞。薄扬听见心中有气,叱道:“你着什么急?那厮体壮如牛,便是淋一点雨也是无碍!”她虽这样说,过会儿还是让琥珀送去了一把纸伞。

这雨下了好几个时辰,玄空感觉天气湿闷,心中也跟着异常烦闷,口中的酒便越喝越快。先前在洛阳城中所买的酒水早喝没了,此时喝的是在贵阳城所打的几大坛酒水,眼下也已所剩不多。玄空边舀酒边想:“剩下这些要是省着喝,细水流长也能挨上几日,但却不够尽兴。不如今日一并喝了,左右无事,明天抽空再买了一些。”这样想来,便一股脑把剩下的酒水喝的一干二净。

待到全部喝完,他的醉意已有了八分,这时只觉得头脑中豁然开朗,心中犹豫之事都想的明明白白。他把酒碗往地上一摔,便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两个小女子难为住?我也只是见见她二人,也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有何禁忌?莫说她二人都与我有情谊,便是素不相识,我今日要见,天下间也没有谁能拦!”他心中狂念骤起,脚下一点已然跃进院内。

此时夜近一更,二女心事重重,各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阵笑声,但闻玄空喊道:“薄扬!苏念!你们既不出来见我,我这就进去找你们了!”其声轻狂。二女心道:“坏了,看样子他是喝多了。”想起他今日喝的如此烂醉,或许心中藏了不少伤心之事。又不禁起了怜惜之情,纷纷爬到栏杆边张望。瞧见不知何时玄空已跳进院来。

薄扬望着玄空的身影,心想:“也好!就叫你这小子尝尝百剑殿的厉害,也吃一些苦头,给你醒醒酒。

苏念见玄空这幅醉态,更是吃了一惊。她素知玄空千钟不倒,今日醉成这般,得需喝了多少酒水!想到这里,不禁怕他胡乱行事,也有些担忧。她自不知那日玄空从少室山下来,心境始终不佳,饮酒从未停过,清醒之时也有三分醉意,此时已是酒劲十足,否则自也不敢公然违逆薄扬的话。

玄空踏上一步,猛听周围机簧之声大作,心中一凛,暗道:“无怪当年司徒荆连院门都不敢进,这里面果然大有文章。”突然间,殿前两座铜狮子动了起来,其动作与中华武术不同,而是结合了野兽搏斗扑咬的要旨,虽无高手武功多变,但却另有一番凌厉与狠辣。这两座铜狮子身高近丈,估计得有万斤之重,能让它俩行动如飞,可见其中机簧得蓄有多大的力道。玄空不敢力敌,从两个爪子之间翻了过去。

刚跃到两铜狮身后,那狮身一摆,一条铜尾如金锏一般打了过来。这一扑再接上一甩尾,如同算准了方位一般。足见这设计机关之人也是个武学高手,布施之时早已计算入了闯关者的方位。

玄空身负战神之躯,虽酒意上头,打起架来仍是思绪不乱。霎时,他已然料敌先机,推算出那两尊铜狮子扑击的变化。眼见那狮尾扫来,他飞身一脚踩在其上,顺势向上一蹬,整个人都高高跃起。果然下一刻两尊铜狮是转身回击,只扑了个空。

玄空身子倒立落下,双掌齐出印在铜狮头上,打出两个金灿灿的手印,随着这股反冲力一举跃到了百剑殿之前。这几招兔起鹘落,怎一个快字了得!

苏念见他又即大展神威,须臾之间便破去了院中的机关,不禁心中欣喜,几乎就要欢呼出来。薄扬则看着狮头上金灿灿的手印怔怔出神,暗想:“这冤家搅得我心神不宁,如今剑法进境滞涩。他的武功反而竟强到了如此地步!不行不行,我还需加倍修行,可不能叫他落下。”两人不约而同来到了二层楼梯口,静观玄空闯殿。

只见玄空静立在殿口,这次却没冒失闯入。只因这座百剑殿远非刚刚那机关可比,犹记的数年前他误入阵中,只迈出一步就被大力神尊的绝招“断江河”斩了回来。这些铁偶虽招式死板,但其周身由精钢打制绝非人力可摧,因此对付起来也是格外的棘手。又想薄扬曾说,这里踏上一步,就触动一位铁偶的机关,待踏第七步,所有铁偶齐动,便是神仙也不能轻易闯入。

玄空顾盼四周,心想:“此殿横纵近百丈,想在七步之内跨过那是痴人说梦。但我知道殿中的机关奥秘,破此阵并非不可能,只要七步之内能到六五(横六竖五)之位,便能关上这铁偶机关。”他眼神一扫,瞧见左斜方有一铁偶手中无剑,心中一喜。遂凭空掠起,一举跃到了那人偶的三丈之前,单足而立。只听“吱呀”一声,机关乍起,那铁偶应声而动,冲到玄空身前五尺。同时铁偶左臂一抬,手腕瞬间连抖十七八下,直挺挺刺了过来。

这铁偶依据二百年前剑术怪客伊厨子而造。这伊厨子人如其号,原本就是个做菜的厨子。他刀工极高,雕工天下无人能及,后来又从切菜雕花之中悟出了绝顶剑技,进而成为一代剑术宗师。这一招亦是大有门道,唤做“剑镂十八蕊”,倘若铁偶宝剑在手,那这一剑过来,剑尖虚虚晃晃之间已然笼罩对手上身十八大穴位,令人防不胜防。只是眼下它这手中无剑,仅仅是一阵空比划,半点威力也无。

薄扬远远望见,伊厨子的铁偶在玄空面前空做把式,不禁嗤笑道:“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就只会欺负伊厨子手中无剑。此时伊厨子手中要是有把菜刀,也不至于让你这般戏弄。”

苏念在一旁说道:“姐姐,大哥这叫智取,有勇有谋!”薄扬啐道:“呸!呸!呸!你这么信任他,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苏念道:“怎么赌?”薄扬道:“就赌他能否过百剑殿,我赌他过不来。”苏念马上道:“我说大哥能过来!”薄扬又道:“若是我赢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你赢了我就让你去见他怎么样!”苏念道:“姐姐又骗我!若我赢了,那时大哥已进殿看我了,又何须你同意?”薄扬神情漫不经心,内里暗想:“这臭丫头果然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却听苏念续道:“但我就信大哥一定能过来,我跟你赌!”薄扬微微诧异,又说道:“好!一言为定。”心中又想,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莫说玄空,便是古今最厉害的高手也没把握说一定正破这机关。两人遂不再言语,皆专心看着玄空如何应对。

却说玄空按着伊厨子手臂一跃而起,踏在伊厨子的头顶。这伊厨子身形矮小不足五尺,玄空身高近七尺,两人一上一下十分滑稽。其实,玄空这般举措也是取了巧,伊厨子在身下乱舞,可手始终距玄空一剑之长,毫无伤人的可能。且其头顶也无机关,就算不得第二步。

玄空站在伊厨子头顶,考虑下一处落脚点。这伊厨子周围十丈之内,可触及三位铁偶,这三位手中均有宝剑,再想取巧可不成了。玄空不知三人底细,只随便挑了一位面带笑容的老者铁偶,向它掠去。

薄扬看着玄空的身形摇了摇头,向着苏念说道:“你大哥这一步可走错了,他选的那位是三尊铁偶中最不好应付的一个。此人号‘怒目一剑’,据说他平时尽是笑脸,但怒目必出剑,出剑必杀人。”

果然玄空刚一落定,那“怒目一剑”双眉挑起,双眼圆睁,转而变成一幅怒容。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刺出。这剑太快,若是寻常高手必然被贯胸刺死。玄空惊的头皮发麻,他不敢后退,只得仰身避过,但见剑锋从他鼻尖一寸前划过,当真有惊又险。两个女子看见这一幕都一齐惊呼起来,两人均心中暗想若是他真遇险,便立时抢上前去把机关按下。

玄空后仰同时,左脚扬起踢中“怒目一剑”的腋窝。可这毕竟是铁偶,中这一脚毫无损伤。再者若真是“怒目一剑”本人,也不会被如此轻易踢中。这时闻听身后虎虎生风,原来是先前伊厨子又已攻到,好在仍是空手比划,无甚威力。

玄空心中暗想:“若身后这铁偶也有剑,我的处境恐怕比现在还要尴尬。”这一番打斗使他酒劲退了三分,不似先前那般狂妄。

正自庆幸之际,“怒目一剑”竖剑下劈。玄空这时若脚步一动,虽能躲过这一剑,却不免触动其他机关。他避无可避,只得双手上举,运起神功在头顶布下一层无形虚劲。待那宝剑砍落,果然为之一滞。

二女见他以这样的奇法应付下这当头一剑,心中既担忧又新奇。以薄扬见多识广,也看不出玄空这武功是什么路数。

玄空隔空接剑,与那“怒目一剑”僵持数息,直别的脚下机关嘎嘎作响。他心想道:“我虽尚有余力,可也总比不过机关弹簧蓄力无穷无尽,这样僵持下去总会败落。”他侧目瞥见身后的伊厨子,灵机一动。随即卸去手上劲力,脚下蹬地,翻身盘在了“伊厨子”的身上。这些铁偶全是根据地上石板机关,来确定进攻方位。这样一来,“伊厨子”自挥手乱舞。“怒目一剑”也即失了方位,在原地不停挥舞剑招,直耍周身剑光如雨。

玄空由此心生一计,心想只要把身下这铁偶不断前引,自己就始终有一栖身之处。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又摸了摸伊厨子光秃秃的铁头。

大殿对面,二女见他用这个法子骗过了“怒目一剑”,不禁哑然失笑。

待见玄空第三脚踏在了一名蒙面剑客身前。薄扬又想苏念讲道:“这位蒙面剑客名叫沈剑容,也是数百年前一位剑术集大成者。记载上说此人天生相貌奇丑无比,自小被人排挤,受尽欺辱。他一生看尽世态炎凉,遂心无旁骛,将毕生精力都放在练剑之上,终于修成一位剑术绝顶高手。他的剑已经接近剑法最高境界。”

苏念心中佩服此人,又问道:“姐姐,难道他如此练剑也没能达到剑法最高境界吗?”薄扬道:“你瞧他的脸!”苏念不解其意,摇了摇头。薄扬续道:“此人一生都蒙着面,足见他对自己容貌的在意程度不亚于剑法。我想他名沈剑容,若改叫沈剑,那或许真可能达到那般境界。”苏念点头,心下信服。

薄扬说到此处,不禁又联想起来,“我幼时何尝不是以剑法最高境界作为毕生所望?可是自那一年,见到他,似乎那虚无缥缈的剑境也没那么重要。如今练剑,究其根本只是想在他面前不显势弱罢了。”心念一转,薄扬又看向苏念,暗想:“这丫头似乎也没多讨厌,将来若是与她生活在一起,也并非不能接受。”不知不觉,她心中的芥蒂已在无形中渐渐淡去。

剑殿之中,那“沈剑容”动了起来,手中剑飘然刺出,其剑法朴实,与之大繁若简的至理不谋而合。玄空翻手拍出一掌,掌力撞到“沈剑容”金刚之躯,打出一道浅浅地手印,立时发出一声嗡鸣。随之“沈剑容”剑刺之势也为之缓阻。玄空上身连晃,躲过“沈剑容”与“怒目一剑”的剑招,转身又爬上了“伊厨子”的身上。

薄扬与苏念,见他好像一只大马猴趴在铁偶的身上,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薄扬又想:“伊厨子那柄鱼肠剑早被其带进了棺材中,等此事过后,说什么也要给‘伊厨子’上把菜刀,省着给某些人当了坐骑。”

玄空顺着笑声看去,见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正望着自己,登时酒意重新涌头上来,昏昏沉沉,只感觉心中又痒痒的很。

他急不可耐,连连跃出两步,已然引动起五具铁偶。此时他身处第四排铁偶之中,距那六五之位只有两步之遥。眼见胜利在望,他这第六步迈出是丝毫没有犹豫。

这脚踏下同时,但听一阵哗哗啦啦的响声,有五位铁偶一齐冲了过来。刹那间,五道剑光将玄空前后左右尽数封堵,其划过之势如同一道道闪电自天空落下。玄空自觉不易应付,连忙回望“伊厨子”,不料却瞟见“伊厨子”尚在原来所在位置停顿。细细一看才知,这些铁偶全凭脚下那支钢柱深入地下与机关相连,进而受机簧牵引而动。而“伊厨子”的轨道已然走到了尽头,再不能做自己的踏脚石。

顷刻间,玄空只感觉头顶凉风瑟瑟,五道剑光就要落下。这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六步迈出,若再躲闪一步,便激活了斩仙剑阵。眼下之势只得先行硬接下这五剑,再图脱身之策。玄空随即双掌一合,一张无形袈裟自头顶升起,其实质乃虚凌真力所凝,威力奇大,将那无道利剑全部抵住。

二女见到玄空陡然间险象环生,心中大乱,待见他以奇法拖住五把宝剑,才稍稍一宽。可三息之后,又见玄空头顶雾水如烟云一般腾腾而上,显然内力已经运使到了极致。这五具铁偶各个有千斤之力,玄空隔空撑住五剑,又能挨到几时,转眼间他便又到了生死关头。

二女见状,再也坐不住了。苏念率先冲上前去,薄扬随后也去。她二人早已慌了阵脚,这时更是当局者迷,冒失的很。苏念是先跃后至,薄扬则后跃先至,两人竟一同踩向同一块没有机关的石板。然而石板不足半尺见方,怎能放得下两人。薄扬身形高挑,苏念身形纤弱,两人这一挤,苏念一下踩到了机关之上。

一时间,大殿中忽然巨震起来,所有机关骤然动起,一阵阵机簧之声此起彼伏。玄空、薄扬、苏念三人脸色大变,暗道:“不好!斩仙阵启动了!”

这一瞬间,玄空心念变了三变,先是被这斩仙阵的地动山摇之势所震慑,不得不心惊。随即他心意一转,又悟出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适才自己不愿踏出第七步,一味与五具铁偶硬拼,殊不知已然陷入死局。现在虽百偶齐动,却再无需顾忌走了多少步。然而慌乱之中,他又瞧见薄扬与苏念两张俏脸上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只见她二人正前、左、右方向三具铁偶已然袭来。苏念早已经被这声势吓呆了,杵在原地不知闪躲。薄扬手中无剑,也是束手无措,只得拽这苏念,向左手一侧硬闯。

玄空瞧见她二人的境况,一颗心揪了起来,心中更暗暗后悔:“若不是我逞能非要闯阵,怎会连累她二人以身犯险!”于此同时七八柄宝剑顺着玄空头顶斩下,他连忙从地上一滚,躲了过去。他心知此时更应该谨慎,三人之中自己武功最高,若是自己死在阵中,她二人怕是也难以幸免。

心有此念,玄空强自提起精神。他目光如电,既观自己身侧情况,又盯着薄扬、苏念二人。只见她二人躲过右侧与身前的铁偶,而被左侧铁偶追击的狼狈不堪,纷纷在地上滚上好几圈,尚未站起,周身之外又有三四具铁偶同时发难。两人秀发都散乱开来,看上去让人异常怜惜。

玄空见之心头一紧,又觉自己身后剑光霍霍。转瞬间,那七八把利剑又以挑、削、刺、劈各种剑招击来。玄空以掌击地,飞身而起,见自己周身大穴已被剑招笼罩,无论击掌、出拳都必将被乱剑刺死。他双眼幽光璀璀,左手单掌一立,运神功使四方剑势为之一滞,随之右手探出,竟不可思议地夺走了一把剑。须知能陈列在百剑殿中的剑客,生前无一不是剑法顶尖高手,其铁偶虽招式板固,所使招式也近乎没有破绽。玄空一举抢下一柄剑来,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

他这一得手,立时跳上无剑铁偶头顶,将手中长剑向薄扬和苏念的方向掷去。这剑去势准头即准,一下插在两人身侧地面导轨之上。其中一铁偶被卡在原地,机关轰隆隆作响。

二女得此余裕,从这铁偶身旁钻过,终于来到这六五之位。薄扬按出地上机关剑柄,苏念伸手一扭,大殿中机关声响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玄空也跳到了二女身旁,三人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时间,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自三人心底而生,都纷纷身上一软,仰身躺了下来。

这斩仙阵自开启,再到合上,一共也没超过半刻时间。只是这短暂的一会儿功夫,三人相当于在十余位绝顶高手的夹攻下逃生,委实耗去不少的精力。

良久之后,才都缓回神来。玄空看向薄扬,这是他数年之后第一次仔细欣赏这张俏脸。五年光华令这容貌更增添几分风情,只看一眼便令人心魂俱醉。薄扬反过来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玄空不以为意,仍自傻呆呆地看着,只觉得那散乱的秀发,再配上俊美的容颜,有一种的慵懒的美感。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苏念。两人月余未见,这时重逢当真是欣喜万分。但见苏念那白皙的小脸上,还带着几抹灰,随之她娇憨一笑,秀美之下更显得有些俏皮。

玄空一会儿看着薄扬,一会儿看着苏念,只感美人在侧实在荡心悦目。他此时酒劲未消,俗话说酒为色媒,这时顿感心中痒痒的很。本来他在少林寺修行,还有些浅薄的禅定功力,可如今想到自己已然还俗,便不想抵御着天下间第一大诱惑。随即左手一探,已然揽在了苏念纤细的腰肢之上。苏念脸上一红,心中慌乱。她向来视玄空为终生依靠,这时害羞,不仅没推开他,反而把脸紧紧埋在玄空怀中,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被他揽在左侧。

薄扬见玄空在自己面前还敢毛手毛脚,心中有气正要发作,却发觉一只大手已然摸在了自己腰臀相交之处。顿时也敢心慌意乱,想要推开那手,可又感受到那手上传来的暖意,扶在身上异常的舒服。

曾有一位闻香高人(LSP)品评女子身姿三大诱人曲线,其一在香腮之后那方寸肌肤,其二在锁骨与脖颈相交之处,其三正在腰臀相接之处。这三处都有意想不到的柔软。

薄扬身形修长高挑,玄空这胡乱一抱,正好摸到此处,只感觉异常的香软。薄扬亦被他撩的意乱神迷,她抬起头望向玄空,瞧其相貌也不如何英俊,只是那剑锋一般的眉貌与炯炯双眼恁般地耐看。又想将他推开,又想再让他抱着自己一会儿。正当薄扬犹豫之际,已然被玄空揽在怀里,一头秀发正好枕在玄空宽大的肩膀上。

二女均感害羞难挡,纷纷闭上眼见不敢再看。一会儿时间,又感觉额头上,一阵湿湿热热,似乎被吻了一下。二女脸上羞的绯红,心中砰砰直跳,皆不知所措。

又一会儿,苏念感觉那只大手越来越不像话,向自己身上别处游走,她脸红耳热,羞怯难耐,随之娇哼一声。薄扬也感觉那只手又伸向自己腰间的系带,登时心中一凛:“在此大殿之中,成何体统!可不能让这厮在如此放肆了。”她强忍心中情欲,一指点中玄空腰间穴位。薄扬深知玄空此时内功极为厉害,又接着在其身上补了数指,让他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便是眼睛都不能眨上一下。

放在平常玄空神功既成,其周身之外如同披上一层无形宝衣,绝无可能被人点中穴道。可眼下他早将这神通收的一干二净,只得僵直着身躯,呆呆躺在地上。

薄扬一把将苏念从他怀中扯出,两人相视一眼,均感不好意思,便彼此错开目光。随即薄扬拖起玄空的身躯走向楼梯。苏念微微担心,问道:“姐姐,你要把他怎么样?”薄扬嗔道:“这厮胆大包天,需得关在二层铁牢中,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苏念也不感此时不便为其求情,只得默默点头。

这一夜二女各怀心事,都睡的不很踏实。反倒玄空酒劲上头,睡的极为昏沉。

转过天来,薄扬早早叫醒了苏念。两人同进早点,期间是谁也不知说话,更不愿提及昨日之事,场面气氛尴尬至极。

饭后,薄扬收起心事,才道:“还有六天就是东海大潮,蓬莱仙岛即将现世。今日你随我一起出发,到那里见识见识。”

苏念心想:“蓬莱仙岛必然引来不少江湖豪客,比武争抢也是免不了的。我的武功未成,待在姐姐身旁似乎有些累赘。而且大哥尚关在牢中,还不知他怎么样?”

苏念稍稍一犹豫,薄扬以为她是舍不得玄空,便叱道:“怎么?你还想留下来陪那个酒色之徒,做出什么好事吗?”苏念闻言脸色一红,又想昨晚之事,连道:“不是!不是!”薄扬愤愤不平地道:“那厮冒犯你我,怎么也要关他个数月半载。饮食自然不会缺他的,你还有何担心?”苏念一想,待在牢房虽不得自由,但也没半分危险可言,让他在里面冷静冷静也好;再者昨晚之事撩拨的自己也是心神荡漾,实应该出去走一走。便道:“只要姐姐不嫌我笨拙,我当然愿跟姐姐同往。”两人一拍即合,整理好行装便即出发。

中午时分,玄空才缓缓醒来,酒劲也退去。他想起昨晚之事,当真是惭愧不已,时而骂自己“犹如禽兽”,时而又骂自己“禽兽不如”。这时他周身穴道自解,在牢中捶胸顿足,好一顿折腾。

良久之后,他才收了收情绪,环看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极宽敞的铁牢之中,只见这牢房异常坚固,四周都是铁板青转,牢门前有五根钢柱,便是武功通天也不可能破门而出。当然他也知自己行事荒唐,把二女一齐得罪了,正是薄扬将自己关进来的,想到这些遂也无心逃出。

一会儿时间,琥珀又来送饭。她瞧见玄空在牢中的窘态,不禁笑道:“玄空大爷,你怎地又把我们家阁主惹的如此生气?还有苏小姐好像也是委委屈屈的。”昨日之事,这些丫鬟都不知晓,薄扬更是不敢声张。

玄空听她问起,登时又羞又臊张口结舌。他自觉此事难以启齿,半晌之后才胡乱应付了几句。琥珀将信将疑,也觉这三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尴尬之事,心中好奇可也不便追问。随后,琥珀将酒水饭食递到牢中,玄空连连道谢。

他又想到昨日将二女得罪的不浅,是不是应该先向两人致歉,哪怕她们心气难消关自己一阵也是应当的。想到这里,便开口问道:“琥珀,能不能帮我通告一下你们阁主和苏姑娘,我想见她们一面。”琥珀道:“我们阁主和苏姑娘一早就出去啦,你想见也只得等她们回来的时候。”玄空心生诧异,追问道:“她们去哪里了?”琥珀想了想,答道:“只是听说好像去了东海,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阁主自来喜欢舞刀弄剑,或许还是为这样的事吧。”

听见琥珀后半句话,玄空心神一动,想起薄扬以往出谷无非是寻找一些名剑与剑谱,这次大概也是如此。

他打开食盒,一边吃一边思虑这事。又想来此之前,自己一路由东向西,迎面遇见一拨接着一拨的道士由西向东而行,这就有些巧了,难道说这些道士所去之地便是东海?他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神霞派的人说自家掌门南华子已然先赴东海主持大局。南华子身为道门三尊之一,此人都去了,那同为三尊之一的云阳子会不会也去了?道门首尊火龙真人是不是也到场了?这几个老道士可着实不好对付。看情形道门众门派自己都互不相让,薄扬真若是想从他们身上夺一些好处怕是极难。

而且如此大事,必然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风波,不仅道门齐至,天下各路英雄都可能汇聚于东海,那时场面一定十分混乱。这些年薄扬在江湖上走动,早已得罪了许多武林同道,其中不乏身怀绝技之人。她再到那里捞好处,岂不如同虎口夺食!更何况她身侧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阿念。

想到此节,玄空险些被一口饭食噎住,又是大咳又是吞咽这才将食物顺了下去。这时他已然坐不住、吃不下了,心想:“我若不去,这两个姑娘怕是要吃亏。总得先离开这里,那怕以后她两人怪罪下来,便让我回到这里关上一段也是无妨。”

他心中主意已定,便叫嚷起来。那边琥珀听见声音,果然来到铁牢之前。她问道:“玄空大爷,你又有什么事?”她瞧见食盒中的饭菜所剩不少,接说道:“是不是这饭菜不合口啊?”

玄空道:“不会不会,阁中众姑娘的手艺一向很好。”他刚欲继续说,琥珀笑着插口道:“你这食盒是阁主走之前亲手做的。”玄空心道:“难怪吃起来味道怪怪的,也真难为她了。”遂心中有些感动,连忙道:“我是想求姑娘能放我出来。”

琥珀道:“那可不行,阁主走之前特意吩咐,说你行为乖张,得在这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让众丫鬟切忌放你出来,必须等她回来发落。我要是放了你,阁主回来怪罪怎么办?”她口说怕怪罪,心中却不如何惧怕。只因薄扬与众丫鬟都是自幼在藏剑阁中长大,平日里情同姐妹,只不过薄扬得了老阁主真传,这才有个阁主与丫鬟之分。因此薄扬在阁中也谈不上有何威严,阁主之名也就是个称呼。

玄空心想这可不好办,自己总不能把琥珀挟持了,只得如实奉告求她放了自己,于是说道:“琥珀,你就放我出去吧,我是真有急事要做,你们阁主和苏姑娘去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我若不去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此事办完,我再自行回到这里也是可以的。”琥珀一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犹豫。玄空双手扒在铁柱上,又在她耳边继续说道:“你想想我俩相识多年,我怎能害她!”

琥珀微微点头,心想他这话倒真是不假,阁中这些丫鬟早已视玄空为阁主爱侣,只是大家均知薄扬面子太薄,所以彼此心照不宣。那一年阁主身受重伤,正是玄空将之背了回来。她沉吟半晌,道:“那你总的告诉我,你怎么得罪的谷主。我权衡权衡,再决定要不要放你。要是阁主想关你一辈子,我却把你放了,等她回来又该说我连个大活人的看不住。”

玄空闻言脸上一红,心想琥珀这丫头不知轻重,显然薄扬那边比较紧急,这还需权衡?他却不知,琥珀正是好奇昨夜之事才这样说的。玄空稍稍犹豫,才道:“唉!昨日我喝了一些酒,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了一些不轨之事…。”

琥珀闻言微微脸红,说:“啊!你…你不会把阁主她给…。”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玄空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可别瞎想,也别跟旁人说起此事,要不她可又要怪我了。”琥珀道:“看来把你关在这里是倒是应该的!既然你现在想去阁主身旁将功赎罪,那我且放了你,过后你可要自己回来啊!”玄空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随即琥珀将牢门打开,将他放了出来。玄空自觉不好意思,道谢一声,就急急忙忙地奔出谷去。由此自西向东而行,这一路可再不敢沾一滴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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