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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二闻言推门进了屋内,对清欢躬身行了礼,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对陈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娘子,请!」他面色虽是恭敬,可说话语气却是显得冷冷淡淡的。
陈冰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抬起早已运起兰花手势的右手,此时她心中紧张,心知如今处境极为不妙,她冷眼看向清欢,说道:「要把我带去哪里?」
清欢摇摇头,说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陈冰苦笑道:「如今连去哪里都不愿意告诉我吗?呵,既然要带我走,那就连同芸娘一起带上。否则就是拼死了这条性命,我也不会跟你走。」
清欢冷笑一声,对阿二说道:「阿二,一炷香之后,阿姊还不随你去的,你先去把张淑碧杀了。又过一炷香还不走的,再把张淑仪杀了。最后再过一炷香,仍是不动的,你就去把李芸娘也杀了。哼,好让张氏姊妹路上也有个人陪伴,免得路上寂寞了。」此时清欢的面色已经没了同陈冰一起弹奏乐曲时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今的她,如寒日里的冰霜,冰冷冰冷。
阿二应声答应,从案上抽出一支香,点燃并插在了香炉上。
陈冰心中大怒,她看了眼香炉中插着的香,不假思索道:「你敢!」
清欢冷笑道:「呵,我有何不敢?不过是多添三条人命罢了,死了就死了。这两浙路女子多的是,我再掳几个便是了。」
陈冰心中懊恼道:「她知李芸娘是我必要保护之人,所以以此来威胁我,而我又投鼠忌器,不可能舍弃了李芸娘,也不会放任张氏姊妹不管,因而她才有恃无恐,呵,看来我只能跟着阿大走一遭了。」
念及此处,陈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阿二,又看了看面色冷冽的清欢,叹了口气,放下了戒备着的右手,摇摇头,说道:「好,我答应你,随阿大走。可你能保证不动芸娘和张氏姊妹分毫吗?」
清欢轻笑道:「动不动得,那是我说的算,已由不得你了。你只须按我说的去做,兴许我还能好吃好喝的照看着李芸娘。」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呵,也不会少了张氏姊妹那一份吃食的。」
陈冰和清欢相处的不长,并不知晓她的为人到底如何,如今为了李芸娘和张氏姊妹等三人,也只得搏一下了,便问清欢道:「甚么时候走?」
清欢微微叹口气,勾住了陈冰的胳膊,面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柔声说道:「此去路途并不近,阿姊也不急于现在就走,不如你就先陪陪我,在这宅子里走动走动罢。」
陈冰心中奇怪,心想方才还急吼吼的想要吃了我的她,如今怎的又说不着急了?态度竟然也变得温柔了,她怎的如此喜怒无常?不过陈冰的这番心迹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她点点头,任由清欢勾着自己,随她一起出了屋子,阿二阿大还有那哑巴丫鬟,这回并没有避嫌,而是在身后紧紧跟随着。
二人走过一道回廊,清欢拍拍陈冰,指着身前两棵挂满了李子的李子树和挂满了枇杷的枇杷树笑着说道:「这过了暮春,树上的果子便结了出来。阿姊你看,如今已是四月,这李子和枇杷已是能吃,对了对了,要不摘几个尝尝?」
她也不等陈冰说话,唤上阿二,抬首努了努嘴。那阿二会意,右腿蹬地,一个跃起,双手来回快速探出,也只不过两息的工夫,阿二跃回清欢身旁,摊开两手中的果子,恭敬伸在清欢面前。
清欢看了眼哑巴丫鬟,丫鬟忙用帕子擦拭了几枚阿二手中的果子,仔细递给了清欢。
清欢拣了两枚李子,两枚枇杷,各给了陈冰一枚,笑道:「这李子树在这庄上种了有十多年了,出的果子极甜,阿姊也来尝尝。」
陈冰接过果子,剥了皮,浅浅尝了一口,果然入口汁水饱满,清甜甘冽。她又浅尝了两口,点头
说道:「不错,确是好果子。」
清欢吃了手中的果子,用帕子擦净了手,仍旧勾住了陈冰胳膊,笑着说道:「来,阿姊在陪我逛逛。」
说罢,二人穿过了眼前的中庭,往东走上回廊,绕着回廊下了石阶,路过一关着门的屋子,只听屋子内传出阵阵刺儿且不成律的琴声。陈冰心念一动,心想这屋子里关着的莫非就是张淑碧张淑仪姊妹?她看向清欢,眼神中尽是询问之色,而清欢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陈冰不敢去问,便只旁敲侧击道:「哎,这弹琴的,怕是一点音律都不懂,妹妹没有去教过这弹琴人音律吗?」
清欢轻笑道:「阿姊理她作甚,她爱怎么弹就怎么弹,我才没工夫去管她呢!走,阿姊,再随我转转。」
陈冰无奈,只得随她又在这院中走了一圈。而自出了清欢屋门后,陈冰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此时,二人已行至后院门口,就在陈冰心中徒自懊恼之际,清欢却驻住了脚步,对陈冰说道:「阿姊,时候也差不多了,再晚天就夜了,路上就不好走了。你我就此别过罢。」言罢,清欢对着阿大阿二说道:「阿大,你去把马车驾来,阿二,送阿姊上车。」
她盈盈向陈冰行了个万福,陈冰微微还了礼,清欢却只简简单单说道:「我便不送了,阿姊一路珍重。」说完,她也不等陈冰回话,带着哑巴丫鬟便往回而去。
须臾,阿大已将备好的马车,驶至门口,阿二看着陈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小娘子,请上车。」
陈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真实之感油然而生,心中有些怅然,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尤其是对于李芸娘,她心中更是担心,可如今身不由己,莫要说救出李芸娘,便是自己也暂时身陷囹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至此,她轻叹口气,微微摇摇头,掀开帘子,便上了马车。
那车内布置极为简单,车厢内铺了一张凉簟,中间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壶茶水,而小几更前置了一块用料甚为普通的软垫,而车厢两边各开了一扇小窗,垂着两块帘布挡着,除此之外,便无他物。
陈冰将勾着的车帘放下,心想此去路上,仍是用迷烟迷晕自己还是再差个人进车厢看着自己时,却没想随着阿大重重的甩鞭声,马车慢慢地驶动起来。
陈冰心头一怔,心道:「咦?!马车动了!她,她就这么任由我一人无拘无束的坐在车内?就不怕我逃跑吗?」
待得马车驶出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陈冰确定无人会上马车,也无甚么迷烟熏香之类的东西,她心中阵阵惊喜,面色也因此而有些些红润,胸口快速起伏,她忙悄悄揭开窗帘的一角,此时马车正在一条小道之上迤逦而行,而小道两旁却是深深密林。陈冰边看边在心中暗暗记忆,心道:「这宅子果然靠在山旁,否则便不会有囚人用的石室,想来也是依山而建,依山而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驶离了小道,转向了了一处大道之上。临近天黑,路上已无了甚么行人,而马车行驶的也并不快。
陈冰轮番掀开窗帘一角,仔细左右的看着,依着即将落山的太阳盘算了一番,忽的心中一怔,心道:「咦?怎的这车是往西而行的?原先我推算出囚禁我等的地方是在湖州左近,若是要走,不是往东,便是往南或是往北,而绝无可能往西,可怎的偏偏就是往西而去的?这往西不就回长兴回顾渚山了?」..
心念至此,陈冰又微微掀起窗帘,仔细看着道旁的树木和农田,心中肯定道:「没有错,这条大道是长兴通往湖州的官道,我随知行来湖州时走的便是这条官道,往后几次来往苕溪村,亦是走的此道,因而我
认得,绝不会错的。」
陈冰心中惊喜不已,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越是如此,越是要小心谨慎。她慢慢放下帘子,深吸了几口气,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心道:「此处离苕溪村和花湖村都不远,我若用兰花手制服了阿大,那些人首先会便会寻到花湖村,我若回花湖村,必然会给村人带来危险。不行,若是脱困了,绝不能回村子,我还要救回芸娘的。我若去了苕溪村,定然是出乎那些人的意料的,因而不太会寻来,那样我便能让欧阳小哥通知知行前来,而后合力去救出芸娘,再一举捣毁这个掳人的窝点!」
心念已定,陈冰调匀了自己的呼吸,端起小几上的茶壶,将其内的茶水偷偷倒向车外,掀起铺着的凉簟,露出了坚硬的车底。陈冰深吸口气,双手端起茶壶,举过头顶,用力摔在车底上,随着「咣当」一声响,茶壶摔碎成了几块。陈冰快速把碎片捡起放在凉簟上,合上掀起的部分,拿起一块碎片,咬咬牙,划开自己左手手掌,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传来,鲜血顺着伤口,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凉簟上。
「啊呀!」随着陈冰的一声惨呼,驾车的阿大停住了马车,忙问车厢内的陈冰道:「小娘子,怎么了?」
陈冰忍着疼痛,说道:「没,没甚么,只不过,只不过摔碎了茶壶,划破了手掌,我,我没事的。」末了,又小声的加了一句:「好,好疼啊。」
阿大很不放心,他拉开帘子,进了车厢,说道:「怎会伤了自己?我身上带有金疮药,让我瞧瞧。」
阿大才伸出手,忽觉自己腰间一麻,他的云门、中府、天溪三处穴道,被陈冰同时拂中,他心中大骇,不可思议的瞪眼看着陈冰,而后身子一歪,背靠着车厢,慢慢的坐倒了下来。
陈冰大口喘着气,也顾不得许多,掀开帘子跳下车厢,左右望了望,又看了眼即将躲入山后的太阳,选对了苕溪村的方向,发足狂奔了而去。
约莫奔出了一盏茶的功夫,此时陈冰已然气喘吁吁,她又奔出几步,弯着腰,捋着胸口,往回看了两眼,未见任何异样,她心中欢喜,深吸两口气后,正要再跑时,忽听身后不远处一人骑马而来,她心中暗叫糟糕,怎的阿大那么快便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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