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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之易非常奇怪,不知陈冰为何要唤那些狱卒前来,心中老大不乐意,可碍于柳志远在其身旁,也不敢把话说死,便站起说道:「那四人值了夜,如今都在家中歇息,一时之间也来不了衙门,虽有些难,不过这事情还是能办的。」
陈冰心喜,说道:「那就有劳曹大人了。另外,曹大人,昨夜你等所喝的酒,是谁带来的?」
曹之易看了看陈冰身旁的柳志远,说道:「这酒是上个月德贤楼的柳福送来给我的,昨夜我亲自看守人犯,心想平日我在家中也不常饮酒,倒不如带来与众兄弟一同饮了,那也痛快。日间上值时,我便把酒搬到了衙门,放在了后堂内的木桌上。夜里,我差了老吴头把酒取了来,众兄弟便直接饮了。却没想这酒被人下了药。哎,是我失察了,知行老弟,当真对不住了。」
曹之易说罢,便对柳志远行了个礼。柳志远睨眼看向他,冷声道:「哼,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若真想将功补过的,便速速去将那几个狱卒唤来此处。还有,把张知理也一并给我唤过来。」
曹之易应诺,先去了县衙门口,唤来了一名弓手,交代清楚了事项,让其去把那四名狱卒一个个的唤来县衙。待那弓手离去,曹之易想了想,也不回后堂了,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便去寻张甫彦张县令了。
而在后堂内,曹之易离开后,柳志远便问陈冰道:「冰儿,李仵作说脸颊下三寸处有针刺痕迹,那三寸之处便是扶突穴了,你是怀疑吴南参和陈天宝是被刺了扶突穴而中毒身亡的?」
陈冰点点头,说道:「对!扶突穴除了是人身一处要穴之外,更是所谓哑穴之所在,被刺中了扶突穴的人,一时之间口舌麻木,喉头闭塞,那样便发不出声响,想要呼喊求救更是不能了。以我对点穴手法的浅薄认知,想要用银针刺中扶突穴,那须是近身才可以的。」
柳志远若有所思道:「近身才能刺中……」
陈冰接着说道:「不错!知行,你想想,若是杀吴南参和陈天宝的人是你,你会在半夜没有半点亮光的县衙大狱中,以投掷暗器的手法去杀人吗?」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暗器讲究的是快准狠,而这准字便是要在看得见的情形下才能做到,尤其是刺中身上要穴,若是看不见,那连暗器都无法掷。冰儿,你的话提醒到我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便是……」
陈冰笑着与柳志远齐声说道:「李仵作在他二人的尸身上并没有发现银针!」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因而你才说在此中情形之下,要杀死吴南参和陈天宝必须近身施行方才可以。你让曹之易唤那四名狱卒来此,原因也是在此罢。」
陈冰轻轻笑道:「你说的没错。既然近了身才能杀他二人,那在半夜之中,能有机会进县衙大狱杀人的,便只有当时看守的四名狱卒加上曹县尉了。」
柳志远说道:「不错,凶手事先在酒中下了泻药,好让众人轮流去上茅房,而自己便有机会动手杀人。而曹之易说的那些甚么弹奏琵琶声,女子哭泣之声,只不过是扰乱那几人心神罢了。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都下药了,为何不下蒙汗药而要下泻药呢?若下了蒙汗药,把众人迷晕,那下手杀人岂不是更方便更简单?事成之后只要装作睡了过去便是了,何必下泻药如此的大费周章呢?」
陈冰说道:「你说的也是可行之策,可是知行,你可有想过,若是下了蒙汗药,待那几人醒来后,必然知道这狱内是出了事了,曹县尉毕竟是县尉,他必然会怀疑到杀人者会是自己身边之人,而迅速将整个县衙查个底朝天,那凶手便很有可能被查出来。他既然只为杀狱中之人,那要选的定是对自己风险最小的杀人方式。」
柳无忌忽的接口说道:「少主,陈家娘子说的不错,
若我是那名凶手,在无法用暗器的情形之下,此种方法是最为稳妥的。不用多杀人,也不用担心被察觉。」
此时门外一阵嘈杂,却是曹之易陪着张甫彦,林阿四和吴佩安一齐进了后堂。张甫彦对柳志远拱手行了礼,对陈冰微微颔首。他虽是笑着行礼,可面上的愧色,却也是掩盖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行过了礼,张甫彦右手五指并拢,伸手请着边上之人对柳志远道:「柳承事郎,这位便是海盐县主簿,吴佩安吴主簿。他身边的那位,是海盐县县尉,林阿四林县尉。」
柳志远恼那张甫彦,对吴主簿和林县尉便也没甚么好气,只是略略拱了拱手,说了句「幸会」后,便不再去理会那二人。
张甫彦和曹之易对望一眼,二人面上都显尴尬。张甫彦心中暗自叹息,四人分宾主坐定后,他对曹之易说道:「曹县尉,你,你这查的如何了?可有眉目了?还不对承事郎说说?」说罢,又对柳志远尴尬一笑,说道:「柳承事郎,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将凶手擒获,给柳承事郎一个交代。」
柳志远心中暗道「屁话」。他挥了挥手,也不理会张甫彦,却对曹之易说道:「让你去唤的人呢?怎的还没带来?」..
张甫彦还以为柳志远说的是凶手,也跟着看向了曹之易,眼神中尽是询问之色。
曹之易说道:「我已差一弓手去唤了那四人了,只是那四人分住城内,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快能唤到的,还望知行,不是,还望柳承事郎恕罪,在过一会儿,应能,应能唤到了。」
张甫彦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柳承事郎原来是要唤那四名狱卒前来。
柳志远也不理会曹之易的话,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却觉茶味苦涩,他眉头一皱,便把茶盏放回了原处。
吴佩安似是没察觉到堂中氛围有些尴尬,他乐呵呵的对柳志远拱了拱手,说道:「我来长兴县之前,便听林县尉说起过柳承事郎了,他说承事郎相貌堂堂,年少了得,独自将德贤楼的买卖经营的蒸蒸日上。当时我还不怎么信,如今亲眼观之,当真是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吴佩安这一番马屁说的颠三倒四莫名其妙,柳志远心中好笑,回首望了一眼吴佩安,淡然道:「过誉了。」
忽的他想到曹之易曾对他说过的话,便问吴佩安道:「吴主簿,这海盐县也不是个小地方,怎的会没有县令?」
陈冰对此亦是有些上心,加之杨钰娘曾说来寻梅德才之人是海盐县来的,只不过在这等官场之中,她并不便出言相询,如今柳志远既然问起,那她心中听的便更为仔细了。
吴佩安与林阿四对望一眼,吴佩安叹了口气,说道:「正如柳承事郎所言,海盐县的确不是小地方,可架不住是个穷地方啊。因着县城靠海,又以出产食盐闻名,故名海盐。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海盐靠海,原本物产也是极为丰富的,加之官家并不禁海,因而海盐县也算是富甲一方的。」
陈冰心中好奇,便脱口而出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吴主簿要说海盐是个穷地方呢?」
吴佩方呵呵笑道:「小娘子有所不知啊。在海的另一头,有一岛国,名曰倭国。约莫在二十多年前,这倭国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数个小国,互相杀伐,民不聊生。那些会武的,有些本事的倭人便偷偷渡海,来我大楚劫掠我海民,犯寇海边。这海盐便也因为靠海,时常遭受这倭人犯寇。而守卫县城的厢军平日缺乏训练,修桥铺路尚有问题,遑论这打仗御敌了。且军中吃空饷也算不得甚么秘密。这厢军废弛,与倭人一触即溃。哎,如此一来,所苦者便是海盐县民了。经年所积财富,毁之一旦,尽为倭人所劫。哎,因而我才说海盐是个穷地方呐。」
陈冰却道:「那为何不上奏劄子给官家让官家派兵来平乱呢?」
吴佩安叹道:「怎会没上过劄子呀。官家曾差遣王大人知海盐县,却在率军抵御倭人犯寇时战死了。朝中有好事之人,上劄子弹劾王大人,说王大人未战先怯,与倭人勾结,故有此败。官家大怒,下令抄了王大人的家。至此之后,这海盐县便成了各官眼中的鬼蜮,不敢再有人前来。因而啊,这县令之职,空缺了也有三四年了。」
陈冰惊讶,心道这大楚朝竟还有倭寇!而柳志远亦觉得甚奇,问道:「我祖居华亭,距海甚近,离海盐也不远。怎么这许多年从未听闻倭人犯寇之事?」
吴佩安说道:「柳承事郎有所不知啊。倭国分裂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可倭人犯寇也不过这些年才有的。另外,这华亭附近海域无甚岛屿,这倭人便无处驻扎,便不会去袭扰华亭。而海盐边上便是明州,而明州海域却是岛屿甚众,倭人本就岛民,散居于岛上更是习以为常,因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海盐了。哎,我等海盐县民苦那倭人许久了,可却等不来官军杀寇啊。」
柳志远心中一凛,心道:「明州?去年在顾渚山诛杀的安胥余孽曾说起明州昌国,难道那大人物和倭人有关?」
此时,进来一差役,手中托着一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红一白两只布袋子。他进了堂内,向众人行了礼后,对张甫彦说道:「张大人,这是吴南参和陈天宝身上的遗物,还请大人过目。」
张甫彦一听是那二人的东西,脑袋瞬间疼痛不已,他看向柳志远,干笑道:「柳承事郎,这遗物,要不要你先过目一下?」
柳志远心道也好,便点头应允。
那差役把托盘端至柳志远跟前,说道;「柳大人,这红色布袋子装的是陈天宝的遗物,那白色布袋子装的是吴南参的遗物。」
柳志远拿起两只布袋子,他随手将白色袋子交予了陈冰。自己翻看了一番红色袋子,里头不过装了些贴身之物和一些拆散了的铜钱。
陈冰亦是翻看了布袋子,里头除了寻常贴身之物外,另有两贯成色极新的铜钱。陈冰心头好奇,将铜钱拿在手中掂量一番,心中一惊,心道:「这铜钱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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