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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冰心中惊异,然而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为防自己判断错误,陈冰将那两贯铜钱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便把吴南参的遗物重又放入布袋子扎好,侧身交还给了柳志远。柳志远接过袋子,轻声问道:「如何?」

陈冰神色微动,摇摇头,说道:「都是些寻常之物,并无甚么特别之处。」

陈冰的神色变换也只在一瞬之间,柳志远与她心念相通,便将这些变换都瞧在了眼里,知她已从这些遗物之中瞧出了些端倪。柳志远同样不动声色,将两只布袋子又还给了那名差役。那差役颇为知趣,端起木托盘,对众人行了礼,告了声罪后,便退出了后堂。

待那差役出了后堂,吴佩安向张甫彦诉苦道:「张大人,这朝廷至今不派人来,在这么下去,我这海盐县就要成为死县了。张大人,张大人,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海盐众百姓的份上,就想想法子罢。」新

张甫彦有些为难道:「这……吴主簿,这事情怕是有些难办。」他看向柳志远,一拍大腿,对吴佩安说道:「对了,我记得承事郎有个哥哥,武官出身,如今是二皇子手下青云八将之首,吴主簿,你可以问问柳承事郎呀。」

吴佩安忙站起身子,一拱手说道:「柳大人,当真?!」

柳志远心中厌烦,他极讨厌别人将火引到自己身上,可又不得不回答,便点了点头,很是不耐的问道:「你今日来这长兴县便是为了倭人之事?可你海盐县是归秀州所管,若是为了这倭人犯寇的,也该去秀州寻那知州才对。吴主簿,怎的跑来这长兴县了?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寻错地方了?」柳志远心中不喜,也不管是不是同僚,这说话口气便也生硬了许多。

吴佩安自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中,他叹了口气,说道:「承事郎果然了得,这一猜便只我二人来此的目的了。不错,确是为了那倭人犯寇之事。哎,方才下官也说了,这海盐县的厢军武备废弛,然不是那倭人的对手,而且倭人犯境也不是最近这两年才有的,若是去求那秀州知州有用,这海盐县县令一职,也不会空缺至今了。」

柳志远连看都懒得去看吴佩安一眼,冷冷说道:「还有明州越州杭州,为何单单跑来长兴?」

吴佩安说道:「柳大人有所不知。明州本就是遭倭人犯寇最为严重的地方,而越州和杭州多山,自那安胥起兵造反以来,便一直有不少山贼藏身山林,自顾也已不暇,怎可顾及到我这小小海盐县呢。」

柳志远冷笑道:「那你便打起了湖州的主意而来了长兴县?」

吴佩安又拱了拱手,说道:「还请柳大人明鉴。我二人思来想去,也只有湖州离秀州最近了。为了海盐的百姓,说不得,只能厚着脸皮了。我二人先去的湖州,求见了知州大人,知州大人也同情我等的遭遇,却只摊摊手,说自己也无法相助。我二人着实没办法了,只得死命相求,他最后只说,长兴县张县令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是个大大的好官,让我二人来长兴,求求张大人,兴许有用。我二人一听,这还有希望,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长兴。哎,还望张大人,柳大人能看在百姓的份上,帮帮海盐县罢。」说着说着,竟是老泪纵横,暗暗垂下了泪眼。

吴佩安这话说的声泪俱下,张甫彦听的亦是无不动容。他安慰吴佩安道:「吴主簿也不用太过伤心,我等为官,除了为官家分忧之外,亦是要为了百姓谋福祉的。吴主簿这番用心,本官心中亦是体会得的。不过我这长兴县中,近几日杂事颇多。我看这样罢,吴主簿和林县尉先去驿馆小住几日,待这县内事情处理完了,再来说说倭人这事情罢。二位看如何?」

吴主簿笑着拱手道:「呵呵,那就要叨扰张大人了,我二人再次先行谢过了。」说罢,张甫彦站起身子,说道:「既然

如此,那我就送送二位罢。」张甫彦也不等他二人多说甚么,差来了一衙役,一同陪着二人出了后堂。

柳志远轻轻在边上茶桌上拍了一掌,冷哼道:「哼,张知理避重就轻,他堂堂县令,任由人犯死在自己的县衙大狱内而不顾,我问他的话都未回,岂有此理!」

柳无忌说道:「少主,华亭和海盐都属秀州,距海盐也不过百余里的路程。这十来年,从未听闻有倭人犯寇之说,不知这吴佩安说的倭人究竟是怎的回事?」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即便是真的,我想也不过是十几个人之间的械斗罢了,若真是如此,这秀州知州才不会去管这些事情。不过他说海盐县县令一职一直空缺,这我却是不知。」

柳志远对吴佩安所说的倭寇之事并无甚么兴趣,而陈冰却有些上心,对柳志远说道:「知行,杀沈芳霖的是倭人,偷袭你的人也是倭人,而昨夜杀了吴南参和陈天宝的,亦有可能是倭人,加上吴主簿说的倭寇之事,我怕其中会有关联。」

柳志远应声道:「好!无忌,这事情你记在心中,待有机会回华亭了,问问柳鑫宸,最近几年是否有倭人犯寇秀州。再查查海盐为何一直没有县令,是否真如那吴佩安所说。」说罢,柳志远左手隔衣轻抚着自己右臂被倭人铁蒺藜射伤的地方,而那地方如今仍留有受伤后所留下的疤痕,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疤痕,一个难以磨灭的疤痕。

柳无忌站起身子躬身应道:「是,少主!」

柳志远侧头看了看堂外,张甫彦送二人出衙仍还未回,便低声问陈冰道:「冰儿,你方才看了吴南参的遗物,是不是发现了甚么端倪?」

陈冰点点头,亦是低声说道:「吴南参的遗物多是一些贴身之物。但有两贯钱却有些不一样。」

柳志远奇道:「两贯钱?」

陈冰说道:「不错。这两贯钱成色极新,似是新铸出来不久的。我仔细看过了,这铜钱里头是夹了锡的。整贯铜钱比市上所流通的,分量要轻了一些。」

柳志远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钱是私铸的?」

陈冰点了点头,神情却略略有些凝重。柳志远叹了口气,说道:「在大楚律中,私铸钱币那是死罪,要掉脑袋的。况且官府对生铜管的很严,这吴南参哪儿来的这许多生铜去私铸钱币?而且以他的那小小的吴家脚店这种产业来看,也支撑不起来啊。咝——冰儿,难道这私铸钱币是其背后的那伙人所为?而杀人灭口并不是为了女子被掳之事,而是为了这私铸钱币?」

陈冰摇摇头说道:「不一定。我看这两件事情是都有关联的。知行,你方才说生铜官府管的甚严。你是买卖人,若是你的话,你会从何处获得生铜?而且是要低价获得。因为价格高了,就没了私铸的意义了。」

柳志远说道:「我朝和前朝有所不同。官家并不禁海,因而与西洋诸国在贸易上往来便要比前朝密切的多,我六叔常跑海上买卖,也是得益于此的。若是我的话,在官府这里得不到生铜,我便会通过海贸去获得生铜。若说价格嘛,定然是很便宜的。」

陈冰忙问道:「为何?」

柳志远说道:「西洋诸国地乏民困,物产贫瘠。而我朝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即便是最寻常的茶叶白盏,在西洋诸国那里,便是极为稀罕之物。若是我,便用茶叶白盏,换取同等重量的生铜,这买卖岂不是赚翻?」

陈冰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挣钱,那做这买卖的人岂不是很多了?」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那到并不会。想要做海贸,首先手头要有能在海上航行的船,这海上风大浪大,岂是江河之中可比?一个不慎便会翻船,别说挣钱,便是性命也都丢了。而后还得要大量的缗钱作为支撑,这一船货物便是往少了

说也要三万斤到四万斤,寻常一支船队,少说也要两三艘海船,若身边无上万缗钱财,这海贸便是不用去想了。最后便是这官府的帖子了,凡有帖子的船只才能出海做买卖,没有的便属私自出海,按大楚律,这私自出海,一律算作盗匪来处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者,官家虽不禁海,但却管的甚严,凡是靠岸的海船一律都要检查,若查出了类似铜,铁,金,银之物,一律充公没收。」

陈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走私一条路径可以走了。对了,知行,这海外诸国当中,哪个国出产生铜?」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我并未出过海,也未做过海贸,便不知道了。我六叔中秋时会回华亭,上次同你说过想带你去见他一见,这回正好,顺便能问问六叔,他是最清楚的。」

此时,张甫彦走进了后堂,他边走便抱怨道:「这吴佩安和林阿四当真糊涂得紧,我即便是有心,这长兴县离他海盐县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火,待长兴的厢军到了,那倭人也早已散去了。」

陈冰心中亦是点头道:「是啊,所以他二人今日所来的这一番说辞,有些说不通呀。」

柳志远却别过了脸,连看都未去看张甫彦一眼。

就在张甫彦尴尬之际,曹之易带着狱卒进了后堂,说道:「回张大人,承事郎,昨日同我一道看守的狱卒带来了。」

柳志远一看却只有三人,便蹙眉问道:「怎么的只有三人?你不是说同你一道看守的狱卒是四人嘛。还有一人呢?」

曹之易干笑一声,说道:「去寻人的衙役回来说老吴头不在家,我还不信,抽了他两耳刮子,说他定是没仔细去寻。我便亲自去了老吴头家中,可他确是不在家,还去了他常去的茶坊酒楼,都说今日未见过老吴头。哎,我也不知这老吴头去哪儿了。便只得带着其他三人先来后堂见过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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