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清泉观全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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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摸养猫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掌门——凌虚道长知道了，采买的第二天一早无过便被自己的师父叫到了跟前，连同他偷养的“猫”。

根据这两天的相处，无过大致知道这是一只本性不坏但骄纵任性还有点不讲道理的猫，来之前也担心过妙法会不会在自己师父面前言出无状，甚至临行前还仔细叮嘱过妙法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走了两步犹嫌不够，补充道：最好是假装自己是只糖人假猫。

也许是叮嘱起了效，无过发现在道长面前妙法乖得像换了只猫，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了猫，可看那翠色的眼眸和雪白的皮毛，他确信这就是妙法。

打从一出无过的小院开始，妙法就乖得不可思议，安静的趴在无过手臂里从头到尾不要说抱怨什么，连一声猫叫都听不到。来到道长住的厢房后，更是乖得尾巴都不晃一下，但无过总觉得妙法从视觉上看起来更蓬松了些。

也就是无过没有养过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妙法是典型的被吓得夹起尾巴，整个猫炸了毛。道长慈爱的接过了妙法，轻言细语的询问无过如何与妙法相遇，又是如何赐名和相处的，期间温热的大手一直顺着妙法的长毛轻轻抚摸。

妙法不感动也不敢动，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山下那块写在普通石头上的不那么普通大字。她双耳往后趴伏，僵硬的挺在在掌门道长的手边，只觉得身下的蒲团长了万千长针。

‘如果可以，我宁愿在那个小院子里被臭道士拎着后脖颈提溜来提溜去！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

她在内心无声尖叫。

许是害怕积累到一个巅峰，妙法身体里有股横冲直撞的气流不管不顾的从喉咙里挤了出去：“嗝——”

‘呜……好想死啊……’妙法把脸藏在双爪下。

“莫怕，你即是没害过人的好妖，那便是上门来求助的客人。只要安分守己，在无过院子里静养便是。”老道士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

妙法悄悄抬眼瞄掌门道长，老道士很是清瘦，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银色道袍挂在他身上好像树枝上晾了件衣服，肤色很白，皱纹深如盘根错接的树根，头发和胡须全白。双眼永远半睁半闭，声音不慢不紧，给妙法的感觉就是一口古刹里的钟，磅礴厚重中隐隐透出说不清的忧伤的神圣感，时时刻刻警醒着世人。

纵然话里有不少敲打，妙法也听懂了善意，看来在老道士眼里众生还是平等的嘛。她抖了抖胡须，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鼻头，顺从的在老掌门道长的抚摸下细声细气的咪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肯定会安分守己的啊，不然一群法力高强的道士能把她就地正法。

再说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最多最多就是想吃肉，实在没有话，麻饼糖糕也不是不能将就。

临走前掌门道长探了探那魔气缠绕的妖丹，妙法忍耐着想要一巴掌挠过去的冲动翻出了肚子，老道士也不知做了什么只是缓慢的摸了摸肚皮，口中念了几句听不清的咒语，不断从妖丹上传来的燥热感都消失了。

“只可解燃眉之急，到底不是完全之法。”老掌门道长收回手，平视无过：“此妖与你有缘，不若你就渡她这一程罢。”

无过躬身领命。

直到他们走回无过的小院，妙法才长松一口气问：“临走前老道士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你要把我渡哪里去，我先说好我没有坐过船，还很讨厌水。”她自顾自找了个地方，梳理毛发。

无过淡淡的牵了牵嘴角，妙法从里面读到了些荒唐的嘲笑。

“你笑什么，我哪知道你们道士的暗语！”

“你是多少年的妖了？”

“下个处暑一过就一百零三岁了。”妙法抖了抖毛，骄傲的眯起眸子。

“这一百年你都没学习吗？”灵魂一击！

“唔”被问到语窒的妙法，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无过，表达情绪的尾巴正不悦的扫来扫去。

无过叹气：“表示你身体里的魔气我要管到底。”

“真的？太好啦！”妙法顿时开心的蹦起来转过身来，围着无过脚边转了两圈，用尾巴轻轻缠他的手腕。

午饭老三样：菜粥、咸菜、窝窝头。

妙法熟门熟路的从上次臭道士拿出麻饼的柜子里找出两块糖糕，也不管是不是给自己的特地准备的，一口气把两个都吃了，吃了个半饱洗洗脸。

“说真的，你们道士吃得都这么清淡的吗，我记得你们是允许吃肉的啊。你看我，每天都吃什么糕糕饼饼的，怎么长得高啊？”

无过对这只又要吃还要嫌的猫没办法了，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冠，才回她：“有些师兄的确是吃肉的，只是我不吃。再说你都一百岁了，不存在长高的问题了。”

说完就见那张猫脸五官都快皱作一团了，有点好玩，无过在铜镜里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臭道士，你换衣服是要去哪里吗？”

妙法注意到无过换下了道袍，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衣服又旧又素，但架不住无过是个帅哥，所以妙法盯着看了好久，免费的帅哥当然要看！若是帅哥脸上能不结冰就好了。

“出去采药。”无过平静的回答，那见阳草十分难得，虽说师兄给自己指了个方向，但师兄自己都不确定究竟有没有。

此行不知有没有收获，无过暗想。

妙法满脸状况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草药和自己的伤势息息相关，满脸无所谓的挥了挥尾巴尖儿，“哦，那我就不去了，好走不送啊。对了，回来时给我带两块桃酥呗。”

“……”有的时候无过觉得妙法简直是粗神经到可以拿去当顶门柱。

“有时候贫道对你这种生活态度很是羡慕。”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无过干脆的关门离开。

徒留小猫咪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被狠狠嘲讽了，还无法回嘴！小猫咪炸毛冲向门口，一推，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众所周知，猫是极度任性又叛逆的动物，越说不可以，越要做。比如现在，明明是自己说不跟去，因为临走前被无过嘲讽了，自己没有回嘴气不过，就挠门想追上去骂回来才痛快。发现门被锁了，不仅没有气馁放弃，反而更是斗志昂扬的冲到窗前，没想到窗户居然也被关了！

“臭道士！我我我我我，撕烂你的衣服！”妙法来到衣箱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脑壳把箱子顶开。

本想寻一件新衣服来糟蹋，没想到无过没有一件新衣服，清一水的清泉观统一道袍，按照春冬分为，浅白和青灰两色，整整齐齐的叠好，最上面还放了两根素雅的银簪和青色发带。

“这也……太……”

妙法感到窒息，完全提不起半点把这些旧衣服扯烂的**了。

“还是想办法出去骂他好了……”这样想着的妙法在最上面一件衣服上重重踩了两下后，跳出衣箱。

她小爪子扒拉着窗户上的薄薄的纸，不知道无过下了什么禁制，这层看着一碰就破的纸怎么都挠不坏。

“喂，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啊！我是一只可怜的漂亮可爱艳绝四方小猫咪！现在被臭道士囚禁了！来个会喘气儿的救救我！喵呀！”她拉长了嗓子百无聊赖的求救。

同时也心知无过的小院位于后山深处，大有离群索居的意思，和梅林前殿两不沾边，就算她喊也是没人听得到的。

是以窗户骤然被拉开的瞬间，妙法是全无防备的，就这么脚一滑整只猫歪了出去。紧接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脑袋，头顶上传来一个略带戏谑但不让人反感的声音。

“啊呀，你就是师弟藏起来的小猫咪？”

妙法应声抬头，早闻清泉观里个个都是美人，此刻妙法是真的信了，也许清泉观收弟子的隐形标准就是一定要长得好看！

男人看起来比无过大上两三岁，但绝没有超过三十。若说无过是雅致端方又疏离清冷，犹如子夜时分一朵卧于水中央的白色的花。而男人就是清俊且潇洒，仿佛一缕划过轻纱步摇，后归于苍穹与青山的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困住那双自由的眼睛。

小猫咪眨了眨眼，轻轻“咪”了一声，算是回应。

“挠窗户是想出去吗？”男人又问。

妙法点头，开始回想刚才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大了。

“小东西，有名字吗？”男人熟稔的摸了摸妙法的下巴，妙法舒服的眯起眼眸。

“妙法，无过这个臭和尚取的。”

她解释，自己并非想要这种不知道是尼姑还是道士的名字。

男人噗嗤笑了出来，刹那间，不名山的雪都化了。

“的确是他的风格，贫道守珏，是他的大师兄。”

“咪呀，你找臭……无过吗？他出去了。”妙法舔了舔鼻尖，差点喊漏嘴。

守珏也不生气，拍了拍白色的头顶，一抬右手，刚才还空空如也的掌心忽然出现一顶小小的炉子。那炉子颜色为少见的暗红，质地黯淡不反光，看起来不像是金属的。

“这是什么？”

“无过师弟问我借的，想来就是为了炼制救你的丹药。”

“咪呜？”妙法抖了几下耳朵，试探问：“难道我的事情，你们整个清泉观都知道？”

“当然，你可是无过师弟领回来的猫妖，自是引人注目的。”

守珏淡淡的笑，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底多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