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闹鬼（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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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自长廊中穿过，看见少女们聚集在一块踢蹴鞠玩，飞扬的裙摆、跳动的身姿，灵动得像几只花蝴蝶，穿梭于树丛中。

两人一边踢，一边神采飞扬地谈笑风生，实在是尽显青春洋溢。瞥见雾怀昭，两人双双停下，扬起一张笑靥规矩地打招呼“昭昭。”

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明鸢的性子着实变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怕事娇气，胆大了些。

说起蹴鞠，她们二人还都是雾怀昭教的。

两人背着手，有些腼腆，昭昭道“继续踢啊，停下来做什么。”

两个少女在长廊外的花丛中嬉戏，昭昭立于阴凉的廊道中，弯腰手支着朱红的栅栏向下望。

明鸢上前去，从腰上取下一个织金的锦囊来，从中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白玉镯子，坠着绯蓝色的穗子。这质地很特殊，在阳光照耀下，似乎映出数中颜色来，很是新奇。

她默不作声将这镯子向上递给昭昭，带汗的小脸绯红，“要把这个给你。”

她心里其实有点愧意，对于上次的邪魔从中作梗，她竟没认出来那不是雾怀昭，还待它极好。

若是别的姑娘，或许在未出阁时还能相伴一段时间，可像雾怀昭这样的，游走于市井江湖中，居无定所，便给人一种飘忽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分别。

距离上次邪魔作祟一事了结已有数十天，待在清水楼的众人也即将离去，清水楼恢复平静，客栈上上下下正为除夕做准备。

怀昭拎起镯子，觉得甚是沉重，模样极为精致华贵，想必往后捉妖挥剑磕碰了也不好。于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她清冷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将缀在镯上的蓝穗子一摘，举起来晃了晃，“我要这个就好。”

往后可以挂在珠花上，也可做收藏，再好不过。

明鸢身侧那个姑娘姓沈，家里是开首饰铺子的，算是明鸢的同窗，因而刚来客栈时也与昭昭有些交情。此时笑吟吟迎上来打哈哈“阿鸢，昭昭姐姐这是把你当朋友，不愿意收太贵重的礼物。”

走之前，昭昭又收了好些东西，有明鸢送的一把泛着银光镶上宝石的剑鞘，还有沈姑娘给的三盒最新款朱色唇脂。

昭昭不禁在心里赞叹原来芙蓉镇的姑娘都这般大方。

作为回礼，雾怀昭做了两个术法。

一个是给沈小姐用的，每日可换着不重样地为她梳头编发的术法，亦可添妆换衣。这术法的持续时间需要灵石供着，昭昭便给她买了一年的。

另一个，则是她在清水楼的后院里安装了一个打妖怪的机制，每日清晨定时生成几个低阶小精怪，给大小姐练手用。

知道她一向对这些感兴趣，怀昭给她一把木剑，教她些最浅显的招术，可对抗未化形的小精怪。

那日怀昭和褚奚让并肩走于街市，她拎着个木剑，他问“怎么不给她挑个更锋利好用的？”

她说“别的会伤了她，还是这个更便携，也更安全。”

之后的几日，客栈中的仆从皆对此事震惊，私底下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好好的小姐，怎么就迷上了打打杀杀。”

明鸢模样本就娇俏淑女，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派，现在却整日执着那把木剑，谁劝都不顶用。

过了没多久，便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

往后她也算个半大姑娘，不可整日抛头露面，便不常出门，只关在院子里练剑。

那次生辰是昭昭陪她过的。

及笄礼，她想不到送什么，愁眉苦脸地坐在秋千上晃啊晃。

明鸢因为父亲生意的缘故，陆续收到不少生辰礼。有美玉簪钗，还有华贵的绸缎长裙。

林疏舟给她一块玉佩，她生怕弄坏了，不知该放哪好。先是往剑上一挂，又摘下来挂在腰间，最后又藏在自己的妆奁里。

明鸢也开始愁眉苦脸起来，她捧着小脸嘟囔道“过了及笄，阿娘便开始给我撺掇姻缘，先前的那家公子因两家不和取消了，接下来又不知轮到的是谁。”

昭昭也捧着脸说“你不愿意这样，对吧。”

“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姑娘家，可现在不还得被困在府里出不去。”

她现在去清水楼都极少，明奉怕楼里形形色色的客人冲撞了她。那练习打怪的机制也让昭昭移到了家里来。

这次明鸢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平静地说“我喜欢阿舟，喜欢自由，也喜欢打怪。昭昭，我也好想做你这样自由的人。”

昭昭听的心里一咯噔。

其实，她自小便没有父母约束，陪着她照拂她的是胜过血缘的姐姐，长姐如母，那时候姐姐什么都干，日日给昭昭梳发，头发养的又黑又亮。

姐姐阿织临死前将她送到空桑境主底下养段时日，想等自己养好身体就来接她，可这一别经年，她早就在浮水仙境不明不白地死了。

在空桑的日子，一直都是少雎和阿凰扮演着长辈的角色，悉心照料着还是孩子的昭昭。闯祸捅娄子时帮她摆平，受了他人欺负时给她出气，练仙术时日日指导。

所以长这么大，她其实从未体验过凡人被父母拘束照顾的感觉。她是头一回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人间的亲情。

怀昭磕磕绊绊，模样神魂落魄地道“原来，父母就是这样约束管制的关系吗？”

明鸢听后脸色大变，满面震惊。

“昭昭你……竟不知被父母约束的感觉？难道你家中没有长辈吗？”

她沉默片刻“有，但她们不会这样管我。”

明鸢一愣，露出难过的神情，原来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如此。

“我真羡慕你，倘若我也能像你一般该多好。但恐怕这一生是再没机会了，往后我的人生便是嫁人相夫教子，浑浑噩噩地度过……”

……

便在这时候，昭昭脑中便多了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这想法太过于大胆，她试探性地问“你愿意上山修习法术吗？”

她毕竟生活在神界，什么地方创立宗门，招收凡间弟子她还是知道的。柳溅玉都能学术法，或许她也能想个办法让她混进去修习仙术。

少女一怔，“法……法术？”

小年夜，众人围坐在圆桌边，窗外已有数朵烟花绽放，这大概是这些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机会，离别前的最后一餐。

这一夜一过，大家便要各奔东西。

褚奚让不断地给昭昭夹菜，衣袖翻飞，令众人一惊。整顿饭下来，昭昭一直没动过手。

渡梨拘谨地坐在位置上，听少屿讲各种好玩的民间市井的故事。

柳溅玉则全程低着头，此时被冷落的竟成了她。新年一过，喻则便要把她送回神君那儿，神君也无处让她可去，要将她送进山门学艺。

她自是很不乐意，那山门清苦，她术法不精，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躲在别人身后受众人照拂，打心底喜欢依傍他人，没想到竟有一天也要自己单打独斗。

少屿悄悄和渡梨说“要不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呗，哥哥罩你。”

她听得心一惊，连忙摆摆手“可我不能总缠着你们，你们四个不是有很多要事要做吗？”

“嗐，你想这些做什么？又不是让你一直跟着阿则，我们几个大闲人，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渡梨眨眨眼，看向对面脸色极差的柳溅玉瞪她一眼，又吓得心一惊，下意识去问少屿“柳姑娘不是还跟着你们吗？”

少屿嗤笑一声，拿着筷子比划着，侧着身子吊儿郎当地说“溅玉妹妹么……她啊就喜欢缠着我们阿则，天天殿下长殿下短，她不知道阿则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了吗，几百年来就她一个一直爱这么叫，真是烦透了。”

渡梨一咯噔，这才知道他们对她的看法，不可思议道“我以为她和你们关系一直很好。”

毕竟她认识他们时，她就已经成了“团宠”般的存在了。

“在乎她做什么？我听阿则说没多久要把她送走了，可算能清静了……诶，你怎么不吃这个？”他潇洒地将盘子一拉，半盘辣子鸡丁往她碗里一扒拉。

渡梨“……”

看着她不知所措又板起一张小脸，少屿伏桌大笑起来。

其实像渡梨这种拘谨文静的小姑娘真是少见。

他觉得她侧着脸默不作声的模样很是乖巧。

晚饭过后，喻则问怀昭要不要跟他一块回神界去。

他年后便回神域，正好能顺路带上她。

此时神魔大战早已结束，故人许久未见，想必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若是平时，雾怀昭肯定毫不犹豫就一口应下了，正好省了她雇佣灵鹤的一笔花销。

但此刻……

褚奚让不知从哪走出来，走路极快，还来不及反应，少年已将胳膊随性地往她肩上一搭，歪了歪头，这是很嚣张的一个姿势，像在宣誓着什么。

昭昭压抑笑意，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仰起脸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只是我这里还有一桩事，怕是现在回不了神界，那就请喻少主代我给境主姐姐和阿凰问个好？”

他浅笑“好。”

待他走后，褚奚让顺势将手臂一勾，圈住她的头，她震惊，整个人被拉去贴在他身侧，步伐又与他不齐，踉踉跄跄，两人背影疯癫无状。

他似乎以此为乐，昭昭忍无可忍地恶狠狠说“你欺负人是吧褚奚让！”

少年脸上挂着欠揍的笑，瞳孔亮亮的“就爱欺负你，你要怎么样？”

她气得一噎。

他好久没这么欠揍过了。

昭昭也不知是他就喜欢这样时不时贱兮兮一下还是怎么样。

真是反常。

昭昭咬牙切齿“我一鞭子给你抽树上。”

他轻笑一声“这么凶啊？”

窗外骤然绽放一个烟花，灿烂夺目，他看过去，拢住她肩膀的手臂朝烟花的方向一指，“马上就除夕了。”

“嗯。”她不耐烦地重重哼了一声。

抬眼突然对上他的眸，他黑眸潋滟，笑得散漫，头一歪问她“陪我回扬州过年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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