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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少说也得六月多才到京。”

晋王刚收了眼泪:“特使们谈判成功准予放行,就星夜赶路往家奔,逢驿站就换马。一来归心似箭,二来也怕西突厥再度变卦。”

皇后一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此去一十三载,我千想万想,都没有料想到你能长成这般顶天立地的汉子。总以为吃穿堪忧,人也羸弱不堪。”

晋王苦笑了一声说道:“娘娘现在可是放心了吧?让儿九岁被送去哈密,过碎叶河的那一刻,我真正的意识到了娘娘赠我的临行之言是何样的分量。您那时候流着泪对我说,从此天高地远,一切都靠你自己了。这些年,再苦再难的时候,就是靠这句话过来的。我自己摸索着打猎,偷学了拳脚,驯马驯鹰甚至简单的针线我都会,带去的书籍也看的滚瓜烂熟。我得吃好睡好学好,就是等着回来的这一天。”

皇后又湿润了眼睛:“你受苦了,孩子。”

晋王一笑:“不苦,能再度回来看见娘娘和皇兄,不苦。”

我抱着门框看着殿内的一切,我感受到他们身上有一团力量是强大的,连接是紧密的,但,这只是此刻。

十三年的特殊环境根植在一个人身上的,定然不会全盘是正向的东西。就好比大铁牛舅舅,他眼神中的卑微,总是不经意的飘出,甚难拂去。

我突然联想起十几年前的一系列变故,回溯着时间线。

庚寅年,我出生的前一年,怜娃走失。皇后返乡。

癸巳年,我两岁。哥哥和舅舅来京任职,一被杀,一被掳去东突厥。同年年底皇后回京。

甲午年,皇后返京的第二年年头,晋王为质,被送往西突厥。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当时皇后执意抛下我和爹爹回京,是为了阻止晋王为质,然而最后以失败告终。

那么她当时返乡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外公离世,得了恩旨回家丁忧吗?一个女官就算得爱重,可这恩旨也太宽宏大量了些。反向来推,越得爱重,岂不是主上越受用,越离不了人么?何以恩准三年之期再加一年,如此漫长。

所以说,丁忧会不会只是借口,而真相是,当时身为三品女侍中的皇后因故被软性解职了,不得不返家。或被主上离弃,或遇险暂避。

那她跟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来,像极了一个官场失意的女人遭遇了一位男子的爱慕追求。人处在低谷时期,郁郁不得志,得到了另一个人的滋养濡沐,也就短时间里一颗孤心靠了岸,生起了安稳过日子的想法。

而后相恋有孕,生下了我。只奈何她始终有一点异心,拒绝了爹爹给予的名分,终究不想被“完全困住”。机会终于来临,两年后京中传来了信儿,危机解除或者主上改了主意,她心火再起!

再加宫中讨论着该把哪个皇子送走为质,在这样狂烈的牵引下,她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回京之路。

!!!

我的分析才更贴近于现实啊。

还有,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我?

那么我想,她在侍中之位一待十年,无降级亦无擢升,又遇太后出家修行,权利落空。此时,她再度仕途受挫,迎来了第二个疲乏期。

她累啊,长日无聊,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能静待时机。

在这期间,她也伺机与其他男子产生过或深或浅的情谊,既作助力又是消遣,比方说吏部许尚书。

但在宫中的时间总是太多。于是,身心无依的她挑了个小宫女作伴,可那个平凡的姑娘阿秋除了听话,显然无趣。

她开始怀念过去,想起了那个用两颗门牙啃她脸颊的小女婴,不是还有一年一张从凉苏县寄来的画像么。她思考,“她长大了”,“是像我还是像她爹”,不妨就写封信问问吧。

然后一两年的通信既是打发时间也有好奇,也有一点后知后觉的母爱无处释放,看信里说这丫头混的很,任性不羁还要修仙,她突然觉得“教育好她”是一种挑战,极其有趣。种种的情绪披上了责任感的外衣,充斥着她的内心。

后来总算见到了这丫头片子,咦,比想象中还好玩,总能变着法儿的叫我高兴也叫我生气!嗯,需要驯服的事物总显得格外迷人!

————————

嗯,差不多是这样了。

小菟子就抱着门,捋出了这么个“鸿篇巨制”。

当我认为我的分析无限还原了事件过程和心路历程的时候,我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冷飕飕了……

当她发现我眼中有物的看着她时,我更是浑身一寒,嗖的跑了。

李成蕴那边的信儿还没等来,急于脱身的想法已经搅的我焦躁难安了。

对于皇后待我的好,我已然开始排斥,打心底里不愿再领受。甚至,每回见她如见鬼,能避则避,能远当远。

若能住到外婆家去也是好的。

于是,我想了些能让皇后讨厌我的办法,就从她的洁癖和强迫症开始下手。

然后,我弄脏了她喜欢的苏绣屏风,打碎了她用惯的茶具,把她最爱的茶叶全部煮了茶叶蛋,也把她亲手插的花打了一个稀乱。按她眼光来摆的物件肯定是要挪挪地方的,在花圃里故意踩上一脚泥我就立马去前厅印脚印。

一通不至使人发火但足够折磨人的操作完成,我想我应该被逐出宫去不远了。

当她第三十三回看见前厅果盘的位置更改了的时候,忍耐来到了临界点,对我招了招手。

别看我和她仅有五步之遥,但我知道此行险矣。不过我发挥聪明才智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挑眉脸色凝重:“说吧,你故意如此,存着什么坏心肠?”

我用蘸满了鼻烟的手指摸了摸鼻子,喷嚏即刻来到,于是也就这么毫不避讳直愣愣的打了一个痛快的喷嚏,口水都喷到了她的裙摆上。

她一躲,坐远了一步,赶紧用帕子往衣裳上拭。

我揉揉鼻子:“没呀,没什么,就是好奇宫人们的活计怎么干,所以就替替她们,不成想老出岔子。”

她的眼中果然冒出了一些嫌恶:“你就那么喜欢当奴婢?当卑下之人?”

我眨眨眼,还抠着指甲:“母亲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了。”

她咬了咬牙,然后眼仁一动,同样的有一抹狡黠溢出:“看来我的小公主身边人还是太少了。按制每个皇儿需保姆八个,奶娘八个,宫女十五,宦官五个。本打算开源节流,奈何这一项开支省不得。岳掌事,除了奶娘,明儿都给她补齐了。”

岳掌事在一边行礼答是。

我憋住一口气,不满也不能彰显,这时候承香殿的人请见。

所来是为淑妃愈加严重的红疹之症,恳请中宫应允薛家推举的郎中入宫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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