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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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在10个小时之后被挖了出来，并在四个小时后恢复了意识，索性伤不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及头部软组织损伤，另外就是肋骨受到重力挤压断了两根。胡常峰由于站在深处，所以只是外伤，其它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外伤，除了一人被砸中大脑当场死亡外，其它走进隧道内的干部都没有生命危险。

但从当场的位置来判断，张鹏飞的头顶的隧道漏了一个洞，上面有石头落下，要不是那两股力量，他很可能被砸中，也是因为那两股力量，才让另外两人受伤。那股力量正是陈雅和王云杉。

事发时，她们就站在张鹏飞身边，当她们看到不远处塌方时，立即把张鹏飞推开，并且压在了他的身上。也就是这么一推，让原本可以平安无事的她们俩受了伤。王云杉的一条腿骨折了，陈雅的手臂被压，也骨折了，幸好没有伤及性命。

不幸中的万幸，张鹏飞等领导干部的所在地并没有全部塌方，只是由于受到震动，及突然融入这么多人所引发的各种外界因素，导致了隧道顶的部分塌方。如果是大面积塌方的话，那么在场的领导们都将深受重伤。

张鹏飞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挖出来没有？”

胡常峰与张建涛一直守候在他身边，见他醒过来了，马上叫来医生。

“怎么样了？”张鹏飞一面接受医生的检查，一面问道。

“二号出事地点已经挖开了一条洞，能够走进去一个人，正在向外输送伤员。”张建涛汇报道。

“有多少人？”

张建涛一脸的悲痛，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连连摇头道：“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张鹏飞不报任何希望地看向胡常峰，喃喃道：“没有人活着吗？”

“有，有12个人活着，其中7个重伤……”

“那其它的呢？”

“暂时……失踪……”

“什么？”张鹏飞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失踪呢？”

“找到几个，但不全……现正在拼凑，与原数字对……对不上，现在只能说是失踪，在二号地区公布死亡六人。”

“六人……”张鹏飞记得四个出事的作业面一共被埋一百二十六人，那么平均下来，二号地区最少也应该有三十人，现在十二人活着，六人证实死亡，那其余的十多个人应该也没什么希望了。他不说话了，低头有些茫然。

“媒体上怎么样？”

“各路媒体已经疯了，现在出事地点围了几百名记者，已经召开过一次新闻发布会了，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您已经醒来。”张建涛回答。

张鹏飞这才想到自己也是被埋者之一，看到张建涛脸上还贴着创可贴，马上问道：“其它人怎么样？”

“其它人……”张建涛一想到那个被砸碎的后脑，就不知道怎么说。

“其它人还好，略有受伤，但都不重，就是小雅和云杉……”

“她们怎么了？”张鹏飞想起来是她们推开了自己，一脸焦急。

“还好不重……骨折，就在旁边呢。”

“哦，还好。”张鹏飞松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医生说：“我哪里受伤了？”

医生看了眼领导，小声汇报道：“您大脑受到撞击，软组织受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另外肋骨断了……不过不严重，只要固定好就能自然结上。”

张鹏飞知道肋骨断了不算大事，他过去上学的时候淘气，经常和同学打架，有次同学找了校外的帮手，好几个人打他一个，那时候肋骨就断过，不过他硬是瞒着张丽，偷偷买了点药就那么养好了。现在回想真有些后怕。

“走！”张鹏飞从床上跳下来。

“张书记，您干嘛啊，不行，您需要静养！”胡常峰和张建涛赶紧拦住张鹏飞。胡常峰盯着他头上的纱布说：“您哪儿也不许去！”

“我没事！”张鹏飞拔掉手上的吊针，下床说：“先去看看其它人。”

胡常峰见他这样，知道拦不住了，立刻拉住身边的医生，问道：“张书记真的不严重？”

“他的身体很虚弱，不过大问题没有，关键是要休息，肋骨断了不要乱动。我这样乱动……体力上怕受不了。”

胡常峰心里有数了，跟在身后说：“张书记，您慢点。”

张鹏飞来到隔壁，看到陈雅和王云杉分别躺在两张床上，王云杉的腿和小雅的手臂已经吊起来了。两人正在输液，脸色惨白，精神很不好，但已经醒来了，正在轻声地交谈。

“张书记，您醒了！”看到张鹏飞冲进来，王云杉激动地大叫一声。

“别动！”张鹏飞人走向王云杉，眼睛看向陈雅。陈雅摇遥头，说：“我没事。”

张鹏飞看了看爱妻的手臂，然后坐在了王云杉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说：“云杉，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腿断了，我还和小雅说呢……这下可以休息了！”

张鹏飞一阵感动，说：“疼吗？”

“我没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关心，王云杉很不自在，苦笑道：“您快去看看小雅啊！”

外人也没觉得意外和别扭，在这紧要关头，张鹏飞对部下表示出关心，谁也不会往歪了想。

张鹏飞没应声，看着王云杉被架起的腿，说：“好好养病吧，什么事也不要想了。”

“嗯，我没事。”王云杉摇摇头，把手缩回来说：“您不用管我。”

张鹏飞这才转身看向陈雅，捏着他的小手说：“你不是会飞檐走壁嘛，这次怎么不行啦？”

陈雅撅了下小嘴，淡淡地说：“那里太窄，没办法飞。”

“小样！”张鹏飞捏了捏她的手，说：“我还有事要忙，你和云杉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你去忙吧。”陈雅点点头。

张鹏飞站起来，在胡常峰和张建涛的陪同下又去看望了其它人，秘书万捷与吕玲也不同程度受伤。金龙君和唐小林只是擦破点皮，问题都不大。可是看了一圈，唯独没有吴江和万达，张鹏飞问道：“他们哪去了？”

“万达正在主持记者招待会，其它三个作业面也都部分打通，只不过通道很小，还在扩大。”

“嗯，老吴在现场？”张鹏飞顺嘴问道。

胡常峰知道现在不能再瞒着了，淡淡地说：“老吴永远留在了现场！”

“什么？”张鹏飞的脚步停下了，“他……”

张建涛补充道：“怎么就那么寸，就那么巧，正正好好有一块石头砸……砸中了脑袋！”

“救不活了？”张鹏飞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两人摇摇头，胡常峰说：“能保住全尸就……就挺好的了，可是他的后脑……”

张鹏飞明白了，不敢想象当时的场面，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现场！”

“不行，您还是呆在医院里吧，现场的记者太多了！”张建涛说道。

“不用管他们！”张鹏飞看向两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从事发到现在，新闻发布会是不是一直都由珲水方面主持？”

“是的。”张建涛点头。

“那好，你同林部长联系一下，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以前，新闻发布的事情就以珲水方面为主，我们省委领导先不要出头，顶多让延春方面在新闻发布会现场露露面。”

“这个……”张建涛疑惑地看向胡常峰，不明白领导是什么意思。

胡常峰想了一会儿，有点明白张鹏飞的意思，可又不太肯定，最后说：“就按张书记的意思办。”

张建涛点点头，说：“好吧，我马上联系一下。”

“张书记，我陪您一起过去！”身后彭翔冲了过来，脖子和肩膀上也缠着纱布。

“你伤重吗？”

“没事，就是被尖石破划了皮，缝了几针，”彭翔笑了笑，随后又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您。”

张鹏飞说：“那么乱，不怪你。你没事？那就走吧，开车去现场！”

胡常峰疑惑道：“小彭，要不换个司机吧，你还是……”

“胡省长，我是领导的贴身警卫，领导都没事，我这点伤更没事，他在哪我就在哪，我的命就是他的！”彭翔急了。

“你们这对主仆啊，一个比一个倔！”胡常峰苦涩地笑了笑。“好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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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几位领导来到现场时，万达正带伤主持新闻发布会，按照张书记之前的指示，一但现场有了进展，便第一时间向记者们通报，并且耐心地回答记者们的题问。虽然记者们的言辞刻薄，但他们不敢发火，他们知道记者们的厉害。更何况事故如此严重，他们也确实有理由受到责难。

金龙君和唐小林受了轻伤，被挖出来后，现场包扎完，吃了点药，打了瓶营养液就又钻进了隧道。在他们的指挥下，隧道进行了加固，没有再塌方的危险，就是一号地区还有炸药，让救援行动缓慢。

万达向记者们通报了二号地区的情况，以及其它三个地区的进展，便暂时结束了记者会，跑出来就看到了张鹏飞，激动地说：“张书记，您醒了，您……您怎么过来了！”

“我还没死！”张鹏飞现在看到他就一肚子火，“都打通了没有？”

“打通了，就是一号地区……还有炸药，所以进展缓慢。另外四号地区根据现场判断，还发生了瓦斯爆炸，现正在清理救援通道，金书记和唐州长还在里面。”

“那二号地区……失踪的找到没有？”

“还在找，不过都……都……”

“都什么？”

“爆炸严重，都是残缺不全……的肢体……”万达的双手打颤，“我……我刚才亲手挖出来一条大腿……”

“走吧，龙君他们在几号地区？”

“一号地区，因为那里有炸药，还没有完全打通，所以他们在现场指挥。”

“好，就去一号地区。”张鹏飞快步走到了前面，彭翔不离左右。

万达想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跟在后面。这时候记者们突然发现了张书记的身影，有人大喊道：“张书记醒了，醒了，他头上还有伤，他已经赶到了现场。”

“快，快上去采访！”一个麻木不仁的男记者喊道。

这时候大部分记者还是懂事的，都像看个怪物似的盯着他，并没有动地方。那人脸上讪讪的，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不是时候，说：“那个……看来张书记的伤还不是很重！”

“你放屁！”身后有个女记者气得大骂：“你还有没有良知啊，没看到张书记头上包着纱布吗，没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吗？他之前都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赶到现场，你还想着采访？”

“怎么了，你是他的什么人啊，干嘛替这帮当官的说好话？要不是他们麻木不仁，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男记者理直气壮地说道，瞄了几眼面前的女记者，瞧她打扮得想个小太妹，鄙夷地笑道：“你哪的记者啊，瞧你一点也不像，不会是……托儿吧？”

“放你娘的狗屁，姑奶奶我成名时，你还在学校写作文呢！”小太妹气得够呛。

“哼，我看你到像是某人的情妇！”男记者冷笑道。

“好，那你就看看!”小太妹把工作证摔在他脸上，“就你这样的品德，真是我们记者的耻辱，这个行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

男记者一时间没了话，打开她的工作证，想要看看她是谁。可是当看到名子时，眼睛都直了，抬头打量了几眼小太妹，吱唔道：“你就是那个……东小北？”

“反正不是你妈！”东小北没好气地说，一把抢过工作证。

男记者陪着笑，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您，那个我是《知己》杂志的记者，咱交个朋友吧，我对您早就久仰大名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你那几篇骂政府的文章我都看了，还有那本官场，写得也好啊，看了让人热血澎湃！”

“抱歉，我不配成为你的朋友。”东小北闪身走到一边，说：“朋友们，什么是我们记者的良心？为何群众和政府对我们记者有意见？这两天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可是双林省各级政府的应对措施还是很得力的！之前我对他们也有偏见，但事实证明，官场上不是没有好领导！张鹏飞受了那么重的伤，清醒后第一时间还赶到了现场，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东小北的话让大家都低下了头，虽然他们听得认真，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往心里去。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而言，虽然佩服张鹏飞，但是更在意通过这件事如何能够捕捉到更多更吸引眼球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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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和胡常峰几人顺着打通的隧道来到一号地区，在堵塞的石堆前看到了一个洞，救援人员正在扩大洞的直径。他看到金龙君和唐小林正在低头挖石头，整个人好像已经同泥搅在了一起。

“小林！”张鹏飞将唐小林拉起来。

唐小林精神高度精中，没想到身后有人过来拉她，吓了一跳：“干什么，这么冒失，你……啊，张书记！”当她看清身后的人是张鹏飞后，唐小林惊喜地扑到了张鹏飞怀中：“您没事啊？”

张鹏飞身体本来就虚弱，被她这么一扑，差点倒在地上，幸好胡常峰把他扶住。唐小林闹了个大红脸，捂着小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胡常峰苦笑道：“哎，这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待遇就是不同啊！”

唐小林的脸更红了，不敢看胡常峰。

张鹏飞问道：“怎么样？”

“快了，把这堆东西清理完，就能把炸药搬出去了。”提到炸药，唐小林马上说：“你们还是先出去吧，太危险了！”

“没事，一起来吧。”张鹏飞弯腰帮起忙来。

金龙君把他扶起来，说：“张书记，您还是出去吧，身上还有伤，这个……”

“我说话不好使了？”张鹏飞的脸板了起来。

金龙君不敢再说话，低头忙起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抢救现场了。前面的洞口越来越宽，消防队员开始爬进去寻找火药，幸好这里没有发生爆炸，只不过塌方严重，里面仍然拥堵。知道火药暂时没有爆炸的危险，大家都放了心，专心挖掘，三个多小时之后，终开完全打开了一条通道。张鹏飞和大家冲进去，在石块下面，救出一个重伤的农民工，虽然重伤，但是还有微弱的呼吸。

虽然救出了几个活人，但是再往深处挖，张鹏飞现在理解万达他们之前的感受了。他在泥土中挖出了一条胳膊，本以为人是活着的，可是他却发现除了这条手臂，这个人的其他地方都血肉模糊连成一片，都分不清哪是哪了。张鹏飞强忍着要吐的感觉，把人推到一边。

血腥味越来越浓，他知道现在领导们应该退出去了，他一招手，对胡常峰说：“我们抬人出去吧，这里交给他们专业救援队伍，现在不需要我们了！”

胡常峰点点头，几位领导从消防队员手里接过一副担架，这位伤员还很清醒，受的只是轻伤，因为塌方时，他的父亲用身体罩在了他的身上。张鹏飞把人从隧道内抬起来，肋部一阵疼痛，他强忍着痛苦没让别人发现，额头全是汗水，身体越来越虚了。

他们刚走出隧道，立刻有记者围上来，张鹏飞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张建涛。

张建涛道：“央视和省卫视的一些官方媒体……”

张鹏飞点点头，这个确实不能阻拦。

“张书记，胡省长，请你们谈谈情况！”记者们看到领导们抬着担架走出来，赶紧跑了过来。

张鹏飞现在真的没心思说话，脑子里还想着刚才挖出来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现在记者们一吵闹，让他好烦，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伤痛发作。还不等记者们跑到跟前，他两眼发黑，再次昏死过去。

“快……张书记的伤又发作了！”胡常峰急时把张鹏飞扶住，没让他倒在地上，大喊道：“救护车，快过来，张书记太虚弱了！”

刚要冲过来的记者们愣住了，望着张鹏飞那张惨白的脸，一个个都安静了。

幸亏现场就有救护车，主治医生把张鹏飞抬上车简单地检查了一遍，神色严峻。

“情况如何？”胡常峰都快急疯了。

医生摇头道：“不好，张书记身上本就有伤，这些天又没有什么营养补充，大脑又受到了撞击，他这种情况很危险！”

“什么？”

“具体怎么样？”

“现在不好说，只能抢救了！”

“快，一定要快！”胡常峰把张鹏飞送上车后，站在那久久地站着救护车远去，回头看着记者，眼睛湿润了，动情地说：“记者朋友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张书记在这里蹲了好几天，昨天身受重伤，昏迷了一夜，可是今天醒来后他就又感到了现场，终于……体力不支……”

“胡省长，张书记的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胡常峰看向记者：“我不懂医学，只知道很严重，感谢大家的关心，不久之后我们会说明情况的，谢谢你们。”

胡常峰离开了记者，转身对张建涛说：“马上把小雅将军送回去，还有云杉等一批伤员！不能再让张书记回来了！”

“好，我来联系省院。”张建涛沉重地点点头。

胡常峰站在隧道口，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