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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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躺在省城江平的医院里面。他这次真的累着了，在延春的那些天几乎没有睡觉，没有吃东西，除了在珲水医院躺了十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现场忙着救援。超负荷的工作以及身上的伤，令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当他看到救援通道打开后，紧绷了几天的弦就散开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活着，但是他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当张鹏飞第二次昏倒的时候，胡常峰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马上把他送回省城治疗，无论现场如何，再也不能让他参与进来了，一定要把他送回省城！事后，胡常峰才知道这个决断多么的正确，不单是为了他的身体，而是对全局的走向很有利。

张鹏飞在省城的医院躺了三天三夜，陈雅从延春回来后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回过家里，只有李钰彤每天过来送饭。这三天在他们看来是非常漫长的。医生告诉他们，如果不是现场急救得当、急时，张书记这次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别看他的伤不重，但是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到了零界点，按照他当时的体能储备，早就应该昏倒了，他能坚持那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像这种情况，很有可能造成突发性的……猝死。

陈雅的伤不重，一直照顾着张鹏飞，虽然这三天他人事不知，可是陈雅相信他会醒来的。李钰彤劝她回家休息，由她来值班照顾。小雅不同意，她说要在张鹏飞醒来后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果然，当张鹏飞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小雅，嘴角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

“小雅……”张鹏飞干涩地声音唤道。

“嗯，”陈雅就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我在。”随后按响了床头的红色按钮。由于一支手臂在吊着，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医生护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看到一脸虚弱的张书记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些小护士喜极而泣，她们排成一行，竟然自发地拍起了手掌。她们为书记的毅力和勇气所叫好，更为他在珲水的所作所为而叫好。

医生对张鹏飞的身体进行了检查，微笑道：“各项生理机能恢复得不错，张书记，您的身体素质很好，肋骨已经重新生长了，恢复得很快！”

“谢谢你们，”张鹏飞被陈雅扶起来，对小护士们招招手，“你们辛苦了。”

“张书记才辛苦呢！”小护士们齐齐弯腰鞠躬。

“我们走吧，张书记现在需要休息。”医生说道。

大家都退了出去，小雅给张鹏飞倒了杯白水。张鹏飞微笑道：“我想喝茶……”

“不行，必须喝白水。”

“哦，那就喝白水吧。”张鹏飞看着陈雅那被吊起来的手臂，说：“老婆，你这次能算工伤吗？单位不知道能不能给报销医疗费，哎，是不是连个三等功都没有啊？”

陈雅甜甜地笑了，柔声道：“那也算工伤，你要给我发个一等功！”

“呵呵，我给你发个咱家的特等功！”

“嗯！”陈雅看到他能安全醒来，心里很高兴。

张鹏飞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都好了。”

“救援结束了？”

“嗯，昨天结束的，胡省长今天已经回来了，早上还来看过您。”

“哦，”张鹏飞点点头：“救出多少人？”

“正在统计，好像珲水方面的报告快出来了。”

“这么慢？”张鹏飞皱了一下眉头，“一会儿我要给胡省长打电话。”

“呆一会儿的好不好？”

“好吧，陪你一会儿。”张鹏飞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他看了眼台历，问道：“我睡了几天啊？”

陈雅笑了，说：“三天呢。”

“三天？”

“张鹏飞拍了拍脑门，真的这么久？”

“嗯，医生还说怕你……醒不来呢！”陈雅拉着张鹏飞的手，“可是我就知道你会醒来的。”

“还是老婆了解我，”张鹏飞松开手捏着她的小脸：“这几天你辛苦了。”

“我没事，”陈雅摇摇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老婆真好，来……亲一个……”张鹏飞捏着她的下巴说道。

“别闹……”陈雅扭开头，小脸红润。

“老公想你了，”张鹏飞的手又捏了过来，“就亲一下，好不好？”

陈雅摇摇头，不再理她。就听门口有动静，好像有人在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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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些意外，赶紧扭头去看，原来是李钰彤来送晚饭了。李钰彤也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张书记，您醒啦？”

张鹏飞白了她一眼，说：“就不知道敲门啊，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

“那个……门开着呢……”李钰彤提醒道。

“小李，过来坐。”陈雅到是对这位小保姆很满意，接过保温饭盒，放在小餐桌上推过来。

李钰彤没有坐，而是来到张鹏飞身边，关心道：“您没事了？”

“那你想我有事？”

“不是，我……我高兴……”李钰彤听到他又和自己斗嘴，这次没有不高兴，反而笑道：“您会骂人，就说明真的好了！”

张鹏飞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似乎也感觉自己有点那个，转移话题道：“李老板，给我送什么好吃的啊？”

小雅已经把盖子打开了，香飘四溢，原来是鸡汤。小雅嗅了嗅，微笑道：“真香啊！”

李钰彤说：“这是我让彭哥开车到乡下买的老母鸡，听说都养五年了，人家都不舍得卖！”

张鹏飞心里一阵感动，说：“来吧，我偿偿这五年的老母鸡怎么样，是你们饭店厨师做的？”

李钰彤低下头说：“我怕他们不细心，是我在家里炖了一下午……”

“谢谢了。”张鹏飞喝了一口汤，微笑道：“嗯，味道是不错啊，老婆……你也偿偿。”

“我不吃，这是大补的，还是你吃吧。”陈雅摇摇头，“我伤的不重。”

张鹏飞微笑道：“那吃一口行吧？”

“哦，”陈雅点点头，张鹏飞已经把汤匙举在了面前，只好张嘴喝下。

李钰彤看得脸红心跳的，不禁有些羡慕。她坐在这里感觉不太自在，说：“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云杉姐姐。”

张鹏飞这才看到她还拿了另一个饭盒，问道：“她那边也是你照顾？”

“嗯，本来她家里安排了人过来，她给轰走了，只好我给她送饭了。她说不让，就吃医院的食堂，我不忍心。”

“还行，懂事了。”张鹏飞点点头：“你去吧，告诉她，我一会儿过去看她。”

“嗯。”李钰彤退了出去，细心地关上房门。

小雅说：“小李很好的，这些天变着法来送吃的，全是我们爱吃的。”

“这是她应该做的工作，谁让她是保姆了！”

“我一直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她不是保姆。”陈雅认真地说道，她和李钰彤在一起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个月，可却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

“你啊……被她的表现迷惑了，她就趁你在才好好表现的，你不在……她对我就不像你在时那么好了！”张鹏飞开始说李钰彤的坏话。

小雅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张鹏飞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傻老婆，你太单纯了！”

小雅还是不理他，扭开头。张鹏飞只好说：“你说得对好吧？”

“嗯，本来也是！”陈雅一脸神气。

张鹏飞笑了笑，说：“来，再喝一口，你骨折了，应该多喝点鸡汤。”

小雅这次没有拒绝，坦然接受。两人吃过了晚饭，张鹏飞便给胡常峰打去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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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记？”胡常峰一阵激动：“您醒了？”

“嗯，刚醒来没多久，”张鹏飞微笑道：“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后天内务院调查组将到现场调查事故原因，当然……我们也已经完成了初步调查。”

张鹏飞马上问道：“结果出来没有？”

“延春方面还在最终统计，不过事故原因……我想明天应该会有结果。”胡常峰突然有些犹豫，吱吱唔唔地回答。

张鹏飞点点头，说：“家属安顿好了吗？”

“嗯，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部分的赔偿，虽然他们情绪很大，不过暂时还不会闹起来。对了，后天周副总会亲自过来。”

“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确实应该派人过来。”张鹏飞说道。

胡常峰说：“现在关键就是舆论带来的压力，不幸中的幸事吧，众位领导的受伤，让珲水和延春方面的压力稍微轻一些。但媒体们仍然没放过对我们省委的怒骂……”

“这是在我想象中的，也不怪他们，死了不少人啊！”张鹏飞长叹一声，“我们的各种应对措施没有错误，无论天灾还是人祸，我们都是有责任的。”

“您说得很对，不过有一点现在可以认定，这不是天灾。”

“种种迹象都表明可疑，我发现这个项目部存在一定的问题。”

“我也发现了，”张鹏飞说道：“今天晚了，明天……明天等结果出来了，我们碰个面吧。”

“那，那您注意休息。”胡常峰挂上了电话。

张鹏飞挂上电话想了一会儿，看向陈雅问道：“你还记得王栋梁吗？”

“嗯？”陈雅茫然地点点头，说：“他已经过来了。”

“什么，他来过了？”

“嗯，他见你没有醒，就问我能不能见见胡省长，我想了想就问了一下胡省长，胡省长同意见他了。”

张鹏飞更惊讶了，问道：“他们见过面了？”

“嗯……”

张鹏飞不说话了，他感觉这件事不太简单，如果胡常峰已经见过了王栋梁，那他刚才为什么没有提呢？难道他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主意？张鹏飞抓了抓头皮，感觉有些复杂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王栋梁有关，那么影响可真是太坏了。别说胡常峰，就是连自己都不好处理啊，这可是涉及到军方的事情！胡常峰应该知道王栋梁的背景，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我和爸爸通过电话，”陈雅似乎知道张鹏飞在想什么，她说：“爸爸说这件事不用我们操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他们自己操作，我……听不太懂。”

“让他们自己操作？”张鹏飞疑惑地盯着陈雅的脸。

“嗯，”陈雅点点头，“爸爸说随他们去吧。”

张鹏飞分析着陈新刚这话的用意，渐渐有点明白了，他突然想到也许胡常峰已经知道了事故的原因，而且也有了应对微略，不然刚才就不会犹豫。张鹏飞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一切只能等明天了。他刚刚醒来，现在不能过于声张，不如看看这帮人到底想怎么办。他知道类似的事件，背后总会在第一时间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向他们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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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张鹏飞去看望王云杉，王云杉已经坐着轮椅来看他了。看到李钰彤推着王云杉进来，张鹏飞一阵恼火，气道：“李钰彤，你长没长心，她腿骨折了你不知道吗？”

李钰彤一脸委屈，不知道如何解释。

王云杉赶紧说：“张书记，是我自己要来的，她不推我，我也让小护士推我来。您放心吧，我的伤不是太重，医生又检查过了，骨折很轻……”

张鹏飞瞪了李钰彤一眼，说：“云杉，我说一会儿去看你的！”

“谁来看谁都一样……”王云杉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感觉太暧昧，脸不禁有些红，看向小雅不好意思地说：“小雅，这两天谢谢你照顾。”

“没事。”陈雅摇摇头，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这……”张鹏飞愣了一下，盯着陈雅的背影不禁在想，难道她已经……正奇怪呢，没想到李钰彤也说：“我去陪小雅姐转转。”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王云杉更加不好意思了，低头说：“我……我就是来看看您，没别的意思，她们……”

“没事，我们聊聊，怎么……就我们两个不是更好吗？”张鹏飞拉起王云杉的一只手：“谢谢你救了我啊……”

“别闹……”王云杉甩开张鹏飞的手。

张鹏飞摸了摸鼻子，心说女人怎么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这样妩媚啊！

王云杉说：“你没事了？”

“反正死不了。”

“你……担心死我了，医生说真怕你醒不过来，我……”王云杉眼圈红了。

张鹏飞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放心吧，我没有忘记咱们之间的约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哼，我和你能有什么约定！我是替双林省的百姓操心，万一您……他们可怎么办！”

“我们之间就没有约定吗？”张鹏飞盯着王云杉，动了动干涩的嘴唇。

王云杉这次看明白了，脸上火辣辣的，气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那个！”

“我想哪个了？”张鹏飞忍住笑，“我只是……口渴了……”

王云杉这才知道被他给玩了，他的话是一个陷井，自己这样的反应，不就是表明懂他那话的意思吗？她气得掐了张鹏飞的大腿一把，说：“小雅还在外面呢，你就说这样的话！”

张鹏飞讪讪地笑，说：“听小雅说，那天塌方，你们两个一起扑在了我的身上？”

“嗯，我……我和小雅解释过了……”

“解释过了？”张鹏飞无奈地拍了下脑门，苦笑道：“你不应该解释的，干嘛要解释呢！”

张鹏飞的话突然点醒了王云杉，她一阵后悔，说：“哎呀，瞧我这脑子！她会不会误会？”在危机关头下属救上级，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一但她解释，不就是表明心虚吗？

“随她吧，再说这算误会吗？”

王云杉低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现场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吗？”

“什么情况？”

“好像死了三十多个人，还有七个失踪……”

“已经确定死亡三十多个人？”张鹏飞皱了下眉头，心想胡常峰刚才为什么没有说呢？他在顾及什么？他看向王云杉问道：“那七个失踪……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真的找不到了……”王云脸脸上难掩悲痛，“太惨了！”

“那剩下的人怎么样？”

“有的重伤，有的植物人，缺胳膊少腿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张鹏飞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其实这就等于是死亡了四十多个人。

王云杉接着说道：“虽然救出来八十多个人，可那些重伤的……其实也就是一口气……”

张鹏飞的心猛然向上一提，仿佛要跳出了嗓子眼，脑子一阵发空。王云杉看着他的变化，吓了一跳，赶紧说：“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其实我应该能想到的。”张鹏飞无奈地说道。

“我不该说这些的，您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王云杉自责地说道，“我回去了。”

“你还知道什么消息？”

“听说东北路桥公司很有背景……”

“知道了。”张鹏飞点点头，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王云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转着轮椅离开了病房，半路上碰到了陈雅和李钰彤，李钰彤把她送了回去。王云杉特意看了眼陈雅的脸，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王云杉走后，张鹏飞久久未能平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笔账，他似乎已经明白有些人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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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胡常峰等几位重量级常委赶到了医院，手里拿着珲水方面报上来的结论。张鹏飞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翻到后面，扫了一眼后露出了苦笑，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他把文件放在床边，淡淡地说道：“死亡8人，失踪4人……”

没有人回答他，都在盯着他的脸。

张鹏飞又重复了一遍，说：“死亡8人，失踪4人……救出来多少人？”

胡常峰说：“剩下的就是……”

“他们的这份报告，你们批准了？”

“珲水方面，已……已经发出去了……”

“荒唐！”张鹏飞突然拿起床边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常委都吓了一跳，张建涛更是一哆嗦。陈雅赶紧把文件捡起来放在一边，轻轻地拉了一下张鹏飞的袖子，提醒他注意情绪，面前的这几位也都是省委常委。

“你们批准了？”

“张书记，这是珲水方面的报告，调查组也是这个结论，没有什么问题！”胡常峰盯着张鹏飞的眼睛说道。

“你们也这样看？”

其它人不说话，都低下了头。事实上，当这份报告送上来的时候，他们也很意外。

张鹏飞说：“我昨天晚上接到消息，官方公布的是救出来八十几个人，你们今天又说死亡八人，失踪四人，那我问问你们，一共里面被埋一百二十几个人，那剩下的那三十个人哪去了？”

“也许底下没埋那么多人……”胡常峰没想到张鹏飞会是这样的态度，这件事其实是一眼明了的事，难道张书记还有其它想法吗？

“这里没有外人，说实话吧。”张鹏飞缓和了一下语气，“为什么同意珲水这么搞？谁的主意？”

“张书记，这是一个无奈也是一个必须做的决定。”胡常峰说道。

“说说理由。”张鹏飞无力地靠在了床头。

这时候手机响了，陈雅把手机交给张鹏飞。张鹏飞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本想不接的，可他还是接了。

“喂，张书记啊，是我……胡金宝啊！”

“胡二？”

“对，是我，呵呵……”

“你有什么事？”

“哥哥啊，兄弟找您有事……”

“呆会说吧，我现在很忙。”

“我就在双林，您在医院是吧，我……想去看看您……”

张鹏飞脑子一转，他有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