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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的祖宅有三个大门楼,大老爷住在前门楼里,三老爷住在中门楼,二老爷住在后门楼里,因为二老爷身体虚弱常年吃药,族里的事物很少参与,也便于他修养身体从中门楼搬到了后门楼。
那是一年秋天,小麦刚刚收割完,入了米粮仓,众人劳累了一天,正当人们进人梦乡的时候,后大门楼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动着黑压压的人影,有几个伸手矫捷的黑衣大汉踩着人肉搭成的云梯翻墙跳入院内,院内的牧羊犬刚叫了两声,几个黑衣大汉已经踹开正房门板冲进东室,二老爷在睡梦中被人掳走,顿时后院惊叫哭喊声乱成一团,任家大宅大人小孩都被惊醒了。
后院有人喊:“不好了,二老爷被人抢走了。”
满堂一个翻身迅捷穿好衣服,冲出屋,直奔后院,大老爷和众人随后赶来。
有人说:“大老爷,二老爷让胡子抢走了。这里留了一封信。”
大老爷接过信一看:“明天正晌午,200两银子,马鞍山三棵树接人。雷”
大老爷知道是马鞍山的土匪张三雷干的,张三雷人送外号矬雷子,蒜头酒糟鼻,三角斗鸡眼,此人心狠手辣,满肚子坏水,六亲不认,据说当年掳走他九弟媳妇,气死了他老爹。
任家大宅一夜灯火通明。德胜坐在樟木椅子上两腿一直哆嗦着,磕磕巴巴地说:“二哥这回没命了,矬雷子最阴损,有几次都是收了银子又撕票的。”
大老爷斜视了一眼德胜,眼角露出杀气腾腾的红血丝,几乎是用胸腔发出来的一句沉重浑厚的声音:“他娘的,他敢!”
刘管家凑上前说:“大老爷,我们是不是去找一下张大雷张庄主,求他从中周旋一下,把钱凑齐了,把二老爷给放了。
大老爷沉思了一会,对随身小子张山虎说:“拿纸砚来。”
山虎不敢怠慢转身要走,只见猴六子三步并作两步取回纸砚递给山虎,山虎把纸张铺好,一旁研磨伺候着。
大老爷拿起毛笔稍作思绪便疾书一封,三分折过,长短对折以示恭敬。冲着猴六伸出三根手指,猴六心领神会地跑了出去。山虎早已拿来信封接过大老爷的信刚装好,猴六便手举三根鸡毛跑进来。众人都以为此信是送给张大雷的,只听大老爷说道:“山虎,六子你们现在就跑一趟王家坝,把信交给王大当家的。”
大家听到这都蒙了,山虎和猴六也楞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拿着粘着三根鸡毛的信,跑到马棚选了两匹良马,只见二人飞身一跃,一溜烟的没影了。
大老爷让众人各自回屋,只留下德胜和刘管家。大老爷见众人散去便小声对德胜和刘管家说些什么,只见德胜吓的脸都吓白了,刘管家也是胆战心惊,他们想劝大老爷却没有胆气。
大老爷又说:“我再写封信给马庄主请他约矬雷子明天中午三棵树推牌九读奉供,他赢了每年我孝敬他1000两白银,我赢了他们以后不许踏进任小铺半步。”
刘管家小心翼翼地说:“矬雷子嗜赌如命,也是赌场高手。
德胜说:“二哥,矬雷子是不讲诚信的小人。”
大老爷对刘管家:“叫你们家二奎明天一早就把信交给张庄主。”紧接着又冲着他二人摆摆手说:“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门楼的灯就通亮了。大老爷做着每天清晨必做的事情,只是今天起得早,天还黑着呢。只见他来到院中央,先打了一套太极拳,又练了两组三节棍,接着健步如飞地在院内来了两圈。与往常不一样的事,他又练了一套金鞭打虎鞭,只见六尺八股羊皮鞭在四个滚动的木柱上收放自如,鞭鞭苍劲有力,仿佛要抽进木心一般。
大奶奶昨夜在二奶奶屋里一夜也没怎么睡,二奶奶是个病痨,昨夜更是磕的厉害,才刚刚睡下不久,大奶示意下人不要惊醒她,自己便迈着小碎步来到中院,一眼看见自己的男人甩羊皮鞭子,她知道这把羊鞭是他最宝贝似的物件。她看大老爷收了羊鞭便问道:“今天你要带上它吗?”
“嗯,防身用,你不用担心。大妹妹的婆家来了二十几号子人嘞,让厨房多预备些吃的。”
大奶奶忙说:“昨儿后半夜听猴六回来说了,我就吩咐张喜子宰了一只羊,又让他媳妇拾到出来三只鸡。”说完她担心又问:“要打起来吗?不是应了给银子了吗?”
大老爷说:“这些事你甭管,照顾好弟妹,家里不能出乱子。”
说得巧大老爷刚到前院东厢房大厅,山虎就带着王家二十几号子人进了大院,早有人引着山虎和王四当家的去见大老爷。
大老爷和四当家寒暄了几句,便让四当家的落座,转身对山虎说:“带着四当家的人去西厢房吃饭吧。”
山虎回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大老爷把这次去马鞍山的目的和行动计划和四当家的说了一遍。
四当家的忙说:“德宝大哥,你太危险了,让小的们干吧。”
大老爷说:“不行,只有我能近他的身。吃过饭你帮我把东西绑上就行。此事谁都不能告诉。”四当家的还想劝阻,大老爷一把拉着他的手说:“走,吃饭去。”
大家吃早饭的功夫,二奎满脸通红地跑进来气喘嘘嘘的说:“大太爷,张庄主见了您的信,便打发人和我一起去了趟雷子山,矬雷子见了您的信,哈哈大笑,说什么送上嘴的肥肉不吃都不行,还说一码归一码,赎二太爷的银两一分都不能少。”
二奎说到这里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带着哭腔说:“狗日的矬雷子让他手下人割了我头发,说我不能空手见他,怎么也得留点东西。”
王四当家的听到此怒火中烧,蹭地站起来一拳砸在八仙桌上,碟子碗震得乱响。满堂更是气的涨红脸,把拳头攥得嘎呗响,虎目圆睁,仿佛要一口吃了矬雷子一般。所有人各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喊着:“干脆,和他拼了,端他的老窝,灭了他个狗日的。”
只见大老爷拿着他的紫檀烟袋,若无其事的吸了一口旱烟,特别享受地吐出一股牛乳状的烟雾,自豪地说:“有你们的胆识就好,舍命还轮不到你们。”
秋天的晌午,阳光干辣干辣的没有一丝风儿,一片片泛黄的树叶撒了一地,马鞍山的村前有一片树林,是这儿十里八村最大的林带。
大老爷早早地将手下人埋伏东侧的树丛里,他坐在长方桌旁,叼着烟袋狠狠地嘬了一口,用力的吐了出去,感觉不是抽烟而是在运气。满堂笔直地站在大老爷的右侧,脸胀得通红,满眼杀气,如果配上青龙偃月刀就是关公一般。山虎,猴六和二奎站在大老爷的后面。为了保护王家,没让四当家的来。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在林带的西面远远地有尘土扬起,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跑在最前的是一匹高大肥壮的枣红马,长长的鬃飘散着,四只蹄子像不沾地似的飞奔而来,隐约看到马背上驮了一个黑色袱类的东西,近处才看清楚,驮的是矬雷子。矬雷子几乎是从马上滚落下来,肥胖的身体淡化了高度的视觉,特别可笑的是他走出的螃蟹步,是他引以为骄傲放纵的荣耀。
大老爷微微地站起身来,行作揖礼,亲温厚沉地打着招呼:“总瓢把子,见礼了。”
矬雷子也装模作样地行拱手礼:“任庄主,回礼了。”便一屁股墩坐在长凳上。后面站立着齐刷刷的一排持土枪的弟兄。有两个人抬着一个麻袋,重重地摔在地上,从麻袋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满堂正要冲上前去,对面的土匪举起枪喊到:“不要动,动一下,打死你。”
大老爷用眼神阻止儿子鲁莽的行动。二老爷被他们倒绑在大老爷左侧的三棵树中间的最粗壮的那颗树上。
矬雷子傲慢无礼的嘴脸让满堂忍无可忍,顾不上爹责罚了,冲着矬雷子大声喝道:“你,你太无理了,当着我爹的面倒挂人,欺人太甚。”
大老爷佯装没听见,只顾嘬着他的旱烟,嘬声很大。
矬雷子用三角眼偷瞟一眼大老爷,便故作吃惊的大声喝道:“混账东西,怎么把任二爷倒挂着,还不给我放下来。”说完又对大老爷堆了一脸坏笑:“这是小少爷吧,后生可畏呀,佩服佩服。”
大老爷故作歉意地陪着不是:“嫩娃子粗鲁不懂事,还请总瓢把子多加见谅。”说完转过脸冲着满堂大声呵斥:“浑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把东西拿出来,矗在这儿干什么!”
满堂明白爹的意思,忙从身后拎起一个帆布袋子,重重地放在矬雷子的面前。矬雷子示意搬舵(土匪军师)验货。
搬舵中等个,瘦长脸,用那双狐狸般小眼睛仔细检查了一番,十分满意地冲着矬雷子点点头。矬雷子放高嗓门喊道:“快请任二爷过来坐。”
满堂猴急地跑了过去,猴六也忙着和满堂把二老爷搀扶过来,大老爷不紧不慢地说:“把你家二老爷送回去,好生伺候着。”
猴六和二奎应着搀扶二老爷上了一辆马车,回了任小铺。
矬雷子摆着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说:“今天奉了任庄主的请,不知道你想怎么玩呢?”
“老规矩,三局两胜。”大老爷淡淡地说。
矬雷子狂妄自大地说:“大家都忙,就一局定输赢吧。”
“好。就一局定输赢。”大老爷的声音高了一度。
搬舵子说了句:“要不要立个字据?”
没等矬雷子吱声大老爷蹭地站起来,左手一拍桌子道:“我,任德宝就是字据。”
这一嗓子犹如一声闷雷炸的所有人一惊。矬雷子也震了一下,马上又振作起来说:“把牌酒拿上来。”
大老爷洗牌,马牌的速度让众人算是开了眼,众人眼里见到的就是一个黑黑的圆圈,马了一堵墙后,矬雷子调牌,掷塞子,搬舵分牌。矬雷子亮出他的天牌,都有人欢呼雀跃着,大老爷皱着眉,一言不发,土匪们嚷着:“亮牌,亮牌……”
最是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大老爷的牌竟然是至尊宝。矬雷子都傻眼了,等他醒悟过来直呼有诈,他身后一片喧嚣:有诈,不做数……。
大老爷不紧不慢地说:“总瓢把子可以搜我的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走到矬雷子的右侧,他左手撩起大衣襟做出脱衣服状,就在一瞬间矬雷子只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死死的缠着,喘不上气来,那是大老爷的羊皮鞭缠住了他的脖子。土匪们见状,纷纷举起枪对准大老爷。
大老爷大喊一声:“谁敢动,老子就炸死他。”
大老爷的一声吼,埋伏在树丛里的王家队伍冲了出来,齐刷刷地二十几杆子枪瞄准了土匪。这时大家才看到大老爷腰上绑了一圈雷管,所有人都惊呆了。矬雷子更是憋的一脸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大老爷面前。
大老爷把手里的羊鞭松了松,厉声喝道:“马三雷,你给我听好了,我,任德宝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搬舵在一旁作揖求饶。大老爷把羊皮鞭松了松说:“今天我是解梁子的,不是结梁子的。”
矬雷子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涨红脸说:“任庄主,说的是。”
大老爷把羊鞭抽了回来,用羊鞭指着矬雷子说:“马三雷,我和你大哥是拜把子的弟兄,和你无怨无仇,你绑了我二弟,我也没想和你结梁子,说好了赌,认赌服输,现在你说我使诈就是侮辱我。”
矬雷子被大老爷数落了一通,没了从前的威风,知道今天是输到底了,面子也埋地下了,合揖赔不是说:“任庄主,都是误会,误会。”
搬舵也忙打圆场:“任庄主,真是个误会,市面上谁不知任大爷宽宏大度,疏财仗义,您……”
没等搬舵子说完大老爷摆了摆手说:“既然是误会,今天就解开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矬雷子一脸黑紫红,冲着搬舵说:“把银子给二爷留下,撤了。”说完对大老爷作了揖,转身跳上马,一溜烟跑了,呼啦啦一群胡子跟了上去。
二老爷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经过这次的惊吓病情加重了,不到一个月就死了。大老爷让二老爷一家搬到中楼住,夜里有事前后都有照应。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大老爷修建了四角炮台,从长工里选出十几个粗壮大汉,又聘请了一位武艺精湛的师爷,组建了自己的护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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