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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陌又打瞌睡了。
他举起书本,刚好挡住他那双充满倦怠的眼睛,好让它们能四下张望,以便在这间枯燥乏味的学堂中寻找一丝有趣的事物。
目光贴着书本的边缘窥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博佬。
博佬是一位对弟子严苛的老人,他的长脸满是褶皱,坠到小腹的白须让他的脸比原本看起来更长,深陷的眼窝中那双眼睛锐利异常,好在他现在正闭着眼,若是平时孙陌哪怕是偷瞧一眼,自己都会浑身打颤,再加上那薄到几乎没有的嘴唇,仿佛博佬这张脸生来就是用来生气的。
见博佬似已入定,孙陌逐渐大胆起来,他转身环顾四周,学舍内其他孩子依旧在专注朗读那本以他们这个年纪根本无法理解的《月熙图志》。
如此专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博佬对这些大臣的孩子会更严厉一些,物理意义上的严厉。
孙陌曾见过博佬为了惩罚在书籍上乱画的小黑打断了一根铁竹戒尺,他不知道这枯瘦的老人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但小黑在那之后足足站了一个春天。
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受到过如此的对待,那倒不是因为他勤奋好学,而是因为流淌在他体内的王之血赋予了他特殊的身份。
当然,如果孙陌荒废学业,博佬也会如实报告给父王与母妃。父王倒不太在意,可母妃还是会把他责备一顿,但这怎么也好过博佬的戒尺。
可这特殊的身份并不能帮他解决当下的困境,孙陌觉得书本上的文字在高温下似乎快要融化,同窗们低沉的读书声像是奶妈哄睡时的催眠曲,这间满墙挂满字画的阁楼简直是间纸张与墨水组成的监狱。
他把目光从那些让他犯困的文字上移开,看向窗外。可从他现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蔚蓝而令人炫目的天空。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一只麻雀不知是被读书声吸引,还是只是为了躲避烈日的暴晒,正巧在此时落在学舍窗边。
那肥嘟嘟的小东西歪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映出与它对视男孩的面容。
这只可爱动物的出现让孙陌渴望自由的心再也无法抑制,他起身离开了座位,动作轻柔步伐灵巧,悄无声息地像一片云朵般飘向窗边。
而那只浑身毛茸茸的麻雀似乎也同男孩一样好奇,它没有受惊飞走,而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歪着头,注视着人类男孩慢慢靠近自己。
孙陌每靠近窗一寸,能看见的景色也就多一条街,当他停在麻雀跟前时,半个冀北城便尽收眼底。
粗犷的校场,工整的房舍,空旷的街道,以及远处因热气而朦胧的城墙,这一切可比纸上的文字有趣且真实得多。
他伸出手想抚摸麻雀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想着若是自己也能和它一样飞翔该多好,倘若那样能看到的景色便更多了。
正当手指即将触碰到柔软温暖的羽毛时,战马的嘶鸣惊起了鸟儿,胆小的麻雀扑蹬着翅膀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只留下了几片褐色的羽毛和失望的男孩。
孙陌探头下望,见一面黑虎牙旗迎风招展,十二校尉正在列队离开王宫。
是父王。
孙陌明白那面牙旗代表着冀北之王冢虎孙屹的所在,这十二名校尉则是王的亲兵卫队,他们每人都是能征惯战的勇士,每每父王外出他们都会追随左右,然而从去年开始,自己的兄长孙阡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让同样是公子的孙陌很是羡慕。
果然在队伍之中孙陌很快便注意到了自己的兄长。他骑的小马比其他校尉胯下的战马要矮小一些,身上的铠甲也因未经战阵而闪闪发光。
虽为经历战火淬炼,可兄长与校尉们并驾齐驱时,气势却不输给身边的任何人,热风吹过象征他身份的虎纹披风,仿佛那面黑虎牙旗是在为他而飘扬。
孙陌也想和兄长一起跨马驰骋,在将士们的簇拥下随父王出巡,可他只有十岁,又自小体弱,在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便被母亲禁止习武,别说跨马驰骋了,现在的他连独自上马都很困难。
或许自己一生都没法像兄长那样……
想到这孙陌不住心中一阵酸楚,这种失落感只持续了一瞬间,便被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打断,转而是一股严寒填满了心房。
“公子陌。”
战马的嘶鸣不止惊动了飞鸟,博佬也从暮年人的浅眠中惊醒。
孙陌闻声大惊,一个激灵便愣在了原地。
他僵硬地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只看见博佬正如同一尊冰雕般,用冬日坚冰一样寒冷的目光盯着这个荒废学业的学生,枯木般干燥的手中紧握戒尺高举过头,猛然敲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又是让孙陌吓的一哆嗦。
“少时当劲学,公子倚窗望闲,此等惰怠,何报青春?”
博佬的训斥让恐惧和羞耻迅速席卷了这个十岁孩子的内心,他和其他每个孩子一样,在这种时候只能深深低下头,在地板上找一个点来幻想那是一处避难所,并且沉默地等待博佬接下来的惩罚。
思想中的避难所很快便找到了,那是片黄褐色的羽毛,引发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留下的罪证。
咚,老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博佬身为礼学大家,每一步都四平八稳,周正有力,因此他与孙陌之间的距离,只用听也能一清二楚。
“学……不可以已。”博佬每踏一步,口中便说一句。其他的学子们也跟着复述,这朗朗书声更进一步压迫着孙陌的情绪。
“嗟尔君子,无恒安息。”
“靖共尔位,好是正直。”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孙陌依旧没能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片羽毛上。当孙陌试着把自己的所有思考能力托付给它的时候,它却因窗外吹进来的热风而轻微移动。
“神之听之,介尔景福。”博佬的声音已经离他很近了,他确定现在只要自己抬起头,将直面博佬的目光。但他并不敢这么做,他还想趁着最后的机会进入自己想象的避难所中。
“列队1这时窗外传来了兄长的声音,显然他已经成为了十二校尉的领军。
此情此景,孙陌顿觉兄弟两人境遇如此天差地别,他幼小而脆弱的内心几乎崩溃,与此同时他目光聚焦的那片羽毛……腾空而起。
虽然看似离着地面很近,但那片羽毛确实是在孙陌脚边漂浮旋转缓缓升起,然后又乘着一阵微风中飘出窗外,最终消失在无垠的天际。
“公子1博佬已来到了他的面前,朝孙陌伸出手,作势要去抓他的肩膀。
正在此时,看到羽毛飞走的孙陌明白了,那片麻雀留下的羽毛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而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炯炯,之前的窘迫与恐惧消失无踪。
博佬诧异的看着刚刚还如狸前之鼠一样的学生,此时的眼神与之前判若两人,稍一迟疑不料孙陌竟然一巴掌打开了他伸出的手,而后的一幕差点要了博佬那时日不多的老命。
公子孙陌,背对窗户,膝盖微曲朝后纵身一跃,双臂支撑窗框再次发力,竟然翻出窗外。
半空中,他看到博佬探出窗外的半个身子正在离自己远去,而博佬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同时耳中传来同窗们的惊叫。
“小白跳下去了1
“公子跳楼了1
“博佬把公子推下去了1
正在孩子们起哄乱喊的时候,那下坠的感觉戛然而止。
一股坚实又温柔的力量止住了孙陌下坠的感觉,那力量速度很快,当他反应过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已在他耳边响起。
“好小子,身小胆大,不愧是我儿子。”
“父王1孙陌喜极而泣,他果然算准了,黑虎牙旗在,自己的父王便在,而父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的。
王兄孙阡也骑马来到父亲身边,父王将孙陌抱到他兄长的马上,便转身望向博文阁上抱拳行礼道,“犬子顽劣,博佬受惊了。”
孙陌想再看一眼刚才博佬脸上惊恐的表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博佬脸上出现愤怒以外的神情,可当他仰头去看时,窗边早已没了人影,只是听到了一声感叹,“朽木不可雕也。”
而后博文阁中再次传来了朗朗书声,一如往常。
“朱雀,腾蛇。”
“在。”两名校尉听见王的召唤应声出列。
“护送公子回府。”
“诺。”
一听父王要派人送自己一人回王府,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的孙陌自是不肯放过这个能与兄长共乘的机会乖乖回去,他连忙抱紧王兄的腰,用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道,“父王偏心,每次都只带王兄去,却从不与我同行,今日若送我回府,我便再偷跑出来,让你们谁都找不到。”
冀北王孙屹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似乎很是欣慰,他身边十二校尉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他走到平时文弱的小儿子跟前,用大手粗野地摩挲孙陌的头发,表情认真地说,“那你要答应我,以后可不许再从三楼往下跳。”
孙陌肯定的点了点头。
“还有,回去后不要告诉你母妃,我可不想在晚上面对一个愤怒的王妃。”话音一落,众校尉又是一阵大笑。
孙陌还没明白众人为何发笑,父王便跨上了自己的战马虎雷豹纵马而去。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十二校尉一见主公上马,立刻变得严谨有序,他们四骑一列,以方型阵把那面黑虎牙旗包在中间,并与领军的父王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微妙距离一同前进,而孙陌自己则和王兄共乘一马跟在队伍最后压尾。
“兄长……”首次随父王外出的孙陌难掩兴奋,他拉扯孙阡斗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是去打胡屠人吗?”
“不。”孙阡回答道。
孙阡与孙陌相差四岁,虽然是一娘所生,可性格却截然不同。孙阡平日沉默寡言,且行事作风一丝不苟,不论是学文习武,他都会让自己做到最好,他不会抱怨,也不会发脾气,只会一遍一遍地不断练习,甚至这么多年孙陌都没见过这位兄长哭过。
而他自己,活泼好动,且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渴望自由,又因特殊的身份和羸弱的身体受限颇多。
小时候孙陌甚至觉得这个兄长不是母亲生的,直到这个想法被母亲否定。
也因此,兄弟两人之间虽说关系不差,可相互的交流并不算多,但今天是个例外。
“那我们是去打流寇土匪吗?”兴奋的孙陌又问,但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不。”
“该不会是有妖兽作乱吧?”
“……”这次孙阡报以沉默。
孙陌想王兄肯定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只是跟在父王身边而已。
可就在这时,沉默的兄长开口了,“一会你一定要保持镇定,即便看到了任何可怕的场面也千万不能露出恐惧……如果你还想之后与父王同行的话……”
这是近半年来兄长对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孙陌惊讶之余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他吞了口口水开始幻想他接下来要见识到的何等可怖的场面。
但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兄长沉默而质朴的兄弟之情。
一行人马穿城而过,所过之处百姓跪拜,军卒行礼,这是孙陌第一次受到如此礼遇,他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看尽街道两侧一闪而逝的景色,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人们的脸。
可马匹急奔,很快脑子中记忆的画面就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成为一个个残破的碎片。
就在这不断记忆又忘却的同时,这队人马已通过了城西的虎翼门,离开了冀北城,进入了孙陌自打出生便未曾踏入过的土地。
马匹在城外三里的一处庄院停下,孙陌刚被王兄抱下小马,他就闻到了一股之前从没闻过的恶臭气味,这气味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感觉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江倒海,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正在催促着,要他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他看着兄长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进入了宅院,这时他想起了兄长对自己的忠告,这才强忍恶心挺起腰,昂起头。
绝不能在父王面前蒙羞!孙陌下定决心不会因任何事情表现出畏惧,他最后看了一眼庄院门前挂的牌匾,便也跟随众人进入了那散发着死亡味道的大门。
门上挂的牌匾刻着三个字——安乐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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