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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垂手站在椅边。余观涛头也没抬,淡淡的道:“枫儿,你回来了?”叶枫恭敬应道:“是,师父。”余观涛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麻烦?”叶枫道:“正如师父所料,那恶贼不防弟子千里而来,一剑就被弟子取了性命。”余观涛呵呵大笑几声,道:“一剑取了性命,很好,很好。”

他一按椅子扶手,身子似装了根弹簧,倏然纵了起来,一尺余长的旱烟杆笔直伸出,快若电光石火往叶枫喉咙戳去,道:“是这样的么?”叶枫知道余观涛在考量他的武功,当即打起精神,上身后仰半尺,旱烟杆顺着他的额头,冲了过去。余观涛趁他不及起身,旱烟杆下压数分,点向叶枫肩胛数处穴道。左掌往他小腹按去,竟是要让他跌倒在地,站不起来。

叶枫审时度势,自己上半身已被余观涛压制,倘若强行突破,势必将自取其辱。可是不设法站起,一旦被余观涛按倒在地,少不得要被余观涛骂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余观涛嘿嘿冷笑道:“你的穿心剑呢?”双手并不放松。叶枫心念一动:“与师父交手,当然是只输不赢。但输也要输得有技巧,就像拍别人的马屁,既不能引起别人反感,又要让别人印象深刻。”道:“在师父面前,弟子不敢拨剑。”

说话之时,腰间的长剑已抵住地面,鞘中的剑受到撞击,铮的一声,冲出半截。剑柄正好撞在旱烟杆上,把它荡到一边。叶枫道:“剑老兄,你不听话了不是?当心我把你拿去换酒喝。”手忙脚乱把长剑插入鞘中,左膝屈起,将余观涛手掌顶到一边。余观涛哈哈一笑,道:“本领不见有甚么长见,油腔滑调倒是厉害得紧。”胸脯凹了进去,嘴巴一张,几口浓烟喷在叶枫脸上。

叶枫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泪水长流,不由自主往脸上抹去。余观涛道:“你无缘无故哭什么鼻子?”旱烟杆往他左腿勾去。叶枫虽然目不见物,但是听风辨位,右掌去拨旱烟杆。余观涛道:“你想抽烟?直说便是嘛。”旱烟杆前递,塞入叶枫掌中。旱烟锅早烧得滚烫,嗞的一声,灼得叶枫哇哇大叫。余观涛勾住他脚踝,叶枫头下脚上,翻了个大跟头。

余观涛道:“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能一剑取了别人性命,除非你是走了狗屎运,意外得手,华山派在江湖上岿然不倒,从来不是靠奇迹与运气,而是过硬的本事。”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旱烟杆递出,往叶枫肩头击下。叶枫心道:“我再不打起精神的话,恐怕师父要问候我十八代祖宗了。”沉声说道:“弟子从不敢弄虚做假。”右掌拨开旱烟杆,左脚往藤椅踢去,意欲逼迫余观涛站起。

余观涛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躺着多舒服啊。”双腿笔直伸出,将叶枫左脚夹在中间,一扭一绞。倘若叶枫不知进退,恐将重蹈覆辙,摔个跟头。叶枫拨起身子,往后倒纵。余观涛低喝道:“哪里去?”旱烟竿舞得呼呼作响,如同长剑一般,罩住了叶枫。叶枫既要防范莫被他点到穴道,又要注意他突然喷出的浓烟。被困在极小圈子之内,难有作为。余观涛道:“不过是寻常的圈子,你却划地为牢,作茧自缚。”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他所坐的椅子似长了轮子,驼载着余观涛,在叶枫身边滴溜溜的兜着圈子,双足连踢,等于给叶枫又加了一道紧箍咒。这铜墙铁壁,叶枫该如何破局?此时叶枫如果对手换作别人,见他如此在自家身边耀武扬威,早就拨剑破之,可是面对的是余观涛,叶枫哪敢剑气如虹,纵横捭阖?

正好叶枫眼光瞥见屋檐下的一盏灯笼,心中突的一跳,暗道:“灯下黑!看来师父椅子底下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余观涛见他眉头微皱,以为他无计可施,叹了口气,道:“你武功既没有长进,应变也这等迟钝,我怎能放心由你将华山派发扬光大?”旱烟竿转了个弯,往他额头敲去,用了几分劲力,显然是恨铁不成钢,不打不成器。

叶枫道:“弟子顽劣,辜负了师父的厚爱。”脑袋微微一侧,避开旱烟竿,脚下加速,径直往椅子冲来。余观涛识破叶枫意图,道:“我要你脚踏实地做事,你偏偏要阴违阳违,专走歪门邪道。”脸上带着笑意,并无责怪之意。余观涛双足卷起一股劲风,踢出十余脚,不让叶枫逼近。叶枫趁他新力未生,余力将尽之时,寻了个空隙,足不停顿,冲到了椅子底下。余观涛笑道:“我又不是和你捉迷藏,你躲着做甚?”

他腰部使力,连人带椅往叶枫压去。叶枫笑道:“那边树下没日头,应该更舒服。”双手托住一送,余观涛连人带椅飞了出去。叶枫心道:“我若不见好就收,就是自作自受了。”装出在乎余观涛安危的样子,跟在椅子之后。余观涛笑道:“你还是不够老练。”右脚疾出,踢向叶枫的左胁。叶枫就等他这一脚,身子晃了几晃,终究躲避不及,仆倒在地。余观涛轻飘飘的落下,道:“幸好与你的交手的是我,若是他人,岂是踢你一脚如此简单?只怕你早被刀剑刺穿胸部,呜呼哀哉了。”

他顿了顿足,叹道:“千教万教,依然是死脑筋,不晓得变通。”叶枫唯唯诺诺,道:“弟子愚不可及,又让师父生气了。”心道:“我越呆头呆脑,越显得师父英明神武。”余观涛指头在他脸上戳戳点点,道:“要想命长一些,便不能滥发善心,你对别人假仁假义,就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叶枫道:“是,是。”余观涛脸色稍缓,道:“不过你能与我抗衡多时,已属不易。毕竟你不是我,可以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白手起家。你能看家护院,守住屋里的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

叶枫连连称是,道来路上各种遭遇,自是釆用春秋手法,该夸大其词的,决不吝啬口水,加油添醋。无法搬上台面的,则是一字不提。像胡恨的真实身份是李少白,以及与余观涛的恩怨情仇,叶枫完全跳过不说,好像从没有遇到那些事。余观涛一拍大腿,道:“很好,胡恨固然本领了得,但你只须记住一句话,路见不平,便该拔刀相助,哪怕打不过,丢了性命,也要挺身而出。想当年我孤身一人在川南,碰到‘涪陵五虎’欺负人,我何曾犹豫过么?大喝一声,冲了上去。身上大小创口十三处,却始终一步未退。”叶枫道:“弟子虽然不肖无能,但是多少懂得道理,弟子若是畏惧退缩,便将有许多人死于非命。”

余观涛道:“胡恨纵横天下几十年,次次能全身而退,靠的不是武功,而是计谋和手段。你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诡计、小伎俩,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大笑话。”叶枫脸上一红,道:“胡恨手段层出不穷,弟子被他耍得眼花缭乱,无法招架。”余观涛凝视着叶枫,意味深长道:“胡恨尽管阴险狠毒,可是他有许多地方值得你们借鉴,千万别被名门正派这些虚假的东西,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别人只关注你的结果能获得多少东西,谁在乎你在过程中用了多少阴谋诡计?”

叶枫怔了片刻,道:“不错。”回答得极为勉强。余观涛道:“你那个新交的朋友赵鱼,未免太迂腐可笑了,把自己处于与人为敌的境地,别人如何不算计他?无论是想为国效力,还是想出人头地,必须顺应大势,与大家合得来。只要通透人情世故,谁会故意与你为难?”叶枫无言以答,现实不正是这样的么?余观涛叹道:“我之所以这几年良莠不分,大力扩充华山派,因为在五大门派当中,华山派实力最弱,而且你们的本领尚不足以独挡一面,我唯有虚张声势,让其他门派不敢有非份之想。”

他摸了摸满是皱纹的脸,叹道:“倘若我是得过且过,胸无大志的人,根本不会人未老,头先白。内忧外患,容不得我清闲自在啊!”叶枫听了,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道:“弟子愿为师父效犬马之劳。”余观涛道:“尽管我行事低调,锋芒不露,仍然难消两大长老会,另外四大门派对华山派的猜忌和打压,可以说猎鹰计划,完全针对华山派量身定做。”叶枫瞪眼叫道:“猎鹰计划?”余观涛道:“五大门派分别派出三名年轻弟子,后天在华阴城……”

叶枫吃了一惊,道:“这不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么?”余观涛苦笑道:“不到我们眼皮底下,怎能窥探得出华山派的虚实?”叶枫道:“我们干脆示弱,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余观涛摇头道:“我们这次必须露出肌肉,让他们以后碰也不敢碰我们。”他凝视着叶枫,眼中充满了期待,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叶枫的心突突乱跳,道:“我能做甚么?”余观涛道:“在三天之内,谁先拿到飞鹰尊,谁便是赢家……”叶枫深吸一口气,道:“飞鹰尊在谁的手里?”

余观涛道:“千面如来闻大先生的手里,他擅长易容化装,要想把他找出来,并非件容易的事,况且还要应付另外四大门派的人,枫儿,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叶枫大声道:“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余观涛喃喃道:“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你可以不择手段行事,我要让那些人记住一个道理,华山派虽然弱小,但决不是任人摆弄的软柿子。”叶枫握紧拳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道:“谁跟我去?”余观涛忽然笑了笑,道:“肯定是与你平时关系好,合得来的人,至少配合起来不成问题,小元子算不算一个?”

叶枫也笑了笑,道:“小元子当然算一个。”余观涛眨了眨眼,带着狡黠的笑意,道:“你愿意带上影儿么?”叶枫脑子“嗡”的一声响,登时头晕目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颤声道:“什……什么?”余观涛哈哈大笑,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难道你不愿意么?”叶枫道:“我……高兴极了,我……怎么不愿意?”语无伦次。余观涛微微一笑,道:“你师娘为你特意准备了家宴,你可不许找理由推脱哦?”

“听说你差点抓住了胡恨,有人说胡恨长着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有人说胡恨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杨洁一见到叶枫,按捺不住好奇心,嘴里如连珠炮般,不停地追问着叶枫。叶枫心头却酸楚极了,暗道:“他不是胡恨,他是李少白。”又见余观涛满脸笑容,似在取笑杨洁,叶枫又想:“师父不知道比李少白强了多少。”慢慢硬下心来,道:“我从没见过那么残忍冷酷的人,只可惜我没杀了他。”

杨洁道:“他为什么不到华山?否则必然是我的剑下之鬼。”香辣脆笋、清蒸鱼、八宝鸭、五香牛肉、华山咸鸡、糯米糖藕……足足有十几道菜,把一张嵌着寿山石的小叶紫檀木桌子,挤得一点空隙也无。就连盛装菜肴的碗碟,均是产自景德镇官窖的精品瓷器,在灯火照耀下,莹润如玉,通体明亮。余观涛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道:“枫儿又不是外人,三菜一汤足矣,弄一桌子的菜,简直铺张浪费,有些尊贵的客人,我们也没有这般招待过。”

叶枫想不到成了众矢之的,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甚是尴尬。杨洁脸色一沉,白了余观涛一眼。余观涛恍若不见,继续说道:“花钱容易,赚钱难。这嘉陵江的青鱼,望天湖的莲藕,松江府的八宝鸭,一路上舟车劳顿,运到华山得花多少钱?怕就怕口袋没几个钱,偏偏摆出阔佬富豪的派头,大手大脚撑面子。”

他们平时和众弟子吃在一起,除非有了客人,他们才会另设宴席。杨洁冷笑道:“你就记着你的贵客高朋,来的时候,美酒佳肴尽情招待,去的时候,每人赠送二百两银子盘缠,江湖上谁不知道华山派余掌门慷慨大方,急公好施……”余观涛不由面露得意之色,哈哈大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你不去花钱,谁来替你抬花花轿子?”杨洁道:“是啊,你只对别人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一般。对自己人却抠抠缩缩,巴不得一文钱也不用花,我们多吃一道菜,你便心痛得要命,是也不是?”

余观涛脸红了一红,苦笑着道:“我对别人慷慨,别人对我还不是豪爽?况且我又不是傻子,专做别人的冤大头?再说你来我往,大家感情深了,在江湖上办事,就有人给我们的面子。我到别人那里做客,走的时候,别人还不是银子相赠?人情来往,又是另当别论。”杨洁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莞尔一笑,道:“老头子,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蛋充胖子,一直自欺欺人,累不累啊?我和你出了那么多次的门,可是从没见到有人给你银子,莫非那些人是晩上托梦给你银子的?”

余观涛又是大笑,笑了一阵,才道:“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当面给银子多掉身价啊?别人的确私下给了我好多次,只不过你没有看到而已,何况我们又不差钱,要别人银子做甚?你知道我的性格,宁愿让别人欠我的人情,也不去占别人的便宜。”杨洁笑得浑身颤抖,道:“失敬,失敬,原来你是菩萨下凡,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我倒问问你,那些收你银子的人就很差钱了?哪一个不是富甲一方,家境殷实的江湖大佬?”余观涛一时词穷,强行分辩道:“我为将来布局,当然要先吃点亏,不过你尽管放心,有朝一日,我会连本带利一一拿回,那些钱就像借高利贷,包管只赚不亏。”

杨洁吃吃笑道:“但愿你一本万利,财源滚滚。”余冰影歪着脑袋,凑到叶枫耳边,轻声说道:“别看我爹爹在外面板着面孔,威风凛凛得紧,可是一到了我娘面前,总是理屈词穷,下不了台。这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叶枫笑道:“我也一样。”余冰影脸颊一红,呸了一口,道:“我们又不是……不理你了。”杨洁忽然捋起衣袖,露出一截如藕般洁白细腻的手臂,她平时保养得极好,肌肤恰如十岁妙龄女子一般,光滑而有弹性。

叶枫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双眼发直,余冰影手肘往他胸口撞去,怒道:“你不许看。”叶枫如梦初醒,忙别过脸去,心中怦怦乱跳。只听得余观涛叫道:“阿洁,你无缘无故卷起袖子做甚?难道今天很热么?”杨洁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堂堂华山掌门夫人,身上居然一件首饰也无,说出来谁会相信?打杂的王婶,张姐,人家戒指,耳环,项链,一样不少,难道我就不如她们?”余观涛哼了一声,道:“她们都是粗俗的下人,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杨洁轻轻抚摸着圆润无暇的手腕,媚眼如丝,让人怦然心动,柔声说道:“这么精致的手腕,倘若配个玉镯,戴条手链,岂非更美?我说的是不是啊,余大掌门?”余观涛“呀”的一声,似让蝎子蜇了一口,面红耳赤说道:“阿洁,你……你……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啊?我上个月不是给你买了套首饰吗?还是正宗‘甲昌盛’首饰,二百两银子一套,一个子儿都讲不下来,咦,你那套首饰呢?影儿你当时也在场,得为我做个见证,免得我又被你娘冤枉。”

余冰影耸了耸肩头,笑道:“爹爹你那件事做得确实很不地道,我实在不好意思帮你的忙。”余观涛脸色忽青忽白,大声说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不地道了?”杨洁冷笑道:“什么‘甲昌盛’,明明就是‘申冒盛’,不到一个月时间,全掉了颜色,锈迹斑斑。”余观涛瞪着眼睛,惊讶道:“我不相信。”杨洁怒道:“我会诬陷你不成?大家都取笑我,我的脸皮都让你丢光了。”余观涛叫苦连天,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行家,哪里分辨得出谁是‘甲昌盛’,谁是‘申冒盛’?谁想得到那些奸商,居然在笔划上动了手脚?”杨洁道:“是啊,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原来你把我当傻瓜,存心来骗我的。”

余冰影忍不住插嘴道:“真的太假了。”余观涛狠狠白了她一眼,余冰影一吐舌头,不敢说话了。余观涛一拍桌子,气乎乎说道:“那些不法奸商,骗人手段越来越高明,让人防不胜防,我定然饶不了他们!”杨洁凝视着他,意味深长道:“余掌门心思慎密,精明干练,想诱你上当,简直难于上青天。依我之见,你不仅完全知晓内情,而且有意而为之,钱花在自家人身上,既没有半分回报,倒不如能骗则骗,能哄则哄,是也不是?”余观涛干笑几声,道:“阿洁你误会我了,我承认我小气抠门,但我怎能算计到你头上呢?那不是好坏不分么?反正我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杨洁道:“我姑且信你一次,我来问你,那些破铜烂铁值得了二百两银子?”余冰影压低嗓子道:“那套假得要命的首饰,最多不超过二两银子。”叶枫大吃一惊,道:“不会吧?有这么离谱?”余冰影微笑道:“怎么不会?不信你走着瞧,我最了解我爹爹了,最喜欢克扣自己人。”她忽然沉下脸来,盯着叶枫,眼光闪烁,好像在说:“你以后用这套手段来骗我,我可不是我娘,心慈手软、好说话,我一定要你吃尽苦头。”叶枫摇了摇头,摸摸自己的嘴巴,又拍拍心口,最后指指自己的膝盖,好像在说:“我心口如一,说一不二,决计不敢骗你,若有违反,叫我跪床脚、跪搓衣板都行。”

余冰影不由得满面通红,一直红到脖子下去,然而她的嘴角眉梢,却荡漾着浓浓的柔情,好像在说:“说到就要做到,莫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让你跪搓衣板,是便宜了你,要跪就跪橘子,压烂了有你好看。”余观涛支支吾吾道:“啊……啊……那个……那个……好像……好像……多说了一点点,大概花了一百两……对,就是一百两银子。”杨洁气极,喝道:“你还不肯和我说实话?也好,今晚我和影儿睡。”余冰影搂着杨洁的脖子,拍手叫道:“妈,你不会骗我吧?我请你吃蜜饯,核桃仁。”

杨洁抚摸着她的秀发,道:“还是影儿对我好。”余观涛极不情愿伸出两个手指,干笑道:“二十两,请你相信我,这下真没有水分了。”叶枫心道:“二百两变二十两,师父太会玩弄虚作假的把戏了。”杨洁怒气冲冲,尖声叫道:“你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和我都不肯说实话?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余观涛低声说道:“花了一两八钱银子,我鬼迷心窍,我对不起你,我胡涂,该打。”抬起左掌,拍拍两声,轻轻打了自己两纪耳光,道:“打你这个老不正经,打你这个小气鬼。”

杨洁嗤哧一笑,怨气兀自消了,冷冷道:“你对不起我的事,做得还少么?”余观涛信誓旦旦道:“仅此而已,下不为例。阿洁你尽管放心,这个月底我一定买套正宗的‘甲昌盛’首饰给你,决不食言,说到做到。”余冰影道:“妈,你放心便是,我给你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杨洁格格笑道:“二百两银子,比挖你的心头肉还难受,你当真舍得?你不会再弄套假货来应付我吧?”余观涛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有……若有……”杨洁听他说得极不情愿,不由得意兴阑珊,道:“大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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