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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四月初八、六月二十四、九月初九,到庙中祭祀关帝的香客甚多,故而庙祝应付这种场合得心应手,众人在山下兀自闹得不可开交,他早将一切安排妥当。余观涛不住口的夸他精明能干。殿中墙壁上贴着随处可见的喜字,靠在两边墙壁的长条案桌上,点着数十根手臂粗细的巨烛。
就连关帝捧在手中的《春秋》,被换成了宋代才女李清照的《减字木兰花》。周仓掌管的青龙偃月刀,亦被一束色彩艳丽的鲜花取代,也不知庙祝从那里寻来的。昔日驰骋疆场,戎马一生的战将,此刻却似成了慈眉善目,巴不得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月老。
东方一鹤轻声吟道:“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念到最后,凝视着叶枫,道:“你来说说,是花美还是人美?”叶枫眼见余冰影双颊绯红,显然沉醉于甜蜜之中,心道:“我何必让她不开心?”一字一字说道:“花美人更美。”
众人轰然叫好,余冰影既羞又喜,低下头去。正是外面风雪交加,里面热情洋溢。众人围着桌子坐下,喝茶聊天,所说的大抵是较量枪棒功夫,江湖闲话,关乎武林盟的机密要事,却是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后面厨房剁肉切菜声,厨师使唤下手的催促声,不绝于耳,宛若行军打战,乱成一团。
庙祝见得人人恭维抬举余观涛,也来凑个热闹,要他给新人写副喜联。余观涛略一沉吟,提笔写下“莲花开并蒂,兰带结同心。”字迹一丝不苟,四平八稳,恰如他循规蹈矩,从不冒险的性格。众人叫好连天,大肆吹捧,好像王義之,颜真卿也不过如此。余观涛毫无客气的意思,坦然受之。
他一生都在努力奋斗,多半日子在拉下身段向别人妥协,恳求别人合作,像今天被别人捧上天的时刻,几乎绝无仅有。虽然他知道他们胡说八道,但他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样的话,他以后天天都能听到。华山派和魔教紧密捆绑在一起,包括三巨头在内,都要慎重考虑,不敢再起觊觑之意。余观涛见得众人口吐谀词,不由得思涌如潮,感慨万千。
这几十年来,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想和各大门派搞好关系,可是四处碰壁的居多,卖他面子的寥寥无几。谁想得到横空杀出一个东方一鹤,谈笑风生之间,便达成了他数十年的愿望。这个专欺负老实人的该死世道,果然是越堕落,越精彩;越不讲底线,越能闯出一片天地。东方一鹤道:“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
庙祝捧出两套崭新的喜服,众人无不敬佩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余冰影由两个华山派女弟子扶着,到后面厢房换衣服去了。叶枫独自步入左侧一间屋子,落上门闩,坐在篏着镜子的台子前,痴痴的发呆。烛火摇曳,映照得镜子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忽然间从眼花缭乱的光线中涌出许多人来,是女人!
她们似轻盈的蝴蝶,摇曳生姿,翩翩起舞,她们似盛开的花朵,整个房间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叶枫定了定睛,原来这些都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女人。有古灵精怪,妩媚成熟的青青,有命运坎坷,温柔多情的阿绣,有一片痴心,此情不渝的翠兰,唯独没有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余冰影。
余冰影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是为什么他会潜意识地排斥她,心里完全没有她的位置?几个月前她还是他生命中的唯一。隔壁传来动人愉快的笑声,他知道是那两个女弟子不停夸赞余冰影有眼光,找到那么好的人,余冰影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却似尖针利刃,刺痛他的心。
他算得上好人么?一个心里没有她位置,不能给予她幸福的人,怎能算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分明就是个道德沦丧的人渣。天已经黑了,外面还在继续下雪,雪花落在新换的窗纸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仿佛一个饱经磨难,孤苦伶仃的老人,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叶枫一动不动倚在窗前,竖起耳朵听着落雪声。
在余观涛看来,牺牲余冰影一个人的幸福,换来华山派的光明前程,无疑是笔极其划算的生意。无论余观涛以前要走洗剑山庄的门路,还是这次和魔教完美结合,余冰影只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垫脚石而已。这也是余冰影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无法抗拒的命运,名门子弟的婚姻,首先要服从于所在门派的利益,至于感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一生,无不肩负使命,带着任务。
叶枫长长叹了口气,暗自问自己,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余冰影显然不是热衷权力之人,她崇尚自由,追求独立,若是她的余生是在处处受制,宛若囚徒中渡过,她很快就会枯萎,凋谢。既然已经不爱,又何必祸害于她?他一向懦弱,胆小,做不来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事。叶枫穿好喜服,推门走了出去。
他已经有了办法。
新人行罢大礼,酒宴之后,众人一发涌上新房,要求两位新人做这个做那个,无一不是稀奇古怪,过份至极的馊点子。叶枫和余冰影费尽心思,精诚合作,总算勉强完成众人的要求,期间仍是难免被众人以请客吃饭为名,讹了不少银子。三更之后,众人还是兴趣高涨,不依不饶。叶枫巴不得众人闹到天明,这样一来便不会有面对余冰影的煎熬。
余冰影有些不开心了,脸色渐渐不自然起来。东方一鹤忽然板起脸来,沉声说道:“一刻值千金,莫非诸位不想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咱们到外面喝茶去。”众人面色骤变,登时闭上了嘴,垂头丧气走了出去。东方一鹤提起叶枫的右耳,道:“最低限度双胞胎,否则连兄弟都没得做了。”叶枫面红耳赤,哪敢开口应允?余冰影害羞极了,捂着双耳,头也不敢抬头。
东方一鹤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大声说道:“总之你要尽心尽力,不许偷奸耍滑,保存体力,明早起来你若非步履蹒跚,萎靡不振,休怪我两只拳头不认人。哈哈。”余冰影“哎呀”一声,双脚乱跺,更加羞不可抑。大笑声中,东方一鹤带上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余冰影背靠门板,双手伸到身后,得的一声,上了门闩。双颊依然一片火红,只是更多的是娇媚和诱惑。叶枫心中突突乱跳不停,寻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忽然间听得滴滴嗒嗒的水珠落地声,原来紧张到了极点,身上大汗淋漓,一道道从指尖流了下来。余冰影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眼睛左右上下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叶枫大是惊奇,暗道:“她在做甚?”余冰影观察良久,寻了根棍子,慢慢弯下腰去,棍子伸入床底,一阵拨弄,好像里面藏着大老鼠。叶枫满腹疑惑,忍不住说道:“这么冷的天,老鼠应该躲在窝里不出来了。”
余冰影抿嘴笑了笑,满脸狡狯神色,解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见得里面装着数十个金灿灿的铃铛,多半是那庙祝给她的,不知做甚么用处。叶枫猜不透她的心思,瞪大眼睛看着。余冰影拿了根细绳,串起几个铃铛,推开窗户,跃了出去。叶枫忙冲到窗前,只见她将铃铛小心翼翼挂在窗下砖墙上,他实在看不懂,不停搔挠着后脑勺。余冰影站了起来,一只柔若无骨、洁白如玉的手伸到了他身前,双目凝视着他,情意绵绵。
叶枫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余冰影借力纵起,整个人扑入他怀里,右足反踢,窗户“格”的一声,合了起来。叶枫不由全身肌肉僵硬,颤抖不已。余冰影一捏他的鼻子,叶枫吃消不住,“啊嗤,啊嗤”打了几个喷嚏。余冰影吃吃笑道:“你不知道我在做甚?”叶枫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他想不到余冰影不按他的设想行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余冰影眼珠转了转,狠狠道:“有些人坏得很,不多留点心眼怎么行呢?”叶枫一惊,道:“有人要做对华山派不利的事?”
余冰影脸红了一红,道:“他们想做对我们不利的事。”叶枫眼睛忽地发亮,似乎看到希望。敢情是那些武林盟中人借贺喜之名,想要劫持他和余冰影,他正愁没有怎样躲过今晚的机会。道:“他们是谁?”余冰影道:“就是我们的师弟师妹。别看他们平时大师兄叫得甜蜜如糖,心里可坏着呢。”叶枫大失所望,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余冰影见他蠢得不可理喻,抬起左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叶枫叫苦连天,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余冰影道:“万一他们钻到床底,躲在墙根下,偷听我们在……在房内……的事,以后逢人就说,教我们怎么做人?”说到此处,脸上罩了一层红晕,纵使两人已是夫妻,仍然害羞无比,头都不敢抬起。叶枫道:“小心行得万年船,你做得对。”拿起那包铃铛,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余冰影一怔,问道:“你……你……去哪里?”叶枫回头笑道:“万一他们躲在屋顶上呢?倘若他们头脑一热,揭开瓦片,我们岂非毫无秘密?”
余冰影跺脚叫道:“这些千……不识好歹的家伙,你一定要布置妥当,免得被他们钻了空子。”她本想说千刀万剐,又想今天大喜日子,不宜说不吉利的话,急忙改口。她又不敢和叶枫一起去,万一那些人趁机潜入房中,岂非后患无穷?好不容易和心爱的人进了洞房,却又要担心隔墙有耳,暗处有窥视的人。美妙的夜晚,反而跌宕起伏,提心吊胆,余冰影气愤不已,一掌一掌拍打着床沿。
叶枫轻轻跃上屋顶,上面覆盖着厚厚积雪,望去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朔风怒号,透骨奇寒,连只鸟雀都不愿出来。更甭说会有人一动不动,趴在屋顶一个晩上。这天气实在不适合偷窥,余冰影也不知听谁的蛊惑,居然疑神疑鬼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叶枫乘势倒在柔软的雪上,四肢摊开,望着不断落下,在笑,苦笑。别的新郎可能在怨怪新婚之夜还没做什么,便一眨眼过去了,哪似他却嫌夜太长太长?
他躺了片刻,爬了起来,慢腾腾地布置着铃铛。耳朵却竖了起来,渴望庙祝养的几只报晓鸡突然放声鸣叫。他从未像今晚一样觉得夜特别的漫长,难熬,期待着快点天亮。可是除了肆虐天地的风雪声,压根就没有听到鸡叫声,好像老天爷也诚心和他过不去似的。他总不能一晩上呆在屋顶,无可奈何,正要下去,忽然之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直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自后背直冲上来。
原来他身在高处,见得大殿中东方一鹤突然发难,出手如电,将众人一一点倒在地。众人似待宰牛羊,绝无还手反击之力。东方一鹤双手叉腰,看着殿中横七竖八的人,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远远望去,竟然说不出的可怖。叶枫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颤抖,心想:“原来他在骗我,他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我也是华山派的人,把我也杀了吧!”悄无声息纵了下来,蹑手蹑脚向大殿行去。
走了几步,猛地见到倚靠在角落,从周仓手中换下的青龙偃月刀,叶枫提在手中,腰身下沉,准备掷了出去。就在此时,东方一鹤蓦然回头,哈哈大笑道:“新人送进房,媒人踢过墙,难道你连我也不放过么?”叶枫大吃一惊,大刀堕地,退了几步,勉强露出笑容,道:“我……我……没有……”东方一鹤笑道:“我点了他们的穴道,你和弟妹便可以毫无顾忌,哪怕拆散了床,喊破了嗓子,也不必担心会有别人听见。”
叶枫哭笑不得,道:“你……你……”东方一鹤道:“魔教长老又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他也是很接地气,为他人着想的凡夫俗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反手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缓缓倒了下去,脸上笑容满面,好像做了件可以吹一辈子的得意之事。叶枫莫名火起,忍不住踢了他几脚,道:“你是帮我的忙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新房走去,走到了门口,心里涌起惧意,不敢推门进去。在雪地中踱着圈子,他宁可在外面似孤魂野鬼般的游荡,他知道一推门进去,便会毁了她的一生。忽然房门吱的一声响,余冰影笑吟吟走了出来,牵起他的手,柔声说道:“老公,老公,夜已经深了,你呆在外面做甚?”这两声老公叫得情深意重,蚀骨,顷刻间消解了叶枫不甚顽固的防线,如堕梦中,不知身在何处。
余冰影见他痴痴傻傻,不由得噗哧一笑,牵着他缓缓步入房中,随手上了门闩。房里的红烛烧得正旺,流在桌上的烛油结了厚厚的一层,似乎在催促他们,莫要辜负了良辰美景。叶枫渐渐清醒过来,消散的决绝之意又涌了上来,慢慢从余冰影手里抽出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在一张椅子坐下。余冰影吃惊地看着他,嘴唇不停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她心中的惊诧,失望。她所付出的努力,并不能换来他的感动,他冷静镇定的眼神,难道不是对她的厌恶么?桌上有壶酒,原本是给新人的交杯酒,她提起酒壶,往嘴里大口灌着酒,流入胃里,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苦涩。她一口气喝了大半壶酒,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放,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叶枫不敢看她幽怨的双眼,低着脑袋,指甲刻划着桌子边缘,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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