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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才摆平了姜八爷,转头来收拾那几个伴当,那几人见他干脆利落夺了姜八爷家产,逼迫姜八爷移居他乡,早惊得魂不附体,惶恐无措。袁成才不过绷着面皮,说了狠话而已,便冶得那几人服服贴贴,老老实实接受他的盘剥。那几人一向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口袋没多少闲钱,本来这次怂恿着姜八爷做冤大头,大喝大喝几餐,再骗几两银子,快活几天。岂知杀出个心狠手辣的袁成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人吃了哑巴亏,有苦难言。

众人见得袁成才此时情状,恐怕屋中每个人都不放过,自己又无力反抗,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唯有任由宰割,不由得悲从心来,身子簌簌发抖。袁成才哼着小曲,往自斟自饮的岳重天走去,叶枫神情紧张,欠起腰身,便要站起。岳重天在桌底下伸出一只脚,踩在叶枫鞋面上,暗示他稍安勿躁。叶枫忍气吞声,放松肌肉。袁成才阴沉的目光落在岳重天脸上,打了个哈哈,道:“好体面的酒菜,看来先生不是缺钱花的人。”岳重天悠然道:“我好像从来就没有为钱发愁过。”袁成才摸了摸头,哈哈大笑,道:“爽快,很好!”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大声呼喊:“莫让章家驹走了!”四面八方皆有人附和,间或混杂着兵器叩击声,有人受伤惨叫声,声音逐渐清晰,离得小店已经不远。袁成才面色一变,拱手说道:“在下有事失陪,待会和先生长谈。”岳重天挥了挥手,笑道:“你先去忙,我等你便是。”袁成才快步往门口走去。此时喊杀声近在咫尺。众人无心吃饭,纷纷站起,立在窗前,张眼往外望去。叶枫亦跟了过去,岳重天却坐着不动,眉头微蹙。只见大雨滂沱的街上,五条汉子护着两个女人,一个男孩,踩着雨水,急奔而来。

那个男孩五六岁光景,使块毡布包裹着,装在一个竹编的篓里,被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背在身后,另一个是豆蒄年华的少女,被一个大汉牵着。那大汉嫌少女走不快,便将她抱起,挟在左胁之下,一行人且战且退,前后左右都有人拦截,击杀。

袁成才双手抱肘,站在屋檐下,观看街上的厮杀。一个手下忙搬来一条板凳。袁成才大咧咧的坐下。这五条汉子见得无路可走,情知想逃出生天,唯有血战一场,将追兵击败。当下收住脚步,五人围成一圈,少女和中年妇女站在圈子中间。

众追兵见得他们停步不走,不禁惊喜交加。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越众而出,手上钢刀指指点点,厉声喝道:“章家驹,只要你献出林镇南的妻女,儿子,汤爷定当将你从轻发落,给你条生路。你又何必冥顽不化,枉送了性命?”那个唤作章家驹的汉子,手中铁枪重重在地上一顿,使劲“呸”了一口,大声道:“老子岂是卖友求荣的无耻小人?”那首领道:“你要做忠臣烈士,成全你就是!”打了个唿哨,十余人如下山猛虎,扑了过来。鞋子踩在地上,水花飞溅。章家驹道:“护住嫂子!”摆动铁枪,迎了上去。

双方挨得近时,数人腾空而起,自上而下击向章家驹。另有数人从左右两翼强行突击,教章家驹腾不出手来招架。那首领抬起手臂,交叉摆动,四面八方的同党登时分出一部分人来,朝那四条汉子冲去。那四条汉子肩头相接,犹如四面铜墙铁壁,牢牢护住林镇南的妻子儿女。一时之间,街上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交战双方都不算武功高强,没有眼花撩乱,高深莫测的招数,只有硬桥硬马,刀刀见血。因此看起来更加血腥,残酷。屋里的人凝神静气,只觉得惊心动魄。

不到一盏茶工夫,地上已经躺下十余人,死的有二三人,其余的都是中伤倒地。他们无力站起,雨水流入伤口,痛不欲生,大声嚎叫,加之不时被跃来跃去的人踩到身躯,愈发叫得厉害。众人听在耳里,面如死灰。章家驹一伙虽然还未倒下,但是人人身上带伤,兀自强行支持,口中喘息不止,犹如劳累过度的牛牯。眼看过不多时,便要被击倒格杀。那首领也看出了他们是强弩之末,又打了个唿哨,与他们纠缠不清的那批人旋即退下,换上一批待命多时的人。这批人仗着体力充沛,急于建功,也不组成有效衔接的阵形,乱杂杂的便发起攻击。

那五个看起来气喘吁吁,无力站起的汉子,忽然放声长啸,脸涌杀气,全身又充满了力量。那些逼到近处的人,尽皆骇然,手足酸软,不敢上前。说时迟,那时快,章家驹一个箭步抢出,手起枪落,刺倒数人。保护林镇南妻女的四个汉子趁得众人罔知所措,昏头昏脑,也来趁火打劫,提起手中兵刃,如切瓜砍菜,各自斩杀几条性命,又迅速退回原地。众人还没有来得及与他们交手,就不明不白死伤十几人,当下锐气尽失,发一声喊,往后急退。

店里的人见得他们损兵折将,皆是脸含笑意,暗自在心中祈祷,既巴不得他们死得一个不剩,又盼望老天开眼,章家驹他们能够绝处逢生。叶枫把他们喜不自禁的表情尽收眼里,想起一路行来,民众都是衷心拥戴变革派,唯独这江山县,反其道而行之,视武林盟为稳定社会的压舱石。若非汤独桥一伙胆大妄为,气焰嚣张,败坏了变革派的声誉,变革派怎会在江山县不得人心?可是让他大为恼火的是,哪怕汤独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终究是变革派的人。

林镇南声望再好,亦是变革派的敌人,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能希望赢的一方是变革派,决不能让武林盟占了上风。他抬头望着被四个汉子严密保护的林镇南的妻女,心下一阵感慨,斗争的目的不仅要彻底击倒对方,而且还要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总有无辜的人会做牺牲品,妇女儿童也不例外。在几个月之前,他绝不会有这样无情,决绝的念头,难道他已经被权力渐渐腐蚀?权力会让积极乐观的热血少年,变成冷血无情的杀人魔头。

忽然之间,鼻中闻得一股清香,岳重天捧了杯热茶,站在他身边,眼睛直直盯着街上的打斗,神情说不出的怪异。叶枫忍不住心念一动:“让江山县脱离武林盟的势力范围,可以说意义重大。这几个月来,变革派意气消沉,的确需要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提振士气了!”他再度抬眼往外望去,眼中已经没有对章家驹他们的同情,怜悯,取而代之的是厌恶,憎恶。章家驹他们就像粪坑中的石头,搁在车前的障碍,只有将他们清洗,搬走,变革的道路才会平坦无阻。

正浮想翩翩之际,街上喊杀声骤起。原来那首领见得属下无用,提了口单刀,亲自出马,寻章家驹来单打独斗。袁成才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嘴里嗑着不知那里弄来的南瓜子,吐出来的瓜子皮落在地上,很快被流淌的雨水冲走。只听得那首领大吼一声,跃起身子,手中单刀直劈下来,恨不得将章家驹一分为二。章家驹骂道:“去你妈的!”长枪斜举,枪尖刺向那首领喉咙。那首领冷笑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抬起左腿,踢中章家驹的手腕。

章家驹体格健壮,一身铜筋铁骨,无奈苦战多时,竟然躲不过这一腿。手腕酸痛,不仅长枪坠地,就连身躯也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四面八方的变革派教众轰然叫好,那四个汉子和林镇南妻女大惊失色,呼吸几乎停止。叶枫亦长吁了一口气,眼睛闪闪发光。那首领大喜,道:“去死吧!”单刀拖过一道光芒,往章家驹颈部划去。章家驹赤手空拳,无法招架,只得步步后退。那首领喝道:“往哪里去?”向前踏上几步,单刀连砍数下。

那四个汉子正要上前救助,眼前忽然刀光闪烁,十余人把他们团团围住,压根脱不了身。章家驹双手叉腰,傲然说道:“你凭什么杀老子?就凭你手中这口破刀?”那首领大怒,单刀上下翻飞,密集的雨水都荡了出去。章家驹伟岸的身躯突地矮了下去,单刀从他头顶掠了过去。那首领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单刀回旋。章家驹发出一声大吼:“去你妈的!”一只仿佛铁铸的拳头从那首领手臂间的空隙突了进来,砰的一声,重重捣在他的脸上。

那首领只觉得自己一张脸似一块锤烂的肉饼,他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感觉到鲜血不断的从口鼻流出,他大叫一声,往后便倒。章家驹喜出望外,跳得老高,一拳击向他的胸口。那首领目不视物,慌乱之下,双脚乱踢一通。章家驹不曾防备,踢中膝盖,兼之地下积水,脚底打滑,竟扑倒在那首领身前。那首领简直难以置信,提起钢刀,往章家驹后背插落。忽然间听得有人大叫道:“小心,小心!”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心里茫然:“他们在提醒我么?”

就在此时,脖子一阵剧痛,一根尖锐的铁器贯穿了他的喉咙,只听得章家驹冷冷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分险。”他扑倒的时候,拾起了地上的铁枪,当即一枪刺出,结果了那首领的性命。那十余个围住四条汉子的人见得头头被杀,登时斗志丧失,便似没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走,乱了章法。那四条汉子看到章家驹绝地反击,无不喜出望外,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贯入强大的力量,大呼大叫,刀光闪动,顷刻间又杀伤了几人。未死的人在水里滚来滚去,大声号叫。

四面八方围观的变革派见得接二连三受挫,人人脸色苍白,胆颤心惊,再无上前拼搏的气势。袁成才霍地立起身子,扔掉手中的瓜子,忽然抬手掴了立在边上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他妈的都是饭桶,草包,没有一个有用的!”那人莫名其妙吃了一巴掌,捂着肿起的半边脸颊,敢怒不敢言。袁成才提着杉木长板凳,一步步走入雨中。章家驹也不说话,板着脸孔,唰的一枪,直刺袁成才的喉咙。袁成才将头一侧,伸出三根手指,阴恻恻的道:“念在你我从小相识,我姑且先让你三招,再来要你的命!”

章家驹大怒,枪尖抖动,使了招“投石问路”,挟带着一股劲力疾卷过来。袁成才冷笑道:“你是天堂有路偏不走,非要走歪门邪道。还有一招。”轻轻巧巧跃到一边。这二枪几乎使尽了章家驹仅有的力气,他颤巍巍地举起铁枪,胸膛似要炸裂一般,发出打雷般的喘息。袁成才朗声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献了林镇南的妻子儿女,便是大功一件!”章家驹哈哈大笑,道:“恃强凌弱,算甚么为民着想,谁会瞧得起这样的变革?”

袁成才道:“你有人不做,要做鬼,只好怪自己了。”章家驹道:“放屁,我从不后悔!”长枪朝袁成才攒刺。袁成才道:“我已经仁至义尽,是你不识好歹。”腰肢一扭,转到章家驹身后。章家驹来不及转身,长枪急忙后刺。但是袁成才的板凳早已击在他的腰间,道:“看你的腰到底有多硬。”章家驹只觉得整根腰都断了,高大威猛的身躯登时弯了下来,脚步踉跄,朝前冲去。袁成才道:“路走到了尽头,还要两只脚做甚?”抡起长凳,砸在章家驹膝弯里。

章家驹两根腿骨齐折,仆倒在地。袁成才放下长凳,缓缓坐了下去,其中两只凳脚恰好压在章家驹摊开的手背上,并且袁成才有意转动着臀部,凳脚随之在章家驹手背转动,登时血肉模糊,骨头碎裂。饶是章家驹铁打的汉子,也难以忍受疼痛,放声大叫:“你杀了我,你杀了我!”那四个汉子和林镇南妻小乱了分寸,大叫大哭。袁成才张开手掌,好像落下的雨能冲掉他的罪恶,悠悠道:“正月份我和汤爷去杭州喝岳大侠的寿酒,岳大侠特地邀请我们与他同坐一席……”

叶枫不由哑然失笑,寻思:“他这鼻屎大的级别,也配和义父同桌吃饭?”他斜眼望去,岳重天哭笑不得,显是被袁成才的无中生有给震惊了。只听得袁成才继续说道:“岳大侠和我们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句我至今记得清楚,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变革从来不是踩着敌人的尸首前进。”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摇动长凳,章家驹痛得几欲昏了过去。众人心道:“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使下作的手段折磨别人,这也叫以德服人?呸!”

袁成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折了你的手脚,你就不会跟着林镇南祸害百姓了,我的苦心你难道不明白么?你以后有任何困难,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咱们有盐吃咸,无盐吃淡。”站起身来,拎着长凳向甚是惊惶的那四个汉子走去。袁成才道:“我妈妈一辈子吃斋念佛,常对我说,要多做善事,给子孙后代积德。我不想违背妈妈的话,各位切莫让我为难。”说着拱手作揖,真似恳求他们高抬贵手,大家皆大欢喜。

那四个汉子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了片刻,忽然齐声道:“我们若是贪生怕死,做下了出卖兄弟朋友的事,岂非要被世人的唾沫给淹死?”袁成才胀红了脸,很是生气的样子,道:“你们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那四个汉子厉声道:“只恨苍天不长眼睛,竟让你小人得势,耀武扬威。”袁成才转头看着西方,他的家在江山县的西边,喃喃说道:“妈妈,你都听见了,是他们逼我的,其实我不想双手沾血。”那四个汉子齐声大喊,一齐抢了出去,四样兵刃向袁成才身上招呼过来。

袁成才双手抓紧凳脚,呼呼地舞了起来。那笨拙沉重的板凳,在袁成才手中,却是灵活敏捷之极,上下翻飞,忽高忽低。不仅化解了对方的杀着,而且逼得那四人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合不拢嘴。叶枫心道:“正月里耍龙灯的后生也不及他活泼。”原来袁成才投身变革之前,便是庙里舞灯耍狮的好手,三省都知道他的名字,每逢节日婚庆,皆以能请得他现场露一手为荣。

自从他加入变革阵营之后,时常参与各种打斗,却始终使不惯刀枪之类的兵器,觉得不称手。直到某天随手操起一张板凳砸倒几人,才有了昔日潇洒自如的感觉。自此以后,他便扛着板凳在江山县打出了名堂。别人一见得他在板凳上坐下,心中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唯恐被他的板凳砸成个丧失记忆的白痴傻瓜。忽然之间,一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只见他的后脑勺开了个铜钱大小的窟窿,红的白的液体汨汨流出。

另外三人大吃一惊,手中兵刃乱舞一通。店里的人不懂武功,见得他们不成体统,亦知情势不妙,均替他们暗自担心。袁成才神采飞逸,一条板凳指东打西,逼得三人无处逃遁,狼狈不堪。四面八方的变革派教众轰然叫好。袁成才喝道:“倒下!”拖动长凳,往后撞去,正中一人的心口。那人眼珠翻白,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袁成才冷冷道:“死不悔改的人,决不可以饶恕他。”提起长凳,连击数下。那人胸脯凹了进去,口中鲜血直喷,看样子不能活了。

剩下的两人眼珠通红,怒吼连连,如同疯了一样。他们知道已无生还的可能,他们只想能够死得有尊严些。袁成才似乎被他们的血性所感动,更咽着道:“只可惜不知进退,跟错了人。”手腕一翻一送,沉重的板凳狠狠地打在一人脖子上,那人整个脑袋耷拉在肩膀上,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最后一人腰杆挺得笔直,仰起头颅,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充满了骄傲,自豪。有道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他庆幸自己死得其所。

袁成才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嘶声道:“能够到死都不心生悔意,不改变主意的人,也算是条好汉,我敬重你。”抡起板凳,把那人打翻在地。流出来的鲜血,瞬间被大雨冲走,渗入肉眼看不见的缝隙。也许有一天,让热血灌溉过的土壤,会长出一朵朵娇艳的花朵。袁成才长叹一声,扔掉板凳,慢慢朝林镇南妻女走去。那母女知道难逃一死,抱头痛哭。装在背篓里的男孩昏昏沉沉,适才那么大的动静,却不能让他醒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店里的人亦是唏嘘不已。

叶枫静静地站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论同情还是怨恨。想成为主宰天下的大人物,务必要将眼光往远处看,能够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深处,所以他要变得铁石心肠,习惯生离死别。袁成才在她们身前站住,道:“外面雨大,请到里面喝碗热汤,暖暖身子。”林镇南妻子厉声道:“你何必虚情假意?”袁成才冷冷道:“我希望你能够让林镇南放弃抵抗,不要牺牲不相干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林镇南妻子恶狠狠地看着他,忽然张开嘴巴,“啵”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道:“你做梦!”袁成才也不生气,反而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不为你的儿子着想?你儿子的病可是不能耽搁。”林镇南妻子似让抓住了要害,转头看着闭目不醒的儿子,不由得悲从心来,哭得更是厉害。袁成才也不开口催促,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很是愉快。他仿佛看到了林镇南的脑袋扔在了他的脚下。

他痛恨的不是林镇南武林盟的身份,而是林镇南的所作所为,挡住了他们的财路。自古以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怎能容忍林镇南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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