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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岳重天雇条大船,扬帆起航,溯江而上。陆嫣父女无所事事,跟着同行。叶枫和陆嫣终于可以安心享受真正的爱情,二位长者有意避开,在房间里喝茶下棋,长谈阔论,尽量不来打扰他们的清静。不日出了江西,进入荆湖水域。端午过后,正是漫长难熬的梅雨季节。睁眼闭眼都是雨,没完没了,好像天上有只破了个洞的大水袋,谁知道何时才能漏得光?
其时江水暴涨,冲毁堤岸,灌入地势低洼之地,举目望去,一片汪~洋泽国。百姓无法搬走的床椅桌柜,溺毙肿涨的猪羊鸡兔,随波逐流。日日都有拖妻携子,牵牛赶鸭,外出逃难的灾民,哭爹喊娘,数里之外,皆可听见。岳重天眼见雨停不下来,兼之船老大多次提议停船缓行,岳重天决定离舟上岸,协助救灾。船老大原地待命。算是百姓的福气,主持此城的知县耿直开明,积极上进,一心要做出大事业。
故而江水初涨,就会同乡绅富户,帮派头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预先加固堤坝,在高处开阔之地搭建粥厂,筑造简易房宇,采购贮存各种物质。征集郎中医士,撤出居住低处的百姓。由于提前预判,措施得当,后来洪水泛滥,尽管造成一定的财产损失,但是没有死一个人。每个灾民都得到妥善安置,比起其他地方麻痹大意,无所作为,以致天灾,死伤惨重,堪称奇迹。
其他地方的灾民都到这里来,皆被收容,有吃有穿,万千灾民感激涕零,逢人宣扬知县的恩德。岳重天等人入得城内,见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不由得暗自赞扬。本地“绿叶会”常开泰总舵主听得岳重天到来,率人前来迎接。“绿叶会”负责的区域,恰好是城西。少说有三五万灾民,设了十余个粥厂,数千间竹棚建在旷野上,层层叠叠,宛如龙的鳞片。绿叶会成员来回游走,免得有不法之徒,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此时已经天黑,外出干活的灾民,相继收工归来。原来知县心思缜密,处处替人着想,他安排女人,老人到粥厂洗菜做饭,分发各种物质,身强力壮的男人修桥补路,巡查堤坝,每人每天给予一定的报酬。所以每个灾民不像刚来之时,面现愧色,有不劳而获,被人施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现在他们昂首挺胸,有说有笑,因为这座城市的安宁,也有他们的努力付出。
黄豆般的雨点,打得头上的竹棚啪啪作响,不时有雨水从横梁流下,落在众人头上,身上。七八个人围成一圈,蹲着吃饭。地面铺了块油布,便是所谓的餐桌。岳重天四人,以及绿叶会的大小头目,亦不例外。皆是和灾民一样的撅起屁股,手捧粗瓷大碗,吃得津津有味。谁这个时候摆出高人一等,特殊优待的姿态,他就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晚饭是四菜一汤,外加一壶老小皆宜的甜糯米酒。
黄豆炖蹄膀,豆豉鱼干,红烧冬瓜,猪血豆腐,虾米鸡蛋汤。大厨是个头大颈粗,行动笨拙的大胖子,平时不忙的时候,就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中,好像一头睡不醒的大肥猪。但是他一旦拿起锅勺,厨刀,竟比猎豹,狸猫还要灵活敏捷。沉甸甸的一口铁锅,仿佛一片轻盈的木叶,在他肉嘟嘟的手中上下翻飞,烧制出一道道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
这些天他因地制宜,把有限的食材,烹饪出妈妈家常菜的味道。使得这些颠沛流离,暂时无家可归的灾民,找到安放心灵的地方,有迈过难关的勇气,信心。有能力的大人物,筹集物资钱财,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而他一双巧手将美食化为人间烟火,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众灾民狼吞虎咽,眉目含笑。叶枫暗自叹了口气,他虽然被眼前情景感动,但是他实在不愿意这样的场面再次出现。
用过晚饭后,岳重天在常开泰陪同下,到临时居住点慰问探望灾民,听取常开泰的相关情况汇报,对这些天绿叶会配合当地官府救灾,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在给予了充分肯定的同时,并对下一步灾情,提出几条改进的建议。随后到绿叶会承包的堤坝,现场察看水情,堤围状况,交待守堤人员时刻保持警惕,注意自身安全。
回到歇息的馆舍,已是深夜,外面仍然大风大雨,庭院里的芭蕉叶呜呜作响,宛若少女低声哭泣。叶枫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听着风声雨声,心情很是沉重。虽然常开泰尽职尽责,表现完美,但是他一路行来,见到的更多是对权力贪婪,人心叵测。他已经想象到前方的路,荆棘丛生,艰难险阻。但是他却下定了决心,哪怕扎得自己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也要给后面的人拼命踩出一条坦途。
他忽然听到了咳嗽声,远远近近,四面八方都有。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肺里黏了有什么东西似的,不把它咳出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叶枫听在耳里,竟有毛骨悚然,大难临头,世界末日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他坐起来倒了杯水,却发现一只手颤抖得厉害。他的预感向来准得可怕,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天还没亮,听得有人敲云板、撞大钟,显是出了重大之事。叶枫心里格登一声,赶紧披衣穿鞋,奔到绿叶会平日议事的“同心堂”。厅中交椅已坐了十余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头目,口中喃喃不休,似在怨怪什么。几名郎中搓着手掌,来回走动,颇是着急。过不多久,岳重天,常开泰相继赶来。大家相见只是点了点头,便各寻座位,顾不得平时的礼仪了。
陆嫣头发蓬乱,斜斜插了根钗子,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颈下有个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片洁白的肌肤,别具韵味。叶枫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向神情严肃的岳重天。待者送上简易早餐,一人一浅碗白粥,二个杂粮馒头。常开泰手持热水泡过的手巾,敷在太阳穴上,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强自笑道:“昨日在下随口提到,西溪水源不太干净,有些灾民吃了闹肚子。想不到几位大夫,今天便有了解决办法。常某在这里,替大家感谢您们。”连连拱手作揖。
可是他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哪里看得到什么快乐?其实他心里清楚得紧,若非没有异常重大的变故,这几位医术精湛,品德高尚的大夫决不会同时找他。他们并不是贪恋名声,揽功诿过之人。他心下忐忑不安,不知暗自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他背后的紫檀案桌上,摆着一尊义薄云天的关二爷神像。关二爷眼睑低垂,专心致志地看着《春秋》。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厅中满面愁容的人,没有倾听他们心中无奈的叹息。
他已经封神一千多年,热血早已冷却,雄心也被磨平,只想心安理得坐在高处,享受香火供品,世人的膜拜。他再不敢跨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杀出一条路去。因为他承受不了摔下神坛,金身跌破的代价。常开泰身上有三十二处伤疤,其中有七处几乎足以让他丧命,每次他从尸山血海爬出来,靠的是手中的刀,坚韧不拔的意志,而不是神佛的保佑。
他站了起来,把关二爷转了个身,背对着大家。他碰到难以决断之事,总会有如此举动,靠自己才能逢凶化吉,前途光明。一个面容清秀,留着长须的大夫道:“岳大侠,常舵主,你们昨夜听到有人咳嗽不止么?”叶枫心中一凛,道:“我听到了。”常开泰沉吟道:“柳大夫,这几天不是一直有人咳嗽吗?”柳大夫道:“但是昨夜至少有三五百个人同时咳嗽。”常开泰笑得很勉强,道:“是普通风寒感冒么?”岳重天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坐在边上旁听。
几个大夫相互交换了眼色,摇头说道:“绝对不是。”常开泰拿掉热手巾,脸色变得极是难看,道:“莫非是……”他余下的话没有说,仿佛那几字受了神鬼的诅咒,会给人间带来浩劫。众人隐约猜出了几分,不由得勃然变色,坐直身子,好像灾祸随时会降临到他们头上。柳大夫大声道:“就是瘟疫,会人传人的瘟疫!”他语气坚决,不容任何人反驳。另外几个大夫点头称是。众人暗自打了几个寒战,后背一片冰凉。
岳重天忽然说道:“柳大夫,情况严重么?能不能控制?”柳大夫道:“每天人来人往,没有任何约束,恐怕已经有很多人感染,只是暂时没有爆发出来而已。当务之急,是要把开始咳嗽的人,统一安排医冶,并且找出和他们接触的人,与其他的人隔离开来。同时关闭城门,封锁出行路口,禁止人员流动,也许这样,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岳重天道:“岳某并非有意冒犯各位大夫,当下釆取极端的手段,会不会引起百姓恐慌?我们是不是暂时先观望几天,再做出决定?”常开泰道:“一旦城门关闭,道路隔绝,这座城市便成了与世隔绝,得不到任何援助的孤城,死城,虽然目前物质准备充足,撑三五个月不成问题,但是万一到时候,却是虚惊一场呢?我们该如何向大家交待呢?”
柳大夫脸上肌肉微微抖动几下,强压着怒气,大声说道:“岳大侠,常舵主,恕我直言,你们在乎的是以后能不能青史留名,所以你们宁愿四平八稳,坐等瘟疫肆虐,不敢承担风险,釆取干脆果断的措施……喂,姓施的,你捂着我的嘴做甚?”回头恶狠狠瞪着一个手背鲜血淋淋的男子。那男子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尴尬不已,喝道:“柳长生,咱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嘛,你们只负责如实上报,其余的事你们决不参于,你们怎么背信弃义,火上浇油,乱放炮仗了?”
柳大夫道:“你的意思是叫我闭嘴?”姓施的一只手按住腰间刀柄,阴森森的道:“只说该说的话,不要自作聪明,没事找事。”众大夫齐声叫道:“你想杀人不是?”那男子道:“岳大侠、常舵主已经了解情况,具体怎么安排,他们自有打算,你们没必要不识时务,自讨苦吃。”钢刀从鞘中抽出半截。绿叶会的大小头目亦手握兵刃,杀气腾腾。柳大夫嘿嘿冷笑道:“既然岳大侠,常舵主不愿管事,我们去找封大人,相信他会秉公办事。”
众大夫手挽着手,往外走去。那男子面色突变,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门口,钢刀指着他们,道:“你们休想走出去。”大小头目亦一跃而出,刀光闪动。忽然之间,听得有人朗声说道:“大家不用找我,我封启来了。”但见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男子,缓步而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捕快。
封启的名字很有意思,是他目不识丁,却明白是非的奶奶起的。她希望她的孙子不要固步自封,墨守成规,而是要承前启后,不拘绳墨。事实上,自从他步入宦途,一直求变,求新,求突破,政绩斐然,上司喜爱,百姓拥戴,给暮气沉沉,委靡不振的官场注入新的活力。很多人都看好他,据说京城有位与皇帝关系密切的亲王,不止一次流露出要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思。
封启面含微笑,听完双方的叙述,并不急着表态,淡淡道:“我们先去看看。”还未走到安置病人的院子,便听得一片喧哗之声。见得院子门口围了数十个手握柴刀,锄头,扁担的灾民,怒气冲冲的就要冲进院子里去。把守大门的十余名军士竭力阻拦,嘴里不停的:“大哥,莫要让我们为难,好不好?”恳求。灾民破口大骂:“他妈的,这些郎中是吃屎的吗?不就咳嗽了几声,把人关起来做甚?”
“这些郎中坏得很,他们表面上救死扶伤,菩萨心肠,其实上心黑得紧,乱开药,反正我们又不看不懂。生一次病,一亩田的收成便没有了。”“可不是嘛,有一次我膝盖关节疼痛,那混蛋郎中居然开了一大堆治头痛的药给我,老子很生气问他,那王八蛋却厚着脸皮说,万一某天头也痛呢?”“如今人被关起来,他们想开什么药,我们还不是乖乖的掏钱?”
众捕快抢了上去,喝道:“大家让一让,封大人来了。”众灾民见得封启来了,忙收起各种器械,不住口的指责柳大夫他们人品低劣,医术差劲,要求封启惩处他们,最好让他们一辈子不得从医。柳大夫几人一言不发,呆呆的瞧着群情激昂的灾民,神情复杂。封启拱手说道:“各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封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众灾民听他这么一说,慢慢都散开了。
众人走进院子去,只见里面隔开了三五百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有一个咳嗽不止的病人。数十个使布遮住口鼻的郎中端汤喂药,忙得不可开交。这些病人一有得空,便开口骂人:“我没病,身体好得很,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该赚不该赚的钱都不分清吗?”“他妈的,谁一天下来,不会咳嗽几声啊?你蒙着嘴巴鼻子干什么?生死由命,没见过你这种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猛地扯下一郎中脸上的布,几口浓痰吐在他的脸上。
那郎中呆了一呆,捶胸大哭。另一郎中赶快端来一盆药汤,替他洗去脸上的污物。封启皱着眉,道:“柳大夫,这种病真的会人传人吗?”说话之间,有人递来遮脸的布巾。常开泰哼了一声,道:“故作玄虚,装神弄鬼。”封启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拿了一块布,系在脸上。众人跟着佩戴起来。柳大夫道:“不仅会人传人,而且感染得极快。”
封启道:“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有很多人被感染?”柳大夫道:“所以我们尽快要采取措施,停止人员流动,否则的话,不用多久,这座美丽的城市将是人间地狱。”封启吃了一惊,道:“难道有人死了?”柳大夫道:“昨天晚上已经死了六个。”封启面色倏地难看至极,道:“你没让别人知道吧?”柳大夫道:“暂时没有,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忽听得一人大声道:“我难受死了,你们杀了我吧!”
左边门楣贴着“二百四十六号”大字的房间,一个满面通红,脖子涨大的壮年男子,在木板床上用力挣扎。几个郎中按着他的四肢,尽量不让他动弹。一个郎中提着一只锡壶,往他口中灌药。这男人不知那来的力气,手脚舞动。几个郎中把持不住,趔趔趄趄,险些被他蹬倒。这男人身躯抬起,似想坐起来,忽然喉咙格格作响,咯出几大口鲜血来,有的冲到屋顶上,有的落在这几个郎中身上。
这男人“啊”的一声大叫,双脚尽力一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这几个郎中尽皆骇然,不敢上前,隔了良久,一人手指搁在他鼻间,哭着叫道:“他死了,他死了!”这几个郎中亦是大哭。医士的失败,莫过于用尽所有的办法,却依然挽救不了病人的性命。屋外的封启等人见得活生生的人命,在眼皮底下消逝,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喉头似便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又苦又涩。
柳大夫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后院另有军士把守,戒备森严,好像保守重大秘密。众人不由得心中大奇。军士见得封启,向前唱诺,让出一条路来。柳大夫推开一扇紧闭的大门,里面摆放着六条长桌,桌上摆放着六具全身赤~裸,皆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地上血迹斑斑,宛若屠宰场。几个大夫一脸疲惫,显是一晩上都没有睡觉。封启吃了一惊,道:“这是?”柳大夫举起一盏孔明灯,指着众死者的肺部,道:“他们的肺已经萎缩,干枯。”封启道:“会死很多人吗?”
柳大夫道:“倘若大人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不用多久,瘟疫就会消除。反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便会酿成大灾难。天灾并不可怕,才是最可怕的。”封启闭起双眼,定定的不动,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道:“难道没有更妥当的办法吗?”柳大夫道:“大人惟有雷厉风行,方能保得大家平安。大人对百姓仁慈友爱,但是瘟疫不会给大人网开一面。”封启叹了口气,道:“事关重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天亮了,窗檐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封启在窗前已经坐了很久,他心里矛盾得很。远处的街道,传来了开市买卖的声音。他热爱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百姓,他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知道谁家做的豆腐花最好吃,知道谁的酒馆卖出去的酒,从来不掺水,知道那个男人对老婆最好。正是这些纯朴善良的百姓成就了他今日的名声。
封启知道柳大夫是个单纯干净的人,他只是想尽自己医士的职责,拯救每一个人,让这座城市康健强壮。封启更知道柳大夫所说的严重性,不抢在瘟神之前行动起来,后果将是不堪设想。但是他绝不能听柳大夫的,他是帝国最有希望的官员,如果釆取封城闭路,百姓不许外出的决定,众多竞争者会拿此大做文章,来攻击损坏他的声誉。说不定圣上龙颜震怒,将他革职流放。
封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办法。写奏章上报朝廷,把柳大夫的建议说成是他的想法,得到上面的授意,他才能够执行原本现在就可以开始的任务。这样一样,哪怕这座城市死伤惨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他会得到升迁重用,因为他始终和朝廷保持一致。他要警告申饬柳大夫,教柳大夫老老实实冶病救人,不许再有异想天开的想法。
郎中脑子里,只是想着不惜代价去救人,根本就不会收拾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而他却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封城很是容易,他一句话就可以做到,但是百姓赚不到钱,拿什么去填饱肚子啊?饿死比病死更难受。当然他会要求底下的人,尽量配合柳大夫,把咳嗽的人隔离收容。可是他又不愿意柳大夫他们活到瘟疫结束,他不想别人知道他也有肮脏,黑暗的一面。
他还要大操大办,营造出这座城市繁荣昌盛的景象。没有消息渠道的百姓,永远被掌握真相的人牵着鼻子走。街上越热闹,百姓越爱戴他。封启吸了口新鲜空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这几天没有睡好,但还是温文而雅,风度翩翩。他丝毫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羞耻,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集正义邪恶于一身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封启推门,门外的柳大夫还等着他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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