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人跌倒你扶不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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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日强记得，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是他当外卖小哥的4个多月。

对的，那天是3月12日。

他对这个日子记忆犹新。

前一天，也就是3月11日，他去飞机场帮同事的忙，一位叫李凡的“明星”到南山演出，他要扮粉丝去接机。

郑日强一开始是拒绝的：不去，我又不认识他。何况，我有工作，工作又那么忙。

同事就说：帮帮忙啦，不会让你白干的，送一天快餐也就最多500，我们轻松，才几分钟，高喊150，追喊200，痛哭300，晕倒400，索签名后晕倒500。

没办法，他就请了一天假，选了500的：你这太远，没500不合算。

同事反复交代：千万不要漏了，记住3月11下午6点，你要提前一个小时到。

他5点就到了。飞机晚点，“明星”7点才到。

郑日强还是有职业道德的，他在众多“粉丝”中突围，冲上去对明星大喊“李凡，李凡，我爱你！”狂热地索要签名，然后，“激动”得一头昏倒。

简直是天衣无缝。

同事相当满意，刮刮数出五张百元票子：你不去演戏可惜了，下次一定叫你！

回来时，已经晚上八九点了，他们楼下一个邻居，在电梯中看到郑日强。

他认识郑日强，于是邻居问：记得你是送外卖的？

郑日强点点头说：是的。

那人问：真巧！我们单位明天植树节要搞活动，那明天中午能不能帮我送54份快餐到植物园？不远，才6公里。

郑日强说：你下单就可以了，会有人送的。

那人又说：楼下的快餐店没有外卖的。

郑日强说：那你找一个有外卖的。

那人说：那不行，这快餐店是我朋友的，必须光顾。

郑日强沉吟说：够朋友！好，没事，我给你们送。那人说：那谢谢你了，不会让你白干的，报酬是250元。说着就给了郑日强地址。

回到房间，郑日强想起刚才的事，突感有点不安，就向高明汇报。

高明就帮他分析：你这样的“帮忙”好像不妥，有点像私单。

我们吃不准那人是不是公司故意试探。

如果是公司故意试探，你自己工作不保，而且被行业列入黑明单。

因为《外卖配送规定》中，接私单是一条足以开除的“大罪”。

郑日强说：举手之劳，纯粹帮忙，我不会那么倒霉吧？我不收费就是了。

高明说：不得不防。

3月12日一大早，他骑上电动车，穿着工作服，离开小区。

他看到前面一帮人拦住他，有人指着郑日强说：就是他！

早上，郑日强接到电话，问他在哪里，他就说了。看来正是这伙人。

一个人看到郑日强，松了一口气说：终于找到你了！

郑日强有点警醒：你们有什么事？

一个人提醒他：这个月5日，你不是在昌盛路给一个老人做心脏按压、人工呼吸？还打120，送去医院？

郑日强认真想了一下，说：哦，那是我应该做的，不客气。

那人说：你知道老人一共花了多少钱吗？

郑日强摇摇头。

那人说：老人一共花了43000，他没有医保，人是你撞的，你得负责。

郑日强有点懵了：怎么是我撞的呢？我送快餐路过那里，看到有人躺在那里，我就上去帮他了。后来还帮他叫了110、120。

那人说：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救他？还要垫付医药费？

郑日强一时有点哑口无言。

一个老人走上前：小伙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郑日强看见他，犹如溺水中抓到一根稻草，连忙说：你就是那个老大爷程峰吧，跟他们说说，真的不是我撞你的。

老人一脸茫然，说：是一个骑电动车的撞的，但我记不得是谁了。

郑日强说：那也不是我啊，那里有监控的。

一个年轻人说：我们查过了，那里没有摄像头。

郑日强想，那就麻烦了。说：真的不是我撞的，我原来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正常的。

年轻人说：没得说，就是你撞的！

郑日强大急，说：真的不是我撞的，很多人可以作证。

年轻人把郑日强拉住住，说：你给钱！

郑日强急得满头大汗：先让我上班，迟到了。

年轻人说：还想上班？快拿钱来。

郑日强又急又怒：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撞的！就想冲出去。

没想到被人紧紧控制住了。

郑日强急得满头是汗：你们又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单位，我会跑了不成？我得去上班了。

老人想说些什么，急着上前，突然，踉踉跄跄一头跌在地上。

众人大惊，看老年人在地上抽搐。

年轻人大急，对郑日强说：你是医生，快救救他。又对旁边人喊：快打120。

郑日强扭头看看在地上抽搐的老人，犹豫万分。

但稍后郑日强就动摇了，快步走开。

几个人在后面求他：医生，医生，你不是医生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郑日强不敢停留，走得远远的。

他的脑子全是那天的情形：几天前，他在送外卖途中，进了一个小区，看见一条威风凛凛的狗，不由得生怕，就拿起一条棍子驱赶它。

这时，听到一个响亮而急速的女声：送外卖的，你别动，我的狗比你值钱，打死我的狗你赔不起！

郑日强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说话，绕道走了。

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旁边的人说，都十几分钟了，没人理会。于是他下了电动车，跑过去，看见老人都昏迷了，就给他心脏按压，人工呼吸。老人苏醒后，他还帮忙叫了120。

但120看见老人的家属没那么快来，就连拖带扯把郑日强也拉上车，老人叫程峰，但老人身上也没有钱，郑日强还为他垫支了2000元。

老人的家属当时还是千恩万谢的，说什么也要郑日强这个“救命恩人”留下号码，方便还钱。

没想到钱没还，一下子就翻脸了。

一个上午，郑日强心事重重地送外卖，中午是送餐高峰，他都恍恍惚惚的。

他有点神不守舍，迟到了，更为奇葩的是，他居然拿错了外卖。到了门口才发现。

中午，他还是抽空送了54份快餐到植物园，但想起高明的话，没有要报酬。

快3点的时候，电话响了，一个很陌生的电话，也许是客户。

他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你好！我是巡城马外卖的郑日强。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就说了一句。

那时，郑日强正在送餐，站在热闹的街角，四周喇叭声、人声此起彼伏，很热闹，很吵。

电话又很小声，但郑日强如同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