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认知与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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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李学恺家的饭桌很大，可那么多人还是坐不下，于是李峻在露台上又开了一桌，让这些小辈坐在一处，露台有个可活动的顶棚作遮挡，也不太冷。

眼见着饭菜上了桌雷穆阳也没出现，若月心里涌起失落，一旁的李慧看着她笑，“怎么了，是想某人了？”

若月没说话，坐在李慧身旁的程岩却皱起了眉，他倾过身体，压低声音，“若月，一会儿吃完饭，我可以和你说两句话吗？”

李慧夹在中间听着，垂下了眼眸，若月愣了愣，自知他是要说什么，“啊……我……”

敲门声忽然从喧闹中传来，李学恺第一个跳起来，“来了来了，一定是他来了！”

若月立时就将要说的话抛于脑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大门，果然，门拉开，雷穆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抱着两大箱啤酒，却一进门就被李峻没收了，“都是学生，喝什么酒！拿来！”

雷穆阳无奈的笑，“李叔，今天你儿子生日，再过一年他就成年了，再过五年他就能娶妻生子了，你会不会太过分啊！”

“滚边儿去，喝什么酒，腿还受着伤呢！”

“受伤才要喝酒啊李叔，活血化淤啊！”

“你再胡说，我告诉你爸了！”

李学恺搂着雷穆阳来到露台，“别跟他说，等我好了我们出去喝！”

雷穆阳正笑着，抬起的目光却与若月相对，二人定定的看着，眼眸里都是一腔欲诉无言的话，李学恺在一旁笑，“看看，看看，超越人类的沟通方式来了，人家这叫神交！就问你们高级不高级！”

雷穆阳先别开目光，拍了李学恺一下，李学恺对着坐在若月旁边的同学挥手，“让让，让让！没看见正主来了吗！”

雷穆阳在若月身旁坐下，有些意外的看见旁边的李慧和程岩，垂下眼眸没说话，若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嗯，你也来了。”

“嗯，李学恺他……邀请了我，就是……他受伤的那天。”

若月一提那天，雷穆阳就愧疚不已，他回头看若月，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丢下她，可想到那天的自己，又觉得没什么词可以解释，点了点头，“哦。”

若月的右手受了伤，一直垂着，左手夹菜也不方便，程岩第一筷先给若月夹菜，可菜刚放进碗里却见雷穆阳拉起若月的手，一脸紧张，“你的手怎么了？”

若月想缩回手，可他脸上的紧张神情却莫名让她温暖，她笑着摇头，“没事，磕了一下。”

“又磕？”

雷穆阳想到上次若月的手受伤，而后自己在球场又……

他皱眉，愧疚不已，“是我？”

“不是不是！”

若月赶紧否认，李慧凑到他们面前，“若月她妈妈那天打……”

“小慧！”

雷穆阳惊讶的看着若月，“为什么？因为我？”

“不是，当然不是！”

若月赶紧否认，提起妈妈，有些丧气，“就是……我考试没考好。”

没考好？怎么可能！

雷穆阳不解的看着若月，若月无奈的笑，“我把大题的答案写反了，我那天走得太急了，就没检查，老师……”

若月顿住声音，雷穆阳微微挑眉。

那天走得太急了。

他在场边问她，不考试吗？她回答，我考完了。

那场比赛激动的回忆就这么涌来，他们抱在一起庆祝，他们一起跌在地上，他们在夕阳下几乎抵在一起的鼻尖，雷穆阳的汗水，若月通红的脸颊，就这么，涌进他们心里。

雷穆阳到了嘴边的抱歉变成了感动，含在他嘴里，沁进他心里。

每一份成功都夹杂着无数汗水，她平日有多认真，他不会不知道，可她，那么认真的她，却因为自己，犯了如此简单的错误。

他见过她妈妈，能想象她妈妈的怒气，正是因为这错误简单，所以才不可饶恕，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只能报以一笑，拿起筷子给她夹菜，“你用左手方便吗？”

若月再次看见雷穆阳诚恳的笑，心里涌起喜悦，点了点头。

“那多吃点，小恺他们家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欢。”

“好。”若月把菜送进嘴里，点了点头，“很好吃。”

雷穆阳看着她，目光里有丝丝宠溺，“有多好吃？”

“跟赵姨做的一样好吃。”

雷穆阳挑着眉笑，表示认同。

二人之间忽然融洽起来的气氛让程岩无所适从，他只能低头吃饭，李慧夹菜给他，“真的很好吃！”

“谢谢。”

程岩的反应李慧都看在眼里，她也低头吃饭，唇角微微上扬。

这样，程岩就不会再执着于若月了吧？

这样，她就有机会，走进程岩心里了吧。

吃过了饭，众人为李学恺吹蜡烛，李爸爸还是没有坚守住原则藏好啤酒，边说着“每个人只有一瓶”，边给每个男同学都发了瓶啤酒，李学恺带着生日皇冠，滑稽又可爱，众人唱完了生日歌，分了蛋糕，四处散落着。

李学恺把雷穆阳从若月身边拉走去唱歌，李慧也在唱歌，平日里她也没展示过，没想到，她的歌唱得还不错，一众男生都赞不绝口，程岩终于找到和若月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把若月拉到露台的角落里，“若月，我们可以谈谈吗？”

若月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你说吧。”

程岩闭着眼仔细思考了一瞬，长出了口气，“若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雷穆阳是什么关系？”

若月本想说，“好朋友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奇怪，“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

程岩皱眉，觉得若月跟雷穆阳亲近之后变了不少，过往的她，是绝不会说如此挑衅的话的！

“小时候老师就教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你现在，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若月也皱眉，“我自己？那请问，什么是我自己？”

程岩无奈，“若月，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

“程岩，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更何况，我也不会吵架。”她抬眼看他一眼，想到那些流言对雷穆阳的伤害，心中疼痛，“我只是觉得，片面的以自己的认知来定义这个世界……是挺没有认知的一件事。”

程岩愣住，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若月的话，他无奈的别过头，“如果你要讨论这个问题，好，那么请问，你的‘片面’是如何定义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认知，没错，或许是有些片面了，可是，如果是所有人的认知都是这样的呢？难道也是片面的？你难道不应该自省，是自己的问题吗？”

若月不擅辩，可这些话却戳到了她的痛点，她的情绪瞬间就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所有人’，难道不是由一个个个体构成的吗？这些个体无非只是经历了同一件事，而恰好又不愿意去探究事实的真相，难道，就因为人数众多，就是事实，就是真理吗？！”

“人数众多的不是真理？从古到今，依序而行，难道不都是民意吗？民意，不是真理？！”

“民意是需求，需求决定了规则走向，而非事实，更非真理！”

程岩惊讶的瞪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言论，他失望的点头，“我真的没想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竟会如此之大，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牙尖嘴利钻牛角尖的人，会是曾经我那个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同桌！”

若月更无法理解了，她不过是阐述观点，怎么就成了“牙尖嘴利钻牛角尖”？难道，一定要像过去那样，对所有事情都没有了解没有思考的全盘接受，才能被肯定吗？

难道，只有跟所有人观点一样，才值得被歌颂吗？！

她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说完，她转身离开，一转身就看见站在露台门口的雷穆阳，他手里拿着啤酒，指了指他们远端的角落，他是在示意她，他会去那边的角落，不会打扰他们的谈话。

她淡淡的笑，走向了他，程岩看着若月走向雷穆阳的背影，气愤的拔腿离开李学恺家，甚至连招呼都没有跟李学恺打。

人群中的李慧从未错过程岩任何动向，见程岩离开，她赶紧放下话筒，“对不起啊，我有事先走了！”

没等李学恺回应，她追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