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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骤然透进一缕光,谢琴推开了门,见李峻躺在床上没开灯,一脸不解,“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还不开灯?”
李峻扯出一抹笑,对谢琴招手,谢琴笑着走进来开了灯,关上了门。
“小子还在跟同学们玩吗?”
“嗯,在打游戏,他拆了礼物,发现雷穆阳送了他一个游戏机,高兴死了,几个人围在电视机面前玩呢。”
李峻不悦的皱眉,“雷穆阳这个臭小子!”
“嗨!”
谢琴不在意的笑,“说人家干什么呀?儿子有个真心相待的至交好友,难道不好吗?你们男人不是最讲究哥儿们义气了?他们俩从小就好得穿一条裤子,长大了能相伴一生不是也挺好的嘛!”
李峻皱着眉笑,“我这不是担心儿子天天打游戏,影响学习嘛!”
“得了吧你!你儿子长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啊?过去没有游戏机,你见他学习好过吗?”
“你倒是想得开,慈母多败儿!”
“切!”谢琴白了他一眼,“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条道,儿子学习虽然不行,可品行端正,正直善良,这不是挺好的嘛!他喜欢踢球,回头就让他考个体校,他自己选的路,走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事,你瞎操那么多心,他不开心,那不是白搭吗!”
李峻听着,心里释然一些,伸手搂过这个自少时就与自己相伴的人,想到过往他从国企离职,家中所有人都是反对,只有谢琴安慰他,支持他,他也曾问过她,没有稳定收入,儿子的将来怎么办,她当即只说了四个字,“我相信你”。
今日想来,有妻如此,心中也甚是感激啊!
谢琴笑起来,在他眼里,依旧是少时的样子,他眼里忍不住的爱怜,“你从小都是这点好,思路清晰,与时俱静,还有颗宽容的心!”
“还有呢?我长得不好看吗?”
李峻低笑出声,急忙点头,“好看好看,特别好看!”
“那当然,当初我要不是看上你忠厚老实,正直善良,你能娶到我这种天仙?!”
谢琴骄傲极了,李峻笑着皱眉,“啧,你怎么不说我还是当代大学生呢!”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我跟你讲,那时候追我的大学生多了去了,也不缺你一个!”
“得了啊,越说越离谱了!”
“怎么离谱了?你不记得你们单位原来那个总务科的小周……”
“小谢,你这天聊得有点过了啊!”
与妻子说笑着,冲淡了李峻心里的担忧,他也清楚,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秉性,正直善良是在世间立足的根本,儿子本性纯良,雷穆阳也正直阳光,他读过书,不是不知道教育就是把持孩子的秉性。
可是,蔺青却宛如他心中的一个结,他始终记得年幼可爱纯真的雷穆阳握住蔺青双手那一瞬间的狠戾,他总觉得,那一瞬间的他,不是他自己,而是被蔺青吞噬掉光明的人类本性。
后来他和老板商议把蔺青送走之后,雷穆阳很伤心,可因为有小恺的陪伴,渐渐也开朗起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每每思及蔺青,他总是担忧不已。
小恺是自己的儿子,雷穆阳这些年与小恺在一起,也相当于自己的半个儿子,雷东徽诚心诚意的待他,他也诚心诚意的待雷穆阳。
他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在阳光里长大,始终紧握着生命中的光明,光明,才能指引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啊……
雷穆阳和若月下了楼,刚要骑车,若月却拉住了他,“你喝了酒,别骑车了吧?”
雷穆阳想想也是,“那我打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坐公交车吧。”
“好……”雷穆阳有些窘迫,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坐公交车是不是要零钱啊?那我去换点零钱……”
“不用,我有。”
“那怎么行!你等我!”
若月赶紧拉住他,“不用了……如果你实在不想我请你坐公交车,那……我们走回去吧?”
雷穆阳看了看,外头还下着小雨,冷风吹来扎得脸疼,他笑起来,取下了自己的围巾套在若月脖子上,大块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走吧。”
若月本想拒绝,可鼻息间传来雷穆阳身上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她垂着头没说话,跟上了雷穆阳的步伐。
二人走着,冬日夜里的街上没什么人,细雨随风而来,很快就沾湿了他们的头发,若月看了看雷穆阳,“你冷不冷?”
“不冷啊,我骑车风比这大多了,我怎么会冷!”
他自然的抬手抹了抹她头发上的星星雨点,没说话,若月垂着眼,被围巾遮住的嘴角含了笑,“你将来……是不是要考体校啊?”
雷穆阳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是没准备考大学的,他早就想过了,高中毕了业,他就要出国。
他要去找蔺青,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可若月这么问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答。
“难道……不是吗?”若月仔细想了想,“那你要考什么大学啊?”
他笑起来,“我这个成绩……不好考大学吧?”
“你撒谎。”
若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明明会的很多,如果你愿意,你的成绩也会很好。”
他沉默以对。
他看书,学习,都只是为了找蔺青,若他没有一技傍身,就算找到了蔺青,他们也无法生活。
他曾答应过蔺青,会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可那一场接一场的变故,却让这个誓言,到今天都显得遥不可及。
这是他欠蔺青的,他不能食言。
“你怎么不说话?”
他抬头,见若月可爱的偏头看着他,那双与蔺青神似的双眸,险些就让他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往,他的心里,竟然头一次的,有一丝挣扎,侥幸的想,或许蔺青此刻,也已经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可当即就被他否定了。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他不在意的笑,“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都能考上大学,那对其他一起入学的同学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若月不解,“为什么不公平?”
“因为我读大学,肯定是雷东徽帮我安排的啊!”
若月微微皱眉,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雷穆阳,雷穆阳也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说谎话?”
雷穆阳微愣,“我……”
“你明明说过,要学会拒绝,要仰起头,可你自己却始终低着头,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你假装不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可你自己,却默认了这些看法,觉得自己也是他们话语里那样的人。你为什么把阳光带给别人……自己却活在阴影里?”
为什么把阳光带给别人,自己却活在阴影里?
因为我……走不出去。
雷穆阳定定的看着若月,若月双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在这冬日的夜晚里,在这昏黄的灯光下,仿佛照进了他心窝里。
若月此刻坚定的眼,一如儿时的蔺青,她那么坚定的告诉他,你只有勇敢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没有人不怕死,你只要让他们比你更接近死亡,他们,就会怕你。
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再也没有人怕他,也再也没有人爱他。
可若月,却告诉他,你应该活在阳光下,不应该站在阴影里。
眼前涌上莫名的感动,他克制不住的伸手揽过若月,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