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孤独的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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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月回家之后毫无意外的迎来了妈妈的一顿打，除了雷穆阳的事，妈妈还意外得知她已经不是化学课代表的事，妈妈恨不得把鸡毛掸子都甩断在她身上。

她默默的承受着，妈妈问她什么她都不答，任是身上的疼痛再尖锐，她也不吭一声。

反正除了打骂与警告，妈妈也别无他法，熬一熬也就过了，她躲进了没有门的房间，生平头一次，囫囵吞枣的完成了作业。

她不是不知道答案，她是不想写，眼前课本上的知识于她而言，除了妈妈所谓的“面子”，别无他用。

她终于开始明白，雷穆阳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何明明什么都懂，却不愿意写下答案。

那是他反抗的方式，却没有人看得懂。

一连三四天，雷穆阳都没到学校来，若月嘴上不说，心里却担心不已，她找李学恺问雷穆阳的下落，李学恺竟也只是挠着头告诉她，“不知道，这次好像和他们家老头闹得挺僵的，我去他家里找他，他也不给我开门。”

她静静的听着，想到那天雷穆阳在楼梯拐角脸上破碎的哀伤，她愧疚得无法言说。

雷穆阳和他父亲中间，有一张始终没捅破的窗户纸，可妈妈这一闹，却让他们不得不捅得明明白白，二人之间对彼此的渴望，对彼此的误解，就这么毫无遮掩的一触即发。

雷穆阳此刻的痛，都是她造成的，如果没有她，他心里那些伤口，或许可以不用如此直白的被揭开，他或许还有时间，来谋划如何向他爸爸开口。

她垂着头，离开了最后一排。

如她所料，那天妈妈的所作所为，在同学们口中竞相传颂，随处可闻“冯若月他妈太厉害了”，“冯若月和雷穆阳早恋被请家长”的言辞，有时候她就在班级里，以林洁和张艳为首的女生们就在她旁边谈论，一边说一边笑。

雷穆阳不在，再也没有人会带着不在意的笑为她开口，说出那些听起来讥讽，却满是真心与正义的话。

她又回到了过去，每天只能垂着头不听不看不言，假装不知道那些讽刺，她每天从进教室就开始盼，盼着下课，盼着放学，盼着能离开学校也还不到家的那一小段路，回忆着在那一段路上，雷穆阳骑着车慢悠悠的陪伴在她身边，他们说说笑笑的场面。

终于又熬到了下课，她收拾好背起书包，回头看李慧，李慧正和同桌有说有笑，她笑着开口，“小慧，回家了。”

李慧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若月，我今天跟秋曼放了学要去地下商场逛逛，所以可能……”

若月愣了愣，看了看李慧身边的韩秋曼，点头，“好……没关系，我自己回去。”

“诶……若月！”

李慧叫住她，一脸抱歉，“我妈让我以后在家吃早餐，我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对不起啊……”

若月定定的看着她，了然的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没关系，再见。”

“嗯，再见！”

李慧和韩秋曼背上书包，高高兴兴的挽着手出去了，若月看着她们高兴离开的背影，心中黯然，只得自己转身离开。

可刚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她不远处的程岩，程岩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她回头要走，程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她面前，“若月！”

“有事吗？”

她抽出自己的手，周围没走的同学冲他们看，若月此刻站在流言漩涡的中心，一举一动都会落人口实，她垂下眼不看他。

“若月，我说过的，他不是好人，对不对？如果从最初你就没有跟他来往，现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月皱眉，不解的抬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错？”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明哲保身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危险，他本来就是一潭浑水，你何必去趟呢？你看，弄到现在，把自己也搭进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可以回到原来的状态，这些事很快就会平息，你依然会是那个人见人夸的学霸，大家都会仰望你！”

明哲保身？远离危险？大家都会仰望你？

可是，谁又稀罕大家的仰望，

她想要的，只是那个通晓她心意，能让她轻松应对，不会压抑到喘不过气的人而已。

她背上包要走，程岩拉住她，“若月！如果雷穆阳可以送你回家，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对不起，我不想。”

她回头看他，失望至极，“我们对于‘明哲’的定义不太一样，我也从未需要过别人的仰望，我只想自己可以活得开心一点，再见。”

“你现在开心吗？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程岩在身后喊，她顿住脚步，仔细思虑，回过头，“如果他回来，我们可以回到过去，我开心，哪怕有那么多流言，我也不怕！”

再不回头，若月快步朝着车棚走去，放学时间，车棚里的人很多，若月低着头开锁离开，身后却传来小声议论，“这个是不是就是跟雷穆阳早恋的那个女的？”

“是啊，一班学霸，听说还是中考状元呐！”

“状元？我想起来了……好像叫……冯若月？”

“对，就是她……我听说还不止早恋呢……走，出去我跟你说……”

若月低着头开锁，钥匙却半天也对不上钥匙孔，她不是没有听见那些话，可她听见了，也无可奈何。

她早就知道，妈妈的行为会成为风向标，自此之后，所有人都会效仿，不会再有人尊重她，可当她听见这些话，她依旧疼得眼前一片氤氲。

开了锁，她看见正门聚集着的人群，心中顿生烦闷，她从后门离开了学校，只想去一个没有人会谈论她的地方。

街上人很多，她骑得很慢，一进了春，天色就暗得慢下来，她在街上悠悠晃晃，一个不留神，就来到了球场。

此刻还未至夕阳，球场上依旧有同学们在奔跑着，他们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脸上挂着欢快的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她仿佛看见那天傍晚，雷穆阳在球场边上抱着她转，那时的他们，脸上也是如此畅快的笑意。

可如今，他不在了，她也不在了。

她知道，日朝月暮，明天依旧会到来，太阳依旧会升起，可她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在这座球场上相视而笑，她是否还能站在旁边为他喝彩，他是否还会骑着车慢悠悠的跟她说笑着送她回家……

她不知道，属于他们的明天，是否还会到来。

她离开球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可直至夕阳西下，车头，却依旧只能对准家的方向，她很奇怪，过去她也是一个人，她早已习惯享受孤独，可如今，身在人群之中，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却包裹着她，让她无所适从，仰头看着天，她只觉得暗淡无光。

雷穆阳不在了，李慧也不在了，这座城市里，终究还是又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座城市很大，大得容纳得下数以万计的外来人口，可这座城市又很小，小到似乎整个城市里都满是流言，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她停在家门前的路口，不愿回家，可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仰头看着初升的月亮，那片皎洁曾陪伴过她和雷穆阳盈着笑意的多少个夜晚，他们踢球，他们骑车，他们散步，他曾在雪地里那么紧的拥抱过她。

雷穆阳说了谎，他不喜欢她。

那些过往，都已成了过往。

眼眶里的泪忍不住，她抬手抹掉，面前的路口四通八达，可她能前行的，依旧只有一个方向。

长大，真是一条让人疼痛，却又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