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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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若月一早就来了教室，陈旻臻已经等在教室里了，他看起来如往日一般疲惫，通常，整个上午的课间他都在睡觉，不参加早自习早读和课间操，若月进门的时候他坐在座位上，见她进了门，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我是不是耽误你睡觉了？”

若月着急的来到他面前坐下，他笑着摇头，“没关系。”

“所以昨天晚上你帮我问了吗？是真的吗？”

陈旻臻脸上的笑顿了顿，点头，“嗯，问了……我也不知道真假，我们老板也不是当事人，只知道个大概，出了意外的人……确实是李学恺的爸爸，可为什么出意外，说法很多，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

若月皱眉，“说法很多？”

“嗯。”他垂下眼，整理着一会儿要垫在身下睡觉的书，“有人说，只是意外，有人说是什么仇家报复，还有人说……是老板临时安排了任务才出事的，总之都是道听途说，没一个准信儿。”

若月疑惑不已，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说法，可这些说法里……也没有一条是跟雷穆阳有关的啊，为什么流言要传成那样？

陈旻臻看着她笑起来，“行了，你也别担心了，我问过我们老板了，说是雷穆阳在家好好的。”他叹了口气，“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的父亲，过去对他也多有照拂，一时半会儿，他也是无法接受的吧。”

听到雷穆阳好好在家，若月稍稍安心，皱着眉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李叔叔对他多有照拂？”

陈旻臻整理着书的手顿了顿，“这……上次我们不是去医院见过他一面？就是在楼梯上那个……叔叔？”

“哦……对对对。”

若月点头，想到离世的人是李叔叔，她心里难免哀伤，她趴在陈旻臻面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陈旻臻看着她温柔的笑，“生命之所以可贵，难道不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吗？或许明天我也将离开这个世……”

“胡说！”

若月坐直了身体，着急的打断了他，一脸冷色，陈旻臻一愣，不解的笑起来，“这怎么就胡说了……”

“当然是胡说！你年纪轻轻，说什么少年老成的话？你还是初升的朝阳，说什么明天就要离开世界？”

“可是，你敢保证你能看到明早的太阳吗？意外和明天，本就不知道哪一个先到……”

“那我也不准你说！”

若月鲜少会如此强势，陈旻臻疑惑的看着她，“你今天吃枪药啦？”

若月垂下眼，叹了口气，“就算知道生命有多脆弱，还是要对明天充满希望，我们活着，不就是盼个比今天更好的明天吗？明天能不能来是一回事，可盼不盼望，是另一回事，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若月又把头搭在他的书上，可爱如同乖巧的小宠物，陈旻臻看着她，她脸上满是真挚，全然不掺一丝假，他只觉得心里似乎有某一块不知名的地方在融化，起初是冰凉的，而后变得柔软，温暖犹如涓涓细流，细细碎碎的，揉进了他的心。

他忍不住，也趴在桌上，他们的目光对在一处，各有各的心事，却都道不出口，他微微的笑，“你会希望我不要离开吗？”

若月本想说“不要再开玩笑了”，可她看见他清亮的目光，又觉得说不出口。

过往的他，一定很孤独吧，他一定会觉得，这世上，除了他妈妈，没有人再牵挂他了吧？

她微笑，“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还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书上曾说，‘时光不老，我们不散’，可我想说，不管时光老不老，希望我们都不散，岁月或许会改变我们的容颜，可我想，只要我们不愿意，它一定不能改变我们的心，是不是？”

她诚挚的目光看着他，他垂下眼，笑了。

是，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任何事情能改变我的心。

哪怕，我只能是你的好朋友。

变故之后的两周，已经是期末考了，李学恺终于出现在学校，他瘦了一大圈，宛若变了个人，不再如过去一般嘻嘻闹闹，他主动向老师申请了靠前的座位，开始听课，也开始看书，两天之后就是期末考，他竟然也乖乖的坐在教室里，在试卷上写下了答案。

他不再与过去相好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说话，他变得沉默寡言，他和雷穆阳过去的后排座位空了出来，若月回头看向那个角落，差生小团体也因为他们的缺席而彻底瓦解，课堂上没有人说话和调皮，老师们高兴不已，可若月心里却难免失落。

她几次想去找李学恺，想去把事情问清楚，却都被陈旻臻拉住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你爸没了，你还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吗？”

若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也只能把疑惑和对雷穆阳的担忧藏在心间，那些牵挂成了感念，最后，让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陈旻臻说的对，生命的意义，并非在于生命本身，而在于我们的所作所为，李学恺的改变，是因为李叔的离世改变了他过往对于生命的定义，她不清楚此刻的转变对于他的将来会产生何种影响，可她想，此刻的他，一定在拼了命的弥补过去的遗憾。

我们不应该为任何人而活，却也不应该让自己的肆意，成为别人的遗憾，这世间事，大多难两全，可她相信，如陈旻臻所说，生命里，也总归会有皆大欢喜。

期末考的试卷发到手里，她看了一遍，这半个学期的挣扎让她落下了不少知识点，她已经不再如过去那般烂熟于心，可她依旧尽力的答题，她知道她考不了满分，可她想，她或许也真的不应该挥剑刺向妈妈。

考完之后，她会向妈妈坦白没考好的原因，也会努力的补上落下的知识点，她不介意重新成为那个让妈妈心怀希望的女儿，可她也希望妈妈能明白，她需要理解，更需要尊重。

她想和妈妈一起，找到那个让她们都皆大欢喜的平衡点。

考完试之后，紧接着就是填报分班志愿，若月的文科成绩是显而易见的好，可分班时，她却犹豫了。

露台上，她心不在焉的把饭盒里的菜都扒拉给陈旻臻，唉声叹气，陈旻臻看着她笑，“怎么了这是，林黛玉附身了？”

“不是。”

她斜睨着他，“你的语文那么好，一定报文科班吧？”

陈旻臻挑眉，不置可否，“怎么，理科不学语文？”

若月笑起来，用手撑着头，“你说你那么有趣的人，过去怎么那么高冷呢？”

陈旻臻也笑，“你说你那么爱聊天的人，过去怎么那么内向呢？”

若月也挑眉，“跟你斗嘴，我真是自不量力。”

“不怕不怕，我饶你一命。”陈旻臻吃了一口饭，“说吧，怎么了？这试都考完了，即将迎来假期，不高兴怎么反而还叹气了呢？”

她也吃了口饭，“我今天去办公室找尹老师，看见牛老师桌上放了张分班志愿表。”

陈旻臻想了想，“是雷穆阳的吧？他报什么班啊？”

若月抬头，“你怎么知道？！”

陈旻臻笑出声，“别人的，你也不在意啊！”

若月垂下眼，“他报了理科班。”

陈旻臻点头，“男孩子嘛，意料之内，然后呢？”

若月不说话，陈旻臻越发好笑了，“行了行了，一会儿开班会你去填志愿表吧，就填理科。”

若月抬眼，有些意外的笑，“你也觉得我应该填理科吗？”

“没有啊。”陈旻臻坦率的摇头，“可你的心已经填了理科了！”

若月看着他，抿着嘴笑，他看着她觉得可爱至极，“看什么啊，有话就说，可可爱爱的干什么？”

“没什么。”若月低下头，高兴的吃了口饭，“我就是觉得，你真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了。”

傻子，你不也是吗？

陈旻臻笑着低头吃饭，若月想了想，“那你呢？你报文科吗？”

陈旻臻想了想，“我报文科，你会报文科吗？”

若月拿着勺的手顿住了，犹豫顿时涌上她的心头，落在了陈旻臻的眼底，他垂着眼笑了。

这一瞬间的犹豫，对我来说，就够了。

“行了，你也别为难了，我也报理科。”

若月喜出望外，“你说什么？你也报理科？可你明明文科更好啊！”

陈旻臻皱着眉笑起来，“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才不要跟你分开！”

若月倏然就开心起来，伸手拉住他，“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指定是在我心里装了窃听器，我心里说什么你都听得见！”

陈旻臻看着她的目光里浮现起丝丝认真，“是吗？你也不想跟我分开吗？”

“当然！”

“那你会想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那还用问！”她笑笑的歪着头想象未来，“希望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直到我们都满头银发，依旧还能把酒言欢！”

“得了吧，还把酒言欢，你多大的酒量啊？”

“……这不就是个形容词嘛！”

陈旻臻笑笑的低头吃饭，不时抬眼看她，二人目光相接，她甜甜的笑，他满心欢喜。

好，我一定拼尽全力，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直到满头银发，依旧能把酒言欢。

考试结束后的班会，牛老师把分班志愿表发给了同学们，接下来是个周末，同学们要回家和父母沟通，下周一开家长座谈会时再把志愿表交回来。

若月和陈旻臻毫不犹豫的一起填了志愿表交上去，牛老师看见二人的志愿甚是惊讶，她急急的叫住了他们，“你们两个这个志愿结果是想好了吗？这志愿表可只有一份，交了就不能改了！”

牛老师这一叫，周围的同学都顿住脚步，若月和陈旻臻都点头，“想好了，牛老师，这就是我们的志愿。”

“这……冯若月，你理科成绩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都只有扬长避短，哪有你这样扬短避长的啊？！”

周围的同学低声笑，陈旻臻笑起来，“牛老师，或许我们只是想换个班级氛围吧。”

牛老师一愣，换个班级氛围？这话的意思是……

她带的班级氛围不好？！

“诶，陈旻臻……”

李老师的话还没出口，陈旻臻搂过若月朝门外走去，也不在意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冯若月可真是不要脸啊，这还是在学校呢，就跟男同学这样了，在校外指不定怎么难看呢！”

“怪不得成绩下滑成那样！”

“她怎么净跟男生走得近啊？”

“她倒是想跟女生玩，可女生搭理她吗？！”

“她那个妈，谁敢搭理她啊！不要命啦？！”

若月和陈旻臻听着身后传来的低声议论，回过头相视一笑，他们管不了别人的嘴，别人，也管不了他们的心。

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室门的程岩看着陈旻臻和若月离开的身影，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心里甚不是滋味，他沉默的朝着车棚走去，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慧挡住了去路。

距离那天夜里的口不择言，已过去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里他们都没有说过话，可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愧意的，他以为李慧拦住他是因为那件事，谁知李慧只是笑笑的仰头看着他，“去车棚吗？我们一路走吧？”

他想了想，半年过去，她都没有再提喜欢他的事，他也不好拒绝，“走吧。”

李慧跟在他身边，如同过去他们一起在体育场跑完步一样，他心里愧意更甚，看了她一眼，“李慧……”

“啊？”

“我那天……”

他想说那天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口不择言，可李慧却快快的接上了他的话，“哪天啊？我忘了。”

他有些意外，李慧笑着回头看他，“你是报理科吗？”

他点头，“嗯，我理科更好一些。”

李慧也点头，“那我也报理科。”

他更意外了，“你也报理科？为什么？文科对你来说或许更容易一点……”

“因为你报理科啊。”

他微微瞪眼，倏然就想到那天她说喜欢他的事，两颊泛起薄红，目光慌乱的看向别处，“不是，这是人生大事，你不能草率的……”

“你就是我的人生大事。”

她直言不讳，他顿住脚步，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才好，他不敢看她，可眼角余光却还是瞥到了她灼热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我……我那天……我那天或许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对不起，可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应该也听明白了我的心意，我只想……”

“你只想好好学习嘛，对不对？”

程岩看向李慧，李慧脸上依旧带着笑，可他却觉得，她似乎跟过去不太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能点头，“对。”

“那不就对了，我也是想好好学习啊，是不是我好好学习，可以和你考进同一所大学，你就会改变心意？”

程岩难以置信，倒数第一，要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是……认真的吗？

可看着她灼灼的目光，他又说不出心里的话，他只能强扯笑意，“这……这……”

“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慧了然的笑起来，凑近了他，“别急着下定论，谁还不能为了自己心里所求努努力呢？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我一丁点努力都不做，或许我也没有多喜欢你，这次期末考，你会看见我的努力，下学期见。”

她不犹豫的转身，程岩愣在原地，楼道尽头的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他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前这个干脆到有些强势的女生，好像不是过去那个笑笑的跟在他身边练跑，毫无存在感的女生了。

就如同记忆里那个内向的，乖巧的若月，也不再是那个坐在他身边，整日低头看书的同桌一般。

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他竟然开始对下周的成绩公布，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