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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遇鬼了,你觉得能跑得过鬼吗?
当然跑不过啦龚得平慌不择路,跑到另一处墙那里,发现那盏灯笼已经在这里了,旁边两张青惨惨的脸也在等着了。
“啊——”龚得平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害我爹爹?为什么——”女鬼声音凄厉,一脸的怨恨之色。
龚得平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语无伦次:“别怨我——我不知道——别找我——我只是听别人的指使——我不知道——别找我——”他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谁指使你的?”女鬼不依不饶,“为什么要害我爹爹?”
“是—是顾同知,是他——”龚得平忽然浑身一阵急颤,而后裆下就湿了,而且还有一阵恶臭飘散开来,看样子是屎尿齐下了。
“今夜先饶你一命,若有欺瞒,定追你命”女鬼厉喝一声,龚得平忙不迭的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蜷缩在地上,半晌没听到任何声息,他埋着头又好一会儿,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被吓得昏过去,耳边始终只有唧唧的虫鸣,他才偷偷抬起头来,一看,墙头的灯笼和鬼脸都没有了,他爬起身来,四下看看,确实什么都没有了,他艰难地爬起身来,好不容易找准了门,跌跌撞撞跑出荒院,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这座荒宅,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想起来:这座荒宅之前好像正是楚同知父女俩住的
慕轩原本只想装扮成楚本直逼龚得平说出实情,但槿儿一定要跟着同去,用她的话说:“我这个如假包换的楚槿儿扮鬼肯定会更真实。”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她脸上那怨恨之色非常真实。
听龚得平的话音,他这个诬陷楚本直的凶嫌只是那个顾同知的工具,要弄清楚原因,还得找姓顾的才行。
“龚得平会不会说假话?”槿儿也见过那个顾而厚,他是聊城同知,负责捕盗、江防之类,他到家里来见过爹爹,两人商量过抓私盐贩子的事,而后一举抓获了二十多个私盐贩子,他跟爹爹都得到了知府的嘉奖,他为什么要害爹爹?害了爹爹有什么好处?他现在不还只是个同知吗?
慕轩却不这么想,顾而厚现在取代楚本直转为掌管盐粮、水利的同知,表面上没升迁,只是换了一下职守,但实际上是从苦差变成了肥差,捕盗江防清理军籍之类常常是吃力不讨好,虽然也能捞点好处,但绝对没有盐粮、水利之类来钱快、来钱多,他把楚本直搞掉,自己取而代之,这段日子肯定捞了不少了。
而只凭顾而厚和龚得平是没办法将这事做成的,别的不说,如果楚本直死后朝廷另外派员来顶他的缺,那顾而厚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他必须有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帮他,那么,他应该知道是谁在朝中帮他的。
所以,下一个目标是顾而厚。
顾而厚可不比龚得平,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把他掳到荒宅中诈他恐怕不易,慕轩他们筹划了一整天才算有了结果。
龚得平回去后,慕轩一直派人盯着龚家,龚家进进出出的人虽然不少,但他只让人盯着龚得平和他那个心腹管家龚辽,像陷害朝廷命官之类的大事,龚得平是绝不可能随便告诉家里人的,他要想跟顾而厚联系,必然得找心腹之人去。
而无论龚得平还是龚辽,都没有跟顾而厚或者他的师爷之类接触,慕轩知道龚得平受惊吓之后还没有回过神来,没想到要通知顾而厚,这样就好,就不会毁了他们接下来对付顾而厚的计划。
顾而厚转到临清来后,比以前可要忙碌得多了,不过他很是喜欢这种忙碌,因为忙碌就意味着收成,这几个月的忙碌,他的收成可比之前两年都多啊要是再做个两年,那这辈子就算打断双手都不用担心一家三代的富贵日子了。
晚上从临水酒楼吃酒回来,他毫不犹疑的又到刚收的第六房姨太太翠茗房里来了,这个翠茗是聊城大盐商冯言志孝敬的,才刚十六岁,床笫之间,婉转娇啼,柔媚万分,对于顾而厚这种奔五的老牛来说,这种嫩草吃得最有味,他这半个月都宿在她房里,而且每晚不折腾她半个时辰,他就绝不让她睡觉。
今晚照例,嫩草是带着露水疲惫的睡下的,而老牛确实也老了,在嫩草睡着之前,他已经鼾声如雷了。
突然,顾而厚被惊醒了——脸上有冰冷的东西紧紧贴着,他吃力的睁开眼,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是因为没点灯,而是自己的眼睛被布带一类的东西绑住了,他想伸手把布带摘了,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耳边听到有人在轻声叹息:“顾同知,换了个地方做同知,油水捞得很足吧?”
顾而厚呜呜两声,脑袋上立即被敲了一下,对方没好气的说:“嘴巴又没遮住,好好说话”
顾而厚心念电转,只道自己遇上了飞天大盗,非常配合的说:“好汉,好汉,别发火,别发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好汉有什么需要,老夫一定尽量满足,绝不敢藏私,绝不敢”他想家里只有几百两现银,每次收到的那些银票、珍奇古玩之类都及时转到当铺存着,真是万幸啊
对方说:“顾同知说得轻松,想必家里一定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担心我们嘿嘿,看样子,咱们兵分两路是对的,去珩同当铺的弟兄们一定乐疯了”
后面那句话显然不是跟顾同知说的,但顾同知却如中雷击,珩同当铺他们说珩同当铺?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珩同当铺是顾而厚家乡的一个好友所开,在这东昌府地面上没人知道他跟珩同当铺的掌柜有这层关系,只知道他顾同知喜好搜罗古玩,经常到珩同当铺去淘点好东西。
“是啊,还是老大英明,知道这个姓顾的绝不是省油的灯,还好咱没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呵呵——”另外一个声音满是阿谀味儿。
“顾同知,你放心,你那些东西咱们只是先借去用用,用完了会还回去的。”那个老大说得非常诚恳。
顾而厚心里暗暗叫苦,狗叼去的肉包子怎么可能再送回来,就算送回来,谁还敢要啊但他硬着头皮说:“好汉们说笑了,老夫只是去珩同当铺踅摸些小玩意,没什么东西在那里藏着掖着。”
老大“嗤”的一笑,说:“顾同知真是个明白人,既然这样,那我们弟兄就不客气了,多谢顾同知的赏赐了”
顾而厚急得差点吐血,自己那话虽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这些可恨的盗匪居然认为他是破财免灾,默许他们大抢特抢了,可恨他还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现在这情形,不想被割肉还真是很难,只能希望他们得了好处能饶自己一命,只要这条命在,那失去的那些还是有机会再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
上天保佑,这些盗匪倒还是很讲信誉的,那个老大说:“顾同知既然如此慷慨,咱们也不会为难你,你就安心等着你那些下人来救你吧”
顾同知急了,我这是在哪里呀?要等那些傻蛋东西找到我,我岂不是得活活饿死?他想开口求对方把他手脚放开,却听细碎的脚步声响,那些人竟然立即走了……
顾而厚当然没有被活活饿死,不过差一点就被活活气死,因为他很快听见了破锣似的叫嚷声:“来人呐,六太太房里有贼啊快来人哪——”这个破锣嗓子,除了那个没用的护院姚二,还有别人吗?
那些盗匪被姚二发现了?也就是说,自己一直被绑在六姨太的房里,那些混蛋东西,家里来了贼居然谁都没发现,现在喊还有个屁用,这些没用的混蛋,草包,废物点心
顾而厚把心里能想到的词都骂了一遍,那个姚二还在喊,可那声音好像还是离着挺远的,顾而厚终于忍不住暴喝一声:“混账东西,还不过来解开我”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有些发傻,才想起自己其实早就可以开口叫人过来的。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老爷——”“六太太——”
顾而厚眼睛上蒙着的布带终于被解开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凑得最近的一张肥脸,那大张着的大嘴巴里一口黄板牙非常惹眼——是姚二
顾而厚毫不犹豫,挥动右掌用尽全力向着姚二的肥脸狠狠地扇过去,“啊呀——”姚二高声惨叫一声,捂着那张肥脸忙不迭的躲开时,旁边有个娇媚的声音也在惊呼:“啊——”
被飞天大盗吓昏过去的六姨太终于醒了……
慕轩和小高悄悄回到跟富世安他们约定的那处宅子,富世安他们已经在了,去珩同当铺的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们收获确实丰厚,顾而厚那个从小穿开裆裤一起玩大的好友伍旅对顾同知确实忠心,不过,当这份忠心和他自己的性命摆在天平的两端的时候,天平毫无疑义的向后者倾斜了。
顾而厚在珩同当铺放了不少东西,金银古玩不一而足,可惜慕轩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却不在那里,看来,顾而厚最放心的还是他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他自己手里。
除了慕轩,其他人都有些泄气,慕轩看看大家,笑笑,说:“别担心,先把这些东西运出去,一半给东胜卫,他们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能缺钱,另一半就先运给受灾的那些兄弟们。咱们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露面的。”
他低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步骤安排,包括富世安在内的所有人都又露出了笑容,看慕轩的眼神都亮晶晶的,有几个甚至暗地里在想: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总执事,那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就是比我们奸诈啊呵呵呵
慕轩和小高悄悄回顺风客栈,在进小跨院之前,慕轩站在院门前,周围虫声唧唧,有一只蟋蟀突然叫得特别欢实,慕轩一直等它的声音消失了,才跨步进院,心里暗自冷笑:依依的耐心还真是好,一直等到今晚才抓住机会跟人联系,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第二天,全城都传开了,说是顾同知家昨晚遭了贼,顾同知都差点出人命,家里损失不小;而顾同知很喜欢光顾的珩同当铺也在同一晚遭贼抢掠,损失更惨,珩同当铺不得不歇业一天收拾残局……
顾而厚听到这些消息差点急得昏过去,他三令五申,严禁底下人把昨夜的事传出去,而且还特意派人让伍旅装作没事、照常营业,可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现在满城风雨,他一下子被动得很,珩同当铺虽然照常开门,但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就算真有人急着当东西,眼下也不会进珩同的门了,反正,当铺又不是只有这一家。
顾而厚很快就觉出不对了,尤其在龚得平闻讯上门,脸色惨白的说起自己夜遇楚家父女俩的鬼魂的事之后,他立刻知道自己掉进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了,他的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窟窿里,也顾不得责骂龚得平这个事后才想着来报讯的蠢货了,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开始筹划自己的后事了。
于是,顾同知手下最得力的林师爷被悄悄召进了顾府,而后又匆匆离开,先是去了龚得平家,接着又去了珩同当铺,最后还去了临水酒楼掌柜宫自任的家——这几家他都是悄悄走后门进去的。
而临清几家大药铺和有名的医馆的坐堂大夫都被请到了顾府,他们在顾府上呆了足有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很差,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顾同知的最新情况:可怜的顾老爷受不了昨晚的惊吓——有不少人认为是损失惨重的缘故,卧病在床,这么多大夫都只能开些安神定心的药试试,看情形,顾同知的病不容乐观哪
到了当天午夜,从顾府里跑出两个下人,驾着马车来找“杏林堂”的商大夫和李大夫,两位大夫睡眼惺忪的坐车来到顾府,才进花厅,就听后院传来震天的哭声,很快,顾家管家顾祥满脸眼泪鼻涕的跑出来说:“老爷没了”
商、李两位大夫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进去,顾祥让下人领他俩到账房去各支二两银子,算是出诊费用,两位大夫谢过后离开,顾祥忙着让人去张罗寿衣寿材之类去了。
在这样的忙乱之中,外人自然不会留意到:坐着马车前往杏林堂请两位大夫的原本有两个下人,可到杏林堂的时候,却只剩下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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