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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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阵而过的两只骑军此刻互换位置。

庞青云带领着麾下的悍匪背靠舒城，如同挡住太平军前的一道铁栅。

一身血污的他扯动缰绳，再次催动战马走到队伍最前方，不太高大的身躯却将脊梁挺得笔直。

立马于他身后侧面的林宗面色忽然一变，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庞青云肋部的甲胄上赫然出现一条巨大的豁口，有血水泊泊从中涌出。

庞青云不知何时已经身受重伤。

赵二虎和姜午阳同样察觉到了异样，连忙驱马靠近庞青云，低声说道：“大哥，你的伤势”

庞青云冷漠的扫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别声张，低声道：“别动摇了我的军心！”

他看着两人眼中的关切，不禁心头一热，笑道：“别哭丧着连，石成峰那王八蛋比我强不到哪儿去。挨他一刀砍他一臂，这笔买卖你们大哥我做的一点不亏！”

昏暗的天色下，饥饿的秃鹫发出难耐的啼叫，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用脑袋拱着血泊中的尸体。

庞青云两眼微眯，眺望着泥地之中死状极惨的袍泽，突然高声喝道：

“都睁开眼睛给我看清楚了，看清楚躺在地上的这些尸体都是谁！”

“他们是我们的叔伯亲戚，是我们一个村的血脉兄弟！他们为让自己的妻儿老小不挨饿受冻，不再被人欺负，已经把命豁出去了。”

“你们要记住，这就是当兵，这就是战场！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死！”

庞青云的口中有血沫浸出，染红了舌头和牙齿，凶戾的眼神横扫四方。

“今天这群太平军如果走脱一个人，咱们就都得滚回去重新当匪！你们想想，到时候你们拿什么祭高这些死去的兄弟，拿什么面对他们的父母婆姨？！”

庞青云剑眉倒竖，喊道：“赵二虎，姜午阳！”

“在！”

庞青云一字一顿，“杀我兄弟者，该当如何？”

“必杀之！

庞青云放声大笑，笑声直窜云霄。

下一刻他的右臂再抬，刀锋又一次指向正前方。

“冲阵！”

雷鸣般的马蹄声再次在荒原之上轰鸣，战马在背上主人的驱使下发足狂奔。

奔袭之中，庞青云麾下的这群红了眼的悍匪们竟不约而同没有选择凿阵而过，而是如同故意一般放任胯下战马和对方互撞。

江南地区虽然不是以盛产战马的闻名，但绿营将领出身的庞青云却深知战马的重要性。

所以在下定决心投军的时候，他果断掏光了赵二虎这些年为匪攒下的家底，拉起了这支骑兵。清一色配备高大健硕的蒙古战马，不逊色对面太平军分毫。

有“一两肉十两银”美誉的蒙古战马彻底放开了速度，以万钧之势相撞。

恐怖的力量让这些战马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便被体内爆裂的骨骼刺破内脏和皮肤，轰然倒地。

摔落在地的骑卒无一不是骨折筋断，更惨的则被后方紧随而至的马蹄活生生踩成肉泥。

轰！

飞溅的泥土之中，林宗在战马落地的瞬间就地一滚，和一名同样坠马未死的太平军展开步战厮杀。

没有了拙劣骑术的限制，林宗远比在马背上骁勇太多，数招之后便一刀切开了对方的喉咙，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脚步不停，提刀直奔石成峰。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石成峰仅用一条破布扎住左臂的断口，便再次纵马冲入战场之中，马刀挥舞间依旧凌厉，转瞬间便时斩下两颗头颅。

“卒长威武！”

太平军一时间士气大振，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出，石成峰猛地一惊，连忙挥刀斩去。

面对头顶炸响的风声，林宗显得十分冷静，侧身躲过这凶狠的一刀的同时，伸手抓住石成峰衣领，发力一扯！“你给我下来！”

两人同时摔落在地上。

周围的太平军士卒大惊失色，正要冲上来营救长官，却被趁机切入的赵二虎等人拦住。

军旅行伍之间的搏杀和江湖武夫那种点到为止的切磋有着天壤之别。

沙场上没有什么剑气纵横、拳意浩荡，更没有江湖侠客的风流不羁和风采无双。只有铁与血的碰撞，只有狠辣到极致的换命！

石成峰的头顶发髻被摔散，满头黑发混杂着血汗凝结在一起，半边身子被血水染红，如同一头地狱厉鬼一般。

他口中怒吼连连，刀刃前端略带有弯曲弧度的马刀挥舞的又快又狠。

虽然被庞青云用以命换命的打法砍去了一条手臂，但石成峰此刻带给林宗的压迫感依旧极为强烈。

他暴涨的近战能力在断了一臂的石成峰面前，竟也只能勉强抵抗。刀上的压力一浪高过一浪，打的他难以招架，只能连连后退。

石成峰狞声道：“不好好当顺民，居然敢当匪，我今天就替天父行道，超度了你们！“

林宗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说话啊，怂包软蛋！”

石成峰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已经再没有余力说话，不禁兴奋的桀桀大笑。

抬手间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劈斩向林宗的肩头。

这一刻，林宗隐藏在刀背之后的眼眸中浮现一抹狠辣，不躲不让，甚至故意把肩头往刀下一送。

噗呲！

石成峰这一刀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十分顺利的劈开了林宗身上的棉袄，入肉极深，几可见骨。

见对方被自己重创，石成峰神情一振，却突然看到了林庆那双冰冷的眼睛。

“不好！”石成峰心头一颤，从军多年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就要抽刀后退。

可林宗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林宗口中发出压抑的痛哼声，奋力用肩膀夹住那把东越蛮刀，强忍着剧痛一把抓向石成峰的断臂，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狠狠攥在手中。

石成峰如遭雷击，口中发出如野兽般令人毛骨悚人的嘶吼声。

不过石成峰能够在大平军中混到卒长的地位，靠的是一刀一枪攒下来的实在军功，同样也不是易于之辈。

头脑有些昏沉的他果断放开嵌在林宗肩部的战刀，伸手从腰侧抽出一柄用于近战的短刃，狠狠一捅。

噗呲一声，匕首刺入林宗腹部，直至没柄。

“咳！”林宗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腹部的伤口快速抽干他浑身的力气。

在最后一丝力气流失之前，林宗怒声嘶吼，奋尽全力挥出一刀。

噗！

石成峰仅存的右手手忙脚乱的捂着自己喉咙，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也止不住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咯咯咯”

石成峰表情狰狞扭曲，嘴唇不断蠕动，双目圆睁，缓缓倒下。

大抹鲜红的气运争先恐后的逃离这具冰冷的尸体。

战场无情，气运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