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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如珠,敲打在青瓦铺成的屋顶上,发出叮咚的脆响。
半荒废的驿站内杂草丛生,幸好房屋还没有被周围的山村的暴民拆毁,还能够遮风挡雨。
众人围坐在一处篝火旁,火上架着一只野兔,刚刚剥皮的血肉还泛着点点猩红。
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带着湿气的柴禾被火焰炙烤爆裂,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赵二虎拿着一根树枝撩拨着火堆,眼中映照的焰光越来越旺盛,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哥,你也台太小心了,要我说直接冲关不就行了,那些狗屁倒灶的门卒还能拦得住我们?”
庞青云沉默不语,怔怔的看着那堆燃烧的薪柴。
姜午阳见状赶紧拿肩膀撞了赵二虎一下,说道:“冲关是简单,但那样的话我们盗用军籍索引的事情立刻就会曝光。到时候上了海捕文书,这个军还投不投了?”
说罢冲着赵二虎不停眨着眼睛,暗示他闭嘴。
赵二虎烦躁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树枝丢进火中,起身就往房外走去。
“大哥,我去劝劝二哥。”姜午阳连忙跟在后面,在廊檐下拉住他。
“不能投就不投,要是当兵还要受气,老子宁愿回山里当匪!”
“二哥你别生气了,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危考虑啊。”
“安危?我赵二虎是那种怕死的人吗?”
“好好好,谁不知道二哥你勇猛”
风雨如晦,兄弟二人争论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军队里,只能有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宗侧头看去,只见庞青云伸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柴禾,火堆砰的一声倒塌,溅起大片火星。
“说话的人多了,人心要乱。”
庞青云自言自语,脸上的神情晦涩,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听到这句话,林宗心底猛然泛起一阵恶寒。他知道,庞青云这是动了杀心。
“先生你一直没有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妇人之仁?”庞青云抬眼看向林宗。
自从赵二虎亲眼看到林宗斩杀那头伥鬼后,在这群悍匪的眼中,林宗不再是一个武艺还不错的小把总,而是一个能捕鬼斩妖的能人异士。
山匪不怕死人,怕鬼神。这让赵二虎等人对林宗的态度变得十分尊敬。
甚至连庞青云也不再将他看成下属,称呼也从林兄弟变成了林先生。
一个简单的称呼变化,其中的意味却是天差地别。原来是上下级关系,如今两人更像是合作。
对于这样的变化林宗也是乐见其成,这样他在庞青云的阵营中更加自由,能做的事情也更多。
“没有,相反我觉得将军你这样做才是最妥当的。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到安庆投军,如果因为泄愤闯关,那才是真的误了大事。”林宗摇头说道。
庞青云见林宗同意他的做法,脸上的冷意终于褪去了一些,点头道:“整个江浙地区的绿营军都知道,现在的舒城已经是独木难支,城破只是迟早的问题。”
“‘舒城大捷’这四个字起码都能值一千精兵,明里暗里多得是眼睛正盯着这块肥肉,”庞青云冷哼了一声,“这些鬣狗要不是怕城里太平军鱼死网破,舒城早就被破了。”
他吐了口气,沉声道:“如今统领前线战事的三公之中,以姜公的势力最大,狄公次之,我们要投靠的陈公的势力最弱。要想在绿营军中站稳脚跟,让陈公在我们身上下重注,舒城就必须得由我们攻破!”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些道理二虎他们不明白,但先生你应该懂。”
庞青云的一番话,将如今所面临的形势拆解的淋漓尽致。
如今舒城就是他崛起的最好跳板,如果错失这个机会,想翻身难如登天。
林宗的心神也不由紧张了起来,要知道庞青云以及他日后执掌的“山字营”,可是自己在这场乱局之中取胜的关键。
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我们能够顺利通过桐城,那还要几天才能抵达安庆?”林宗问道。
“只要两天!”庞青云从篝火上取下那只已经烤的外焦里嫩的野兔递给过去,“如果走山路,起码要七天的时间。”
庞青云笑了笑,“而且有了那身山君皮当见面礼,陈公起码得多给我三百人马。”
林宗心头一定,刚要张嘴,一名汉子忽然脚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哥,城门那边来人了。”
庞青云蹭的一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屋外,果然看到一名穿着门卒衣服的汉子站在驿站门口。
“大人,您的身份已经验明,可以通关了。”
门吏说着从怀中拿出那份军籍索引恭恭敬敬的递给庞青云。
庞青云点头接过,突然问道:“钱成人呢?”
门吏躬着身体,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钱门吏不是挡了大人的路嘛,现在没脸见大人了,这才叫小人来传话。”
庞青云微微一笑,便没再放在心上,并没有注意到看到林宗的脸色变得严肃,转头看向廊檐下站着的赵二虎。
“二虎,招呼兄弟们,马上出发。”
就在这时,那名门吏的眼中突然浮现一抹狠辣,从怀中掏出一柄闪着冷光的匕首,径直捅向他的胸口。
庞青云此时正扭头看向身后,等听到旁人的惊呼,那柄匕首已经几乎递到了他的心口。
如此近的距离,就算他武艺超高,也反应不过来。
眼看庞青云就要中刀,千钧一发之际,林宗未卜先知一般出现在他身侧,伸手直接攥住刃口,狠狠一扭。
门吏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力,再也抓不住匕首。
庞青云骇然回头,一脚踹在他的心口,直接将人踢飞了出去。
“抓住他,要活的!”
话音刚落,怒发冲冠的赵二虎已经飞扑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庞青云诧异的看着林宗。
林宗将匕首随手扔在地上,掌心朝内垂在脚边,防止众人看到被割开的伤口已经止血。心中暗道:“难道告诉你这个门吏身上的杀气快要比得上前线的悍卒了吗?”
气运这种东西毕竟太过敏感,林宗准备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耳旁突然传来几声炸响。
砰!砰!砰!
“这是枪声?!”
林宗骇然看向驿站门口,赵二虎浑身炸开几朵血花,扑通一声倒下。
“是火铳!拿盾牌救人!”
庞青云目眦尽裂,从身后的士卒手上接过一面圆盾顶在身前,不要命的往驿站门口冲。
赵二虎卧在血泊,将那名门卒的尸体当做掩体,尽可能的蜷缩着身体。
他瞪着腥红的眼睛,大声嘶吼着:“别过来,都别过来啊。”
庞青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顶着横飞的铅弹冲到门边,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就往侧面拖去。
此时在驿站之外,一辆马车停在路中间。
七八名手持火器的精壮汉子分列两侧,身旁站有撑着大伞的刀斧手。
伞面明黄,诡异的挂着一根根白色的幡子,上面有朱砂绘制的红色符篆。
桐城城门吏钱成躬身侍立在马车旁,满头汗水,神色惊恐。
“钱成,这件差事你办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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