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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良久,梅逍并没有选择离开,其一是因为杨闲和伊翊还在这里,而且还没有被释放;其二,便是他想要好好地了解一下梅琅这个人。他二人虽是父子,但梅逍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梅琅从未出现,或是出现在不为人知的暗处默默守护,梅逍并不了解梅琅,梅琅也一样不是很了解梅逍。
梅逍要留下来,给两个人一些互相了解的空间,也好做接下来各种各样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天气早已放晴,树上还残留着前一天夜晚下雨时所降下的雨滴,梅逍走出木屋,正看见梅琅站在屋前的巨石之上,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飘然若仙。
见梅逍走出门,一只停在树上许久的信鸽迅速飞下来,雀跃着在他的身边盘旋飞舞,像是许久不见的故友。梅逍用手接住信鸽,撕下一块衣襟,回屋给武阳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信鸽腾跃而起,带着平安的讯息飞向了武阳,这时,梅逍才堪堪放下心来,起码,武阳不会再派人来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门派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兵戎相见,是他一点儿都不愿意看到的。
办完了这一切事,梅逍走向了梅琅,站在他的面前,笑道:“今天我们应该先去做些什么?”
梅琅那张面具下的脸也带上了浓重的笑意,“先去我新给你安排的新房间吧!”
梅琅初与梅逍相认,还不确定梅逍是否真的能不计之前的亏欠,毫无顾忌地叫他父亲,所以并没有用亲切的叫法,在亲情面前,两个人都是谨慎的。
梅逍点头:“好。”
父子二人沿着村中的黄土小道走着,一前一后,梅逍就像那些刚刚会走的孩童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梅琅身后,试图找回一些童年时所丢失的父子之情。
此时的梅琅,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即便是面具遮去了整张脸,也看得出他是在笑。
父子二人来到村中的一处房屋,这里与梅逍之前所处的那“小木屋”,说白了,就是牢房不同,这座屋子,屋前种着两株柏树,两扇窗明显比之前那牢房大得多,每一天早晨的太阳只要一升起,就会把金色的阳光洒在屋中,风吹过整间屋子,窗棂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仿佛人间仙乐,令人耳目一新。
二人走进屋内,只见屋内阳光照得到的地方还摆着一盆君子兰,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浇过水,显得叶子翠绿翠绿的,格外养眼。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也面面俱到,床、桌椅、书架、文房四宝……应有尽有。
梅逍在屋中游逛一圈,笑道:“屋子很好,我的朋友们呢?”
面具男也微笑道:“你的朋友我会安排的,只要你住在这里,什么都好说。”
梅逍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梅琅对他是有所保留的,到现在为止,梅琅并没有说他在做些什么,又与暗殇阁有什么关系,但这些,现在的梅逍也不好问,只能等慢慢与梅琅熟悉起来,再循序渐进地问了。
梅琅把他送进屋子,站在门口笑着看他,眼中是无尽的宠溺,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梅逍。
梅逍欣赏够了新房间,便踱步到了门口,只见梅琅好像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召集到了梅逍的屋门口,其中有牵着一头牛正准备去种地的农民,也有手拿折扇,风流无匹的书生,也有手持念珠,正在诵经念佛的僧人,更有一些衣饰平平无奇,但明显身具上乘武功的“普通人”,这些人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就像一个自然组成的村落,如果不是误闯其中,又见到了这些人的上乘武功,梅逍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据点。
梅逍有些不敢走出去,“这……这是什么情况?”
梅琅上前来,拉住了梅逍的手,站在屋前的木阶梯上,向下宣布道:“兄弟们,我们相依为命了这许多年,你们有些人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们是在是不容易,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他是我梅琅一辈子最骄傲的作品。”
说着,梅琅眼中闪烁着自豪,举起了梅逍的手:“这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们可以叫他少主,也可以自行与他相交,他的事情,我不会干涉。”
梅琅顿了顿:“好了,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散了吧。”
下方的众人一哄而散,眼中都带着对梅琅的尊敬,即便是梅琅对他们说话毫不客气,他们也丝毫没有埋怨之心。梅逍想,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一定都是相处了很久的老朋友吧。
梅逍一直对朋友之间的感情看得极重,看到梅琅也有这样一帮至交好友,他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这说明,自己这位父亲似乎人品还不错。
介绍完了人,梅琅带着梅逍来到了小村周边的田里,正值秋季,前日晚间又刚刚下过了雨,金黄的麦浪随着清晨的微风一起一伏,偶尔还能在几株麦子上看到几滴晶莹的水珠,梅逍觉得,这些麦子甚至有些可爱。
但是,很快梅逍就开始对麦子深恶痛绝了。
梅琅笑嘻嘻地从身后掏出了两把镰刀,一把递给了梅逍,一把拿在自己的手中,开始手把手的教梅逍割麦子。刚开始,梅逍还很积极,也很愿意学些新的东西,一把一把,割得十分认真。但是,毕竟梅逍从来没有干过农活,虽然学得快,也抵不住长久弯腰割麦带来的腰酸背痛。
很快,梅琅便已经比梅逍快了一大截,割出的麦子已经叠了一大摞,而梅逍已经气喘吁吁,一会儿捶捶腰,一会儿伸伸胳膊抬抬腿,远不如梅琅割得快。
待梅琅已经割完了一排,回头一看,只见梅逍才割到一半,还慢吞吞地,像一只蜗牛一般朝前慢慢割着,像一只在田间跋涉的小蜗牛。
梅琅笑了,喊道:“歇一会儿吧!忙了半天了。”
梅逍闻言,几乎是立刻便倒在了刚刚割过的麦田里,也不顾身下都是没有去净的麦杆了。
梅琅慢慢走到梅逍身边,柔声道:“孩子,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人生于天地之间,总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五谷乃是养育我们的东西,应该心怀感恩,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去割麦,才会越割越顺,像你这个样子,粮食自己都不想给你吃!”
实际上,梅逍已经比普通的农民割得快多了,但武林中人皆身怀武功,比普通人强这一点点是远远不够的,由此可以看出,梅逍的内功并不十分扎实。
所以说,梅琅带梅逍来割麦是虚,探查梅逍的基础才是实。也不知是何时,当初身为佛土方丈的梅琅会心机深沉到这种地步,这等小事,却都不肯实言相告于自己的儿子。
梅琅站在梅逍的面前:“小子,你也不行啊!”
梅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也带上了强烈的胜负欲:“来啊!比比谁割得多!”
梅逍运起内气,开始与梅琅较上了劲,梅琅在前面不紧不慢,梅逍在后面紧赶慢赶,父子二人在麦田里一前一后,比得热火朝天,这整整一天,两个人都泡在麦田里,一步也未曾离开。
傍晚,太阳开始西沉,一片霞光染红了天空,地上的涛涛麦浪与天上的红霞似乎在遥相辉映,一金一红,别有一番浪漫。
父子二人头对头躺在割过的麦田里,他们身边,是一大片已经收割过的麦田,梅逍累地呼哧带喘:“今天我输了,明天我们继续!”
梅琅哈哈一笑:“可别来了,再这样下去,我那些兄弟们的地可都被咱们俩给割完喽!”
梅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带着孩童般兴奋的光芒:“忽然起了兴致,练一套拳吧!”
说着,梅琅几个空翻,漂亮地落在了距离梅逍一丈远的地方,开始练拳。
梅琅的拳说不上有多么漂亮,但却自有一股刚猛之势,与明空曾经所用似乎有些相同,但细看却又不同,这拳法精深玄奥,非一时一地能够学得上来的。
梅逍侧卧在地上,用手肘支着头,默默看着梅琅打拳,忽然有一种极其安心的感觉袭上心头,困意袭来,让他想立刻就在此地睡去,安安心心,无人打扰。
梅逍也的确这样做了,看着梅琅的拳,只看了不大一会儿,便闭上了似乎有千钧重的眼皮,睡着了。
梅琅打完了一套拳,回头一望,正想问梅逍这套拳打得如何,却只看见了一张安静而沉寂的睡颜,脸上的安心毫不掩饰。梅琅的心瞬间便柔软下来,这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孩子啊!
梅琅的眼神温柔如水,弯下身去,抱起了沉睡着的梅逍,踏着金红色的夕阳,缓步向村中走去。
夕阳之下,梅琅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慢慢走着,曾经的战争和丧乱已经远去,现在还剩下的,就只有他与梅逍两个人了,但是,也唯有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夜,降临的很快,刚刚的夕阳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迎来了黑夜,梅琅把梅逍放在他的新房间里,轻轻地为梅逍盖上被子,坐在床边观察着他的睡颜。
梅逍睡得既安静又踏实,比起之前在那牢房的地上睡觉,床上显然更舒服,梅琅不禁有些自责和心酸。关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还要把儿子关起来呢?害他白白地吃了这么多苦。
梅琅怜爱地抚摸着梅逍的脸,见他睡得踏实,只坐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房中安安静静,只有微风偶尔吹动着窗棂之上的风铃,传出空灵的叮铃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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