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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烘着衣物,就着生水啃着铁皮饼补充体力,我因为肚子像灌了好几瓶的烧刀子那般难受并没有进食。

从卫国哥口中得知自我溺水到被司务长和小钢炮救起已经过了个把钟头,差点就用石头给我立碑了,可我对沉入水中直至醒来之间已经没有片刻的记忆。

我望了望那两条四周被水蜈蚣啃掉层皮的平板船心中起了疑惑,到底是谁将它们系在了岩洞旁的岸边?

“完犊子,线路图泡水了!”李技术员在一旁的背包中清点物品时拿出了本浸了水的小本子喊到。

线路图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重要参考物,不仅标注了我们沿途所要经过的地理位置,还一路标出记号方便撤回,这要是出了幺蛾子,我们别说顺利完成任务,就连返回大部队也够呛。

我踉跄着爬起走到他身旁,发现这本子里的东西已经糊成黑色的一团,把整本的本子都沁出了印子,连一个标点符号也辨认不出。

“我他妈就说不要往前不要往前,结果怎么着?这下大家被你给搞惨咯!”李技术员凑上来看了眼立刻骂起娘来。

“小李同志,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这个决定也是大家最后同意的,唷,立功了就是大家的,出事了就拿我顶罪,缺不缺德!”

别看王技术员个子不高一脸书生气,一路上这些事也让他窜了不少火,这下竟将本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指着李技术员鼻子回敬道。

其余人又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开来添乱,卫国哥无奈只能再次去做起和事佬把矛头转化掉。

卫国哥在红星村属于老资历,和生产队长是铁瓷,这些知青见他来劝架也不敢再多话,纷纷把那两人给拉开,小钢炮脾气直,虽说这次是受指导员命令沿途保护大家安,但说到底也不归我们管,他撂了句:”要吵你们俩在这吵个够,等都消腾了再走。”

此时我们在黄龙潭的夹道,肯定是不能原路回去了,别说再次遇到水蜈蚣,就连船也报废了,眼下只能沿着夹岸往前摸索前进,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队伍有小摩擦,但我们的大方针还是一致的,见老兵都冒起火来也不敢再不依不饶,只能自顾自地整理装备,听着集合哨报数后继续行进。

夹岸长满丰盈的水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泥浆子陷进去,我这双老解放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原先崭新的墨绿已经变得黄不拉稀,惹得我一阵心疼。

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原本烘干了些的衣裳又被汗水打湿,直到在个正好容一人通过呈三角形夹角的岩缝处才停下脚步。

“进不进去?”排头的小钢炮问着两位技术员,他们俩一言不发、眼神也没有交集。

“进不进嘛!这事得你们两个做主。”在队伍最后方的司务长急切地问到。

“哪里还有别的路走,不进去在这等救援?”李技术员开了腔,随即王技术员轻哼了声道:“你说的喃,别再乱扣屎盆了。”

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其它的道,之所以要问句也是怕最后出事没人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小钢炮和司务长心里明白的很。

我们挨个从岩缝挤过去,那黄龙潭已经被岩壁阻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湿洼地,一颗颗参天的古树现于眼前。

我们在这片洼地中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发现前方陆陆续续出现了些石墩子倒在地上,顺着这些石墩子望去隐约能见到个坍塌了大半的庙宇。

随着脚步的走近,发现这庙非常残破、到处是残垣断壁,庙门早就没了踪影,只有前头立着的一个崩了角的石碑子,上面刻着黄龙庙三字。

“大伙先进去休息休息。”司务长发话。

行了这么久我们这些知青连同技术员早就已经疲乏得不行,这么一说知青们便争先恐后地就跑了进去,趁早找块好地方做根据地。

我和卫国哥倒是不急,边走边看晃进庙里,庙堂里边的石像雕塑没见着,倒是地面梁上结满了蜘蛛网,墙壁上一块一块的布着青绿色霉斑,勉强能看到“龙王显圣、有求必应”八个大字。

“这破庙做在这么偏僻的深山老林里,谁会来烧香,我看着随时都要塌掉。”卫国哥叨咕了句。

我说保不准在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香火还鼎盛得很,有可能是最近这几十年才破败下来。

这一句刚说出口,我突然想起《寻山定棺术》中记述着这么一段话: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山谷之地贵在藏风,案山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

这庙的前面是黄龙潭,中有参天的大树,后面是绵延起伏的山脉,按理说是书中所描述的极佳风水位置,可这个庙为什么破败?

“别说上香,来这上坟我都嫌远。”卫国哥又答了句。

听他这么说我猛一惊,庙宇大多不会考虑建在风水口上,难道这庙宇只是个幌子,下面有墓?

我折出庙外仔细观察起山势,发现确实和书中记述如出一辙,绕着黄龙庙的周遭转了几圈,但又没能发现明显的盗口,我心里寻思着是不是想多了。

“你站在外头干啥,赶紧来领干粮。”

我离开时忘了和卫国哥打声招呼,这下他找了出来朝我说到。

我连连摆手,又摸了摸肚子意思是还难受着进不了食,他双手一摊自顾自地回了庙里,我有点不甘心,便低下头继续搜索起来,把庙的外围仔仔细细考察了番。

俗话说行里看门道行外看热闹,我跟着老李头并没有学多少望风点穴术,只是在这胡乱揣测,眼见着确实没什么证明我猜想的“证据”,也就死了心回了庙里。

刚踏进去就听见大伙唱起了《十送红军》:

一送红军下南山,秋风细雨扑面寒,树树梧桐叶落完,红军几时再回山?

二送红军大路旁,红漆桌子路边放,桌上摆着送行酒,祝愿红军打胜仗……

我一屁股扎到知青堆里,小钢炮和司务长坐在对面打节拍,我没有随大伙开嗓,还在想着这档子事。

“这庙是不是不对劲。”

我耳畔突然传来声音,我迅速望过去,是原先那爱插科打诨的知青在跟我说话。

我一脸惊讶,这人有些流里流气、两撇八字胡加上额头的几道褶子看着年纪应该比我大上不少,但我想不起在生产队是否打过照面。

“怎么样,一起下去瞜瞜?”他继续跟我说到。

我靠过去故意问他说的是什么,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

他嘴角一扬说别装了,知道你是李宝成的小徒弟,其他的话还要挑明吗。

我和老李头的师徒关系只有潘顺一人知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况且他也察觉到了这黄龙庙里面有猫腻,应该有来头。

我没有确定也没否定,只是绕着弯和他说现在人多口杂,什么话我们出去单聊。

他听到立马拍了拍屁股站起,用大拇指怼着门外来了句:“走着!”

“钱小惠同志,你站起来干啥?快坐下!”司务长见状疑问到。

这名字一喊,大家先是望着他,然后哄得笑成一团,没想到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居然起了个女同志的名。

“领导,我都向组织申请改名了,我现在叫钱进,进兜里的进,不叫钱小惠,您这一叫我以后还活不活了!”他面子有些抹不开,臊着脸开口到,顺势就往外头走去,还特意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

“没想到这老小子取了个娘们的名,可乐死我了。”卫国哥也跟着起哄。

我问他这人是不是红星村生产队的,咋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话一脱口他也愣住,回想了番望着我回到:“好像还真没见过。”

“不行,肚子疼。”我捂着肚子表情挣扎着和卫国哥说到,其实是想找个借口开溜。

“吃没见你吃多少,拉倒拉的勤。”他见我像是憋不住,立马挪了位让我出去。

到了庙外,那八字胡倚在墙头朝我瞥了眼笑道:“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下洞?”

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会傻愣愣的接茬顺着说,万一他是“钓鱼”的,那我不就把自己装里头了。

“你不是生产队的,混进我们队伍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老实交代就告发你!”

其实我也是乱盖想将他唬住,眼生可能是平日里没有过交集,但要是他做贼心虚听到这话十有八九会坦白。

没料到他没有被我的话给唬住,反而立正了身子朝我走来道:“你还要告发我?鹅山上挖坟、进墓洞,哪一件事是见得了光的,你能把屁股洗干净?再说了我能来自然有自己的门道,不要逗鸟不成啄了眼。”

这话让我直接懵住,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干的那些事,难道从际联村就已经潜伏在我们周围了?

见他变了脸色要进门,我连忙将他扯住缓和了语气说这里不方便,什么事咱们得找个地儿好好聊聊。

他点了下头,一副满意的表情:“成,咱就到那边去。”说罢用手指了指庙的后方。

随着他绕到破庙后方五十米开外处,这里除了一些倒塌的碎瓦木橼就剩荒草,确实是个隐蔽性强的地方。

我说咱们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大家还是开门见山,你究竟想要干啥。

他用食指横捋了下胡须,煞有其事道:“你师傅有没有说过他还有俩徒弟?”

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他也曾轻描淡写的说过有两个徒弟一个在首都一个在苏维埃。

“难道你是?”我回过神来望着他,心想难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像是知道了我的揣测,点了点头,说没错,他就是李宝成的二徒弟也就是我的钱哥,刚从苏维埃回来。

这事让我更加的百思不解,他要回来也是去找老李头,干嘛跟着我一块进了山。

“你也别想太多,我来是为了庙下面的墓,遇上你纯粹是误打误撞。”他从上衣内口里掏出一个铁盒子,将其打开抽出一根香烟和个黄澄澄的方形物件,然后将烟叼在嘴里向左滑动了方形物件上的滑轮,“擦”“擦”两声这东西上方就蹿处火苗将烟给燃着。

“法国赛琳,洋火机,你也来一根?”他见我盯着那物件看,手伸上前又抽出根烟问道。

我摆了摆手,说不会,但没见过这洋火,真是精妙。

“对了,你咋知道我是老李头的徒弟,还知道那些事的?”这一茬差点让我把正事给忘了,话锋回转问到。

他哼唧笑了笑,说这都是老李头告诉他的,不过要他见到我也别攀扯关系,只是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师出同门还是要认识认识,眼下正好还可以帮他的忙。

这老李头把我卖了还得替他数钱!我心里嘀咕着,不过目前这情况也算是佐证了我的猜测:黄龙庙的下面确实有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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