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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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日子渐渐转热，墨渊阁也终於撤了炭火，云怀瑾握着摺扇坐在廊下，他自颁旨後就病了，常常发着低热，大夫说是受凉所致，云景行不晓得他前日在夜里跪了许久，只是让江榕跟江柳两人看紧了，别再病上加病。

「公子，又送东西来了，您要看看吗？」江柳不敢大声说话，怕惊了云怀瑾。

他与玄安王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由怀王亲送至东境内，并代表文盛帝观礼。现在是五月下旬，从圣旨颁下的那日起，g0ng内三天两头就有赏赐，大多来自圣上与东g0ng，甚至还有太后让人送的。

云怀瑾没拒绝，通通让人收下了，但他请兄长将能兑成银子的都兑了，其余过於贵重或无法折兑的就让收到府里库房，除了几篇还看得上的书卷，剩下他都没打算带去东境。

此行一去无归期，他能为家中做得只有这麽多。

云怀瑾半阖着眼，在日光里有些犯懒：「又是g0ng里送来的？」

江柳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是文乐长公主，殿下亲来，还说要见您。」

云怀瑾睡意退了大半，他缓缓起身：「殿下此刻在何处？」

江柳扶起人，急急忙忙去拿挂在一旁的外披，答：「前厅。」

文乐长公主送礼上府时确实惊到了云景行，按理说本应由霍茜这类nV眷亲自招待，可沈兰葳却指名要见云怀瑾。

云怀瑾不一会就到了前厅，可男nV有别，沈兰葳又要求单独见面，因此厅内的垂帘被高高卷起，而公主府的婢nV与云府一众人等立在不远处。

身为公主的沈兰葳坐在上首，用团扇掩了大半张脸，免去云怀瑾的礼。

「云二公子请坐。」

两人隔着距离，厅堂石地被擦得一尘不染，沈兰葳低眸看了片刻，又说：

「如今皇兄赐婚东境，本g0ng作为皇家子nV少不得送礼往来，早闻云二公子才名，今日一见确有谪仙之姿。」

云怀瑾作揖，没有直视她：「不过世俗中人，长公主谬赞了。」

沈兰葳眼角含笑，缓声：「公子谦让。」

日光斜照入厅堂，屋内亮了几分，沈兰葳与太后相似的眉眼弯了弯：

「其实本g0ng此趟前来，还有一事，想向公子讨教。」

云怀瑾再拜：「不敢称上讨教，反还请殿下赐教。」

沈兰葳团扇轻动，道：「公子见过雄鹰吗？」

云怀瑾眨了下低垂的眼，脑海浮现一张面孔。

「小民自幼T弱，长居内宅，怕是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沈兰葳没有责怪他，只是沉默了少顷：

「本g0ng幼时曾随父皇巡幸过东境，那儿长野无边、天地广阔，也是本g0ng此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鹰。」

云怀瑾终於对上了沈兰葳的眼，後者扶了扶髻上的金钗，轻轻笑了起来：「和母后g0ng内的雀鸟不同，这样的雄鹰能划破碧空，追逐劲风，本g0ng幼年一见倾心，自此日夜难忘。」

「本g0ng问过父皇，能不能拥有这样一只鹰，父皇却拍了拍本g0ng的头，说这样的猛禽不会被轻易圈养，长京的天甚至连他的羽翼都容纳不下。」

沈兰葳的声音很轻很小，就像长京贵nV所喜Ai的那些香料，轻易能染在身侧，却稍纵即逝。

「本g0ng此生怕是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云怀瑾沉静地望着面前的nV子，她是这样骄傲，放下团扇的同时也别开了微红的眼，外头吹来一阵清风，廊下的铃声传到了屋内。

沈兰葳身受万千宠Ai，可是大璟的公主没有能够述说自己心绪的时候，因为她生来就该如此，受天下养的代价无时无刻都显现在这个身躯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她渴望着的飞翔与奔跑，是作为沈兰葳一生不可求之物。

而命运一次次让她有了自己也能握棋的错觉。

沈兰葳只是有些不甘，可这种不甘甚至无法化作泪水，因为她是大璟除了太后最尊贵的nV子。

母后不只一次教导她，在长京，暴雨里仍然要做盛放的牡丹。

「云公子此去，请替本g0ng看一看吧，草野与苍空，以及雄鹰。」

沈兰葳怀揣的，是云怀瑾明白却无yu去求的东西。

他默默良久，最终起身拱手行礼。

「小民牢记殿下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