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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峰来给梁韶回话的时候沈烨也在,他背上的刀口有些深,这段日子都是静养着,中途见了一回云怀瑾,说是来道谢。
「公子的身子,老身今日去看过了。」松峰这话说得坦然又直接,手端着府上特意备给他的豆浆,眯着眼惬意得喝了口。
梁韶手里是顾颂在前线传来的军报,一旁的沈烨披着薄毯喝药。
「先生看过了,只管说实情就是。」梁韶说。
松峰放下豆浆,道:「这身子废了许久,确实是不好治的。」
梁韶抬眼,就听人继续说:「公子的病大大小小,但注定都是要拖累一辈子,若王爷想根除,那就是天方夜谭,但虽无好起来的可能,却也是能养起来的。」
「虽说是要养,可公子脉象瞧着就b旁人要薄,那是因为娘胎里的弱症,可会到如今这个地步,跟从前外伤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气血两虚又郁结心内,身病与心病缠身,时间一长自然病来如山倒了。」
梁韶听着松峰先生这话的意思也明白。
身病自有身药医,可心病哪里是他人力所能及的?
梁韶心下了然,向人颔首道谢,才让辛必送着人出去,松峰先生一走,屋子里又落回宁静。
沈烨放下药碗,喝茶润了润发苦的嗓子才说:「你倒是上心,连先生都舍得请来了。」
沈烨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因甚少人知,松峰先生年轻时曾在g0ng内为太医院院使,其医术JiNg妙高明,获得不少贵人赏识,但他真正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时日其实不长,不满一年便辞官而去了。
自此他以「松峰」二字做名号,此人酷Ai热豆浆,骑着头秃驴四处游历大璟。後来在东境遇难时曾被老玄安王所救,那时他看似已是红尘外客,却仍有心中傲气,总觉一声神医此身也是可担的。
但老玄安王妃由他亲自照看,却也没熬过nV子生产的鬼门关。
自那时起,他才领略了何谓生Si与真正的医者之道,最终也因心中愧疚,只要玄安王府有需,只管唤了便是。
梁韶把常州的速报递给沈烨,只道:「你是逍遥,但病久了糊涂,哪里知晓我的难处?」
沈烨接过报来略略看了,眉头愈拧愈深。
梁韶淡淡道:「薛启已经准备押入长京待审,薛家在家业再大,也难担天子之怒,他这条命算是已经定了生Si。」
沈烨目光流连在字句之上,默了好一会後才开口:「我看未必。」
梁韶侧目看他。
「薛启官小,只因这次常州之事牵扯甚广,楚次辅要拔官,还将人押回京内三司会审。可谁不知他一旦定罪,往後的翰林院、户部一g人等都要问责,这是几百条人命的案子。」
「楚越山是想藉此事发难,荡尽宵小肃清朝堂,那就代表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可哪里有这麽容易?」
贤昌帝也是盛世明君,他在位时难道会没有察觉这些国之硕鼠吗?
可他走得仍旧那样小心。
太后出身的邢氏已经在太祖晚期没落,家中兄长後生皆是无能之辈,可她那时仍然是皇后。贤昌帝、文盛帝、怀王,任何一个人的生母就算在世,在嫡庶尊卑面前又有谁能真正越过她这个天子正妻?
邢楠站在g0ng墙之内,却b这群男儿看得更远,早在丈夫逝去前她就已不再指望那虚无的姓氏,她嫡亲妹妹是当朝首辅何氏主母,自己又是大璟太祖明媒正娶的嫡妻,以此为根,这由她亲自种下的树苗早已参天。
「氏族就是太后在朝堂内的眼手,那是一张巨大的网,罩住的不只是长京,而是沈氏江山。楚越山今日想变法改革,皇兄呢?他真的敢吗?薛家不是普通商贾,捐官捐到能掌一州的知州,不只是贪官W吏的问题,还可见其财力。」
沈烨谈的是薛家家底殷实,实际上却是在点出後面的问题。
薛家养着一大家子人,为了薛起这一代三位子弟都做官,仍然有银钱孝敬长京权贵。
「官场谣传,若是想得何谦举荐,冰敬的银子不得少於七十万两。」沈烨站起身,手b了个数,轻声继续说:「这还只是初次引荐的银子,别忘了还有後续无数次。」
梁韶面sE不佳,他转动拇指上的板指,x口升起一GU烦躁:「再加上薛家打点李斌等一g人,零零总总光是薛启一人,薛家就能掏出不小於四百万两的银子,这一代薛家有三人做官,却都不是取仕上任,前前後後只是粗估,就有一千二百万两。」
一千二百万两是什麽概念?
大璟去年的税额也才二千二百万两白银!
「何氏收得不只薛氏一家。」梁韶冷着脸,说:「薛启是薛氏嫡系的大房长子,薛家若是真想保他,能拿出得钱不会低於四百万两。」
能孝敬何谦,没道理就不能孝敬别人,薛家若真的能拿出四百万两甚至是更多银子,薛启入京後斩不斩就会成为问题,就算斩了,其余牵扯的人又怎麽算?
大璟现下的情况就是坐吃山空,倚仗着先帝遗留的盛世之风苟延残喘,西南二州、东境、东关三州都在要粮要钱,往後也还会有其他地方需要用银。
面对空虚的大璟国库,就算是楚越山都要一再思量。
日头西斜,两人对视着,最终谁也都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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