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6-1｜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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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港的风还是一样充满腥味。

从位於市区的学校，到阿嬷所在的偏僻小渔港，乘坐交通工具的话，需要耗时近两小时。平日放学後不可能往返，所以柳思堇与柳思宇讨论後，便决定轮流在周末探访。

中午抵达後，柳思堇扛着好几个沉甸甸的袋子，在b近30度的高温下行走。除了用柳思宇零用钱买来的药品外，她也在当地市场买了些水果，想着能给老人家补充一些天然维生素。

??真该补充的能量的人，是我才对啊。

望着略有斜度的狭窄坡道，柳思堇有些後悔了，恨不得冲回去超商吹冷气，等到避开正午时段再出发。但早与阿嬷约定好时间，依照以往的经验，对方肯定一早就开始准备饭菜了。

柳思堇让谁失望都可以，唯独拉拔自己成长的阿嬷不行。

记忆是很残酷的，尽管她不想忘记与父母相处的日子，却也还是在这八年内流失了大半。与阿嬷一起北上讨生活的记忆，确实清晰许多。

柳思堇还记得阿嬷为了姐弟俩，不分昼夜地拨打陌生亲戚电话的背影。彷佛抛开了身为人的所有尊严，只为了能让两个受创的孩子得到归宿。

经过一番波折，最终确认收留。在离别前，阿嬷将最简便的行囊交给二阿姨後，俯身轻拍了柳思堇的头顶，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堇呀，跟叔叔阿姨一起生活，就能吃好穿好，幸福快乐了哦——」

——如果，我说没有呢？

爬上好几个斜坡後，柳思堇终於在约定时间前，抵达阿嬷独居的独栋矮房。

大门永远都不会锁，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了。於是，柳思堇熟练地用脚踢开後，一边扯着喉咙高喊走入，「阿嬷——阿堇来了啦——」

没多久後，便看见一个伛偻着腰，慈眉善目的老人厨房内出现，「哦！阿堇，今天b较早来啊，阿嬷才刚煮好，还没盛——」

「没关系啦，慢慢来！」柳思堇用PGU把门关好後，将手中的行囊卸在客厅桌上，并开始各别讲解，「阿嬷，这袋是我用柳思宇的零用——嗯，我跟思宇一起买的药啦！阿嬷好像头痛吼？可以吃这些药，然後啊，这袋是我刚买的水果，等等我们一起吃！」

——g，差点说溜嘴了。

要是被阿嬷知道自己没钱，肯定会被塞红包的。柳思堇脸皮虽厚，但还没沦落到要跟清寒老人要钱的程度。

患有重听的阿嬷见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呦不用啦，阿嬷头已经不痛了，还让你们花这麽多钱，真歹势——」

「没差啦，反正不是我的——不，我是说，阿嬷不客气呦。」

她摀住差点梅开二度的嘴，赶紧收拾桌上的物品，来到厨房後，立刻卷起袖子帮忙。

一边熟练地洗着水槽堆积的碗盘，眼看厨房烹煮的料理大多完成，柳思堇便跟准备重返岗位的阿嬷道，「阿嬷，这些我准备就好了，你在客厅等就好了！」

「好，这些东西装一装就可以吃了。」阿嬷说完後，便立刻转身往客厅移动，同时眯眼笑着，「阿堇好勤劳哦，真是乖孙呀——」

尽管类似的赞许，已经听过成千上万次，柳思堇还是会一阵心梗。

她不能违反当初与柳思宇做的决定——只要在阿嬷面前，便要拿出最好的一面。这条规则，对里外统一的柳思宇来说不是难事，但对在学校里活得一塌糊涂的柳思堇而言，就像是换了人格演出。

——要是知道自己在学校没朋友，阿嬷肯定会伤心的吧？

毕竟，家人身亡一定是相当大的打击，年事已高，肯定无法承受更多了。所以，柳思堇决定至少在阿嬷有生之年，都得装成一个满分的现充，不让她挂心。

哪怕是要欺骗自己，也无所谓。反正，柳思堇早就学会说谎，那些善意的谎言，能张口就来。

「阿堇啊，你真乖哦，还带功课来这边写。」

准备好饭菜，两人一起在客厅吃饭时，阿嬷看见从柳思堇後书包中露出的日记本，立刻欣慰地说。

柳思堇立刻放下碗筷，将书包的拉链关起，嘴里的食物尚未咀嚼完毕，立刻解释，「对，我有在认真读书啦，最近要考试了！」

——幸好阿嬷不识字。

要是能辨读封面的字，就能知道那是什麽。虽然作为取悦人的立场，让阿嬷知道有朋友写交换日记，是件利大於弊的好事，但与巫祈海有关的话题，柳思堇觉得越保守越好。

毕竟，只要碰上巫祈海相关，自己就会瞬间像打结的毛线球一样，乱了阵脚。

在搭区间车前往瑞芳的途中，因为无聊，柳思堇便把栽培日记打开，随便写了第一篇纪录。内容相当直白，两句描述育苗盆准备好就结束，毫无自己的心得感言。

??所以说，到底有什麽意义呢？

即使还是无法理解，但潜移默化地，柳思堇突然开始好奇对方会写些什麽了。

「阿堇啊——」阿嬷一边替柳思堇夹菜，一边疼惜地开口，「其实，你跟阿宇不用勉强这样每周来，把时间留给自己更好啦，跟朋友出去玩吧？」

「我没有朋??哦，没事啦，跟朋友其他时间也可以玩啊。」因还沉浸在思考中，柳思堇再度露馅，赶紧改口，「而且没有勉强啊，我很喜欢阿嬷，也喜欢瑞芳，才会想来这里，真的！台北烦Si人了啦——娃娃机的爪子都超紧的——」

骗人的，我才没钱去玩抓娃娃。

「那就好啦。」对於这莫名的都市厌恶发言，阿嬷仍然开怀笑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哀伤，「哎，你跟你妈真的很像呢，总是很替人着想。」

——不妙。

柳思堇赶紧吐出鱼刺，以免因即将听到的话噎到。

「对了，今年的祭拜，你跟阿宇也会一起去吼？」

——果然，不好的预感都是真的。

又一阵翻滚的绞痛从x口扩散，就算挂在墙上的风扇使劲往头顶吹，温度依旧未减，额间不断冒汗。

因为阿嬷行动不便，无法回花莲祭拜，所以一直以来，姐弟俩都对外宣称一起回去，实质上自从国三後，柳思堇就再也没回去了。

依照以往，柳思堇都能形如流水回答。但也许是该Si的花吐症影响，她思考变得缓慢，也逐渐失去了说谎的灵敏度。

她赶紧调整好状态，向阿嬷微微一笑，「是啊，我会去哦。」

——原来谎言是无形的慢X病，掩盖了整整三年，最终还是出现病徵了。

通常吃完饭後，柳思堇会独自在阿嬷家周遭闲晃，喂喂跟附近的野猫，这次也不例外。穿越崎岖不平地址窄路後，便能看见由大海作为陪衬的空地，在她记忆里，这里曾是一片小花圃，如今全枯光了。

「喵呜——」

柳思堇随意吱了几声，立刻出现几只不同花sE的猫，前来讨饭吃。她将顺路买来的罐头打开，放在地上後，立刻被猫们包围。

一边轻柔抚着柔顺的猫背，柳思堇坐在地上，随意用手机播着BGM，遥望远处几乎与蓝天融为一T的港口，不晓得是第几次萌生，乾脆毕业後来这里当海nV的念头。

——真漂亮啊。

每当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嗅着带着咸味的海风时，柳思堇总能感觉内心有什麽被抚平了。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光景太祥和，海浪一b0b0袭来，彷佛能卷走所有的不快吧。

大海??海??

这麽说来，学姐确实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呢。

她的双眼，也如同大海般，有GU能容纳百川的广度。辽阔悠远，岁月静好。

——巫祈海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吗？

脑中油然而生的想法，唐突地使她震惊。可沉淀三秒後，她又觉得这没什麽大不了，不过是好奇心使然的疑问罢了。

没错，谁不喜欢大海啊，名字里还有个海字耶！就默认她喜欢好了——

兜圈的想法无法结束，疑惑不断放大，最终柳思堇拿出一直收在身边的卡片，将上头写着的帐号输入通讯软T，随便命名後，立刻拍了张海港的照片，发送出去。

??在g什麽啊？

柳思堇再次Ga0不懂了。

况且，巫祈海明明说的是「如果反悔」才要联系她，并没有说可以聊天。甚至客观来看，大小姐不可能跟自己这种草民交流吧？要是被看见的话，可能会被嘲笑吧——

当她自觉羞赧，想把讯息收回时，立刻听见了回讯的通知声。

柳思堇低头望着萤幕，深绿sE的瞳孔像猫眼一样睁大。

【乂煞气の巫nV乂：真漂亮，这里是哪里呢？】

这是睽违了数年以来，她再次收到朋友的讯息。

顿时身T产生了复杂的反应，心率上升，血Ye像回流般滚烫，同时伴随阵阵cH0U痛，与——

「靠！g嘛回覆啊，这就不像大小姐——呕！唔恶——」

呕吐的预兆。

感觉有什麽即将由嘴溢出，柳思堇赶紧离开野猫周遭，趴到远处的草丛呕吐。因为周遭没有任何花朵，无法听见熟悉的花JiNg灵吐槽，却误打误撞地，更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身边的野花枯萎了，她却觉得有什麽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