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冒死入神梦，姻缘始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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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明月於云中半隐半现，黑风谷陷入一片暝sE，万籁俱寂，只有隐约的风声。望月崖下一处竹林围绕的房子，入口竹篱上的铃铛随风轻轻撞击，发出轻脆的响声。巫漫雨罩着黑sE斗篷，提着篮子，往望月崖前进。

自从巫魂止告诉漫雨，她命克风氏一族，她和风凌恒的婚姻注定无望，她就辗转反侧，日不能寐，夜不成眠。从漫雨有意识以来，就是以巫氏神nV的方式教养，脸蒙面帕，孤绝在这山谷一隅，学习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学习神法术数，一个人晨昏定省，一个人吃食游戏，除了巫魂止，她能说话的对象就只有四周环绕的竹林风声，山谷回音，和恍惚间那朦朦胧胧出现的天听幻象。

於是，她将住宅入口处的两道竹篱挂上铃铛，每逢风吹过，就有如人走过，那泠泠声响稍稍弥补了她SaO动不安的孤单。

直到七岁那年，那日霪雨霏霏，漫雨倚在栏杆上小眠，半梦半醒间，她听到竹篱铃铛声响起，抬头一望，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个男孩满脸红通，失魂落魄地往她的住处前进。

风凌恒来到她的生命中了。这个满脸雨水泪水的男孩，就算哭着，还是绷着脸佯装傲慢，摇摇晃晃地走到竹林，靠着大石，缩着身T，彷佛想把所有悲伤藏起来。那年，是风凌恒的母亲出丧之日。

她的童年只有风凌恒，也唯有身为翼派少主，可以通行无阻、不受阻碍地，意气风发地打破巫魂止意yu隔绝漫雨与外界的图谋，走进她原本孤单清冷的生活中。

巫漫雨终於来到望月崖山顶。山顶呼啸而过的风声令她有些心惊，她定定神，将篮子放下，慢慢拿出里头的东西，排放在地上。第一次独自在深夜来到望月崖，平日胆子在大，处在垄罩在黑夜的山头上，唯一能仰仗的就是高挂在天上的月亮，还是令她有些战兢。

炉子的火点起，漫雨盘腿而坐，望了望夜空，心跳如鼓。

今晚她要施法入神梦。施法入神梦是巫氏流传已久的上古咒法，通常只在翼派遭逢大事时，神主巫魂止才会施作，藉以神灵的预示来决定重大事项。巫漫雨虽然在年幼时就受到神灵感召而成为神nV，但十七年来，巫魂止从来不让她施作任何咒术。漫雨内心有些惶惶不安，年幼也只看过一次父亲施作此入梦术，她也无法确定在没有父亲教导下，自己私下按书C作会不会误触禁忌因而走火入魔。

漫雨刻意忽略心理越发躁动的不安，她心意已定，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施法入神梦。她无法只凭着父亲三言两语的预言，就放弃心悦之人，放弃选择的权利，放弃满腔的热Ai，放弃长年以来的期盼。

她要亲自上天问问，天若有道，为何命运让她和风凌恒相遇，又为何要拆散相Ai的人？

炉子里的火舌忽地向上窜高，漫雨拿起针刺，刺了一滴血在火中，再撒入草灰，口中念念有词。她拿起摇铃，再次望着月亮，手缓缓地摇动。

风呼啸而过，乌云尽散，露出皎洁的明月，恍惚间，眼前模模糊糊的山棱线逐渐变淡，月光一束束打散眼前的景物，瞬间周遭景物变得一片浑沌。视线忽明忽暗，一条银河般的光线悠悠地从远方流来，缓慢地包围漫雨，直到漫雨恢复神智，她已身在一片由彩霞晕染出的汪洋间。

漫雨缓缓站起来，左右张望，亟yu寻找任何一个人，但此处只有无边无际的海和云霞，什麽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令漫雨有些不安。

突然，有桨划过水的声音，漫雨回头，一个全身素白的nV子站在小舟上，背对着她，轻轻地摇杆。

「是谁？」漫雨喝道。

那白衣nV子没有转过身，依然慢慢地划桨。

「这里是哪里？」漫雨再次问道。

「你是谁？」白衣nV子语气平常，声音虽轻，语气却不威而慑人，令平日心高气傲的漫雨下意识地表现柔顺，回答她的问题。

「我是神主巫魂止之nV，巫漫雨。你又是谁？」

「所为何来？」白衣nV子不疾不徐再问。连续的提问被白衣nV子忽略，漫雨心里赌得只想撒气，但不知道为什麽，虽然连白衣nV子的面容都没看见，她直觉这nV子不是好惹的人物，只得低头先回答白衣nV子的问题。

「为我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白衣nV子声音忽低，喃喃自语。

趁着白衣nV子沉思，漫雨看了看周遭那变幻莫测的彩霞和如梦似幻的海平面，再看看那一身素白，身T周围散着微微光亮的白衣nV子，漫雨倏地想到，她正在神的幻梦里啊！而眼前的人不知道是哪一位神仙。

逮到说话间隙，漫雨赶紧接着说：「爹爹说，有预兆显示我命克风氏一族，为了保护风氏一族，我此生都不能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可是真？」

「你和风凌恒有宿世姻缘……」白衣nV子悠悠说道。

漫雨一听，大喜过望，激动地正要继续说，白衣nV子抢先开口。

「世间万物皆是命定，因果轮回，始终相应，你和风凌恒的姻缘也是，在你七岁那年，风凌恒十岁那年，你们相遇就开始了因，没人可以改变。」

「那……那为什麽爹爹要说我的命会害了风氏一族？我和凌恒哥哥的姻缘又要如何有善果？」

「天有命定，福祸相依，你会拯救你心悦之人，而你心悦之人亦会成全你的姻缘。」

「太好啦！原来我不会害Si凌恒哥哥，而是救了他！」

白衣nV子听了漫雨这样说，轻轻笑了一声。

「巫漫雨，你还不明白其中缘由。命定之事无法改变，就如同你和风凌恒的宿世姻缘无法改变。天自有道，世间劫难却因人而变化万千，情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等你遇到你心悦之人，你就会明白。」

「在我儿时不就遇到了凌恒哥哥？我们的缘分不早就开始？」

海面忽起涟漪，天际边的彩霞慢慢地和海水融合，天空外围突然刷地撕出一道夜空，慢慢往他们这里侵蚀。漫雨大惊，眼前的白衣nV子也慢慢消逝。

「等等，我还不明白！」漫雨往白衣nV子奔去，但无论怎麽使劲跑，白衣nV子离她却越来越远。夜空已经快吞噬整片海水，风开始刮起来，天空边角出现了山峰。

「情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等你遇到你心悦之人，你就会明白……」

白衣nV子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幻境当中，夜空如海啸侵蚀了所有，瞬间星河乍现，一片繁星点点，漫雨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珵派五子奉命南下赈灾。打自南边水患以来，君王武hUanGy1N无度，无心朝政，百废待举，更不关心民间有何异动，一场造成民间炼狱的水灾在君王看来，就如同掉落在衣襟上的饭粒，烦人但好处理，弹指就可以清理乾净。水患夺去数万人生命，更销毁无数房屋，顿时无数人流离失所，宵小强盗突起，趁火打劫的事不少。

珵派掌门人温清和心悬这场灾难，珵派立派宗旨本就是为经世济民，面对这场灾难珵派更是责无旁贷，便授予郑镶掌门人之令，带着其他四子，南下赈灾。虽为赈灾，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而这件事只交代了郑镶。

郑镶坐在茶馆一角，沉默地饮茶。旁边一桌是武长昭、秦有麟、子衿、子佩，相b郑镶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样子，他们以极为压抑的音量热切地交谈。

「这连十天真是累啊！身T活累，看着百姓苦，心也累！」秦有麟喝了一口茶，感慨地说。话锋一转，他低声道：「你说大师兄老是闷在一旁，这趟行程也不太和咱们说话，不说他是男儿身，我都觉得像有姑娘家的心事……」

武长昭啧了一声，皱眉道：「还敢拿大师兄当话茬儿，大师兄不训你，珵派那里还有小师妹呢！」

「这事本就奇怪，你们不好奇吗？那次b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小师妹和大师兄有情，欸，师娘都当众搓合他们了……」秦有麟声音又更低，压低身子道：「可却没听师娘说起他们的婚事，反而把大师兄叫来这里跟我们没日没夜的赈灾，你说这之中是否有什麽变卦？」

「秦半仙真真神机妙算，」子衿拂了拂桌子，手肘靠桌，握拳撑着头，打趣地说：「不光大师兄和小师妹的姻缘你都洞烛先机，连师父师娘的心意你也一手端着，这其中变卦，想必你一清二楚。」

「说什麽呢！」秦有麟咕哝，不时注意郑镶有没有听见他们谈话。

子衿继续说：「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大师兄和小师妹有情？三师兄真是七巧玲珑心啊！」

「我……我……」秦有麟结结巴巴，子衿的反应令他意外，他有点困恼地问：「难道不是吗？你问五师弟啊，当时大师兄和小师妹b琴，五师弟不是说了嘛，他们这是琴瑟和鸣！」秦有麟转向坐在子衿旁的子佩，争取认同，「是吧？五师弟？你也看出来了吧？」

珵派五弟子子佩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回应秦有麟的问题，手推了推茶壶，「茶正香醇，喝茶吧。」

秦有麟见状更是苦恼，微怒道：「我说你们俩，一个话说一半，一个什麽都不说，倒显得我误会了什麽……我只是关心小师妹心切！」

「三师兄，在我看来，你对小师妹的真情还更多。」子衿笑嘻嘻地道，然後啖了一口茶。

「胡说八道！这话要被大师兄……」秦有麟被自己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赶紧摀住嘴巴，瞄了一眼郑镶，见郑镶没有看过来，才稍微松口气。

「你才知道这是胡说八道，现在所有人停止这个话题！」武长昭也瞟了一眼郑镶的方向，严肃地说。秦有麟悻悻然地闭嘴，拿了一块饼猛地往嘴塞，而子衿则是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有麟困窘的模样，子佩一如往常噙着浅浅的笑，云淡风轻地隔岸观虎相斗。

这时郑镶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他们桌边，低声道：「你们在这等，我有事要处理。」说完随即匆匆离去。

众人还没Ga0清楚发生什麽事，郑镶就离开了茶馆。

郑镶紧紧跟着前面的两位青衣男子，并随时注意藏身不被他们发现。早在茶馆休息时，他就注意到门中弟子玉锵、宝璐也出现在茶馆，此次南下赈灾只有珵派五子，根本不该有其他弟子出现在这里，他们南下原因不明，也因此郑镶安静在旁喝茶都是在密切注意两人动态，而没有注意到秦有麟那番八卦言论。

郑镶跟着两人，一路上经过不少行乞的孤儿妇孺，两人也没有要施舍的意思，只是一路谈笑，对眼见的苦难视而不见，彷佛只是南下游玩。穿越了重重人群，又弯进一条九弯十拐的巷弄，最後到达一栋华丽的楼阁前，匾额大大写着「弄云楼」。相b一路上残败的凄凉景象，这里宛如天上人间，浓妆YAn抹的姑娘们穿着五颜六sE的衣裳，JiNg神抖擞地使出最妩媚的身段，邀请路过的客人进楼。郑镶有点却步，他从未来过青楼。

此次南下，表面为赈灾，但实为寻访灵药而来。师娘定下他和温琼华的婚事後，就吩咐他南下寻访灵药，等寻访灵药之事告一段落，便立即举办和琼华的婚事。一路上，不知道是眼见民间疾苦，还是灵药之事悬而未决，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就连吃饭也没有半点滋味，彷佛有件事沉在他心里，有个他过不去的坎。

难道是和琼华的婚事？想到当日求婚，小师妹温婉又羞怯的微笑，郑镶当日心里的微微DaNYAn，此刻想起却四平八稳，无风无雨，波澜不惊。可是，小师妹怎麽可以是他心里的坎呢？思及此处，郑镶总会摇摇头，认真想着，这是他未来的妻子，他许诺一生的对象，心里莫名其妙的坎，再大都要跨过去。

这件事已经定下了。他本来就对终生大事不上心，由情同父子的恩师定下来，在理所当然不过了。

然而心里越是这麽想，他越是闷闷不乐。只能暂时专心想着赈灾後，寻访灵药的行程，他突然隐隐有个渴望，希望这趟行程不要太快结束。

怎麽知道半路杀出玉锵、宝璐这两个行踪不明的弟子，郑镶携带掌门令牌，便是身负代掌门的重任，他非得弄清楚这两人来这里的目的，以防他们做出不利门派的事。也正好，多一事，可以缓一缓他心中的烦闷。

然而，他怎麽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来到青楼！看着门口那些娇娆婀娜的身影，半是锦绣半是纱，极尽所能地搔首弄姿，在战场上一向无所畏惧的郑镶第一次有些裹足不前。

珵派为江湖上名门正派，收的弟子身家非富即贵，孤绝在山巅就是为了隔绝凡尘俗事的牵挂，除了练武以报效朝廷，更是在意弟子的心X，历年的修身养X，绝大部分的弟子虽不到舍去七情六慾，却也清心寡慾，品行修养皆是上乘。

而郑镶从小被养在温清和夫妇身侧，加上七年的行军岁月，一颗心早已被打磨抛光成坚毅不拔、冷静自持的心X。就连他耳闻同袍私下到青楼妓院取乐，他都能不受影响，不光是门训要戒nVsE，他一心也只想习得如何带兵打仗，少年的情慾y生生给压了下来，从不知情慾是何滋味，也从未向往。

现在看着珵派弟子大摇大摆地，彷佛熟门熟路地走进「弄云楼」，郑镶除了隐然发作的怒气，内心却悄悄起了一种陌生的感受。

郑镶心一横，沉着脸往弄云楼走去。一名小倌看见郑镶，热情地迎面而来。

「唉呀，请问是哪家的公子呀？您是第一次来弄云楼对吧？」小倌说着，一旁的姑娘也跟着拥上来。

「嗯。」郑镶咬牙短声回应，眼神SiSi地盯着前方，巴不得脸再更臭一点，盼望那些姑娘能离他越远越好。

「看公子相貌堂堂，想必也是远方来的贵客，您真是来对地方，我们弄云楼那是百媚千娇，公子想要什麽姑娘，这里通通有！请问公子怎麽称呼呀？」

「我姓郑。」郑镶从齿缝蹦出这三个字，随即感到手臂一阵柔软，往下看竟是一对丰满的x铺贴在他身上，旁边的莺莺燕燕不知道什麽已经贴在他身边，他猛地推开她。

小倌看到郑镶的反应，赶紧对姑娘喝道：「走一边去！郑公子有说要你了吗？」面对郑镶时又堆满笑容，「郑公子，里面请！」

不等小倌带路，郑镶迈步往里走进，只想赶快寻得那珵派两弟子，更想远离那群围绕他的姑娘，甩掉焦躁不安的心绪。没想到推开纱帘，里面景象更是香YAn刺激。里头的酒客不是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姑娘调戏，就是直接把姑娘抱在桌上，一桌杯碗菜肴全被扫在地面上，酒客直接压在姑娘身上，脸往x铺埋进去磨蹭亲吻，手伸进姑娘裙子里摩娑。一旁还有伴舞的姑娘，穿得更为lU0露，一对SuXI0NG随着舞蹈若隐若现，底下微醺的酒客虎视眈眈地看着，像是在盘算要带哪个姑娘进房。从二楼客房还不断传出隐约又此起彼落的SHeNY1N，与楼下的丝竹交织成一曲yI不堪的旋律。

郑镶一时呆住了，他感觉那GU陌生的情绪在膨胀，一GU热流从x口窜到耳朵，铺天盖地而来的香YAn情景，充盈双眼双耳，他躲也躲不过。

郑镶歛眉闭目，试图平心静气，这时一旁的姑娘看到郑镶一身清俊飘逸、长身玉立的姿态，与楼馆里的sE气薰天的酒客有着截然不同的寡yu气质，各各好奇娇笑着成群而来。

「公子，您打哪来呀？」

「我叫画眉，您可以叫我眉眉！」

「公子，您怎麽称呼啊？您好俊啊！」

「这是我的！我先看到的！公子，您别搭理她们，我是知音……」

「公子不Ai笑，但不笑也好好看哪！我来安慰安慰你……」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下扯郑镶的衣袖、一下0一把他的手臂，身T越说越贴近郑镶，直到有一个人试图将手伸进郑镶x口的衣襟时，他忍无可忍。

霎时剑身出鞘，刀刃白光森冷冷地反应在众人惊恐的眼中。

「我问你，」郑镶抓住刚刚伸手探她衣襟的nV子的手，声sE俱厉地说：「刚刚进来的两位穿着青衣的男子在哪？」

「什麽……什麽……穿青衣的男子……没看到呀！」nV子吓得支支吾吾，一双柔nEnG雪白的手被郑镶捏成猪红sE，她哀Y：「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外面的人听见里头的尖叫吵闹，赶忙派几名大汉查看。此时，nV子几乎痛得快晕过去，郑镶见状赶紧放手，nV子赶紧连滚带爬躲到大汉身後。

「何人敢来弄云楼闹事？」三俩大汉拿着大刀，围着郑镶，粗声嘎气地吼。

「我要到人，就离开，绝不闹事。」郑镶冷冷地道：「我再问一次，刚刚进来的穿青衣的两名男子，在哪？」

那三个彪形大汉脚步一跨，刀举起，喝道：「贼人受Si！」

电光石火间，郑镶看见一旁用薄纱围起的包厢，走出衣衫不整的男子，正是玉锵和宝璐，他们瞪着郑镶，由困惑不解瞬转为惊愕不已。

「啊啊啊啊啊——」大汉们一声声惨叫，双ShUANgFE1出去，重重摔落在地面，而原本被围困的郑镶不知道什麽时候，在狠狠踢了他们一脚後，瞬移到玉锵、宝璐面前。

玉锵、宝璐看着怒气冲冲的郑镶，腿一软，双双跪下。

「大……大……大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玉锵结结巴巴地说。宝璐甚至瞄了一眼大汉，彷佛期盼着他们再度站起来，却只见他们痛得连连哀嚎，而郑镶甚至尚未动剑就使他们脱刀摔倒，现在根本没有半个人再敢靠近郑镶。

郑镶收剑，负手冷眼看着他们，眼神毫无波澜，原本的怒气转为一种更深层的冰凉，无法猜测的情绪更让玉锵、宝璐万念俱灰。

有半晌，郑镶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而他们什麽话也说不好，只是不断地发抖。在几句破碎不堪的解释後，郑镶终於开口。

「你们可知珵派门训？」

玉锵、宝璐沉默，点点头。

「你们又可知你们是珵派门人？」

他们再度点点头，满脸纠结。

「今日我受掌门之命，南下赈灾，你们倒好，不但违背门训，还在百姓受难之时，寻花问柳。」

两人紧闭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两人没有可以辩驳的，郑镶拿出掌门令牌，逐字清晰朗道：「今日之事，你们无可推诿。今日我便以代掌门身分，逐你们出师门，从此以後，你们再也不是珵派弟子。」

玉锵、宝璐听闻，迅速抬起头，满脸惊惶。他们原以为顶多是一阵责罚，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竟会严厉到逐他们出师门。玉锵第一个不服，原本的害怕尽数消失，转为浓烈的不平。

「大师兄！我与宝璐不过是偶尔蒙了心眼才犯了错，怎能这样就逐出师门？你不能拿着掌门令牌作威作福啊！」

听着玉锵大胆反抗郑镶，宝璐虽然也想附和，但一瞄到郑镶冷若冰霜的面庞，又缩了回去。

「师弟，当你走进这青楼小馆，便是弃珵派弟子的名分於不顾。这名分，是你丢弃，是你践踏，也是你所败坏。」郑镶字字从丹田发声，铿锵有力，每句都重重地甩在玉锵脸上，「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师弟，往後你和宝璐好自为之，莫要再顶着珵派之名行事，倘若败坏了珵派名誉，你绝对无法活着看我收刀入鞘。」

玉锵倏地站起身，不服地大喊：「大师兄！你求娶六师姐，前途似锦，佳人在怀，又怎能懂……」

郑镶一道凌厉的眼光令玉锵闭嘴，只能瞪大眼睛，像被人用毛巾塞了嘴。

「玉锵，我说了，你和宝璐不再是珵派门人，莫要再提有关珵派的事，更别提掌门千金半个字，你若执意再说，我今日便废了你的武功，断了所有你对珵派的念想！」

只见郑镶脸冒青筋，手指截咯咯作响，待要发力的态势，玉锵满脸狰狞，y生生把所有不服气吞回肚腹里。他转过身，低头不语。

此时整个弄云楼鸦雀无声，姑娘们早就躲得躲、藏得藏，寻欢的酒客们也早已四散奔逃，只徒流满地的杯盘狼藉。郑镶踢开地上的觥筹盘子，无视躲在柱子後面的姑娘们，拂袖而去。

回到茶馆，郑镶远远的就看见众人团团围住茶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好戏。他走近，才发现是一男一nV正在斗嘴，定睛一看，竟是四师弟子衿和一名来路不明的少nV。少nV看起来年幼稚气，圆滚滚的一张脸，眉目JiNg灵，看起来不过十四十五，奇怪的是她身上手脚竟铐上了锁链。即便如此，她骂起人来不若被囚之人的窝囊，反而句句b人，一副趾高气昂之态。

「念你年幼，你跟所有人说清楚，谁调戏你了？」子衿正sE说。这是郑镶第一次看到子衿发怒，子衿为人在门中弟子中虽较为轻狂放纵，但近几年已经收敛不少，遇到不顺心的事调侃几句便过去，已经很久不像此刻轻易显露怒sE。

「我倒要问你，你也知我年幼，光天化日之下竟还对我起sE心！大家都看到了，方才你拉拉扯扯的，不就是看我弱小无助好欺负！什麽名门正派，呸！还不是见到nV的就想0上一手！」

「好好人话你不说，你当我真拿你没办法？」子衿隐隐的怒气待要发作，明亮的双眼爆发火光。少nV见状却也不害怕，反倒挤眉弄眼的笑起来。

「人神鬼妖之中，我最不想当的就是人啦！人话我没有，谁让你好sE，对sE鬼我只有鬼话连篇——」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阵绿影移动，转眼子衿已经欺身到少nV面前，手在少nV脸上抚一把，又瞬间回到原本的位置。少nV惊魂未定，根本Ga0不清楚刚刚发生什麽事，只觉得若刚刚子衿动了杀意，她早已成为他掌下的亡魂。

「大爷你不叫，叫sE鬼，」子衿收起方才的怒气腾腾，脸上又恢复往日的顽皮笑容，乐呵呵地看着少nV，只见少nV脸上黑黑的一个掌印，围观的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我就成全你，这颜料用水洗不掉，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你……」少nV气急败坏地瞪着子衿，脸上又不知道被抹了什麽，又羞又急，一时竟也说不出话。

「四师兄……」从刚刚就在旁试着阻止子衿的子佩，再度拉了拉子衿，无奈子衿面对少nV像变了个人，像变回从前那个好斗不轻易饶人的子衿，看着这样的子衿，子佩心中蓦地起了一GU说不清的感受。

「怎麽？你方才不是还挺威风？欺你年幼我算是坐实了，这一掌便是教你怎麽作人，管好你的舌头别乱说话，管好你的耳朵别乱窃听！」

「四师兄，我们此次出行不宜惹事。」子佩贴近子衿，在子衿耳边低声劝道。子衿这时才留意到身旁的子佩，他看了子佩一眼，只见子佩满脸又是忧容又是诧异，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未免太过。

趁着子衿分神，少nV一溜烟逃之夭夭。人群散去，郑镶才向他们走近。子衿、子佩一见是大师兄来了，面面相觑。

郑镶刚刚才逐弟子出师门，心中又因为弄云楼的YAn情之景而纷乱不已，根本无心责备子衿，只是淡淡地问：「方才发生什麽事了？」

子衿也不闪躲，大方回：「没事，就遇到一个无赖，说我……」

子佩泰然自若地打断子衿，即刻回：「一个小误会，别担心。」

郑镶心里很清楚，子佩这是护着子衿。不只郑镶，珵派五子都看得出来，子佩虽然为人谦和，跟谁都好，但就是特别亲近子衿，只要子衿出事，往往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就是子佩。郑镶从小跟着子衿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反而没有後来才入派的子佩深，他不明白之间缘由，只当他们X情相似，特别投缘。

只是平常心细如发的子佩，为了护着子衿，连明显的谎言也说得轻易。子佩大概也意识到这话说得急躁，难得显露局促之貌。

郑镶在心里叹，这个乖巧柔顺的五师弟，未来会不会在子衿犯下大错时，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他？

子衿心里也清楚，他突然不是那麽想跟大师兄解释前因後果，他有私心。他在进茶馆後，早就留意到少nV不断在他们身边徘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全部被子衿看在眼里。子衿更留意到，少nV和小厮打听黑风谷的事，更让子衿密切观察少nV的动态。

黑风谷……自从听到掌门人温清和夫妇的私下谈话，他总想起自己的身世和翼派的关联，心里蓦地有了深入了解黑风谷的念头，而这个看起来半点心机都没有的h毛丫头，可能是他的机会。怎麽知道，他才上前逮住又想窃听的少nV，少nV的反应会如此泼辣，极尽所能地喊着自己被非礼了，说话咄咄b人，伶牙俐齿，子衿在温和的珵派待久了，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说话横冲直撞、耍赖撒泼的人，反倒激起他内心深处的好斗心X，和她拌嘴了起来。

放少nV走，也是他的私心，一来不引起大师兄的疑心，二来他不觉得这个可能跟黑风谷有关的人会做什麽伤害他们的事，和少nV酣畅淋漓吵了一架，盛怒过後，子衿只觉得这个人直率得可以，是个毫无城府的笨蛋，凭她的本事掀不起什麽风浪。

既然无法打听黑风谷的事，他也不想少nV因他惹祸上身，也就顺着子佩的话，不多做解释。

郑镶抬头，看着二楼的武长昭和秦有麟，他们俩也是一脸铁青地凭栏观战，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拉不住暴跳如雷的子衿，只能暂时观望，不让事情闹得更严重。

回到茶馆二楼，郑镶也没有多询问刚才发生的事，也不打算和师弟们说玉锵和宝璐逐出师门的事。想起还有寻访灵药之事，他嘱咐了师弟们赈灾义行要兵分两路，武长昭和秦有麟往西，而他和子衿、子佩往东。

师弟们不疑有他，一行人便就此分别。直到武长昭和秦有麟走远，郑镶才和子衿、子佩吐露实情，原来他们不是要去赈灾，而是要去寻访灵药。

「为何只带我和五师弟，这件事不能让二师兄、三师兄知道吗？」子衿问道。

郑镶心里暗道，那是因为师娘要他带着子衿。师娘还道出了子衿的生世，这一番告白令郑镶震惊不已，他才终於明白为何师父对子衿特别严厉，又为何师娘会处处维护着子衿，小时候他以为子衿也是某个朱门显贵的遗孤，寄於珵派门下，就像自己一般，没想到他的出身如此令人意想不到。

从此郑镶看子衿，已无法像看待其他师弟那样，他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解，有一起长大的手足之情，有同门的兄弟之义，但此刻多了师父对他那层防卫之心。

为何心里自然而然地开始划分彼此呢？为什麽一得知他的身世，所有子衿过往的行为和X格通通突然有依据了呢？

郑镶深夜细思，难道同门一起长大的情谊b不过一个出身吗？他怎麽就把子衿丢进对立的位置呢？

郑家灭门血案，此等深仇大恨他烙印在心里深处，他无法放过任何一个出自翼派的人。倾覆他们的巢x，灭绝他们的根基，抹去他们在江湖上的足迹，年年的辛苦和舍弃少年澎发的热情慾望，目空一切朝着这个目标前行，是他的信念和使命，以至於他几乎看不见的情感牵绊，仍真实却微弱地在他的心脉里活着。

现在看着子衿澄澈的双眼，是不疑有他的信任，郑镶心里忽然没了底气，外表仍是稳重清明的大师兄，心里却退了一步，垂首低眉。

他还记得那晚师娘的嘱托，「带着子衿，找到灵药，他若立功，你师父或许会一改对他的想法，能像对你这般，也对他信任放心。」

但这些话，这些真相，又怎能对子衿说呢？

郑镶顿了顿，才回答子衿，「师娘说你机警，说五师弟伶俐，多带个人彼此互相照应。但若五个人全去，也未免太引人注目，这才兵分两路。」

郑镶没说的是，原本只要带子衿去，但又挂虑到子衿有时会突然不受控，五子之中唯有子佩可以牵制住他，这才也带着子佩一起。

「那我们要上哪找灵药，可有指示？」子衿低声问。

郑镶不说话，而是手沾了水，在桌上写字。

古郎中。

子衿、子佩不解地看着桌面上的字，又见郑镶大手一拂，把桌面上的字擦掉，起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