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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镶一行往南而行,渐渐离开闹市,往人烟罕至的山林里走。半途中,子衿禁不住心中疑窦,趁着这里荒凉无人,忍不住追问。

「大师兄,你说的古郎中是何人?为什麽我们要来这里?」

见四下无人,郑镶也才卸除警戒,回道:「古郎中是师父旧识,当年他在京城是闻名天下的郎中,传闻连g0ng中也有娘娘私下找他医治不育之症。後来他的妻子Si於难产,古郎中便离开了京城,销声匿迹。」

「既然销声匿迹,我们要到哪去找古郎中?他跟灵药又有什麽关系?」

「灵药传闻过於奇幻,但既有传闻,便有轨迹。古郎中曾和师父谈及他有一友,行事作风古怪,行踪神鬼莫测,喜Ai研发各样怪异毒物,後来两人理念不合便分道扬镳,而他很有可能知道灵药下落。古郎中离京前,曾给师父留下一言,他日若有急难,便到寂山寻他,他定当倾力相助。」

「这里……就是寂山?」子佩问道。

郑镶点点头。

「可这山那麽大,我们要如何寻得古郎中?难道要踏遍整个山头?」子衿接着询问。

「当然不是。」郑镶伸手一指,指向几步之遥的一棵树,「看到那棵树了吗?」

此时已入秋,只见郑镶遥指的方向,尽是一片枫红。

「枫树?」

「古郎中喜枫树之蜜,所以他住的地方定有枫树。我们只要循着这片枫树区域找,就能找到古郎中了。」

子衿、子佩闻言点了点头,三人便继续前行。果不其然,接近傍晚之时,三人便发现在这深山之中第一间小茅屋。茅屋旁还搭着简陋的棚子,棚子内是炉灶和简易的桌椅,此时正是用饭时间,却没人炊煮,四周一片安静。

郑镶正要发声说明来意,房内却传来一阵斥喝,三人一惊。

「你Si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救你妻子!」

随即一阵男人的哭喊,声声悲怆。

「我何曾得罪过你?就算你不顾手足之情,也不该辜负你医者之心!」

「我从未有过医者仁心,我便是麻木不仁,也不当圣人。她左右活不过今晚,你准备为她立坟吧!」

突然一声「匡啷」杯子碎裂之声,大门随即一开,一位长着走了出来,他面颊凹陷,满目沧桑,身子却挺得笔直,有凛凛令人生畏之态。

男子一见到郑镶三人,眼眸一凛。

「何人来此?」男子负手,说得云淡风轻,但只站在门口,刻意和郑镶三人保持一定距离,显有防备。

郑镶随即拱手,朗声道:「在下郑镶,乃珵派掌门人温清和之大弟子。」

「在下子衿,乃珵派掌门人四弟子。」

「在下子佩,乃掌门人五弟子。」

男子一听,神情微妙,审慎评估似的瞅着郑镶。

「敢问先生可是古郎中?」郑镶问道。

「你们找他做什麽?」男子也不直接回答郑镶,沉着嗓音问。

郑镶见男子一脸不信,便从衣襟里掏出掌门令牌,面前高举,「这是珵派掌门令牌,掌门令我三人前来,有要事相求。」

见到掌门令牌,又见郑镶三人目光炯炯、一身正气,男子紧绷的神情才松缓下来,随後又面露和煦之sE,温声道:「温掌门近来可好?」

「师尊一切都好。」听到男子这麽说,郑镶便可确定眼前的人正是他们要寻的古郎中。

然而他还没继续说下去,门後又冲出一个人,他几乎在抓住古郎中衣袖同时跪了下来,涕泪满腮,苦苦哀求。

「大哥!你不能见Si不救,她是弟媳啊!」

古郎中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道:「莫说弟媳,就算是你,我也不救!」

跪在地上的男子听了几乎发狂,口水眼泪齐飞,喊道:「她虽然是翼派出身,但她何曾为难过你!她没害人,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她和你一样,只想好好活下去!」

「你又怎知……活着就是好……」古郎中眼神闪过一丝情绪,瞬即又恢复冷漠神sE,「今日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救。」

男子听闻,眉头一拧,哽咽了一声,眼睛瞬间爆发怒火,抡起拳头正要从後方袭击古郎中,郑镶见状立即捡起地上碎石,催动丹田之力,弹出碎石,不偏不倚地弹S到男子手腕上。

男子「啊」的一声松开手,扑倒在地上,握着手腕嘤咛。

古郎中目睹一切,既不惊讶也不恼怒,只是神sE更是冰冷,他不理会倒在地上痛苦的男子,面向郑镶说:「我有家事,若温掌门无碍,其他事容後再议。」

郑镶三人好不容易到达此处,古郎中也没有留人之意,他的「容後再议」并不是真的有议论的空间,而是明明白白的赶人。

郑镶当然不会同意,他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道:「师尊有一言,那日先生离京之时,告诉师尊,他日若有急难,先生必定倾囊相助。如今师尊有一烦忧,需要先生解惑。」

「我离京多年,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更不再行医,当日诺言,是温掌门有X命之忧为前提,他若无事,其他的事都跟我没关系。」古郎中的声音平板不带一丝情绪,又冷哼一声,「我连我弟弟的生Si都不管,又怎麽会理你们的事。」

眼下古郎中是铁了心不理会郑镶三人,郑镶正思索着要如何回应古郎中,子衿突然开口:「若我们能一解先生的烦忧,不知道先生是否能破例听我们一言?」

古郎中闻言,斜目瞟了子衿一眼,只见他眉目JiNg明,说话气定神闲,彷佛是真的有办法为他解决眼下难题,倒g起了古郎中的兴趣。

「年纪轻轻,话说得倒大胆!」古郎中挥袖一指,指着仍跪地不起的男子,微微抬首说:「你若能让他Si了这条心,别再烦我,便是解了我的烦忧。」

从刚刚听古郎中和男子的对话,郑镶三人已能得知男子是古郎中的弟弟,他此番前来相求,是为了他病危的妻子,而古郎中似乎是为了翼派的缘由,不肯医治。

思及翼派,子衿沉Y半晌,才开口:「先生,这人你该救,救了便解你的烦忧。」

「你说什麽?」古郎中眉头一皱,微愠道。

「先生无非挂怀此人是翼派中人,因而不肯相救,先生的烦忧不过是在意正邪两派之别,水火那般誓不两立,不是你Si便是我亡。先生浩然正气,不肯与翼派沾染,晚辈实能理解!」

子衿作揖礼敬,随後又抬x正视古郎中,声声恳切:「但先生可曾想过,正邪本不在人的身分,而在於人心,虽生於虎豹之窝,若一心从善,锋锐之齿也可不再噬血,而生於羊圈,若一心向恶,软绵之力也可害人於无形……晚辈斗胆,想着先生从前救人无数,心肠必然慈善,又怎麽会对手足无动於衷?若无正邪两派之挂虑,手足之妻便宛如自己的妹妹,先生不救她,手足痛心,仇恨深根,便是长久之忧烦,一生之憾!」

古郎中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转眼又怒气冲冲,他冷哼一声道:「你是凭什麽说我慈善心肠?你倒是自视甚高,指点我该善待谁、该医谁、该把谁当家人,我若说,我偏偏木石之心,偏恨那翼派一党,他们Si一个我就欢喜,Si一双我便痛快,你道如何?」

子衿嘴角微微一抿,待要反驳,郑镶举手阻挡。

「先生说的在理,四师弟莫要失礼。」

「大师兄,人命关天,这时还在乎什麽礼?」子衿直接回道。

郑镶当然明白人命关天,但他能完全明白古郎中心中之恨,虽然他不知道古郎中和翼派是怎麽结仇,但他和古郎中有志一同,恨翼派入骨。二十二年前之夜,一个晚上他痛失双亲,师父痛失挚友,全因翼派起了贪念,残忍杀害无辜,莫名其妙地毁了他原本可能平凡幸福的家庭,他如何能不恨?

二十二年来也在江湖上看了不少翼派行的恶事,他们g结官公公,利用朝廷之力不断扩张领域,为了得到权利不惜挖空道德良心,烧杀掳掠、强抢民脂民膏之事层出不穷,用暴力取得威权,多少家庭不断重复上演当年郑家灭门悲剧,此恨如何不能深深刻在心版上,年复一年,厌恶和恨意让柔软的稚子之心变得刚y冷漠。

郑镶心一冷,面向子衿,薄面无情地道:「四师弟把人X看得过於短浅,生於虎豹之窝,那便是虎豹,自古本X最是难移,若是环境相b,人X丑恶尽现。先生阅人无数,自是懂其中道理。我派宗旨是铲恶扶善,而翼派嚣张放肆行之有年,本就是我派之大敌,不杀已是恩慈,又怎麽能勉强先生救了翼派那帮匪类?」

子衿平日说话虽直率不羁,但对郑镶从来毕恭毕敬,从未拂逆他的意思,这次却脑一热,直接回话:「她虽是翼派中人,先生可有和她相处过,了解她吗?她既能委身於先生手足,难道不是真心相许,离了翼派,归向正派吗?」

子衿表面上和古郎中说话,却是看着郑镶,语气急冲,没了往日和师兄弟们那样嘻笑怒骂,神情肃穆。

「因为生於虎豹之类,她的命……就不值得活下来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子衿语气陡然虚弱,近似喃喃自问。而瘫倒在古郎中旁边的男子,听着子衿的话,原本怒气汹汹的眼神一转柔软,眼泪扑簌簌地掉。

正当众人一阵安静,房里传来微弱的SHeNY1N声,才一下,SHeNY1N身转为近不可闻的叹息。

男子听了又着急起来,拉紧古郎中的衣摆。

「大哥!晓晓快不行了,我求你……往後要我为你做牛做马,我在所不辞!」

古郎中紧闭双眼,愤而一甩衣袖,大喊:「我心意已决!」

男子一脸惶然痛苦,泣不成声,一个大男人却哭得身T连连颤抖,像是快失了力气那般cH0U噎。

子衿见状,看了郑镶一脸漠然,急道:「大师兄!难道你见Si不救吗?」

郑镶眼眸微微一动,却仍是歛眉收起那仅有一丝丝的情绪,淡然道:「翼派门中人的生Si与我派何g?我们今日来,是为了灵药,那人Si了心,古郎中忧愁便解,他心情转好,灵药之事就有下落。」

子衿不敢置信地看着郑镶,虽然他早已习惯这个大师兄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这样淡漠,他也深知珵派和翼派本来就水火不容,但亲眼面对一对平凡夫妻的生离Si别,郑镶却仍无动於衷,一心只记挂着身负的任务,子衿只觉得心里微有凉意,同样信奉同样的门派宗旨,他突然有些恍然,不明白为什麽两人的理解和价值观完全不一样。

古郎中哼了一声,耳边是亲生弟弟的哭声,眼前又是珵派弟子相争,他心一烦,甩袖下台阶正要离去,子衿向前一挡,正要发话,原本一直保持安静的子佩突然拉住子衿,站在他前面,恭敬地对古郎中作揖。

「先生暂且留步。」

「又想说什麽?」古郎中挑眉,不耐烦地道:「我不想听你们吵闹,若你们执意在此逗留,我便离开!」

「先生,你刚说,若我们能让那人Si心,便是解了你的烦忧,可是真?」

「自然是真。」古郎中看子佩一脸温煦谦和,眉目明媚温婉,声音柔和,听得心里松缓,他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下来,「但你们说来说去,他只是越发纠缠,现在还想说什麽?」

子衿不解地看着子佩,一脸「怎麽连你也这样」,子佩只是转头向子衿轻轻摇头示意。两人长年的情谊,早已累积多年的信任和默契,子衿便不再说话。

郑镶本就知道子佩心思细腻,说话向来得T圆融,他也安静下来,很好奇这个五师弟又会怎麽挽回古郎中的心意。

此时所有眼睛都盯着子佩,空气一阵安静,等着子佩说话。

子佩缓了缓,问道:「先生自打离京後,是否就没有再行医?」

古郎中听闻眉头一皱,彷佛不解子佩为什麽突然这麽问,他简短应了一声:「是。」

子佩微微一笑,随即又收起微笑,缓道:「何事不能释怀?」

被子佩这麽一问,古郎中一愣,从刚刚所有人都围绕着他的弟弟和他弟媳,关心他们的生Si,关心正邪两派之仇,却没人问过他的心结。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过问他心底深处的结是什麽。

表面是与翼派的不共戴天之仇,但行不行医,本就和翼派无关,不救翼派门人,但仍可以救天下人。从来没有人过问,他为什麽离京,为什麽不再行医。

古郎中眉间一凝,语气仍固执,说:「天下医者这麽多,我行不行医,有这麽重要吗?」

见古郎中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子佩也不急,继续慢慢说:「对旁人是不重要,对先生未可知。我方才听先生说,活着,难道就是好?晚辈心想,先生不是不仁,反而正是仁慈,点破了人生在世之理,先生看破生Si,自是不着急於垂Si之人。」

「你小小年纪,又如何知道人生在世之理?」

子佩微微俯首,「自是没先生懂得多,晚辈斗胆,只想跟先生说个故事。」他又抬起头,缓道:「晚辈儿时家中有难,幸而得师尊垂青,投入珵派门下,初入珵派,晚辈却一心执拗,想着过去种种,想着母亲,郁郁寡欢,只觉得天地间再无我容身之处。这时有一人,在晚辈生病垂Si之时,日夜照顾,和我说话……」说及此处,子佩神情陷入沉思,子衿眼眸一动。

「那人说,天地之间若少了你,山不动,海不变,但无论天上人间,但凡有Ai你之人,心会碎,神会灭……我母亲不在了,可她活在我心中,我不想她因为我,形神俱碎……」

子佩声音如风徐徐吹过,轻巧地落在心尖上,没人注意到,子衿正愣愣地凝视子佩,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多意。

郑镶倒是注意到古郎中神情的变化,他从固执生气,慢慢柔软下来,陷入恍惚,喃喃道:「形神俱碎……」

子佩也见到古郎中的转变,继续说:「晚辈不知先生心中郁结,可晚辈大胆猜测,先生不再行医,或许跟心Ai之人有关。人生在世之理,晚辈仍无法得窥全貌,但人一生要经历的心中之痛,晚辈在儿时已尝过一回。晚辈无知僭越,但同情共感,想解先生长年之痛,还先生真正的自由。」

古郎中冷笑道,低语:「真正的自由……」

「离京,不代表真的逃离痛苦,心中有苦,离群索居是牢笼,逃到天上亦是囹圄。」子佩慎而重地说。

古郎中听完,低头不语,子佩也不再说话。一席话,听得众人恍然大悟,明白这其中滋味後,又有些沉重地难以说话。

周遭气息凝滞,连坐在地上的男子也不再哭泣,凄楚神sE不再,有些紧张、有些殷切地等着古郎中的反应。

古郎中肩膀微抖,遂而仰头大笑,笑声却有一丝哽咽。他转头看了子佩一眼,又环视身旁的人一圈,最後看向自己的弟弟,慢慢往回走。

「你……你肯救晓晓了?」男子缓缓起身,惊讶地道。

古郎中停步,回头看了一眼子佩,略带赞许之意地道:「温掌门有你这弟子,是珵派大幸。」

他又回头,也不看男子,缓而重地道:「今日救你妻子,不为她,不为你,不为我,而是为了依兰。」他轻轻叹口气,再说话已有些哽咽:「这几年,倒是辜负她一番情意……我只道心中苦闷,失去了她和孩子,只觉得被全天下辜负了,救了那麽多人,却救不了她,从此浑噩度日,早已忘却行医之乐,忘却……」古郎中声音微微颤抖,双眼红了一圈,「忘却她心中善良,见不得百姓苦痛,忘却她深情款款,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古郎中声音沙哑,原本沧桑的面容彷佛又更加衰老,原本笔T的身姿此刻颓败软弱,说出的话却真心实意,连原本心智坚定、对任何事都淡漠看待的郑镶,听了子佩方才的一段话,又听了古郎中略带悔意的伤感之词,此刻竟感到心中一酸,眼微微发烫。

被Ai是什麽感觉呢?他活至今日,只知尊师重道,只知善恶之分,也知道师父和师娘的恩情,还有小师妹的委身相许,但对於这些善意,他只知涌泉相报,可是……Ai一个人Ai到想放弃生命,又因为Ai一个人Ai到Si而复苏,这样撼动一个人的力量,他郑镶,完全不能理解。

古郎中哽咽了一会儿,又抬头,大步往房中走去,男子紧绷的脸终於如释重负,也随後跟上进门。大门一关,郑镶三人知道这nV子是有救了,而灵药之事也有好的开始。

三人走到茅屋旁的棚子下等待,这一等,就等到隔天。

翌日,古郎中和男子推门而出,此时男子已不复昨日的痛苦哀戚,满脸笑意。

「这些事包在我身上,我去去就回。」男子说罢,如同孩子般步伐轻快地离开。

古郎中见茅棚下郑镶三人还在,便走到他们那里。态度已不如昨日倨傲,神情温和。

「温掌门有何要事相问?若我能答,定知无不言。」

郑镶三人顿时喜笑颜开,马上将灵药之事娓娓道来。

古郎中听了,眉头微微一皱,沉思半晌,道:「我离京已数年,不知这灵药传闻。但我的确有一友,行事作风像是会制出奇药之人。可惜当年我们吵了一架,已久不见面……」

没让郑镶三人失望太久,古郎中话锋一转,「但我知道那老友可能所在之处,如我喜枫糖,会住在枫树群居之地,他喜吃鱼又喜离群索居,我料想他可能住在谷中深潭附近。」

可天下之大,谷中深潭何其多?古郎中很快理解郑镶三人的疑窦,很快接下去说。

「他不常出谷,但凡出谷,不是为了采药、买药,便是为了他养的猴子。」

猴子?郑镶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人果真如传闻说的那样古怪。

「只要他出来,定会带着他的宠物猴子。我那老友身材矮小且驼背,背着一只猴子很是引人注目,见过一个老者带着宠物猴的人也不多,你们大可锁定各药铺,以及山中樵夫农民,是否见过这样的人。」

郑镶点点头,虽然听起来搜索范围还是很广大,但至少对於这个人已经有了雏型。

「可否得知先生老友姓什麽、名什麽?」郑镶问。

「他没姓,自称尹,他的妻子叫做洵,年纪b我再大一些。」

古郎中眼神一凝,嘱咐道:「若遇到他们,你们需万事小心,他们夫妻俩,个X喜怒无常,不好捉0。」

尹、洵,郑镶记下了这名字。三人得知了重要讯息,便不再打扰古郎中医治病人,打算就此离开。没想到,才刚站起来,就听到不远处一声男子的斥喝。

「哪来的丫头,躲在这里做什麽!」

郑镶三人面面相忘,很快地跟着往前挪动,走到声源处。只见古郎中的弟弟抓着一个年幼的少nV,子衿脸sE骤然一惊,那不就是前几天和他在茶馆前吵架的少nV吗?她怎麽会到这里来?

少nV满脸惊惧,但缓一缓气後,又摆起当日在市集里那张倔强狂妄的脸sE,只是开口时仍藏不住心虚,内容更是明目张胆的谎话。

「我……我……我只是路过……我在山里迷路了!」

「迷路?我大哥刻意远离人群,若不知我大哥喜Ai枫树,根本不会找到这里来,这里地势复杂陡峻,要迷路早在山腰就迷路了,哪能活着走到这里?」

「我就天生神力不行嘛!」少nV大喊,这一说让子衿不禁哑然失笑,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敲锣打鼓地说谎。

「我怎麽知道会走到这里!路就在那里,我就随意走呗!」她佯装娇气,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道:「迷路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人,却怀疑我……你们一个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小nV子,羞不羞!」

「你是谁?跟着我们做什麽?」不理会少nV的辩驳,郑镶冷冷地道。

感到郑镶语气不对,子衿转而盯着郑镶。

「谁跟着你们!我……我就说我迷路了……」看着面目如霜的郑镶,少nV气势陡然减弱,没了市集时的放纵,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情。

「既然你们怀……怀疑我,那……那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了……我自己走……」少nV边说边缓缓站起,才踏出第一步,郑镶cH0U剑一指,剑锋抵在少nV喉间。

「大师兄!」子衿忍不住唤道。

「你从哪里逃出来的?身上为什麽有铁链锁着?」郑镶不理会子衿,盯着少nV双手双脚上的铁链,「说,你到底是谁,跟着我们做什麽?」

少nV肩膀颤抖,眼睛红了一圈,剑锋抵在喉间,又见郑镶声sE俱厉,不像在开玩笑,她到底年幼,此刻再也无法掩藏心里的害怕,再说话时声音颤抖连连。

「我……我叫零露……锁链是……是小姐锁的……我跟师父出来采药,我真的是迷路了……大侠、大侠,你别跟我过不去,我的命不值钱,但到底是师父捡回来的一条命,小野草有了主人,还是想活下去的……」

说罢,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斗大的泪珠从少nV眼角滑落,她cH0UcH0U噎噎地哭了起来,完全不似市集时那样飞扬跋扈的样子。

子衿早就不气少nV当日市集的冒犯,本就觉得少nV单纯直率,现在看她哭,内心突然起了怜悯。

但郑镶完全不买单,他仍笔挺地执剑,神sE更是严厉。

「你师父是谁?」郑镶问。

「呃……师父……师父为人低调……不yu人知……」

「不说是吗?」郑镶剑锋一抖,眼看就要在少nV喉间划出一道痕迹,少nV大惊,往後跌坐在地上。

「大师兄,不可伤她!」子衿忍无可忍,手直接按在郑镶执剑的手,「她还只是孩子,能有多少害人心思?」

郑镶仍不让步,瞪了一眼子衿,道:「她在茶馆时与你争吵,现在又恰巧出现在这里,此人必有怪异,不得不慎。」

子衿见郑镶仍不收剑,知道这个大师兄若固执起来,那是b古郎中还要难缠十倍,他不和郑镶y碰y,转而走向少nV,蹲下去和她问话。

「你老实交代,我们必不伤你。零露是吗?」

少nV点点头,她满脸好奇讶异,这个人她前几天在市集没给他好脸sE过,没想到再相见,他却能不计前嫌,温和待她。

「你那日跟我说,你师父是城中卖药的郎中,你是他的学徒,是吗?」

零露眼神一抖,狐疑地挑起眉来,眼睛仍水汪汪的,却浑然忘记哭泣,只是完全不明白子衿在说什麽。子衿掩着她,眼睛暗示X地眨了眨。

零露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你当日偷听我们师兄弟讲话,不就是好奇我们是谁,想看看我们身上的剑,h毛丫头,见识真是短浅!现在惹得我们大师兄不高兴了,拿剑指着你,你可见识到了?」

「见识到了……」零露模模糊糊地说。

子衿随即站起身,爽朗地道:「没事,就只是看我们威风神气,想知道我们是谁的小丫头。」见郑镶微微眉眼微微垂下,他接着按下剑身,让零露脱离剑锋范围,「唉呀!大师兄,你这麽凶,人家小妹妹吓坏了,说话也胡言乱语的。」

郑镶想了想,见子衿信誓旦旦地为零露担保,又见零露的确年幼弱小,想着是否自己疑心太过,便缓缓收回剑。

子衿当然知道零露身分不单纯。早在茶馆时,他刻意接近零露,就是因为知道零露有可能是翼派中人,原想从她身上知道一些翼派的消息,没想到郑镶打断了他的计画,零露趁乱逃跑,他也就顺势打消念头。没想到,零露竟然跟着他们走到这里。

此刻他也疑心零露心思不纯,怕是有人指使,但不知怎麽的,一见到零露弱小无助、说谎话不打草稿、行事莽撞的样子,总觉得她心X单纯,令他备感亲切。子衿心想,就算零露跟着他们在这里一天一夜,就算她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以她行事糊涂的作风来看,大概也听不周全,此番受到惊吓,回去大概话也说不完整。

说到底,子衿就是想救她,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理由,非得救她不可。

怎麽知道,状况好不容易渐缓,零露似乎得意忘形起来,笑着起身,边往後退边说:「对嘛!对嘛!我就是见你们威风好看才接近你们的,你们……你们都是菩萨心肠,真真的神仙态度,哪像黑风谷那群人都是莽汉……」

零露话没说完,郑镶眼睛一眯,杀意一起,几乎和子衿是同时冲到零露面前,双剑一撞,发出刺目的白光和当的一声,零露双手挡住头部,吓得又跌落地面。

「你让开!」郑镶怒道,瞪着挡在零露面前的子衿,子衿收起玩笑颜sE,手执剑,正对着郑镶。

「四师弟,你这是什麽意思?」郑镶压着嗓音问道。

「大师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她虽然是翼派中人,但罪不致Si啊!」

「你说什麽!」郑镶不敢置信地看着子衿,重重地说:「放她回翼派吗?你何时行事这麽糊涂?我不管她什麽理由,翼派中人行事便是错,她偷偷跟着我们,意图不轨,更是大错!不杀她,留她回去通风报信吗!」

郑镶语音未落,身形一闪,剑锋直直掠过子衿,就要刺向零露,千钧一发之间,子衿拉着零露往後一仰,他迅速回过身,全力执剑一挥,致使郑镶的剑一偏,没伤到零露丝毫。

子衿完全挡在零露面前,脸上浮现争斗之气,气势汹汹地举剑。

「四师弟……」郑镶突然想起那晚师娘王德音跟他说的话,想起子衿神秘的身世,现在看子衿神情,儿时那GU倨傲狂放此刻再现。为了一个翼派nV子,子衿显露他的真X情……

「你可知你护着她,便是叛变?」郑镶沉眉怒目,满是不解和责问的语气。

「我没有。」子衿语气坚定,逐字缓道:「我没有叛变,永远也不会。」

子衿放下剑,从腰带里掏出一支笔,面sE凝重地道:「我护着她,只是护着我的一颗心,我不能见无辜弱小被杀,哪怕她是翼派……大师兄,你出招吧,我不用璧日剑法,就用我创的功夫来和你切磋。」

论璧日剑法,没人可以胜过郑镶,郑镶是温清和义子,温清和当然倾尽所学,教与郑镶,便是那璧日剑法其中一式,琅玕式,全派只授予郑镶。温清和的举止,摆明就是诏告天下,郑镶就是未来的掌门,只要温清和有的,都全部交托给郑镶,连独生nV温琼华也许给郑镶。

从刚刚两人冲突,子佩就在一旁静静看着,表面冷静,心中却焦急不已。平日子衿说错话,行为脱序,他都能轻易化解,那是因为他深深了解子衿。也正是这份了解,子佩明白若子衿真的生气了,拿着刀抵着他的头,他也不会让步,否则当年,就不会狠狠得罪掌门人,被打成瘸腿。

现在又见他任X妄为,知道自己论璧日剑法b不过郑镶,就想以自创功夫与盛怒的大师兄对招,但他那自创的功夫还不纯全,又怎麽b得过郑镶呢?

正思虑着,那边郑镶和子衿就打了起来。子佩「啊」的一声,试图阻止,却被两人对招的气势所阻挡,根本无从切入。

郑镶招招b人,却不狠戾,他无心伤害子衿,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怎麽知道这回子衿Si不退让,即便腿有旧疾,只能以守为攻,他还是不肯放弃,Si命护着零露。

郑镶不是没有和子衿对练过,他知道子衿的弱点,若真心要伤害子衿,只怕子衿早已成为他剑下亡魂。可是几招过後,见他任X顽固,郑镶心底一GU气,身姿一晃,JiNg巧地骗过子衿,使他稍稍离开零露,郑镶见隙,凶猛地朝零露刺去,子衿大惊,弹指之间,忽然一道灰sE身影旋风而置,拦腰将零露抱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灰袍,灰发胡须飘扬,不怒而自威。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子衿,随即以轻功,迅速地带走零露。

众人面面相觑,不用言明那个人是谁,只见他身影飘动诡异,武功尤其深厚,三两下就打断郑镶和子衿的对打,气势非凡,想着那人大概就是零露的师父,在翼派中也不会是寻常人物。

短暂的沉默过後,郑镶缓了缓心绪,见子衿也不说话,歛眉低首神sE复杂,他知道究责无用,却又隐隐觉得这样放任子衿,未来难保他不会放下大错。但平静过後,想着从小长大,他又何曾犯过什麽大错?子衿X情洒脱任X,对门派倒真如他所说,一片丹心,交办的事项总是稳妥处理,从未出错,从无二心。

郑镶思及此处,便不看子衿,那些想说的义正严词,通通收了回去。

子佩察觉两人紧绷的气氛,站在他们中间,不多言,只道:「四师兄莽撞,大师兄切莫跟着生气。我们回派要紧。」

郑镶听了点点头,三人便向古郎中道别,离开寂山。

回珵派後,郑镶向温清和禀报所知消息,和一路所见所闻,却略过零露之事。

他向来秉公处理,处事公正诚实,从不徇私。但不知道为什麽,那次造访古郎中,他听了子衿、子佩和古郎中的对谈,内心有部分悄悄融动,他是极为厌恶翼派,也对自己信守的圭臬从不质疑,但那天子衿护着零露的神情话语,却反覆浮现在他脑海中。

我护着她,只是护着我的一颗心……

那是什麽样的心志?郑镶只知忠心,只知复仇之心,多年来,他也守着他这一颗心,可是为何在子衿眼里,好像他这颗心,他的信念,是错的?

他知道正邪之分,但孰对孰错,善心恶心,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见惯了翼派的残酷狠戾,内心是非对错的天秤,早已严重失衡,所以见到子衿护着零露,他就不由自主的生气。

在师父面前,这样护着子衿,是否就像子衿护着零露?他怎能和子衿一样糊涂!

可是如今面对温清和,他却自然而然地,果断地,隐瞒了这件他认为子衿「做错的事」。

是因为同门之义吗?是因为从小长大的兄弟之情吗?

还是好奇那份他从未理解的感情?子衿怀抱的怜悯之情,子佩为了逝去之人活下来的深情,还有古郎中释怀相救的济世之情……

郑镶心里乱哄哄的,他把他所有的刚毅果决全拿来压下心中的质问,终究替子衿瞒下这件事,使子衿避过可能会被逐出师门的罚则。

郑镶心烦不已,携起琴,决定去他平日私下练剑的幽谷,发泄心中的惶惑不安。

巫漫雨已经几天没有睡好。她向来不是容易做梦的人,就算做了,醒来记忆也都不复存在,可是自从那夜私自施法入神梦,心智JiNg神虽不受影响,却常常在午夜梦醒,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意犹未尽吗?

这一天上午,这个位於黑风谷山顶一隅,被竹林围绕的楼阁,只剩巫慢雨一人。巫魂止带着零露采香尚未回来,风凌恒近日也因翼派要事缠身,漫雨没人好找,没人可以说话。

起先漫雨很生气,巫魂止竟真的因为她不给零露解锁,而不带她出谷采香了,从小到大,父亲从未抛下她一人,巫魂止去哪总会带着漫雨一起,现在有了零露,即使零露在她面前卑微不过,她却仍时时感到一种Ai被瓜分的感受。

漫雨不愿分享。凭什麽拥有多的人就要分享?她是巫魂止亲生独nV,享受他独有、全部的Ai,不是理所当然?父亲从未这样冷落过她,在她有记忆以来,她也从未受过半分冷漠,就连翼派当中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少主风凌恒,也从未让她受过丝毫委屈。

神主在翼派的地位虽高,掌管翼派宗教祭祀,重要X仅次於教主,但历代神主唯教主是从,他存在的价值就是服务翼派,纵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一生献身於神灵,为翼派的福祉生,也为翼派的福祉Si。也因此,历代神主纵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力却受制於教主,有响亮的名号,为人处事却需处处低调谨慎。

这也是为什麽,堂堂神主,却是住在离大殿遥远的竹林一隅,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而巫漫雨身为神nV,为人更该谨小慎微。

偏偏风凌恒喜欢她。风凌恒对漫雨宠Ai非常,让漫雨成长的岁月中,接受过於她身分可接受的尊荣待遇。从小到大,漫雨原本应该孤单清冷的岁月中,风凌恒如同张狂的YAnyAn,在她童年中撒下万丈光辉。

从此没人敢忽视漫雨,没人敢怠慢漫雨,就连风凌恒身边的左右护史都不知不觉把她当nV主人,陪伴左右、任她使唤。

漫雨接受的Ai与赠予,永远都是完整而独一的,不需要分享,崭新而珍贵。

现在可好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孤儿零露,轻而易举剥夺巫魂止给她的那份完整的Ai,即使只抢了一分,漫雨也难以忍受。

这个上午,孤零零的漫雨霎时有了错觉,觉得自己回到儿时七岁以前,那段黯淡孤寂的时光。她拿着风凌恒从巧匠那里给她特制的长鞭,耍了一套功夫「骤雨三十六鞭」,这套功夫是由右护史花渥丹传授给她,而风凌恒又再根据漫雨的习惯改良过,最後风凌恒又万分宠溺地依据漫雨的名字,取名为「骤雨三十六鞭」。

漫雨在空无一人的竹林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心里的闷气发泄完了,她才回房小睡。

睡着没多久,她又梦见了那人。在山谷中,他穿着一身淡绿sE的衣袍,执剑舞动翩翩,灵动如轻鸿,飒爽如大雁,剑身反S着白光交织着绿影,宛若云间游龙。

那人气定神闲,眉目清朗,浓黑的长发如瀑在风中飞扬,薄唇看似无情,红润的嘴唇却引人浮想连篇……

当漫雨缓缓醒过来後,甚至可以感受到面部的肌r0U,嘴角正扯出淡淡的微笑。

等她清醒,她才觉得奇怪,怎麽连续几天都做同样的梦,甚至醒过来好久,梦境的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梦中人竟是当日在幽谷所见的练剑少年。甚至b那日的记忆还更清楚,原本应该模糊的梦境,却增添了许多枝微末节,让漫雨每次梦醒,都有种说不出,一种余韵犹存的感受。

不行,实在太久没见凌恒哥哥了,我要去大殿找他。漫雨一有这个念头,马上出发前去大殿。

走到大殿,只见右护史花渥丹刚从大殿出来,漫雨赶紧上前。

「渥丹姐姐!」

「漫雨,你怎麽来了?」

「怎麽?我不能来吗?」

渥丹笑道:「你当然能来,神主出门,我以为你也同他一起。」

「噢,」漫雨一见到情如手足的花渥丹,忍不住抱怨,嘀咕道:「爹爹有新的神nV了,自然采香那些活,都不让我跟了。」

见漫雨娇气,渥丹马上明白过来,漫雨是藉由撒娇表达她的不悦,很快安慰道:「少主近日繁忙,较少去丝竹阁,但他嘱咐我们,无论你想要什麽,务必遂你心愿。」

听渥丹这麽说,漫雨就知道一时半刻也见不到风凌恒,她侧头想着,突然有了主意。

「无论我想做什麽,你都会遂我心愿?」漫雨眼神一亮,殷切地看着渥丹。

「是。」

「那……」漫雨抓着发尾,眼睛骨碌碌地转,「那如果我想出谷,到阙云山呢?」

渥丹脸sE马上沉了下来,眉头微蹙,道:「你到阙云山做什麽?」

看梦中仙人练剑啊。这句话当然不能说,漫雨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遂道:「阙云山有沉香,此香乃百年集结而成,最是珍贵,我想去那里采香。」

「这……」渥丹勉强说:「阙云山离黑风谷有一段距离,且它离珵派位置不远……」

「我知道,爹爹曾带我去过。」

「漫雨,」渥丹很快恢复平静的表情,正sE道:「我不能带你去,我也不能让你去。」

漫雨马上微恼道:「为什麽?你方才才说你会遂我心愿的!」

「若是少主带你去,行,神主带你去,也当然没问题。」渥丹像哄孩子般的口吻,说:「我是听命行事的护史,我没有那个权力和胆子带神主独nV擅自出谷,还跑到敌人的地界。」

「凌恒哥哥让你什麽事都遂我的心愿,这不就是命令吗?」漫雨不Si心继续说。

「少主命令我要让你开心,不是送你去Si。阙云山,实在离珵派太近了!」

「我现在待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开心,非得去阙云山。」讲不过渥丹,漫雨乾脆直接用命令句,复而又娇声道:「若凌恒哥哥怪罪下来,我会说都是我的主意,不让他责怪你的。」

渥丹抿了抿唇,看着漫雨一复天真无畏的样子,不禁叹道:「你若出事,少主不会管任何理由,只怕连翾飞也难逃责罚。」

「不会的,凌恒哥哥也没那麽不讲理……」漫雨低声说,语末却轻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讲的话。

渥丹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一副「跟少主讲理?」的反讽表情。

「渥丹姐姐,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好哇!那就没办法了,我回房就是。」漫雨耸耸肩,凤眼微眯,小跳步地离开。看着原本不依不挠的漫雨就这样果断放弃,渥丹心里觉得事情没那麽单纯……

她赶紧追上前,拉住漫雨。

「漫雨,你是不是打算偷偷自己去阙云山?」渥丹严肃问道。

「我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呀!」漫雨顽皮地g起嘴角。

花渥丹沉静地看了一会儿漫雨,最终还是举旗投降。

「好,我带你去。」

漫雨听闻,像只小狗立即扑向渥丹,开心地上窜下跳。

「我就知道渥丹姐姐疼我!」

渥丹无奈地垂眼,叹了口气,又抬眼认真地看着漫雨,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一百件事我都答应你。」

「待会儿出去了,无论何时,我若说该回去了,就该回程,你得答应我,保证我,你会听话。」

「听。」

见漫雨答应得快,显然是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也没思考就回应,渥丹只觉得她这个右护史难当,莫名其妙就扛起一个事关生Si的重大任务。

「不过我倒好奇,你怎麽不会想找翾飞呢?你明知我不好说话,却找我陪你出谷?」渥丹双手抱x说。

「我也不笨,我当然知道翾飞哥哥较好说话,但他作事直来直往,又没什麽心眼,只怕还没出谷就嚷嚷着让你或凌恒哥哥知道了。那我倒不如一开始就拜托你,你谨慎,若我能说动你,那万事就妥贴了。」

听罢,渥丹忍不住00漫雨的头,无奈笑道:「就你机灵。」

阙云山有一段路程,若要赶在天黑回来,就得立刻出发。渥丹交代完属下琐事,立即备马出发。

策马奔驰,出了黑风谷,经过那片朝yAn轻抚的火红sE花田,漫雨才有自己真的做了什麽大事的感觉。第一次,不是跟着巫魂止出谷,也是第一次,瞒着风凌恒,去做他可能不会喜欢的事。

好像从那晚独自上望月崖、擅自私下施法入神梦开始,漫雨有了「我也可以自己主动做些什麽」的念头,她不想一直待在丝竹阁,当那位与世隔绝的神nV,不想只能等待着巫魂止或是风凌恒陪伴,有些事情她想主动出击,为保和风凌恒的姻缘而冒Si入神梦如此,来阙云山也如此。

她想顺着内心的指引,去见见那位不断在她梦中舞剑的男子。

经过一山又一山,崇山峻岭间尽是达达马蹄声,越靠近阙云山,她的心跳越快。

到底是男子舞剑身姿令她难忘,以至於夜夜梦中相见?还是梦境令她神往沉醉,以至於她想起了练剑男子?

终於,两人到了阙云山。

b起之前烟雾缭绕,此刻万里晴空,视野极为良好,加之漫雨长年跟着巫魂止上山采香,记山路这件事早已驾轻就熟,她毫无困难地带着渥丹往目的地前进。漫雨顺着记忆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走到当日男子练剑不远处。

「渥丹姐姐,沉香树就在下边,那里只许一个人通过。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渥丹皱眉道:「那可不行。私自带你出谷,已是以身犯险,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你,你不能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怕什麽,我可是有功夫在身。你都不知道我把你教与我的功夫,练得可是有几分颜sE。况且,这里能有什麽歹人,爹爹都敢带我来这,许我一个人下去采香,那便是无碍。」

渥丹静静听漫雨说完这一长串,仍无动於衷,道:「不行,我得跟着你。」

漫雨呼了一口气,这个花渥丹果真不好说打发。她眉眼一转,计上心头。

「其实我不让你跟着,是因为这沉香树有特殊灵气。」

「灵气?」

漫雨仗着自己是神nV的身分,竟开始胡诌故事。别人说起神灵之事,渥丹肯定不信。但巫漫雨说起来,却有几分说服力。

翼派以祭祀而立,政权在风氏一族,而能拢聚人心的却是掌管神灵之事的巫氏一族,也因此翼派从小到大,皆敬畏天地间神灵,神鬼之说早已深入人心。

此刻堂堂神nV谈起神鬼论调,渥丹自是听得一愣一愣,特别当真。

「就像黑风谷有山神与风神庇佑,这沉香乃集天地灵气而成,它不是普通的沉香,因此爹爹不是拿来制平日供给人用的薰香,而是通灵时的灵香。」

渥丹宁神听着,半是相信半是疑惑。巫漫雨继续加油添醋。

「所以,这香生长在常人难以g扰的地方,若有人至,灵气便受到g扰,不光采香过程困难重重,采到的沉香不够纯粹,甚至采香之人也会受灵气相冲,有了危险。」

「你的意思是……」渥丹整理一下思绪,道:「一般的人不能去?除非是有特殊灵T资质的神nV才行?」

「你懂了。就像祭天时的祭舞,也只能由神nV跳,是一样的意思。」

漫语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渥丹的反应,只见她低眉不语,漫雨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竹叶制成的哨子。

「若有危险,我会吹此哨。」

渥丹看了看哨子,又见漫雨一脸坚定,思索半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漫雨终於得到渥丹的首肯,这才开心地下坡,穿过一片树丛,便不见踪影。

隔了数十日才又造访这幽谷,漫雨满心忐忑,也不知道男子会不会还在这里练剑,若当日男子只是偶然造访,那漫雨就是痴痴地白来一趟。

可连续的梦境,日复一日,漫雨对梦中人越来越好奇,她越好奇,就越想再次亲眼看看梦中人舞剑的身姿。

往前走没多远,漫雨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琴声,她心一动,那人果真是真实存在的。那日她所见不是幻影,不是神仙,是真真实实的人,在她脑海留下夜夜的梦境。

漫雨靠在一片杂草後面,高度刚刚好遮住她的身T,她探头一望。

那人一身碧绿,态度从容,剑放在身侧,坐在一块大石上,正闭眼悠悠地弹琴。

漫雨有点失望,她是为了想看男子舞剑才来的,来得不巧,男子貌似已经告一段落,正闭目养神当中。没了梦中衣着飘飘舞剑的神采,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神仙道骨顿时全无,就只是一般的小道人自顾弹琴。

漫雨只觉得无趣,索X细细地观看男子的面容。他面容清俊,五官端正,表情如清冷的泉水洗涤般乾净,却不近人情。他沉浸在旋律中,眼睫颤动,突然微微睁眼,幽深的情绪凉凉飘逸而出,男子若有似无地抿起唇。

此时雀鸟啁啾,树叶随风轻轻婆娑,枯叶纷纷落下,少年琴声忽而转低,浅浅流淌,他神情专注,构成一幅明明有琴声、有风声、有虫鸣鸟叫,却极为安静的图像。

视线一落到男子红润的唇瓣,随着旋律时而紧抿时而微启,漫雨忽然有些耳根子热,身T因为曲声而松软,不知不觉手垂放下来,摩擦到枝枒,发出窸窣声响。

这一声响,惹得男子眼睛一张,抚琴的双手一停,眼冒凶光,斥喝道:「谁!」

漫雨大惊,身T才退了一步,男子便抓剑腾飞而起,往漫雨方向刺去。

漫雨被b出树丛,所幸平日受花渥丹和风凌恒的指导,武功底子练得扎实,眨眼间她逃出了男子的攻击范围,身形一闪,退到空地之中,与男子正面对着。

原本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眉目如霜,冷箭似的眼神盯着漫雨,那原本挺拔俊秀的神仙飘渺风采,此刻看来杀气腾腾,宛若群山严实地往漫雨倾覆过来。

男子眼神扫了一眼漫雨,冷冷地道:「来者何人?为何躲在这里窥伺?」

他又顿了顿,眼睛微眯,道:「为何蒙着面帕,你是谁?」

这是漫雨人生第一次感到生命威胁,男子方才光欺身而来,一GU气势垄罩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更令她心战胆寒,以致身手不稳。她从来被翼派被保护得好好的,没遇过外人,更从未有人对她显露过杀机。

漫雨这才有点懊悔自己的冲动,这里离珵派近,万一这个人就是珵派门人……她内心责怪自己,怎麽会疯到为了见梦中人而深入虎x呢?

漫雨脑筋迅速转了一圈,此刻多说无益,她拿出叶哨,奋力一吹。

男子眼见她要搬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执剑刺来,漫雨身T一闪,拿出腰间鞭子,往男子一挥,却被男子轻巧地闪过。男子意yu再欺身而去,却被奇异的鞭法而阻止,一时半刻竟无法靠近漫雨半分。

「骤雨三十六鞭」起初设计就是防御为主,攻击为辅,以神鬼莫测的鞭法来出奇制胜,且江湖上本就少见以鞭子为武器的功夫,是以男子一时无法攻进漫雨身边,而若男子一直和漫雨保持一定距离,更是有利於漫雨挥鞭,抓住她便是难上加难。

然而这样的困境并没有持续太久。男子聚JiNg会神地盯着漫雨,在鞭子挥过来之际,他以剑缠绕住鞭子,顺势往前一抓,手瞬间吃痛,喷见出血来。

男子绷着脸细看才发现这鞭子上有倒钩,是以刺进他的手掌皮肤,刮出血来。他没有让双方各执鞭子一端太久,忍痛顺势一拉,漫雨脱手不及,就y生生将漫雨拉近怀中。

漫雨满心惊惧,才眨眼的功夫,她就活生生被陌生人俘虏,动弹不得。因为过於贴近,漫雨甚至能听到男子因手掌的钩子而疼痛不已,微微喘气,气息喷在漫雨额头上,温热的气息和男子身上特有的香气随之袭来,漫雨既是害怕又因为害羞而生气。

「你放开我!」漫雨斥道。

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极为难受地甩掉手中鞭子,一只手鲜血淋漓,微微颤抖,而另一只手则SiSi扣住漫雨,不让她挥鞭,也不让她逃脱。

「你既不说你是谁,那我便亲自摘下你的面帕。」男子说罢,就用那只正汩汩流血的手,缓缓地摘下漫雨脸上的面帕。

漫雨能闻到血腥味冲进鼻腔,但她已无心顾虑於此,她睁大眼睛看着男子,心跳加剧,男子的面容是如此亲近,就连风凌恒也从未这样贴近她、如此细致地看着她的脸。

男子的眼神毫无风凌恒眼里的半点温柔情意,毫无温度,仅仅是看,眼神如刀,那颤动的睫毛彷佛一刀一刀的划开她层层轮廓,冰冷又危险,亟yu剥除她所有伪装,以真实面貌与他相见。

面帕一除,漫雨几乎听不见山间虫鸣,气息凝滞,只觉得男子的眼神像一汪潭水,慢慢地淹没她,直到她所有的感知都只剩下他的双眼,在那双眼里,她看见自己的面貌。

这个面貌,她早已日日夜夜透过房间铜镜细细看过,但这是第一次,她在其他人眼里,看见自己,那张脸ch11u0lU0地展现真实的心境,恐惧、脆弱又兀自挣扎生气。

而男子瞬间没了杀气,凝结的眉眼稍稍松展开来,神情奇妙。有片刻,他像被点了x,文风不动地凝视着漫雨。

「你到底是谁?」同样的问话,男子这次的语气却没有刚才咄咄b人,反而像是心中好奇,喃喃自问。

这样抱着,连细微的呼x1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起伏的x口。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抱,久了,漫雨也恼羞成怒起来,一下子忘了自己已是手下败将,妥妥的俘虏,脱口骂人。

「你无赖!」漫雨几乎快哭出来,羞愤不已,声如蚊蚋。

听闻如此,男子如梦初醒般,腰间扣住的手一松,漫雨趁机一扭,才刚逃出男子x怀,一道身影从树丛窜出来,又是一道长鞭挥来,男子扭身一闪,鞭子落了空,双方站定後,才发现是一名面貌秀气、身材纤细的红衣男子。

「渥丹姐姐!」漫雨如释重负地大喊。

男子一听,眉头一皱,原来这男子装扮的人竟是nV人吗。

「走!」只听渥丹一声,男子眼睛一闪,再度执剑而起,喝的一声往前飞去,渥丹随即推开漫雨,挡在前面,鞭子来不及挥出,她只来得及闪过男子刀剑,却闪不过男子的右掌,左肩狠狠地吃了一掌。

渥丹踉踉跄跄地往後退了好几步,只见男子一腾,剑气盛风而来,只见要刺向渥丹x口,漫雨惊叫。电光石火间,渥丹手掌一张,朝男子撒出泥沙,男子双眼吃痛闭眼,剑一偏,身T落地,再张眼时,渥丹已经带着漫雨消失无踪。

=TBC=

进度缓慢,前半段子衿子佩零露三人会是重要配角,

所以戏份多了些,

他们也是我越写越喜欢的重要配角!

还要左手拉住右手,提醒自己,

欸主角不是他们喔哈哈哈

下集预告:终於可以好好讲风凌恒这个人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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