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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子衿依约前来,此刻凤仪酒馆门前络绎不绝,正是热闹的时候。为了和零露见面,他编了个理由让子佩先护送琼华回家,然而子佩多疑,子衿思忖着,此事刻不容缓,不能有半分拖延。

人来人往,却不见零露的踪影。这丫头不会骗我吧……子衿心里暗道。

正忧虑着,人群中一个身材娇小的nV子,奋力地朝他挥手,一跳一跳地远远走来。

「阿四,走吧。」零露像是要去郊游般,轻快地说。

「走去哪?我们不是约在这吗?」子衿左右张望,却不见那老者,「你师父呢?」

零露面露难sE,嘟嚷着:「师父……不是很信任你……他说,要见面可以,但不能在酒馆,他怕……」

「怕我藏着人,在酒馆里暗算他?」子衿了然於心,道:「也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珵派门人突然要见他,他自然会防范。我们去哪?」

「你跟我来。」

子衿有些忐忑,论武功,他绝对不是那老者的对手,现在又跟着零露去未知的地方,他浑然不知前方有什麽等着自己。他心底不断叨念着:荒唐啊!荒唐!你怎麽会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丫头?怎麽如此信任一个来自翼派的人?

一路上惴惴不安,子衿时刻注意周遭动态,反常地安静。两人离开市集,转入山林小径时,周遭更显寂静,只有风吹落叶之声。

零露倒是轻松自在,滔滔不绝地说了师父带她出谷的所见所闻,子衿回应敷衍,她也没发现,子衿只要回一个「嗯」「是吗?」「有趣」,她就兴高采烈地继续说下去。直到她换了话题,子衿不得不好好回应。

「阿四,我问你。」

「嗯?」

「你今天赠剑之人,是你师妹吗?」

「是啊。」子衿想起琼华,口吻不自觉地愉快。

「真好,有个师兄疼惜她……」零露低语,幽幽地道:「我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只有争斗,我在浣衣房是这样,到了黑风谷,也是这样……」

见零露神情突然落寞起来,子衿忍不住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你在黑风谷,除了你师父,还有同伴吗?」

零露摇摇头,随後想到什麽般,又点点头,复而又大力摇头。

「你这是什麽意思?」子衿学她摇头晃脑,打趣道:「你头发里有蝨子啊?」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有个师姐,但她不是好人,天天欺负我。」

「你这麽凶,还有人敢欺负你?」子衿抱x,笑道。

零露却笑不出来,忿忿地道:「你还笑,还笑!我天天挨鞭子,你拿我痛处笑,良心是被猪啃了嘛!」

她说得激动,天sE又渐晚,一时没注意到前方突起的小石头,脚一颠簸,狠狠地往前扑倒,子衿迅速地在她落地前抱住了她。

零露「唉唷!」了一声,没有预期跌地的疼痛,反而男子身上独有的馨香气息铺面袭来,脸贴在子衿身上,耳边又是子衿温言关心:「你没事吧?」

她感到目眩头晕,心跳彷佛骤止,一口气还x1不上来,就奋力推开子衿,力道过猛,又往後跌坐在地上。

「唉唷!」零露哀号,看了看被擦伤的手,又00PGU,「我的PGU……好痛啊……」

子衿站起身,看着坐在地上连连哀号的零露,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你就没安生的一天吗?」

零露啐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子衿的手,也不扶他,迳自站起身来。

「谁要你帮忙,良心被猪啃的家伙!不,那是黑心,猪还不吃呢!」零露cHa腰,背对着子衿。

「我做了什麽,心是黑的?」子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原以为等着的是一串零露霹雳啪啦的回复,没想到零露却不说话,只听到她鼻子cH0U噎声。

「你……你不会是哭了吧?」子衿微微一愣。

只见零露用力地擦擦脸颊,哽咽地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师父对我好,但他对我再好,也不及他对亲生nV儿好……师姐对我打骂,成天看我不顺眼,师父也不曾护过我,我也躲不了……哪怕我安生地待在房里,她也能寻我麻烦!」

零露背影瘦小孱弱,肩膀频频因cH0U噎而微微颤抖,子衿见状叹道,零露到底年幼,正是需要陪伴、需要关Ai的年纪。这下他也认真起来,不再玩笑看待。

「零露,我知道你委屈……」蓦地想起温清和,子衿不禁黯然,又打起JiNg神劝慰道:「但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面对的时候,你和你师姐既然避不开,不如换个法子相处,你躲她,她越要找你、欺负你,就像狗追猫一样。」

零露听闻,微微转过身,天sE已黑,看不清她脸上的泪痕,只能看见眼睛闪烁的泪花。

「猫不跑,就要被狗子咬,我不躲,师姐就为难我,你不知道她鞭子的厉害……」

「你没看过一只小猫用爪子巴大狗,那气势可凶得哩!我一个大男人,你和我吵架时,就没怕过了,你那GU自信呢?我可见识过你的爪子。」

零露破涕微笑,想了想道:「我是打不过师姐……但论吵架我不会输!」

「是了,你不怕师姐,不卑不亢,她反倒会另眼相待。人生在世,相处来往不过一个情字,一个理字。你若能在理上服人,就算没有同门之情,你师姐也得让你三分。退一万步来说,你师父既怜惜你,就算理字无法让你师姐服气,你也得拿出你师父给你撑腰的气势来!」

「气势?师父可不见得会帮我。」

「狐假虎威!」子衿狡黠地笑道:「你心里当自己是老虎,自然就拿得出老虎的气势。」

零露听得似懂非懂,微弱地「喔」了一声,头又垂了下去。子衿见状,玩心一起,用力地在零露头上拍了一掌。

「唉唷!」零露皱起脸,抚着头,朝着子衿破口大骂:「你个泼皮无赖,打我做什麽!」

「这才像你,像只老虎猫。」子衿弯腰,头凑近身高较矮的零露,微笑道。

零露虽然头痛,却也忍不住笑出来,她cH0UcH0U鼻子,又问道:「阿四,我问你,你既然要当我的朋友,未来我受到欺负了,你会帮我吗?」

子衿思索片刻,感觉这话问得有深意,不能随便应付。

「我虽然不能时时在你身侧,但哪天你若有难,我绝不袖手旁观。」

零露噗哧笑了一声,随即道:「阿四,认识你真好。」

即便视野已不清楚,但子衿能感受到零露说话的模样,定是娇羞可Ai。

旁边丛林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一道人影从树与树之间闪现。模糊的视线中,可以看到那人影高大修长,负手立定,站在那宛如竹JiNg幻化成的人影。

「零露。」那人声音浑厚低沉,而零露一听,立即跳到他身边。

「师父!我把我朋友带来了!」零露雀跃地说:「我这朋友人很好,他……」

「我刚刚都听到了。」那老者道:「你们谈了那麽久,後边都没人追来,便可知他诚意。」

子衿往前,拱手道:「晚辈珵派弟子子衿,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你就叫我巫先生吧,」那老者无意於和子衿透漏太多,淡漠地道:「若不是你救了零露,我也不会信你。我们本不该相见,你有什麽话今日一并问我,我不能做到知无不答,但今日之事,我能保证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此时已入夜,山林只有树叶摩擦声响,秋风微凉,眼前老者魅影重重,令子衿为之一颤。他定定神,鼓起勇气道:「晚辈先谢过巫先生。我想问,关於二十二年前,发生在珵派和翼派之间的事。」

「你想知道什麽?」

「二十二年前,我师兄郑氏双亲被翼派所杀,从此我师尊恨翼派入骨……晚辈并无意兴师问罪,而是想知道……我的身世。」

一个珵派门人向翼派门人探询身世,老者却不惊不怪,气定神闲,沉着嗓音道:「说。」

「晚辈尚在襁褓时,二十二年前不明不白地来到珵派,师尊从未明白告诉我出自谁家。近日,我听到师尊提及我的身世时,提到了翼派……晚辈想知道,那年你们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老者听闻,沉Y半晌,忽地身影一颤,有些颤声道:「你今年二十二岁?」

「是。」

「你说……你是在二十二年前来到珵派?」

「是,还是襁褓婴儿时,就养在师娘身侧。」

一旁的零露不禁歪头,打断道:「阿四,怎麽变成你啦?不是你朋友吗?」

「零露,莫要cHa嘴!」老者冷冷地喝斥零露。子衿也不理她,零露只好默默闭嘴,满脸困惑。

「二十二年前……」老者声音沙哑,缓道:「正是翼派灭了郑氏一家,你说你师兄郑氏……没想到他们孩子竟然还活着……」

子衿心一凛,现在不是替郑镶愤愤不平的时候,他冷静地听下去。

「那年珵派寻仇而来,却被教主设计包围,刺杀失败,他们却生擒……」说及此处,老者声音又连连颤抖,像残风中的破布,听起来衰老而悲伤,「你为什麽觉得,你的身世和翼派有关系?」

「我……」子衿顿了顿,想到师父就黯然神伤,他迟疑一会儿,说出了埋藏在心里深处的话:「因为我总觉得我不属於珵派……师父厌恶我,就如同他厌恶翼派……那天我听到师尊和师娘谈话,师娘说我从小在珵派养着,心X早已和翼派不同,我这才推测……」

子衿有些恍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分,此刻他句句所言像是对着亲近之人所说的话,旁人听来,都会觉得他和翼派过从甚密,即便他无心,说出来的话却极为不妥。趁他犹豫不说话,老者缓步向前,语气变得稍稍急促。

「你可曾想过,若你今日在我这里得到答案,你该如何自处?」

子衿恍然,愣神一会儿,他赶紧低头抱拳,道:「晚辈妄言!只凭师尊只字片语,妄自踹测,叨扰了巫先生!」

老者却不责怪他,反而奇异地安静,灰暗的视线中,有一双衰老却锐利的眼睛盯着子衿。短暂的沉默後,老者开口:「不,你没有打扰我。你今天来,也可能解了我长年的心结……」

子衿不解,却有种山雨yu来的感受,他屏气凝神地听下去。

「二十二年前,我有个朋友卜氏,失去了他的初生独子,那还是个婴孩……」老者呼x1逐渐浓厚,气息喷在空气中,语气沉重,「二十二年前那晚,珵派掳走的婴孩,正是卜氏独子!」

子衿脑中犹如钝击,一片空白嗡鸣。他无法思考,只觉得心跳加快,舌头不受控制,像被打了麻药而支支吾吾。

「卜氏独子……」子衿喃喃重复老者的话。

「那是他们盼了好几年才生的孩子,卜氏夫妻伤心不已,思念成疾,双双身亡……这是我心中至痛!」语末,老者口吻已是哽咽。

子衿感到双膝一软,心里却极度抗拒。他摇摇yu坠,恍惚地道:「不是的……或许是我听错了……那卜氏的孩子跟我又有什麽关系……我不该来这……」子衿边说边转身yu走,此时那老者断然阻止他。

「少侠暂且留步!」那老者声音洪亮,震慑住子衿,「你问了你想问的,现在换我要确定一件事……」他边说边拾起地上的树枝,双手r0Un1E,电光石火间,一道小小的火光在黑暗中燃起。原本纹风不动的老者,缓缓靠近子衿,将手上柴火探到子衿面孔前。

霎时,树林一片鸦雀无声。一阵沉默後,老者的声音随着亮晃晃的火光,簌簌颤抖,夹着一丝cH0U噎,气息已是支离破碎。

「像……真像………」老者道。身世之谜,不言而喻,子衿心里悲伤涌现,眼眶早已蓄满泪水。

那老者收敛情绪,吹熄火光,以沉默度过两人同样伤心的时刻。待心情平缓,老者唤道:「零露,我们该回去了。」

零露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只知道师父哭,子衿也伤心,心里也难受。然而相聚後总有离别,她离情依依地看着子衿,缓缓地走到老者身旁。

子衿仍站在那里,心里犹豫不已,彷佛有未尽之事,却又没有勇气面对。那老者离开前,又对着子衿道:「有一件事,还请少侠相助。」

「是。」

「你回去珵派後,问问你师父师娘,你脖子上的锁片在哪?若找着了,锁片上应该写着,卜瑢渊。」老者顿了顿,转过头深深地凝视子衿,语气前所未有的亲切:「若找着了,你愿意寻我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会在黑风谷等你。」

老者携起零露的手,正要离开,又回头说了一句:「还有,我叫巫魂止,我那逝世的老友,叫卜万天。」

老者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零露走入山中深处。

戌时,珵派山头,月亮已高挂在凝天峰上。掌门人寝居内,王德音坐在客堂椅上啖茶,郑镶竖立在侧。王德音放下茶杯,道:「这灵药制者身形奇特,又总带着猴儿,走在街上难免引人注意,若让邪派抓着,於天下、於圣上,皆是坏事。此事责任重大,既然你师父已示意,那你速速下山,务必找着灵药制者,不可让那邪派得了先机。」

「是。」郑镶俯首道。

「好,你办事,我和你师父都放心。」王德音叹道:「g0ng中又传来坏消息,那邪派送上美人到圣上身边,甚得圣上宠眷,那美人言行举止荒诞放肆,已惹了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不快……自古红颜祸国,不知道那邪派又要生什麽事端,你师父为这件事已是白发如丝,烦恼不安。」

「师娘放心,我一定寻得那灵药制者,断不让邪派取了灵药,祸国殃民。」

王德音欣慰地朝郑镶点点头,又道:「记得,你们一路上,好好开导子衿,他今天在你师父面前说的话实在踰矩,也难怪你师父生气……还好有你,子衿才没事。」

「我和四师弟一起长大,我知道他对珵派从无二心,对师兄弟也是赤诚坦荡,不可能有妄图掌门之位之心。而他对小师妹……」郑镶停顿,很快接着道:「也是出於兄妹情谊,关心则乱,才一时莽撞,冲撞了师父。往後我定会好好劝他。」

王德音微微笑,满是赞许地看着郑镶,道:「好孩子,华儿托付给你,我们俩老也放下心中大石了。」

一提及婚事,郑镶便有满腹心事,他有GU冲动,想重新谈谈这件婚事,然而当王德音抬头,触及他的眼光时,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镶儿,怎麽了?」王德音见他眼神闪烁,不似平常淡定从容的样子,问道。

郑镶深深x1口气,手指绷紧又松开,强y压下心中冲动,镇定自若地道:「没事,只是想到天sE已晚,不好打扰师娘就寝。」

王德音点点头,道:「是了,我顾着说话,竟忘记你明日还要早起办公事,去吧。」

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吵嚷,郑镶细听,像是子佩和子衿的声音,接下来是快步走来的声音,厢房门倏地打开。王德音和郑镶定睛一看,果然是子衿和子佩。

王德音大怒,拍桌道:「衿儿!你越发没规矩!没有我的允准,怎敢擅闯掌门人的寝居?你今日在你师父那里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子衿站在前面,双手握拳,表情忧愤交杂,嘴角绷直成一条线,瞪着王德音。郑镶很是惊讶,子衿向来和师娘亲近,他从来没看过他用这副叛逆的神情看着王德音。

子佩赶紧上前道:「师娘莫要怪罪,四师兄今天受了委屈,喝了酒,行事昏头冲动,我这就把四师兄带走!」

「五师弟这件事你别管!」子衿横眉怒目,咬着牙道:「今天就算师父在,我也要问清楚!」

子佩眸光一动,毅然决然转向王德音,跪下恳求道:「师娘,四师兄神智昏聩,他的话听不得也当真不得!你罚他板子吧,我也愿一起受罚!」

「五师弟!」子衿震怒,双目爆出星火,瞪着子佩。而子佩满脸倔强,那副陌生的模样令他既惊讶又无可奈何。他怒气稍减,眉眼松缓,慢慢恢复理智,试图平心静气地道:「我有件私事需要问过师娘,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请你回避,好吗?」子衿言之切切,语末近乎请求:「五师弟!」

子佩愣愣地凝视着子衿,随後落寞地低下头,他没有犹豫太久便站起身,转身离开厢房。

「衿儿,你喝酒了吗?」王德音神情半是严厉半是关心,问道。

「我没喝酒,我也不是一时冲动。」子衿看向郑镶,还没开口,王德音打断他,「镶儿留下,没有什麽可以不让他知道。」

「事关我的身世,请大师兄回避。」子衿不依不挠地道。

王德音微微一愣,缓了缓道:「你为什麽突然要问起你的身世?」

「请大师兄先行回避。」子衿道。

郑镶见子衿态度坚决,就要动身离开时,王德音又再度道:「镶儿留下。」

「师娘!」子衿愠道。王德音接着说:「既是你的身世,这件事你大师兄也知晓,不必回避。」

子衿一听,眼神在王德音和郑镶间来来回回,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後怒气又B0然待发,冷哼道:「原来连大师兄都知道我的身世,只有我本人不知道……师父和师娘真是对大师兄万般信任,我的身家底细、枝微末节通通都告诉大师兄,偏偏瞒着我……」

王德音道:「我说过,你的家族晚年落魄,他们送你到珵派,要你忘记前尘往事,好好在珵派修行。是谁跟你说了混话,让你问起这件事?」

「没人跟我说混话,没人怂恿,是我自己。」子衿难掩失望,直视着王德音,道:「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就算是野兽也会想念家乡!师娘可知,我这几年糊糊涂涂地过,不知道为什麽活着,不知道为谁奔忙,不知道为什麽师父不乐意见我……这中间惶惑辛酸,都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王德音坚定地看着子衿,沉声道:「你是子衿,是珵派为首的四弟子,前途光明璀璨,你也是我们的好徒儿,未来辅佐圣上的忠臣!」

「是,我是子衿。那我问你,我儿时挂在我脖子上的锁片呢?」

王德音闻言一愣,瞪着双眼,错愕地看着子衿。

「你……你到底是跟谁见面,是谁告诉你锁片的事?」

「我还能见谁?整个珵派山头只长了一张嘴巴,通通瞒我。」子衿感到热血沸腾,一鼓作气道出:「我见了巫魂止。」

「啪」的一声,王德音拍案而起,气急败坏地道:「糊涂啊!你可知那巫魂止是谁?他是翼派位高权重的神主,行事残酷无道,杀人如麻,当年就是他和翼派教主亲手捧着无数人的鲜血在黑风谷立下根基,这才有了翼派。为权、为财,他们不惜杀害无辜百姓,你大师兄一家就是在生意上和翼派有了冲突,才惨遭灭门之祸……」

王德音喉头哽咽,往事历历在目,千丝万缕的恩怨涌上心头,片刻说不出话。一旁的郑镶,淡泊的双眸一动,儿时对父母亲的印象已远去,心里的思念却无止无尽,想起父母无辜惨Si,悲愤烫上双眼,眼眶红了一圈。

王德音又道:「不只是郑家灭门,翼派麻木不仁,仗着官家势力,有恃无恐,这几年下来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你认为巫魂止和你说这些话是推心置腹,是真心为你好吗?」王德音见子衿不说话,眼神茫然地转,接着苦苦劝道:「我是隐瞒你,但这几年我对你不好吗?翼派千方百计想藉官家势力除掉珵派,巫魂止如今对你说这些,又是何意?」

子衿苦笑一声,垂首幽幽地道:「是我主动找巫魂止的,要说算计之意,也是我算计他。」他低眉抬眼,声音冷漠:「事到如今,师娘在意的还是珵派与翼派的恩怨,我呢?我只是一颗棋子,连知的权利都没有……」

「衿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一颗棋子。」

子衿忧愤难当,那双原本清澈、清朗明媚的丹凤眼,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紧皱着像是要拧出血来,「师娘处心积虑,拆散我和亲生父母,顾我、育我,却又瞒我,骗我……」

子衿每说一句就往前站一步,步履蹒跚,满眼哀戚,「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师娘既怜悯大师兄年幼痛失双亲,那我呢?我自小敬你、信你,师娘怎麽能忍心瞒着我不告诉我实情?我不会痛吗?」

听及此处,王德音面露惭sE,默而不答。她本就疼Ai子衿,又清楚不过这几年温清和是怎麽对待子衿,就算自己如何疼惜照顾子衿,他们隐瞒子衿身世是事实,拆散他和亲生父母是事实,而她顺着丈夫的心意,有时偏心於郑镶而委屈子衿也是事实。她心里有愧,又看着现在子衿满腹委屈凄楚,终究是於心不忍。

「好,今日我全部告诉你,不再欺瞒你。」王德音站起身,往房内走去,打开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吊饰。她迟疑片刻,缓缓走回客堂。

王德音深深x1口气,叹道:「这就是你说的锁片,也该物归原主了。」她翻手捻起线条,红sE的细麻绳中间垂挂着一片金hsE的锁片。

子衿感到心跳如鼓,双手颤抖地接过锁片,摊在手掌心,定神一看。

上面刻的字迹依然清晰,卜瑢渊。一切如同巫魂止所说。

子衿痴痴地看着掌中锁片,眼泪凝结在清澈的眼眶里,毫无意识地一颗、两颗落下。耳边,王德音娓娓道出原委。

「这个锁片从小就戴在你身上,是你唯一和翼派的关联。是,当年是我的私心,留下了你,将锁片藏起来,断了你跟翼派的牵挂。当年,你师父原本想杀了翼派教主替郑家报仇,没成想,反遭设计,原想胁持教主之子为人质,却Y错yAn差抱走了别人的孩子。我狠不下心杀你,才将你取名为子衿,留在身边照顾……」

子衿想起巫魂止的话,喃喃自语:「卜万天……」

「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也是翼派长老之一。你原来的名字……」王德音停顿一下,道:「你真正的名字,叫卜瑢渊。」

子衿脑中一片浑沌,头脑发热,五指紧紧将锁片收拢在掌心。王德音泪眼凝望着子衿,声音微颤:「当年我抱着你,在雨中带你从黑风谷逃离出来,你被雷声惊吓,看你哭泣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让任何人伤害你……我看了你脖子上的金锁,你的名字真好,瑢字带玉,我就知道你跟我有母子的情分,跟珵派有缘分。为了让你在珵派平安成长,我才费尽苦心隐藏你的身分,不让翼派找到你,斩断你和翼派的关系。」

「你师父不乐见你,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对你特别严厉,疏离你。这是我的错,是我勉强他留下你……你别怪你师父无情,他背负着血海深仇,这几年已是疲惫不堪。」

王德音缓缓走到子衿身边,已是老泪纵横,道:「衿儿,今後不管你是卜瑢渊,还是子衿,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我亲自照顾了二十二年的孩子!这份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子衿却避开,与王德音保持几步的距离,他双眼通红,泪眼汪汪地看着王德音:「师娘,我当你二十二年的孩子,可是在山的另一头,我的亲生父母……因为思念我而双双殒命,他们不无辜吗?我的前半生以子衿过活,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师父,原来……原来我这个人,本身就得罪了师父……而我现在却对卜瑢渊这个名字没任何感情?我不在乎的地方,有人为了我牺牲了X命,我在乎的地方,却视我为心头大患,yu除之而後快!」

子衿哽咽难言,沉沉地随着叹息道出:「师娘,你和师父要报的仇,可是报在我身上了……」

悲莫悲兮生别离,一旁目睹全程的郑镶,深刻地同感生别离、Si不见之痛。他恨之入骨的翼派,屠杀了他全家的翼派,却是同门师弟、从小长大的兄弟生离Si别的家,「情」字模糊了对立的界线,他厌恶翼派,同时却也怜悯子衿,怜惜他因两派世仇失去父母,站在这一点上,没有珵派和翼派,而是两个家破人亡的天涯沦落人。

突然,子衿哀鸣一声,手压在大腿上。郑镶察觉不对,赶紧道:「师弟,腿疾又犯了吗?」

子衿抬手阻止郑镶走过来,他幽幽地环视了郑镶和王德音一圈,便一跛一跛地转身离去。推门而出,却发现子佩仍伫立在门外,只是隔了一段距离,子衿明白,那是因为子佩不想窥探自己的私事,而保持距离,默默等待他。

子衿不理会他,吃力地往前走,与子佩擦肩而过。走没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五师弟,你上回给我的棋谱,我有一页不明白,可否秉烛夜谈,替我解惑?」子衿背对着子佩道。

子佩明白过来,他走到子衿身旁,道:「乐意之至。」

见两人离开,王德音像失去力气,软软地坐回椅子。郑镶从头到尾目睹一切,心里的冲击不小於王德音,但此刻看师娘神情恍惚,他更担心师娘的身T状况,忍不住道:「师娘,四师弟会想明白的。」

「子佩跟着他,我不担心。」王德音的声音沙哑,提起袖子擦拭眼泪,突然想起什麽事般,郑重地对郑镶说:「今日之事,千万不可让你师父知道,特别是子衿私会翼派神主的事,你师父最是忌讳门派中人与邪派有来往,若泄漏出去……」

「师娘放心,就算四师弟冲到师父面前自首,我以X命担保,会护他周全。」

长鞭划破一碧如洗的天空,一道又一道随着身姿形动打响天际,少nV身形曼妙轻盈,执鞭一圈又一圈地往前挥落,直直地朝对面的男子进b。面对少nV凌厉的招式,男子气定神闲,手上的铁链铮铮作响,像拨开蜘蛛网般,轻易地破解少nV的招式,沉重的铁链在他手上宛如轻巧的竹藤,挥开少nV的长鞭,却又不伤少nV半分。

长鞭又凌空划过,男子轻而易举地闪过,手臂一震,铁链如同巨蛇窜出,忽地窜到少nV脚边,少nV手还挥在空中,赶忙一瞥,重心不稳眼见就要往前扑倒,男子身子微沉,手臂发力,y是用铁链缠绕住少nV的腰,将她稳住不致跌倒。没想到少nV还没站稳,手臂一cH0U送,长鞭如长剑出鞘,JiNg实地打在男子的左x。男子一凛,迅速收回铁链,少nV随着铁链的力道转了一圈,复而站定,对男子露出胜利的微笑。

在一旁观战两名男子,那身材壮硕如熊的男子嘎声笑道:「漫雨,你这是使诈啊!」

旁边另一名身材削瘦的男子,立即回嘴,开口却是清脆的nV子声音,「不,哥哥,这是诱敌深入,避实击虚,漫雨知道少主是绝对不会让她受伤的。」

「所以趁少主救她分神的时候,攻其不备、趁虚而入……」那男子又揶揄地瞅了一眼拿长鞭的漫雨,道:「杀人诛心啊!」

那拿铁链的男子听了,气势凌人的脸上不禁露出轻笑,他虎臂一震,俐落地收起铁链在腰间,双手抱x,剑眉微挑,微风轻轻吹起他恣意飘扬的头发,他虽然纹风不动,那气魄JiNg神却破风四散,只是站在那不说话,却也威风凛凛难以直视良久。

「翾飞哥哥,你又胡言乱语!」巫漫雨含嗔带笑,怼了回去,她眉眼一弯,说道:「凌恒哥哥这是让我,什麽杀人诛心,我没你说得这麽坏!」

「少主为了你,连自己的心都不护了!我和渥丹可是看得一轻二楚!」左护史花翾飞笑声如风滚石砾搓磨,率X直爽却不让人觉得聒噪。

可这句话却惹得漫雨满脸飞红,又羞又怒地就要回嘴,花渥丹先说话了。

「少主,哥哥又在胡说八道了。我马上让他闭嘴。」右护史收起笑脸,边说边大力捏住翾飞的脸,惹得他大叫一声:「花渥丹,你g嘛!」话还没说完,花渥丹便随手从腰侧拿出一条帕子,塞住花翾飞的嘴。

翾飞立即吐出,怨道:「我可是你哥哥!」

「我不为哥哥做事,我只为少主做事。」渥丹冷静地答。

漫雨笑出声来,与此同时,原本不作声的少主风凌恒也笑了,他的眼光从花氏兄妹身上移到漫雨身上,眼光像要印在她眼里那般凝视。

「我的确不会伤了你,多少年了,我还是中了你这小把戏。」风凌恒轻轻拍去左x的灰尘,幽幽地说。

「凌恒哥哥也知道,我不会伤了你,才纵容我这般花拳绣腿。」漫雨狡黠地笑道。

「还笑呢?你这功夫没长进。」风凌恒微微歛起笑脸,声音却十分柔和,「之前还让人摘了帕子,Si里逃生,不是每个人都是我,会让出x口给你打的。」

「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厉害!」见风凌恒认真,漫雨急急忙忙地辩解起来,「骤雨三十六鞭我都学全学JiNg了,还是打不过他……连渥丹姐姐都被他打伤了,你不是知道吗?怎麽会是我功夫没长进呢……渥丹姐姐,你为我说话呀!」

花渥丹听得冷汗直流,私闯阙云山一事她本就极yu瞒着风凌恒,现下漫雨又没头没脑地提起,少主眼光b视过来,她思绪乱成一团,慌乱地竟霎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麽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风凌恒盯着渥丹,道:「右护史,当日那人到底是什麽来历?方圆百里之内,一般的草莽盗贼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可那日你是负伤回来……」凌恒眉头一蹙,目光凌厉,沉声道:「你有事瞒我?」

风凌恒语气骤变,漫雨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急忙走到凌恒与渥丹之间,「渥丹姐姐哪有什麽事敢瞒你?天下之大,来历不明的高手甚多,说不定人家是什麽隐身於山野间的得道高人呢,我们区区晚辈,打不过就跑,哪有时间问候他老人家姓谁名谁?」

然而漫雨的言行举止已经暴露她的心虚,她越是护着渥丹,风凌恒越是怀疑。

「既是隐隐於市的得道高人,又为何会觊觎nV子金饰钗环,甚至和你们打起来?」风凌恒声音更沉,已是满脸不信。

出谷寻钗又半路遇盗贼一事本是漫雨信口胡诌,现在她又为了护着渥丹,来不及思前想後,编出来的话前後不一,眼下已是难圆回来了。她慌张地看向花翾飞,可翾飞也是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全帮不上忙,只能茫然又着急地看着他们。

「凌恒哥哥这是怀疑我说谎,拿渥丹姐姐撒气呢!」

「若是无意得罪前辈高人,我惧谁怕谁?」凌恒不理会漫雨,满脸Y沉,语气不善,仍直直盯着渥丹,「但胆敢与你们动手的人,除了江湖上无知鼠辈,就是视黑风谷为Si敌的人……」

凌恒往渥丹方向走近一步,惹得漫雨和翾飞同时叫了一声。

「你们那日到底去了哪里。」

风凌恒这句话已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翾飞着急地要渥丹说话,平常从容沉静的渥丹此刻却异常惊惶无措,yu言又止。

风凌恒再向前几步,步步惊魂,字字b迫,「右护史,方才你说了,你是为我做事,还是为巫漫雨做事?」

「我……」花渥丹像似下定决心般开口;「那日我带漫雨去了──」

漫雨心一惊,眼见渥丹要说出实情,旁边有一名黑衣侍从走近。

「少主,有要事禀报。」黑衣侍从跪下说话,语气慎重。

风凌恒这才暂时放过花渥丹,侧身斜目看着侍从。

「说。」

「前天抓到那两人受不住刑,招了。」

「他们说了什麽?一字不落地说。」

「他们是珵派门人,因和同门中人有嫌隙,得知珵派掌门rEnyU寻灵药,他们便想抢得灵药,藉功劳设计陷害同门师兄。他们说了,珵派掌门昏庸糊涂,大师兄郑镶蛮横无理,他们要这个无用的门派做什麽,他们愿意投诚翼派,效犬马之劳!」

「珵派。」风凌恒低声道,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花渥丹。

「他们还说了,他们擅闯黑风谷,愿戴罪立功,助少主寻得灵药。」

风凌恒歛眉低首,寻思半晌,才对侍从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趁着凌恒和侍从对话的间隙,漫雨早就寻思了一个说法,待侍从下去,她赶紧开口:「我也愿意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你犯了什麽错?漫雨,你还真有事没告诉我。」凌恒凛道。

「我那日是说谎了。」漫雨一脸坦荡,看着风凌恒的眼神彷佛自己从没说过谎,振振有词地道:「那日在市集里,我看了那麽多首饰钗环,一时高兴忘形,暴露身分,怎麽知道就那麽巧,珵派门人也在那里。他们寻我们麻烦,以多击寡,我和渥丹姐姐当然寡不敌众,渥丹姐姐这才受伤的……」说及此处,漫雨小心翼翼地靠近凌恒,「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们惹上的又是珵派……这件事若让你知道了,你定会大发雷霆,处罚渥丹姐姐的!所以那日我才没如实道出……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愿意戴罪立功,你别为老难渥丹姐姐。」

巫漫雨这一段话说得理直气壮,纵使花氏兄妹从小看着少主如何万般宠Ai漫雨,也知道漫雨未来就是少主夫人,但他们也深知风凌恒素来心高气傲,X情反覆无常,没人知道他上一秒笑着,下一秒会如何翻脸无情。

漫雨说话直率不加以修饰,宛如寻常夫妻间的责难,一点少主的面子也不给,听在花氏兄妹耳里仍是心惊。

没想到风凌恒神情渐缓,像是被说服般,朝着漫雨微微倾身,正sE道:「你要如何戴罪立功?」

漫雨x1一口气,计上心头,好整以暇地说:「既然珵派也在找灵药,事关重大,珵派掌门定是派出最倚重的弟子寻药,我有一计,不但能阻止珵派寻药,还能挫挫他们的锐气!」

风凌恒疑惑不解,漫雨笑着踮起脚尖,在凌恒耳边窃窃私语,凌恒听了,凝结的眉头终於舒展,露出微笑。

回到丝竹阁,漫雨步履轻快,方才不但替花渥丹解了围,又取得凌恒信任,这下终於可以放下缠绵已久的心事。

风凌恒大概不会再问起关於那天的事。那日私闯阙云山见梦中人,此事Si都要带进坟墓里,漫雨打定主意,永远都不会让风凌恒知道这个秘密。

她心情轻松愉悦,想和人说话,在门口踅了一圈,才想到除了巫魂止,这丝竹阁还有谁能与她说话呢?

她几乎是顺着直觉,走进制香房。她探了一眼,没人。她又走到屋後竹林,这下她可找到人了。只见零露笑YY地蹲在地上,捏着一朵小花,嘴里念念有词。漫雨悄悄靠近,侧耳细听。

「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不会来……」零露说一句,便拔一瓣花瓣,直到念道「他不会来」,小花给她拔得JiNg光。

零露深深叹口气,随手丢了小花。

「谁不会来呀?」漫雨问道。零露吓得往後跌坐,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漫雨。

「你偷听我讲话做什麽!」零露站起身,拍拍PGU,咕哝着:「又想寻我麻烦……」

「你说什麽?」

漫雨语气轻挑,零露听了却也不如往常生气,笑嘻嘻地道:「师姐若想试我功夫,那倒不必,我左右打不过你,神主说了,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是你的对手,倒不如听话,你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往西,我就往西。你要我练功夫,我马上练。」

「你今日倒乖觉,」漫雨诧异,眯起双眼打量零露,「你方才说,他不会来,他是谁?」

零露面露难sE,支吾其词,双眼闪烁一会儿,低声道:「喜欢的人。」

「什麽?」

零露走到石头边,坐下,神态娇羞。她一反常态的样子,令漫雨霎时也想不出什麽错处当藉口折磨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无所谓,这丝竹阁平日就我们两人,是仇家,也是唯一能说话的人。」零露一派悠然自得,不若往常浑身是刺,她乐悠悠地道:「说了不怕你笑话我,我心里有他,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在意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什麽是喜欢吗?」

「你在胡说些什麽,你难道不知道爹爹为什麽收你为弟子?难道不知道爹爹有意将神nV之位传与你?」漫雨被零露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她不明白零露的话,「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显摆神nV的架子……你倒好,现在突然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这又是何意?」

零露看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就算你和神主告状,我也不在意。我不怕让他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当神nV。难道神主能做法,除了我心中的喜欢?」

「你……」漫雨竟一时语塞,想不出话来反驳零露,y是挤出话来,「你怎麽知道这世间上没这种咒语?爹爹无所不知,若他动念,你心底那点喜欢又算什麽,还不立时灰飞烟灭,到时你就会想起神nV的好处来。」

「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麽。」零露慢悠悠地回怼。

漫雨心底忽然有GU气,这h毛丫头不过十四五岁,哪懂什麽喜欢,她巫漫雨还需要她来教她人间情Ai吗?一谈到喜欢,她马上想起风凌恒。她与风凌恒青梅竹马,在教众面前立下婚约,这自小朝朝暮暮的感情早已超过「喜欢」二字,哪是零露口中那轻浮的「喜欢」可b。

零露瞟了漫雨一眼,看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笑YY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想说,你也喜欢少主。为了他,你连神nV的位置都不要了。但在我看来,你那根本不是喜欢,你喜欢的只是少主夫人的身分。」

漫雨倏地b近零露,手握紧腰间鞭子,怒道:「你少嚼舌根我跟少主的事,你不怕我撕烂你的嘴吗!」

零露像是司空见惯般,也不害怕也不戒备,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师姐先别生气。我问你,当你想起少主,是想起他对你百般的好,还是……」零露声音转小,脸起泛起红晕,嘴角笑意盈盈,「还是想起他的笑、他的话、他的声音,温柔的、生气的、好听的、不好听的……就算他曾臭脸相对,但只要你回想,心里都轻飘飘的,痒痒的,好像心都不是自己的。」

看着零露陷入恍惚,痴傻的样子,漫雨真觉得她疯了。方才还觉得零露在诋毁她对凌恒的感情,听了零露这段话,漫雨却也陷入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想起风凌恒,对他的喜欢早难以追溯从何开始,对凌恒的喜欢和依赖,彷佛是天经地义,不需要去解释,也不需要去思索。只要她愿意,她几乎能立刻见到风凌恒,她纤纤玉指一g,风凌恒就自动来到她身边。

回顾过往,她无法否认,她沉溺在风凌恒对她的好。他Ai她,保护她,给她承诺,也给她在翼派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是那麽强大,却独独Ai她一人,漫雨无法忽视她心中悄然生长的虚荣心,和这份「喜欢」交缠共生,风凌恒越强大越好,她的喜欢和骄傲就越多。

见漫雨沉默,零露又道:「我的心上人大概是不会来了……」她脸一沉,轻抿嘴角,脚不断踢着石头边的小草,「我天天想着他,神主迟早有天会知道我的心早就满了,装不下诸天神灵,这神nV我是当不成了!」

零露眼神流转,两人间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她像询问朋友般自然地问道:「师姐,你可有像我这般思念一个人?你最後一次想起少主,是什麽时候?你梦过他吗?」

梦?一袭青衣飞凌腾空,舞剑的身影再度浮上漫雨脑海。画面哗哗地流转,一下子停在那人在幽谷中,摘下她面帕,双眼深沉地凝视着她……

漫雨摇摇头,怎麽又想起这个陌生人了?他们不过一面之缘,却夜夜出现在她梦中,自从和风凌恒订下婚约,好不容易没再想起那神秘人过,现在拜零露所赐,又想起这个烦心的梦!

「师姐,你讨厌过少主吗?你会喜欢一个……你原本不喜欢的人吗?」

「你是什麽身分,敢过问我和少主的事,再胡说八道便叫你吃我鞭子!」

零露倒是坦然无惧,轻巧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双手一摊,「你打我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漫雨笑着威吓道。

零露像是从醉酒状态醒过来,双眼绽放光芒,露出平日里那GU神气。

「你打我,神主交代我的事我是办不成了。都说神nV的骨头矜贵,神主问起来,我便说师姐这是恨铁不成钢,调教我跳祭舞的功夫,为亲爹分忧呢!」

「伶牙俐齿,你竟拿爹爹来压我?」

「这是狐假虎威!」零露眼眸一闪,微笑时露出的虎牙看来分外狡诈,「但我这只不中用的狐狸,还能替你当一会儿的神nV,解你燃眉之急。师姐,你放过我,继续当你的山中小老虎,我呢就当只纸老虎,继续作这神nV,於你我都有好处。」

「好处?」看眼前的娃娃端起大人的架子,装模作样地和她谈判,漫雨有些好笑,却也不禁另眼相看。「你不是说,你心里有人,这神nV你是当不成了?」

「我自有办法。你就和少主天长地久快活去,不用你烦恼。」

零露巧言令sE,说话七分假,三分真,却说中漫雨心事。神nV之位不可空悬太久,黑风谷向来极为依赖神灵保佑,而零露这张符咒不但是黑风谷的保护咒,更是成全她和风凌恒的符咒,她的身分不再一般,不可再像往日那样轻贱。

零露不跑,安分守己当她的神nV,对漫雨的确极为有好处。零露若有二心,天涯海角,巫魂止也会抓她回来。

漫雨收起上对下的口气,道:「你早日忘了你那心上人吧!你这神nV就算不想当,也得当。你若坏我好事,做了对不起黑风谷的事,我绝不放过你。」

难得一次,漫雨没有动手,也不生气,和和平平地结束两人的对话。

===作者有话===

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总而言之,我回来啦

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以为我弃坑QQ

我是绝对不会作这种事的,我很珍惜这部作品,

脑中还有好多情节还没写出来,

我会尽力更新的,感谢收看的大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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