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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除夕,众人在沉默与寂静中度过,没有往年的热闹与欢腾。永元九年春正月,永昌徼外蛮夷及掸国重译奉贡,几位有喜的妃嫔不亦热闹,因此不必出席。
皇后是一国之母自然不在此列之内,因此除了一向奉侍在皇后身侧的巢璃,显得有些影单离外,她却有婉清、梦音做伴。
宫内的雪并不深,浮香殿外那绯绿瓦上积着一层层余雪,虽是不厚却也透着清明,一个脚印下去便能映出花样般的影子。她与婉清等人坐在殿内实在无聊,这便在宫内四下透气,途经北宫盛馔门时她瞅见远处有二熟悉身影,好像是刘庆与云晴在远处说话。
看两人的神情,显然两人是极熟,她未想两人是这等熟,婉清瞅见后恍然大悟道:“现下婉清总算明白,为何那云晴处处向着小姐,还总是不像其它宫婢那般,不仅仅只是担心小姐,时常还面露心疼之色。”
她瞅着出神,脑中回响起刘肇那话‘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对不对?’心间一阵痛苦,转身便走,玉儿不明问:“小姐,怎么了?”
婉清为此也疑惑,不安问:“小姐不与王爷打声招呼?”
吕梦音打量她神色,猜测问:“绥儿与清河王之间有矛盾吗?”
她望着天不由得嘲弄一笑,她即便心中猜过许多人,可就如刘肇所讲的那般,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让父亲死的心,一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为何父亲的死会与此有关?如果爱情的背后,换来的是亲人的死,这样的爱当真不要也罢。
玉儿不安唤:“小姐,怎么了?”
她垂下眸,缓下一切情绪沉声自语:“父亲当真完全是我害死的。”这等可笑之事她真是一点也不想承认,曾经至少她还可以告诉自己,这其中有一部分太后的因素,她好借此来换下心中的内疚,如今已经不可以告诉自己,她在父亲死之事上何等无辜了。
云晴已是追了上来,在背后不安唤:“邓贵人?”
她停下步伐,久久未侧过身来,却觉心间有异物阻住,刘庆面色不安,出声唤:“绥儿。”
她轻吁一口气,喃喃道:“邓绥现下总算明白,此前王爷说做过做了件不可换回的错事,到底是为何事了。”
刘庆微微一怔,动了动手垂下,低声道:“对不起。”
她笑笑,却更觉得嘲弄异常,泛了泛眸云淡风轻说:“王爷不用对不起了,毕竟事后也用王爷血还了,邓绥一封信让王爷吐血也算是为父亲报了仇,或许这一切是父亲瞑瞎之中安排的,因为王爷本就不值得邓绥付出一切。”
玉儿与婉清微怔,刘庆动了动唇,似哭不似笑的嘲弄一笑,抬眸凝视她道:“你说得没有错,真的是不值得。”
云晴上前一步,不安出声:“邓贵人,您别说这样伤人的话,王爷一直为——。”
刘庆伸手阻止,笑容勉强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如何辩解也不能当没有做过。”她心下抽,狠狠闭眼,刘庆瞅着她面露抱歉与担心,转而劝说:“那更不值得为了孤王这样的人,就彻底绝望而选择放弃自己。”
她嘲弄一笑,他知道那日她寻死,以为是她听了这样的事?不温不火说:“王爷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邓绥是陛下的女人,怎会为其它男子做出那般决定,让人听去了定是得误解了。”玉儿瞅着刘庆不安拉了她一下,她无法理会刘庆此时的痛苦,淡淡推开了玉儿的手。
刘庆失声嘲弄笑笑,只说:“也是。”她闭眼,自是听出了他言语间的不对,已及那沉痛万分的感觉。可这一刻她是真的无法原谅他,甚至想要去恨他。
曾经她为了他让父亲受罚,父亲为此险丢了性命,她内疚痛苦自责万分,在她以为再见时他会与她一样,不想他身边已有了别的女子,她从未想过去怨他怪他,因为她理解他的处境,可是理解原来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她不再理会其它,抬步往前走去,如今才知道的真相,已是无力再用嘲弄言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即便心底此前依旧压着对他的愧疚,甚至还有那一丝难以忘怀,此刻已是绝然相忘,永不想再记。
绯转青,恨由爱,浅风随影化成雪,至此不爱便不恨,叹是奈就如此绝!冬春雨,笑苍穹,冰落凡尘泪化水,此生痴恋不及思,倾丝不再藏心铭。
雪漫天而飞,泪眼越发迷离,吕梦音伸出纤细玉手,紧紧将她手拉往怀中,幽幽劝说:“拿绥儿此前劝梦音的两个字,看开。”
她笑笑,将吕梦音手捏入手中,淡淡回:“明白。”
婉清不喜这样的气氛,欣然提议道:“小姐,不如咱们也去章德殿看看,就在殿外瞅瞅是什么情况!”转而欣喜又说,“听说这回那蛮夷带来了一个怪物。”
吕梦音疑惑问:“怪物?什么怪物?”
婉清摇头笑回:“我也不知道,听说那东西很大,还会听人话。”
玉儿来了兴趣,忙道:“小姐,咱们去悄悄瞅一眼吧!”她心下犹豫,最后颔首点了点。
她们几人到了章德殿时,就瞅见一个纤纤素丽的女子,穿着蛮夷服鉓站在那怪物身侧。她也是头一回瞅见那怪物,又不像马又不像牛,身形比马要大上好几倍,正因那怪物体形过大,因此不便进入章德殿,那女子将那怪物牵在殿外。
不一会儿,刘肇等人从殿章德殿一涌而出,阴婧瞅着那东西显然有些害怕,身形闪躲地躲在刘肇身侧,紧紧抓着刘肇的衣侧不敢上前。
刘肇安慰笑笑,瞅着殿外那女子玩笑说:“永元六年春,你们就曾经进贡了这大象,当时朕也曾无意说过,你们这大象并无特别之处,怎么这回你们还是带大象来了。”
她喃喃念道:“大象?”就见那大象用那长长的嘴,正温柔的亲着女子的脸侧。
那女子嫣然一笑,极不在意笑回:“陛下,霜玲这回带的可不同于常。”她微怔,霜玲?这名字有点熟。
吕梦音显然有点兴奋,两眼放光说:“这东西瞅着令人害怕,可是你们看,那东西似乎很亲那女子,好像挺温和的。”
她见那女子抚摸着大象,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只是太远也听不清楚,可大象长长的嘴突然一扬,就将那女子给卷了起来,众人瞅着吓了一跳,还未缓下神来,那大象已经将那女子放在背上,竟还在地上转起圈来。
一道微光闪过,她瞅见那女子手腕上的玉环,初微愣,再思及刚才的名字时顿时了然,不想原来是她。
大象折腾了两下便停了下来,又用长长的鼻子将女子放下,女子落地站稳后向刘肇屈礼笑说:“陛下,她的名字叫吉吉,她的脚一跺会地动山摇,她的象牙是咱们那里留得最久最长的,最重要的是她的主人有危险,主人即便身在远处她也会知道,并且会赶去相救。”
阴婧松神一笑,不再那般害怕,来了兴趣说:“这么说来,这吉吉倒是有几分灵性。”刘肇身侧的几位大臣她都认识,是当今太尉张酺、司徒刘方、司空张奋,以及其它朝中要臣。
刘灵的祖父刘方上前,恭敬说:“远古就有四大神聚天地之灵气,陛下是天子更是龙的化身,这吉吉即便有几分灵性,可我大汉也物博云集,有灵性的亦天下皆是,皇后娘娘切不可长别人志气,灭咱大汉的威风。”
阴婧瞅了刘肇一眼,见刘肇含笑不语,淡淡笑回:“司徒大人说得极是。”
霜玲嘴角浅浅一笑,挑衅抬眸,笑问:“陛下,不如让这吉吉跺一脚,让陛下看一下吉吉的威力如何?”
刘肇含笑反问:“难道还能地动山摇毁了这章德殿不成?”
霜玲微笑说:“刚才这位大人看不起这吉吉,吉吉因而有点生气,说要表现给陛下瞅一下,至于陛下讲的霜玲也不敢确定。”众臣脸色各异,显然这霜玲是想给人下马威了。
刘方七稳八平走上前,昂头含笑回:“老臣说的是实话,霜玲姑娘来大汉不久,想来对大汉许多事并不了解,年纪轻轻的该多学点东西。”
霜玲无畏笑笑,对此事并不在意,微笑反问:“霜玲知道大汉奇能异士比比皆是,大汉亦是物广地博,吉吉自然不能与大汉灵物相比,那又何惧吉吉表象一番呢?”
司空刘奋上前,含笑解释:“姑娘这话错了,不是惧吉吉,只因我大汉陛下在此,既然此物是蛮夷送来的珍物,那更是该当敬我大汉陛下,岂能随意就在陛下眼前放肆。”
霜玲脸色一暗,已是冷笑一声:“惧就是惧,何来这般借口,当真是可笑,年少陛下岂有几多勇!”
冯柱上前呵道:“大胆,在陛下面前,尔等休得这般无礼。”
霜玲身后的众护卫欲要上前,霜玲伸手阻止,浅浅一笑说:“陛下,霜玲并非对陛下不敬,倒是陛下身边的这群人,左右言三的,这般不屑于霜玲的吉吉,吉吉已是不耐。”霜玲话一说完,那吉吉扬天长嚎一声,震得众人耳膜欲裂。
婉清塞着耳朵,她准备捂着耳朵时,玉儿已伸手捂住她耳朵,她唯有忙伸手捂住玉儿耳朵,玉儿睁了睁眼,瞅向那吉吉,见吉吉平静下来后,方才将手给收回。
她们离的位置,离那吉吉倒是远的,刘肇等人离得近,吉吉扬天长嚎时,几个士兵已是丢了手中的武器,刘肇神情不悦瞅向那几人,几人惶恐将武器拿起。
霜玲瞅着刘肇显然有点意外,不信说:“陛下竟然一点也不惧吉吉。”顿了顿问,“难道陛下没觉这吼声震耳欲裂吗?”
刘肇笑问:“你站在吉吉身侧都没事,朕为何就会有事?”
霜玲脸色白了白,从耳朵下取出片片绵丝,递出来说:“因为霜玲有这个。”
刘肇一笑,也从耳朵取出来片片绵丝,笑说:“巧了,朕也有这个。”说罢将东西从耳内取出,转手便交给了冯柱,冯柱收下后交给身侧侍卫。
霜玲瞅着刘肇目瞪口呆,凝眉问:“陛下知道霜玲会让吉吉长嚎?”
郑众上前笑说:“陛下料事如神,尔等所想所为,怎是能逃得过陛下法眼,劝你们不要有别的心思,以免自损。”
霜玲身后的人互望,显然已是不安,郑众这话明显有别的意思,再加上刘肇早有准备,显然这蛮夷上贡之事有古怪在里面,婉清垂眸忧说:“看来这群是人来者不善啊。”
她怎会不知,本想还能做朋友,这回怕是不可能了,忙道:“玉儿,快去把蓉妹赠我的玉环拿来。”
玉儿微怔,缓下忙回:“好的。”
刘肇见那霜玲瞅着自己,一幅震惊万分的模样,倒突然觉得眼前女子有点可爱,一笑说:“霜玲姑娘别这样瞅着朕,朕虽是大汉天子,可朕也是凡人。”
霜玲瞅着刘肇来回细看,嘴角动了动后失声一笑,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之色,笑回:“陛下倒是自谦,比周围这几人好说话。”说罢恭敬跪下,“我方蛮夷绝不会与大汉天子作对,霜玲在陛下面前献丑了,霜玲现在就退下。”
刘肇示意郑众,郑众上前唤:“来人,将吉吉牵去随和园。”
侍卫上前:“诺。”
霜玲忙道:“陛下,还是霜玲来吧,吉吉一直与霜玲在一起,生人进吉吉的身旁,吉吉定会发狂。”
刘方微笑问:“难道霜玲姑娘是要陪着吉吉留在大汉?”霜玲动唇,突然一笑,侧身站在一旁,一幅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几个小太监上前,还未接近吉吉,吉吉突然一脚,顿时震得地摇宫动,茹璋忙扶紧阴婧,郑众要扶刘肇时被刘肇推开,几个小太监已经倒成一团。
霜玲缓下后站稳,瞅着刘肇再次震惊,大多的人都倒了,可他没人扶竟然也没有倒?刘肇扫了一眼倒落一地的人,为此很是不悦,霜玲忙道:“陛下,霜玲可并未欺君,霜玲刚——。”刘肇侧开摄人心魂的星眸,霜玲便不敢再言其它。
卫锋上前揖礼道:“陛下,让臣试试吧!”刘肇含笑点头,卫锋上前拨剑向吉吉冲去,身形如闪电般,众人还未反映过来,卫锋的剑已抵住了吉吉的头部。
霜玲一惊:“别杀她。”
吉吉不再动,瞅着卫锋略愣,突然扬起长鼻,伸手就将卫锋抱上了身,卫锋对着旁边几个太监沉声道:“带路。”
几个小太监颤颤不安上前,最后引着吉吉走了,霜玲瞅着吉吉离开的身影,失声一笑,屈礼又道:“霜玲心服口服。”
郑众低声笑说:“这卫锋反映倒是快,知道制服畜生得用强的。”
刘肇不语,瞅了霜玲半晌,淡淡道:“收下霜玲使者代夷人送来的贡礼,请霜玲使者入章德殿就坐,传掸国重译入殿。”说罢转身携了阴婧便往章德殿回走。
她见那霜玲看刘肇时,那目光明显有着欣赏,甚至是一丝倾慕,心中暗知不好,玉儿这时匆匆跑了过来,将玉环递来,婉清泛了泛眸,细思着说:“这东西有点眼熟。”
吕梦音提醒:“刚才那霜玲手腕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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