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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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矢走进房间的时候，墨锦已经醒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窗幔，无神而空洞，神色哀戚，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又想了多少。或许是血脉相连，看见墨锦如此憔悴，墨矢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大哥……”墨矢驻足在床边，低低的唤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墨锦缓缓转过头，看见墨矢，他慢慢柔和了表情，眼里的光亮如玉般温润，也不知那是光线的折射，还是眼底的泪水，“小妹，不是因为你，是妻主……早就厌烦了我，随便找了个由头处置我罢了。”

“大哥……大哥我们先走吧，等咱们回了夏府再说。”墨矢一直很懊恼自己嘴笨，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对于怎样安慰对方完全手足无措。劝大哥别多想，好好的过日子？抱歉，她其实真的很想揍王楚娴；劝大哥和离？不说大哥对于王楚娴有没有真感情在，就是和离之后，要怎么办呢？一个男人，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之中，要面对，要忍受的实在太多太多。

墨矢扶着墨锦慢慢踱出了院子，不见王楚娴的身影，倒是被墨霜给半路拦下，她默默的走了过来扶住墨锦的另一边。

“霜妹。”墨锦朝她笑了笑，一头的冷汗在阳光下更加明显。

墨霜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只是她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大哥，一个半月之后便是武科了，我一定可以考上！”

墨锦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大哥，等我见了女皇，过了殿试，捞了一官半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墨霜有些急促的说，从小到大，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像墨家祖辈一样，当个大将军，重振门楣，尤其是在见到姐姐墨矢日渐像个男人一般无能之后，墨霜就自动把光宗耀祖的重任担到了自己身上。每日勤学苦练，拜师学艺，十几年如一日，她自信这一次武科，定能技压群芳！

“早些回去吧，母亲一个人在家一定很着急，我没事。”墨锦避重就轻的说，拍了拍墨霜的手。

墨霜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墨矢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隐忍不发，只留下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哥。”

回了夏府，墨锦被安顿到了夏瑜院子里的一间客房内歇着，墨矢里里外外的帮他整理好了一切，墨锦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藏青色袍子也换上了件新的。墨矢见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不打扰大哥休息了，却在起身的时候被他拉住了衣袖。

墨矢诧异的回过头，她以为墨锦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大哥？”

墨锦的眼睛和墨矢一样，都是那种黑得不透风的颜色，他舒展了眼眉，如同慈父一般，宽厚而又包容的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即欣慰又感慨：“才过了五年，我们家墨墨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小女子了，呵呵，模样也更俊俏了。”

墨矢脸一红，墨墨是小时候墨锦对她的昵称，现在这么被当面叫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快休息吧，明天我再陪你聊。”

墨锦低低的笑了出来，他的嗓音很磁性，很低沉，还掺杂着沙哑，不似夏瑜的秀气，他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清俊。“墨墨，你也跟着霜妹去考武科吧！”

墨锦的话虽然说得很温和，但却是以一种肯定的口气，墨矢从小就很听这个哥哥的话，乍然之下听他这么说，她差点就条件反射的应了下来，“大……大哥你没开玩笑吧？我去考武科？！”

看着墨矢那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模样，墨锦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武科之中有一项需要两人合作才能增加获胜机会，以霜妹的脾气，定是一个人扛着上，你正巧可易搭着与她一块儿。”

墨矢大大的吃了一惊，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我根本一点功夫都不会，去了只会拖后腿，霜妹不掐死我才怪。”

“墨墨。”墨锦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导：“你可还记得大哥从小教你打的那套拳法吗？说给你作强身健体之用。”

墨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了起来，似乎曾经的墨矢确实学过这么一套功夫，只不过在她看来，这功夫与现在的太极拳差不多，全民健身之用，早晚打一遍，强身健气，活到九十九，要论有什么杀伤力，那可真没有！

墨锦见她了然的神情，又接着说：“那套功夫其实是母亲叫我传给你的，是我们墨家的祖传之物，传嫡不传庶。我们墨家的祖辈就凭着这身本领，平西岳，定北荒，退海族，为我中朝立下汗马之功。”

墨矢抿着唇没有说话，隐隐的，她觉得墨锦想要告诉她的东西将要颠覆她一贯的认知。

“为兄教给你的那些招式都是依着书上的比划来的，之所以没有任何威力，是因为我一直给你灌输这套拳法只有强身健体之用，而且还把出招的速度减慢了五成。”墨锦勾起嘴角，似乎笑得很开心，“因为我是男子，母亲为着避嫌，只告诉了我招式，真正的练气法门，还在母亲那儿，你去向她讨，她定会交予你。你从小就打这套拳，招式早已烂熟于心。一个半月的时间足以令你入得武学大门，在武科上震惊四座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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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矢脑子有些乱，对于墨锦的这番话存在着许多疑惑，为什么对这个嫡女失望透顶的墨韵要让墨锦教她祖传功夫？为什么墨锦要隐瞒那套功夫的真效用？为什么墨锦突然要墨矢与墨霜一同去考武科？而从他之前的态度来看，墨锦似乎对墨霜过武科并不看好。而且，曾经盛极一时，是为开国功臣的墨家何以衰败至此？真的仅仅是因为墨家后代再无能人，出的都是败家子么？

“大哥，为什么……”墨矢喃喃的问。

“因为，我要我的妹妹抬头挺胸，傲然于世。我家墨墨不比任何人差！这一点大哥最最清楚了。”墨锦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的自豪无法作假，他是完完全全以这个妹妹为豪的。

墨矢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可是看到墨锦眼眶下那淡淡的青黑色，她不愿意再令他劳心费神了，那些疑惑，全都去问母亲墨韵吧！微微一笑，她上前掖了掖墨锦的被角，道：“大哥好好休息吧，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看到妹妹抬头挺胸的样子不是？”

墨锦暖暖的笑了，“墨墨真的长大了，以前可都是为兄帮你掖被角的呢。”

“那妹妹是不是还应该唱首摇篮曲，等哥哥睡着了才走呀？”墨矢打趣道，轻轻的放下了床边的帘子，“有事儿就喊我，我就在边上。”

“行了，快去瞧你的夫郎吧！”墨锦闭上了眼，待那关门声响起，墨矢的脚步渐行渐远之后，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决断必须要下得狠，下得快，否则一松懈，就会不忍心了……

“三夫人，丞相请您过去一趟。”还来不及和夏瑜碰上面，墨矢就被夏源仙的随从给劫走了，说来也是，夏瑜前脚出府，夏源仙肯定后脚就收到线报，对于夏瑜的去处更是一清二楚。这一次，不知夏丞相是否还戴的住那张和善的面具，敬茶礼时未及说出口的话，这会儿该下通牒了吧！

“岳母大人。”墨矢做了个揖，保持着脸上的淡然。

夏源仙背手而立，“瑜儿回府就歇下了，等晚膳的时候，你再叫醒他用一点吧！”

提到夏瑜，墨矢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来，回答道：“有什么法子能让夫君的身子好一些呢。”

夏源仙笑了一声，不知喜怒：“呵呵，瑜儿是难产生下的，我拜访了天下名医，她们都诊断为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墨矢轻声的重复了一句。

“好了，你大哥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就让他暂且在府里住着陪陪瑜儿吧！只不过……”夏源仙沉吟了一声，话锋一转，墨矢暗道正题来了，“小墨你闯了王家宅子，瑜儿又随后就到，这被有心人看去，可会说当朝左相仗势欺人呢？”

墨矢立刻惶恐的跪下，道：“墨矢知罪，可实在别无他法，请岳母大人责罚！”

夏源仙这回也不去扶她，任由墨矢跪着，接着说：“小墨，你可知我为何挑了你，而不是外人口中文武双全的墨二小姐？”

动了动嘴，墨矢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那日我瞧见了，街头的小混混踢掉讨饭老乞丐的饭碗，周遭的人全都冷眼旁观，而传闻中懦弱无能的墨大小姐竟上去打抱不平。”夏源仙顿了顿，笑眯眯的看着墨矢，“这证明了你善良，而且并非那么懦弱，真正懦弱胆小的，该是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才对。”

墨矢也笑了，说：“可是岳母大人应该也清楚，那就是‘跨下之辱’的起因啊，您不会觉得墨矢那会儿，太不自量力了？”

夏源仙的笑意更甚了，“哈哈哈，年轻人嘛，要的就是一股子冲劲！再说，你也没有跟她们硬扛不是么，如果你是个愣头青，怕是此刻我就见不到你了，你早让那些目无法纪的小混混给干掉了。跨下之辱，哼，区区跨下之辱算什么，我当年受的耻辱可不仅仅是这些，能屈能伸才是大女子！”

墨矢这会儿倒是有些二丈摸不着头儿了，夏丞相不像是要给她下马威的样子。

“瑜儿很喜欢你，这点我做母亲很欣慰，看来没有给儿子选错人。”夏源仙忽然又把话题转到了夏瑜身上，“可是今天的事，我想你自己也很不甘心吧！毕竟能屈能伸是要靠本事的。”

墨矢“唰”的抬起头，这句话，是真的说到她心坎里头去了，又怒不能发，反驳又没有理由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请岳母大人指点！”

“我也不愿意瑜儿的妻主一直在外面被人看不起，这样吧，我在六部里安排个职位给你历练历练，你看看你想去哪儿？”夏源仙轻描淡写的说，左丞相统领六部，这点人事关系肯定没问题的。

墨矢低头一思索，语出惊人：“岳母大人，墨矢想参加一个半月后的武科！”

夏源仙的目光立刻瞥了过来，墨矢挺直了背脊，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气，但事实上，若是她要参加武科，也必定要让夏丞相知晓。

“哦？武科？这倒是个历练人的好去处。”不料，夏源仙看了墨矢一会儿，并没有反对，反而还非常赞赏的模样，“你准备和你妹妹一块儿配合么？”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墨矢装作苦笑的样子。

“也罢，你也该去见识见识世面了，武科……呵呵。”夏源仙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武科报名可是要提前三个月，小墨你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有点棘手啊，我得去和吏部那老家伙切磋切磋了。”

墨矢强作镇定，拱手道：“多谢岳母大人！”

墨矢走后，夏源仙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眯着眼自语：“呵呵，这个墨家……真期待女皇看到墨家二女时的表情。”

“妻主你要考武科？！”晚上，墨矢把这个决定告诉给了夏瑜，却没想到遭到了他格外强烈的反对，“不行，妻主，你别去考武科好不好？”

看到夏瑜慌乱中带着哀求的样子，墨矢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夏瑜为什么反应那么大？